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争议

    会议开始时，是由两位副市长汇报工作，这两人都提前准备了书面汇报材料，照本宣读，其他领导大都信手翻着材料，不时拿笔在上边画着道道，会议室里显得很安静，只回荡着字正腔圆，不带丝毫感**彩的声音，周景也很快适应了，拿着签字笔，在材料上画着波浪线。


    两份报告内容都是之前开会讨论过的，充分融合了各方意见，因此，当市长姚胜利征求众人意见时，并没有出现反对声音，报告顺利通过了，两份报告中，最值得周景注意的是，西岭市明年将在教育方面追加投入，增加百分之七的比例，他很赞成，投入教育，就是投资未来。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讨论人事任命方面的议题，这是非常敏感的问题，向来是观察官场走向的晴雨表，如果说政治是门高深的学问，需要精微的艺术，复杂的艹作，那在人事布局方面，就能充分地体现出高超的政治智慧，政斧在人事安排方面，向来影响有限，但建议权也很重要，若非和党委那边闹得很僵，这边讨论通过的人选，在常委会上，通常也不会被轻易否决。


    当然了，这也只限于一般姓质的干部，如果位子至关重要，就要看常委会上讨论的结果了，而在常委会上，一般政斧只有两到三名人选，在人数上就处于劣势，除了遇到特别强势的二把手，否则，通常都是书记方面占优，毕竟，党口管人，政斧管事，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不容置疑的共识，西岭这边也不例外，在讨论人事问题时，会议室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闷。


    前两个位置还好说，经过商议，很容易就形成了共识，可在第三个人选上，会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在市司法局的位置上，有三个人选，这个位置上的争议很大，几位副市长都参与进来，争论纷纷，各抒己见，结果，在初期的讨论当中，先排除了一位众人意见都很大的人选。


    而常务副市长崔振国倾向的，是一位曾经在下边县里担任县长的人选，名叫潘淑娴，是位作风硬朗的女同志，在下边担任了六年的县长，去年才调到市政协，担任政协副主席，兼着文联副主席的工作，还有一位，则是司法局内部的干部，名叫岑思齐，在司法局干了四年，从司法局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位置上，一直干到副局长，现在还代理着局长的工作，业务很熟练。


    会场上基本分成了两派，一派人数不多，嗓门却很大，也很坚定地支持着常务副市长崔振国，而另外一些人，人数占优，可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对方表现得那样尖锐，周景通过观察，已经发现了些特点，坐在崔振国身边的这几人，关系和他也很密切，在发言上，都有一定的倾向姓，而另外一侧的几位副市长，包括政斧秘书长鲁恒生，都是站在市长姚胜利这边的。


    两边的立场几乎是泾渭分明，很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而周景坐的位置，居然是靠近崔振国这边，虽然靠后，却仍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就翻出本子，拿笔在上边随意地写着，耳朵却悄然竖起，听着两边的争论，其中一位副市长就说：“从工作的角度而言，我倾向于岑局长，他毕竟是司法局内部培养起来的干部，业务和人事方面都不存在问题，也经受住了考验。”


    话音刚落，就有人反驳道：“那你的意思，是潘淑娴同志业务上不行了？她以前在检察院工作，工作突出，连年都是先进，业务上不逊于旁人，还担任了六年的县长，这样的干部业务上会有问题吗？至于以前反应的一些问题，纪委已经查明了，给潘淑娴同志恢复了名誉，就连市委叶书记都在公开场合讲过，潘淑娴同志立场坚定，没有犯过严重错误，你又何必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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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那人听了，很不高兴，提高音量道：“请注意，我并没有怀疑潘淑娴同志的清白，那归组织上管，我只是在讲，她毕竟长期在县里工作，到市里时间也不长，能否胜任司法局的工作，还很难说，更何况，老岑在司法局这半年，干得不错嘛，口碑很好，不转正说不过去。”


    “他口碑好不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看群众的反应！”这次发话的是常务副市长崔振国，他之前一直在低头喝着茶水，很少直接参加辩论，这次却抓住漏洞，主动出击了，语气冰冷而沉稳地道：“要说在县里的时间久了，就不胜任市里的工作，我说这是一大悖论，在座的各位，有几位没有在县里工作过的呢？我以前还在镇上干过呢，不一样当了副市长？”


    先前那人脸色微窘，有些愤怒地拿起杯子，又重重地放下，却没敢直接顶撞崔振国，而是缓和了语气，尽量用委婉的语气道：“振国市长，我不是那意思，是你理解误会了。”


    崔振国笑笑，继续道：“我理解上没问题，其实这两个人呢，都很优秀，无论哪个坐上这个位置，都没有太大问题，但是现在争议很大，是不是暂缓，先放下，以后再议？”


    市长姚胜利开口了，不动声色地道：“振国同志，这个人选不能再拖下去了，市委那边催着要上报的名额，我这才提前开会，按道理，是早该定下的，只是你出差半个月，耽误了。”


    崔振国微微皱眉，拿着茶水，沉吟不语，半晌，才说：“争议比较大，没有形成统一意见，他们再催也没有用，实在不行，还是请叶书记定吧，他是班长，由他拍板比较合适。”


    话音过后，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两边的人都安静下来，很多人都低头喝茶，或是把目光转向市长姚胜利，要看他的表现，崔振国这招其实很厉害，是以退为进，有逼宫的嫌疑。


    姚胜利双眉紧锁，默然不语，事实上，这个名额之所以能够讨论，是因为上次常委会上，一次人事问题的讨论妥协结果，当时他是支持了市委叶书记，换来这个筹码，因而政斧这边如果能讨论通过，基本上常委会也能过关，但问题是，崔振国忽然跳出来搅局，情况就复杂了。


    他不清楚，这次究竟是崔振国有意为之，利用这次的人事问题，向自己叫板，挑战自己的权威，还是老崔对司法局局长这个位置，特别关心，就想把潘淑娴推上去，总之，这次的争论显得有些突兀，让他有些准备不足，原来设想，阻力是有的，可没想到会这样大，这样激烈。


    缓缓地转动茶杯，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姚胜利没有吭声，神色却变得愈发地凝重，熟识的人都清楚，这是市长爆发的边缘，他的姓格就像狮子，容不得旁人挑衅，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姚胜利这次一反常态，表现得异常沉稳，半晌，才轻描淡写地说：“秘书长，你怎么看？”


    鲁恒生在刚才的辩论中，表现得一直很低调，甚至有些消极，听了这话，就知道市长对他有所不满，忙侧过身子，眼睛望着墙角的空调，沉吟道：“在司法局长的人选上，我是支持岑思齐同志的，这个人我打过交道，感觉为人很正派，一身正气，用着放心，至于潘淑娴同志，对她不太了解，也就不方便评价，这是我的个人意见，仅供大家参考。”


    崔振国听了，就很恼火，把茶杯往前一推，盯着鲁恒生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秘书长，不对吧，记得当初潘淑娴同志在涟水工作时，咱们一起去考察过两次，你还对那里的工作赞不绝口，当着大家的面，对潘淑娴同志给予过表扬和肯定，怎么会不太了解呢？”


    鲁恒生双眼望天，神色冷淡地道：“振国市长，抱歉，我这边事情太多，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记不起那些琐事，前段时间，她打电话，说要到家里拜访，我觉得不合适，婉拒了。”


    崔振国听了，神色微变，却没有发作，而是点了一颗烟，把目光转向姚胜利，语气沉稳地道：“胜利市长，既然没有办法统一意见，就直接报两个人上去好了，再怎么样说，司法局局长的位置也很重要，一定要上常委会讨论，才能通过，我们在这里喊破喉咙都没用，还得闯关。”


    “好吧，那就报两个人上去。”姚胜利看了他一眼，终于做出妥协，语气虽然很轻松，内心却极为沉重，因为报两个人到常委会上去，就意味着出现了变数，更何况，崔振国能在这里和他吵，去了常委会，自然也不会做壁上观，到那时，让其他常委看到政斧这边的两位大领导不团结，在公开场合闹翻，那姓质就严重了，造成的负面影响，绝不是一个职务能弥补的。


    尽管很不希望出现那种情况，但实际上，他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在争论得如此激烈的情况下，两人都没有其他选择，甚至没有台阶可下，这在过去的时间里，是极为罕见的，姚胜利就觉得，事情可能发生了变化，要么是崔振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找到了强援，开始向自己发动进攻，要么就是自己一时不慎，把他逼到墙角，不得不愈发强硬起来，这是需要认真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