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教经典之编纂与焚毁

    第一节　《汉书</a>·艺文志》


    因方士之各种方术，其后悉包容于道教，故后世道教裒集之书，驳杂乃不可伦。试以《汉书·艺文志》所记，稽之《道藏》所收者，略较于次：


    《汉书·艺文志》：《伊尹</a>》五十一篇　《太公》二百三十七篇　《谋》八十一篇　《言》七十一篇　《兵》八十五篇　《辛甲》二十九篇　《鬻子</a>》二十二篇　《筦子》八十六篇　《老子</a>邻氏经传》四篇《老子傅氏经说》三十七篇　《老子徐氏经说》六篇　《刘向</a>说老子》四篇　《文子</a>》九篇　《蜎子》十三篇　《关尹子</a>》九篇　《庄子</a>》五十二篇　《列子</a>》八篇　《老成子》十八篇　《长卢子》九篇　《王狄子》一篇　《公子牟》四篇　《田子</a>》二十五篇　《老莱子</a>》十六篇　《黔娄</a>子》四篇　《宫孙子</a>》二篇　《鹖冠子</a>》一篇　《周训》十四篇　《黄帝</a>四经》四篇　《黄帝铭》六篇　《黄帝君臣》十篇　《杂黄帝》五十八篇　《力牧》二十二篇　《孙子》十六篇　《捷子》二篇　《曹羽》二篇　《郎中婴齐》十二篇　《臣君子》二篇　《郑长者》一篇　《楚子》三篇　《道家言》二篇


    上道三十七家九百九十三篇。


    “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合于尧之克攘，《易》之嗛嗛一谦而四益，此其所长也。及放者为之则欲绝去礼学，兼弃仁义，曰：独任清虚，可以为治。”


    以上皆道家之说，其被收入于道教书中也固属当然。且如老庄列诸子，唐代皆尊为真经，乃至《亢仓关尹》之流，亦皆以真经奉之，固视为道教之根本矣。


    《容成阴道》二十六卷　《务成子阴道》三十六卷　《尧舜阴道》二十三卷　《汤盘庚阴道》二十卷　《天老杂子阴道》二十五卷　《天一阴道》二十四卷　《黄帝三王养阴方》二十卷　《三家内房有子方》十七卷


    上房中八家百八十六卷。


    房中者，情性之极，至道之际，是以圣王制外乐以禁内情，而为之节文。传曰：“先王之作乐，所以节百事也”，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及迷者弗顾，以生疾而陨性命。


    《宓戏杂子道》二十篇　《上圣杂子道》二十六卷　《道要杂子》十八卷　《黄帝杂子步引》十二卷　《黄帝岐伯</a>按摩》十卷　《黄帝杂子芝菌》十八卷　《黄帝杂子十九家方》二十一卷　《泰壹杂子十五家方》二十二卷　《神农</a>杂子技道》二十三卷　《泰壹杂子黄冶》三十一卷


    上神仙十家二百五卷。


    神仙者，所以保性命之真，而游求其外者也。聊以荡意平心同死生之域，而无忧惕于胸中。然而或者专以为务，则诞欺怪迂之文，弥以益多，非圣王之所以教也。孔子</a>曰：“索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不为之矣。”


    以上所列《汉书·艺文志》，仅道家、房中、神仙三家，除已亡佚外，皆为后世道书所必收。且《道藏》之中，于此《艺文志》三家之外，若诸子中名、法、墨、兵、农诸家，与占星、阴阳、五行、杂占卜、医经、医方，凡属数术方伎诸家之书，莫不收入，以及地形之《山海经</a>》等，亦不能舍之，《淮南》之类更无论矣。至于儒家之《周易</a>》，更为道教所奉为瑰宝，盖道教修养之术，尤必借《易》说以宣传焉。甚如扬雄</a>之《太玄经</a>》，亦为道教囊中物。而兵家阴谋，尤为道士所利用，唐道士李筌</a>，遂自造《黄帝阴符经</a>》，后人推为阐道教之秘奥，包容诸子，为百家之渊泉，而后世之藉道书以称兵者，则以托于黄帝风后之钤机，红巾白莲之徒，更自言有翦草为马，撒豆成兵之道术，何莫非由方士而出耶。


    第二节　道教经典之编纂


    自道教倡行以来，经典日多，《汉书·艺文志》所载道家及方伎之书，以次包括于道教之内。最先者为《太平经</a>》。晋以来道经已甚繁，如《抱朴子</a>·遐览篇》所载：道经有《三皇内文》，《天文》，《元文》，《混成经》，《玄录》，《九生经</a>》，《二十四生经》，《九仙经》，《灵卜仙经》，《二化经》，《九变经》，《老君玉历真经》，《墨子</a>枕中五行记》，《温宝经》，《息民经》，《自然经》，《阴阳经》，《养生书》，《太平经》，《九敬（一作都）经》，《甲乙经》，《青龙经》，《中黄经》，《太清经》，《通明经》，《按摩经》，《道引经》，《元阳子</a>经》，《玄女经》，《素女经</a>》，《彭祖经》，《陈赦经》，《子都经》，《张虚经》，《天门子经》，《容成经》，《入山经》，《内宝经》，《四规经》，《明镜经》，《日月临镜经》，《五言经》，《柱中经》，《灵宝皇子心经》，《龙跷经》，《正机经》，《平衡经》，《飞龟振经》，《鹿卢跷经》，《蹈形记》，《五岳经》，《阴守记》，《虚元经</a>》，《牵牛中经》，《玉弥记》，《腊成记》，《六安记》，《鹤鸣记》，《平都记》，《定心记》，《龟文经》，《山阳记》，《玉策记》，《入室经》，《左右契玉历经》，《升天仪九奇经》，《更生经》，《四经》，《食日月精经》，《食六气经》，《丹一经》，《胎息经</a>》，《行气治病经》，《胜中经》，《百守摄提经》，《丹壶经》，《岷山经》，《魏伯阳</a>内经》，《日月厨食经》，《步三罡六纪经》，《入军经》，《六阴玉女经》，《四君要用经》，《金雁经》，《三十六水经</a>》，《白虎七变经》，《道家地行经》，《黄白要经》，《八公黄白经》，《天师神器经</a>》，《枕中黄白经》，《白（一作帛）子变化经》，《移灾经》，《压祸经》，《中黄经》，《文人经》，《涓子天地人经》，《崔文子肘后经》，《神光（一作仙）占方来经》，《水仙经》，《尸解经》，《中遁经》，《李君包天经》，《包元经》，《黄庭经</a>》，《渊体经》，《太素经》，《华盖经》，《行厨经》，《微言》，《内视经》，《文始先生经》，《历藏延年经》，《南阔（一作阙）记》，《协龙子记》，《九宫三五中经》，《宣常经》，《节解经》，《邹阳子经》，《玄洞经》，《玄示经》，《箕山经》，《鹿台经》，《小僮经》，《河洛内记》，《举形道（一作通）成经》，《道机经》，《见鬼记》，《无极经》，《宫氏经》，《真人玉胎经》，《道根经》，《反胎胞经》，《枕中清记》，《幻化经》，《询化经》，《金华山经》，《凤网经》，《召命经》，《保神记》，《鬼谷经》，《凌霄子安神记》，《去丘子黄山公记》，《玉子五行要真经》，《小饵经》，《鸿宝经》，《邹生延命经》，《安魂记》，《皇道经》，《九阴经》，《杂集书录银函玉匮记》，《金板经》，《黄老仙录》，《原都经》，《玄元经》，《日精经》，《浑成经》，《三尸集呼身神治百病经》，《收山鬼老魅治邪精经》，《入五毒中记》，《休粮经》等。以及诸图诸符，不可胜记。《隋书</a>·经籍志》称道书有经戒三百一部九百八卷，饵服四十六部一百六十七</a>卷，房中十三部三十八卷，符箓十七部一百三卷，共三百七十七部一千二百一十六卷。而《道藏》亦出现于世。宋张君房</a>《云笈七签</a>》序云：“尽得所降到道书，并续取到苏州旧道藏经本千余卷，越州、台州旧道藏经本亦各千余卷，及朝廷续降到福建等州道书，《明使摩尼经》等。与诸道士依三洞纲条，四部录略，品详科格，商较异同，以铨次之。仅能成藏，都卢四千五百六十五卷，起千字文</a>天字为函目，终于宫字号，得四百六十六字，且题曰《大宋天宫宝藏》。距天禧三年春写录成七藏。”而宋郑樵</a>《通志</a>·艺文略》更详为分类，计有《老子》、《庄子》、诸子、《阴符经》、《黄庭经》、《参同契》、日录</a>、传、记、论、书、经、科仪、符箓、吐纳、胎息、内视、道引、辟谷、内丹、外丹、金石药、服饵、房中、修养。计《老子》九十部二百九十卷，《庄子》四十九部五百一十六卷，诸子四十六部二百九十四卷，《阴符经》三十九部五十四卷，《黄庭经》三十部五十七卷，《参同契》一十九部三十一卷，目录十一部一百四十四卷，传一百三部四百四卷，记三十二部九十三卷，论五十八部一百五十一卷，书四十四部四百五十二卷，经八十五部一百八十六卷，科仪五十四部七十八卷，符箓一百三部一百五十九卷，吐纳七十四部九十四卷，胎息三十部三十九卷，内视二十三部二十五卷，道引二十部二十二卷，辟谷八部八卷，内丹四十部四十四卷，外丹二百三部三百一十卷，金石药三十一部三十五卷，服饵四十八部八十六卷，房中九部十八卷，修养七十四部一百一十八卷。凡道类二十五种一千三百二十三部三千七百六卷。可谓盛矣。盖《道藏》之刊布，欲与佛藏竞争，如《云笈七签》所言，虽《明使摩尼教经》，亦不惮收罗入之，故见其多耳。


    第三节　元代之焚经


    当时道教既受元朝之优待，又命管理“天下应有的出家人”，则其权势之重可知，故僧祥迈</a>撰至元《辩伪录</a>》卷四云：“独免丘公门人科役，不及僧人及余道众，古无体例之事，恣欲施行。”“回至宣德等州，屈僧人迎拜，后至燕城，左右鼓奖，恃力侵占，使道徒王伯平驺从数十，悬牌出入，驰跃诸州，便欲通管僧尼。”“毁夫子庙，毁佛像，占梵刹四百八十二所”，则其专横可知也。长春殁后，元朝始命人分掌二教，《元史</a>·宪宗纪》：“元年，以僧海云掌释教事，以道士李真常（按李志常</a>号真常子，此是志常之讹）掌道教事。次年又以西域僧那摩为国师，总天下释教。”释教既有奥援，由是与道教争端遂起。先是元朝对于诸教，悉皆容纳，常于帝前开会辩论。西元一二五四年（宪宗四年）五月三十日（阳历），基督教师卢布鲁克（Rubruck），曾在和林共景教


    师一人，回教师一人，合驳道人（tuinsn）〔即蒙古语之doin僧也〕，主张一神之说。次日蒙古汗（Mangu）〔宪宗〕告卢曰：“吾人惟信一神，神予人多道，亦犹予人手多指。”此语与《辩伪录》卷四所记“帝时举手而谕之曰：譬如五指皆从掌出，佛门如掌，余皆如指”之说相类。宪宗五年，又召少林长老及道士李志常于大内万安阁下辩论，志常词屈，由是降诏，禁止毁坏佛像，并伪造经文。至世祖记降诏云：“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道与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随路宣慰司，按察司，达鲁花赤，管民官，管军站人匠等官，并众先生（元代称道士为先生）每，在前蒙哥皇帝（即宪忠）圣旨里，戊午年，和尚先生每折证佛法，先生每输了底上头，教十七个先生剃头做了和尚，更将先生每说谎做来的《化胡》等经，并印板，都烧毁了者。随路观院里画着底，石碑上镌着底，《八十一化图》，尽行烧毁坏了者。么道来。如今都功德使司奏，随路先生每将合毁底经文并印板，至今藏着，却不曾毁了。更保定真定太原平阳河中府王祖师庵头，关西等处，有《道藏》经板。这般奏的上头，教张平章，张右丞，焦尚书</a>，泉总统，忽都于思，翰林院众学士，中书省客省使部（按《辩伪录》卷六及本文后，皆有中书省客省使都鲁，此处似脱鲁字），中书省宣使苦速丁渊，僧录真藏，僧判，众讲主，长老等。张天师（宗演）、祁真人（志诚）、李真人（德和）、杜真人（福春）众先生每，一同于长春宫内分拣去来。如今张平章等众人每回奏：‘这先生家藏经，除《道德经</a>》是老君真宝经旨，其余皆后人造作演说，多有诋毁释教，偷窃佛语。更有收入阴阳医药诸子等书，往往改易名号，传注讹舛，失其本真。伪造符咒，妄言佩之令人商贾倍利，夫妻和合有如鸳鸯，子嗣蕃息，男寿女贞。诳惑万民，非止一端，意欲贪图财利，诱说妻女。至有教人非妄，佩符在臂，男为君相，女为后妃，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刀剑不能伤害等。及令张天师、祁真人、李真人、杜真人试之于火，皆求哀请命，自称伪妄，不敢试验。今议得除老子《道德经》外，随路但有《道藏》说谎经文，并印板，尽宜焚去。’又据祁真人、李真人、杜真人等奏告：‘据《道藏》经内，除老子《道德经》外，俱系后人捏合不实文字，情愿尽行烧毁了，俺也干净。’准奏，今后先生每依着老子《道德经》里行者。如有爱佛经底，做和尚去者。若不为僧道，娶妻为民者。除《道德经》外，说谎做来的《道藏》经文，并印板，尽行烧毁了者。今差诸路释教泉总统，中书省客省使都鲁前去。听旨到日，不问是何官吏、先生、道姑、秀才（指儒生）军民人匠、鹰房打捕，诸色人等，应有收藏道家一切经文，本处达鲁花赤管民官，添气力用心拘刷，见数分付与差去官眼同焚毁。更观院里画着的、石碑上镌着的《八十一化图》，尽行除毁了者。自宣谕已后，如有随处隐匿道家一切说谎捏合，谤释教，偷窃佛言，窥图财利，诱说妻女，如此诳惑百姓符咒文字，及道家大小诸般经文。若所在官司不添气力拘刷，与隐藏之人一体要罪过者外。民间诸子医药等文书，自有板本，不在禁限。准此。至元十八年十月二十日。”盖自喇嘛教为元代尊奉，世祖赐号教主八思巴为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佑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而僧徒势焰大盛，遂有焚经退寺之举。《道藏》中所有《老子化胡经</a>》之类，悉行焚毁，而道士之气亦不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