第5-6节
3个月前 作者: 艾米
艾米:梦里飘向你(5)
蓝朋友。男朋友。
从贺飘嘴里说出来是差不多的,“蓝”“男”不分,因为她出生在“蓝方”。
蓝朋友,因其肤色得名,蓝色,很粗大,摸起来还有些像真的,但没有那种温度,橡皮的,日本产的。没arouse时根本塞不进去,arouse后不嫌大了。是寻常男人的两倍。
买之前没想到有那么大。头上有个happyface.比较flexible,可以弯曲。用完后,用肥皂洗,晾干,下次又可以用了。很方便。
有“蓝朋友”,怎么还要看“狼车”?
arouse呀,“蓝朋友”毕竟不是“男朋友”,它不会调情,不会爱抚,不会说甜言蜜语,它不会前戏呀。
是的,是的,它勇猛顽强,耐力持久,没哪个男人能快得过它,猛得过它,大得过它,但是—-它没有灵魂,它只是一个工具,或者按英语的说法,是个“sextoy”,是个不会前戏的sextoy。
男朋友就会前戏了吗?
嗯—-,也不一定,得看是谁了。
比如我爸爸,就根本不懂什么前戏不前戏,连接吻都不来的。可伶我的妈妈,一辈子都没品尝过高潮,白长了个—那里和那里,一个那里只用于生孩子了,另一个那里—只有自己touch了一下,还是在女儿的教导下,但只带来了难受的感觉。
怎么回事?怎么会难受?难道母女的构造会那么不同吗?
也许这得归功于中国性文化,男尊女卑、道貌岸然、死气沉沉、索然无味、传宗接代的中国性文化。
有人说,汉族是中国各民族中最索然无味的民族。少数民族都是能唱会跳,热情洋溢,天然去雕饰,而汉族则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条条框框,虚伪得可怕。
某族对歌,年轻的男人在此山,年轻的女人在彼山。歌里“阿哥阿妹”那么一唱,相思的心情那么一传,自由恋爱就成了。
某族泼水,男女老少都可以放开了你泼我我泼你,浑身湿透,曲线毕露,性感异常。年轻人泼着泼着就到林间空地“丢包”去了,你丢包,我接包,丢着接着,就丢出了感情,接出了“意思”,丢着丢着就躲到僻静处去了。
某族游牧,浪漫如草原,跟着羊群到处飘游,羊儿把一处的草吃完了,就迁徙到另一处。马车载着帐篷,到哪里都可以安家。马鞭插在门外,就表明帐篷里一男一女正爱得热火朝天,哪怕是丈夫归来,也要在外等候。
某族走婚,女的做庄,男的爬窗。白天男的忙男的,女的忙女的。到了晚上,男女聚会,歌声传情,舞蹈定音。对上号了,女的在花楼等候,男的骑马前往,挂个帽子在外面,就等于“正在爱爱,请勿打搅”的安全告示。天不亮,男的悄然离开,明日再到聚会地物色意中人。
汉族呢?
汉族?男女授受不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寡妇门前是非多,贞洁烈女,连自由恋爱都是托了五四的福,但时常被人拉回到包办婚姻的年代里去。
有人说,中国人是世界各民族中最索然无味的民族,西方人最害怕的就是被人说“这人很boring”,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有幽默感。
中国人最害怕的是什么?怕被人说成是汉奸,怕被人说不爱国,怕被人说骄傲。
被人当成汉奸就怎么啦?不爱国就怎么啦?骄傲就怎么啦?
怎么啦?就可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谁?当然是群氓,还能有谁?噢,对不起,说错了,是群众。什么是群众?就是一群人,一夥人,一众人。群众可以干任何事而不受惩罚,法不责众嘛,不然人们怎么会从众呢?
至于boring,不要紧。没幽默感?怕啥?幽默感能当饭吃?
一个人不boring,就不会让别人难受;一个人有幽默感,就能让别人开心。
都是为了别人。
一个人被人说很谦虚很有礼貌,就能“合群”,就能得到群众认可,就安全,就不至于出头的椽子先烂;一个人被人认为很爱国,就能避免被人往门上泼大粪,说不定还能升官发财。
都是为了自己。
amazing啊!中国性文化到底是如何教化中国女人的?不光可以让女人思想上不想那事,连身体都可以教化得没那个感受,甚至没那个欲望。你说厉害不厉害?
什么?这不是文化的原因?
为什么不是?文化连人的基因都可以改造,还别说人的感觉了。
据说阿米什人有一个特殊的genemutation,使他们注定会肥胖。不是命中注定,而是基因注定。命中注定和基因注定,哪个更厉害?当然是基因注定更厉害。命中注定的事,还可以想办法化解和避免,但基因注定了,逃都没地方逃。
谁说没地方逃?阿米什人就用他们的生活习惯逃过了基因注定的肥胖。他们不用任何现代化的东西,来来往往全靠走路,走啊走啊,阿米什人不仅不肥胖,而且连gene都走变了。
中国传统性文化压抑了女性这么多年,就算没把那些快乐的基因全都扼杀掉,至少是把女性的性感觉功能给扼杀了。
妈妈这样的中国女性太多了!
那一代人,还别说性的乐趣,连自由恋爱的乐趣都不一定有,婚姻都是组织安排的。爸爸是臭老九,妈妈是团支书,一帮一,一对红。妈妈喜欢读书好的人,爸爸呢?天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臭老九身份,想找个根子红苗子正的老婆,那叫做“靠拢组织,要求进步”。
爸爸和妈妈就这样“靠拢”了。刚开始的日子还凑合,革命的日子嘛,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做事,拿钱,吃饭,能混个一日三餐肚儿圆就不错了。
饱暖才思淫欲,那是个连肚子都未必吃得饱的年代,淫欲当然退居二线。而且那是个革命的时代,革命是红色的,性是黄色的,红黄二色,水火不相容,不是革命压倒性,就是性压倒革命。
事实证明是革命压倒了性,至少在爸爸妈妈那里是如此。
后来亲戚朋友都说妈妈有眼力,在那样一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就先知先觉喜欢读书好的人。还真有远见。爸爸读书读得真好,读到美国去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出国,全家随迁。爸爸到美国五年,终于把全家人都办出来了。
一场“八乘八”的风波,又让全家稀里糊涂都拿到了绿卡。
贺家妈妈呀,你运气真好啊!男人出了国,也没当陈世美,把老婆孩子都接出国去了,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哇!一个男人,只要没当陈世美,就值得大肆表扬,女人就得修几世才能得到这样的男人,那么男人的质量也太低了吧?
当天经地义的事变成了珍稀,当男人不抛弃妻子儿女成为一个值得大肆表扬的功绩,这个社会的道德底线就很成问题了。
爸爸没当陈世美,很可能是因为美国没皇帝。没人请爸爸做驸马爷,爸爸到哪里去当陈世美?想当都没机会。如果有人请他做驸马爷,恐怕他跑得屁颠屁颠的,早就做了陈世美了,他现在对妈妈的态度,比陈世美对待秦香莲好不了多少。
你懂个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还总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这是爸爸的口头禅,说时态度极为轻蔑,听得人脊梁骨发冷。
妈妈哪里有“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妈妈一向是谨小慎微的样子,知道自己现在靠人养活,生怕打了饭碗,做女儿的看着心痛,很想对妈妈说:别怕,他不养你我养你。
但是—也不仅是个养活的问题,夫妻,家庭,多么神圣的字眼,妈妈一辈子holdon的,不就是这几个神圣的字眼吗?
无论多么冷漠的丈夫,终究还是个丈夫;无论多么不和的家庭,终究还是个家庭。一个没丈夫没家庭的女人,中老年女人,你叫她如何活下去?
妈妈这一生,真的很不值。女人的苦,一样没逃掉;但女人的福,一样没享受。没有真正接过吻,没有品尝过性高潮,没有销魂蚀骨的爱情,也没有丰富的物质享受。但却经历了生孩子的阵痛,经历了一人带两个孩子的辛苦,经历了无性无爱的夫妻生活,经历了丈夫外遇的屈辱与刺激。
你懂个什么?我什么时候有外遇了?
你不承认?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了?你有外遇七八年了,你当我不知道?
贺飘搞不清楚爸爸究竟有没有外遇,她没撞见过,妈妈也拿不出什么铜铜铁铁的证据。但在内心深处,贺飘是相信爸爸有外遇的,只看是哪一种,到什么程度了。
因为爸爸的血液里有不安份的因子,很久很久以前,都忘了是多久以前了,还是在中国的时候,小a告诉贺飘,你爸爸总是抱我—
他拿你当干女儿的呀,当然会抱你。
不是,不是那种抱,而是—-那种抱—
小a终究没说明白究竟是哪种抱,但贺飘小小年纪居然悟出了点什么。从那时起,她看见爸爸道貌岸然的样子,就觉得虚伪,觉得恶心。
但她没把这事告诉妈妈。
自足最忌讳想岔心思了,被一场春梦唤醒的情欲,被一篇“狼车”激发的冲动,被一个蓝朋友调动的高潮,都差点被胡思乱想毁灭了。
贺飘振作一下,全神贯注于手的操作,脑子也积极调动起来,凝思那个能把她送上高峰的帅哥……
艾米:梦里飘向你(6)
瘦高,很好的骨架子,穿什么都出色,不穿更出色,长手长腿,整个人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没有多余的肉或骨头,看上去很舒服,摸上去更舒服,摸哪一块都是那么年轻,紧紧的。
鼻子很正,眼睛很迷人,看人的时候,眼神充满伶爱。
白衬衣,黑长裤,黑皮鞋,冬天时加个黑色背心在外面,腰间系着个小围裙—
为什么腰间系个小围裙?
因为那是中餐馆。连锁店,老板是个白人。
白人开中国餐馆?能开得好吗?
老板又不用亲自下厨,有什么开不好的?雇几个懂行的就行了。白人当老板好啊,不会像华人老板那样,自己起早贪黑守在店里,像周扒皮一样盯着员工,催命一样逼着你干活,没活干都不让你休息,叫你毕恭毕敬站那里等候客人。如果我在那样的店里干活,我早死了。
这家店生意很火,环境很好(幽雅),有fullbar,上好的dessert,有道叫greatwallofchina,choctecake.后来倒闭了,rumor说是贪污。:)
我们经常偷吃dessert,它中午是buffet,有些waitstaff就不开发票,客人付现金就直接揣腰包。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华人老板要盯在店里了吧?
很多年轻人在那做,有找女朋友的,有找性伴侣的,有变著方子偷钱的,很多juicestory,也有老实的。
我是闷骚的,所以和老实的聊不对胃口,和不老实的又不敢那么嚣张。
我当时的处境还行。拿奖学金和financiid,父母在同一座城市。不资助。全部功课拿到b以上,给一百块。爸爸actlike多大的奖励似的。我爸对钱挺扣门的。这么多年,和我妈从来没单独出去吃过饭。
我干的是waitress,中午还行,就是给客人倒水加饮料,客人快吃完了开个帐单,再把杯盘狼藉收拾一下就行了。晚上就惨了,不buffet了,点餐了。我一个人负责几张桌子,东家喊,西家叫,个个都恨不得屁股一落座,饭菜就上桌。
waitressing需要很好的multi-tasking,而我multi-tasking很糟,所以总是做得焦头烂额的,有时走到客人桌前却忘记该拿的东西,一脸沮丧的回去拿;有时把这个客人点的餐给了那个客人;还有时不小心带翻了盘盘盏盏的,佐料啊汤啊泼得到处都是。
脑子总是绷得紧紧的,越怕出错就越出错。自己都恨自己,怎么这么笨手笨脚?
每个人都要做好多的sidework,比如包刀叉之类,每人晚上要包五十个,有些人有时偷inventory的来充数。我那时不敢那么做。我也不太会和陌生人套近乎,所以根本不该做waitress.
差点就逃走了,差一点。
为什么没逃走?当然是因为帅哥。
刚去的时候,看谁都是一个样,看不出谁帅谁不帅。那里像个国际大都市,五大洲四大洋的人都有,各有各的帅法,反而看不出谁帅了。
那些waiter看我们waitress,肯定也是一样的感觉,五大洲四大洋的女孩都有,刚一开始根本不觉得谁漂亮谁不漂亮。
后来问他第一眼看到我的印象,他总是笑,但不回答。再问,他就反问:你第一眼看到我是什么印象?
你?没印象。
他不恼,他好像不会恼一样。
第一眼没印象没关系嘛,慢慢就会有印象了。
是的,慢慢就有印象了,慢慢就能分出个子丑寅卯来了。
从小到大,我喜欢过的不一定是大家都说帅的男的。小时候喜欢刘德华也是没几个人喜欢他的时候,后来他越来越成名了我反而对他不感貌了,总觉得有名的人做的不是他们自己,也不可能完全做自己。可能在美国有可能吧。人相对来讲是自由很多。
其实我最先感到的,并不是他的帅,而是他的温暖。
我也说不清,到底他是怎么让我感到温暖的,就是感到了,像一团气氛,包裹着我。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不管到什么地方,好像都能感觉到周围有没有一双眼睛在注视我,哪怕是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我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注视我,那双眼睛迟早会出现在我面前。
不管我在店里哪个地方走着,都能感到他在什么地方注视着我。
那种感觉真好,有时感动得想哭。
他性格很好,总是笑呵呵的.他是印尼华侨,美国上大学,爸爸是商人,妈妈一辈子没在外工作过。
我的性格比较内向的,典型的闷骚.:)高中时在国内外向了一段,是班上的crowd,但那时心里很痛苦的。逼著自己外向,大大咧咧的,心里知道自己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做waiter时间比我长,又会multi-tasking,好像脑子里分了许多的thread,一个thread干一件事,互不干扰。
每次我忘了拿东西,一脸尴尬地回去拿到时候,总能碰见他。
嗨,又忘什么了?
忘了拿跟馄饨汤的面干—
我去拿。
面干拿来了,还顺手捎来了两双筷子。
回到客人桌前,把面干放下,就听客人问,有没有筷子?
先知先觉。
抬眼看他,知道他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笑吟吟的,仿佛在说:我先知先觉吧?
中午休息,其它人都不知跑哪去了,没人理,很失落的感觉。但是转个眼,看见他没走,站在吧台边。
就在店里坐坐?
嗯,好吧。
他话不多,但是个好听众,总是笑吟吟的,好像你讲的任何事他都饶有兴趣。
讲啊,讲啊。怎么都是我在讲?你怎么不讲?
我喜欢听你讲。
他说得好忱恳,你一下就相信了,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听你讲。那是我一生中讲话最多的一段时间。
他的眼神,是的,最喜欢他的眼神。
我水平不够,形容不来。打比喻?也打不好。
像哥哥看妹妹?不是。像上帝看他的子民?也不是。像什么呢?什么都不像,就像他自己,只有他才有那种眼神,而那种眼神,只有放在他眼里才合适。
他休息的那一天,我差点哭了,憋了好多好多的泪。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就是觉得好孤独。餐馆里熙熙攘攘,脑子也挤得满满的,但心里好孤独。
好多的事要做,出的错特别特别的多,co-worker都不管我,有的还笑我,经理也找我的岔,听那口气,好像我再犯一个错误,就要炒掉我一样。
我以为那天回家后会好好哭一场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躲家里哭,好像很傻一样。
再说也很累。没哭。
想哭,但没哭。
第二天,踏进餐馆门之前,生怕他不在那里,怕他昨天不是休息,而是辞工了。
胆战心惊地走进餐馆,看见他靠在吧台那里,在跟一个waiter讲话。我的泪水差点掉了下来。
嗨,你好!昨天怎么样?
昨天?挺好的呀。
那我白操心了,我总怕你会—-
要哭了,要哭了,求求你,请你别说了,也别用你那伶爱的眼光看我。
喂,你手怎么啦?烫了?让我看看—
眼泪终于出来了,还好,有个烫伤做借口。
以后当心点,盘子放在锅台上时间越长就越烫,你先用手指靠在盘子边上试试,不烫再端。别再烫到自己了,这么—可爱的小手手,烫了—多—难看—,疼不疼?
废话,能不疼吗?(不过,你多握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吗?肯定能,不然怎么会一直握着我的手呢?
那天中午,大家又都不知跑哪里去了,剩下我和他。
仍然是笑吟吟的,仍然是好听众。
但是我讲着讲着,却突然哭了起来。
为什么哭?我也不知道,就觉得我可以在他面前哭,可以安全地自由地哭。
于是,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