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爱情线

3个月前 作者: 何顿
    马民的左手掌上有一条将手掌一分为二的纹路,这条纹路被周小峰称为爱情线。


    “这是生命线,这是事业线,”周小峰指着将马民的左手掌分为两半的纹路分析说,


    “这是爱情线。你的爱情线很深,很明显,这证明你只能爱一个女人。”


    “你这是讲鳖话,”马民不屑他的判断。


    两人在工地上一边监视和指导着民工干活,一边坐在一堆板子上说话。周小峰首先


    谈起他的邓小姐,对邓小姐百般爱呢,说邓小姐懂得风情,会伺侯他,比如,当他和她


    造爱后,她就给他煮一个鸡蛋吃,他不吃她也要强迫他吃,说这是补血,因为“精”就


    是血血就是“精”。“邓小姐说:‘你不吃我就生气了。’你看,”周小峰自己感动了,


    “她比我小十岁还不止,好晓得招呼人的!”


    马民差点笑蠢了,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周小峰,“她懂得蛮多嘛,晓得精就是血血就


    是精。你问她这些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没有?”“她非常喜欢看书,尤其爱看医药方面


    的书。”周小峰严肃着脸告诉马民,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在很深的眼镜片后面一本正经


    地盯着对方,“她好学。”


    “我会笑死去,”马民噗哧一笑,觉得这个自以为是叔本华的嫡亲弟子,在爱情中


    变宝了。“我肚子都笑疼了。你不是陷入情网,你是陷入了蜘蛛网。”


    “小邓是个不懂就问的人,这点我特别喜欢。”


    “精就是血血就是精,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科学知识,你拷问她没有?嘿嘿嘿。”


    接着马民就拿起周小峰的手掌看。马民并不懂得看手相,大学的时候,他倒是被同


    学看过一两次,他的爱情线都是被同学赞美的,不把手掌伸得笔直时,他的爱情线像一


    条沟壑从他手心上穿过,很深。他装作很内行地拿起周小峰的左手,想看看他的爱情线


    是不是很明朗,结果发现那根爱情线凌乱不堪,而且有三处地方都断了,产生了新的接


    口。“你会离三次婚,”马民分析说,“你的爱情线有三处地方分叉了。”


    “我会离六次婚!”周小峰把他的结论翻一倍说,接着周小峰充满报复欲地检查他


    的手掌,“你这杂毛没有婚离,”周小峰大笑道,不借刺伤他。“那你没救了。你这根


    线条太明显了,跟刀子刻在你手上的一样。你还要跟刘惠芳(他把王珊视为《渴望》那


    部电视连续剧里的刘惠芳)离婚,离鬼咧!”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马民时不时地举起自己的左手掌看,好像他左手掌是一本书


    似的。这条爱情线是他妈的太明显了,旁边没有一根线条缠绕。他这个时不时盯着自己


    左手掌看的动作,被周小峰一次又一次地看在眼里,于是周小峰的嘴角上悬着两撇轻浮


    的笑容,仿佛是两面旗帜在他脸上飘扬,在工地上一走过来一走过去。“不要想离婚,”


    他深知他的心事说,“彭晓也不是什么蛮值得尔离婚的女人。她是可爱,我也承认,但


    她毕竟是生过崽的女人,又不是还没结过婚的女人。她做情人可以打一百分,做妻子,


    那会一不留神就找一顶绿帽子给你戴。我不害你罗,你自己去想。”


    马民恨不得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打掉他脸上那种洋洋得意的笑容。周小峰总是要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每当他们同桌打麻将,他一不留神,放了周小峰七


    小对或青一色的“大炮”时,周小峰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高兴,我还好紧张,


    生怕别人放这个大炮。”周小峰公然对他说,“不剁你,我们剁哪个?”周小峰打麻将


    手气总是要胜他一筹,他还当着一起打麻将的龙大师和张眼镜,恬不知耻地跟马民取了


    个日本名字,叫做“送米太郎”,意思是送钱的来了。


    “送米太郎,来打麻将不罗?”周小峰有时候公然在电话里气他说,“我们三缺一,


    就差你这个送米太郎了,带个两千块钱来,我们等着你发奖金。”


    马民后来同他们玩“三打哈”,马民玩“三打哈”的手气胜过了打麻将,玩过几场


    之后,周小峰就幽默地戏称自己是“周总书记”,意思是“总输记”。早两天晚上,龙


    大师、张眼镜、周小峰和他打“三打哈”,周小峰输得几乎要哭了,输得那张黑黑的尖


    脸变得通红,输得不敢出牌瞪着桌上的牌。“总输记,出牌。”马民百般快活地嚷道,


    “你怎么半天不出牌?你这下晓得‘鲠醉’了吧?


    你还讲气魄,赌底,你以为你牌好!不打你一个‘大光头’,你不晓得人民群众的


    厉害。”


    当时邓小姐也坐在边上看,当然是紧贴他坐着。邓小姐在牌桌旁一点也不像周小峰


    夸张的那么圣洁,相反,脸上布满了俗气,就好像脸盆里装满了水一样。她虽然没在桌


    上打牌,但她那种想赢钱的心理,反馈在她那张一点也不单纯的老鼠脸上比周小峰还迫


    切。她看着周小峰一次又一次地从口袋里掏钱出来,简直心疼到了肉里面。“周小峰,


    莫打了。”她心疼得不得了地劝周小峰说,“你的手太痞了。你已经输了两千块钱了。


    莫打了。”


    “我们晚上又打‘三打哈’?”马民渴望报复地看着这位“总输记”。


    “今天晚上不能玩,”周小峰不给他报复的机会,“要玩,我老周也不会怕你!”


    “那就玩吧,看我拿把斧头砍你!”


    “我今天晚上要去跟小邓的哥哥帮点忙。”周小峰说,“改天与你较量。你记着,


    你欠了我三千多块钱,我要搞回来的。”


    “你欠了我六千多元,”马民把他说出的数字翻一番说,“现在我还只搞回来三千,


    还有三千和一年的利息都没搞回来,我也不要高了,只做两分的息计算。”


    那天晚上是星期六,彭晓回她娘家带儿子去了。马民在工地上吃完晚饭,对工头交


    代了几句,就开着车回来了。回到冷火秋烟的家里,马民洗了手,坐到沙发上抽烟时,


    不觉又盯着自己的左手掌看。左手掌上这根爱情线真明显啊,他娘的。周小峰的手掌上,


    爱情线七零八乱的,我这根为什么这样明确?他点了下烟灰,我可能是离不得婚。他想,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可怜王珊的。


    她太软弱了,她像一只绵羊,我怎么可以伤害绵羊?她把她最美好的时光给了我,


    周小峰也不主张我离婚,他站在妻子的角度同情王珊。周小峰说得有道理,人活在世上,


    不要离了婚又结婚,要就离了婚不结婚,要就不离婚。彭晓又不是什么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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