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3个月前 作者: 冈察洛夫
《彼得堡之恋》(原名《平凡的故事》)是作家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写作始于1844年,1847年发表在《现代人》杂志上。小说发表后,立即得到广泛的好评。别林斯基在给友人的一封信中写道:“冈察洛夫的小说在彼得堡博得了热烈的喝彩,成就是空前的——它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益处啊!它对于浪漫主义、爱好空想、温情伤感和乡下人的保守落后等现象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打击啊!”小说描写一个在外省贵族庄园长大、不谙世态炎凉、满脑子充满幻想的青年来到彼得堡,与新兴资产者实业家彼得叔叔相遇,经过曲折的道路最终也成了有产者的故事。
贵族青年亚历山大·费多雷奇·阿杜耶夫在自己的庄园里安逸、舒适地度过了二十年。母亲宠爱这个独生子。他从襁褓时候起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保姆冲着摇篮哼曲子,祝福他将来尽享荣华富贵,一大群仆人侍候得无微不至,学校老师夸奖他前程远</a>大,街坊的闺女们都朝他嫣然微笑,连家里那只公猫也对他似乎特别亲热。然而世道在变,生活在变,思想也在变。亚历山大并不满足于这种生活,他不久就觉得“家庭这个天地太狭小了”。农村美丽的大自然景色,慈母的抚爱,保姆及仆人的顺从,柔软的床铺,佳肴美馔,甚至那柔情蜜意的初恋都留不住他,他向往城市生活,在他面前展现着许多美好的前景。但不幸的是,贵族家庭却没能培养他具有“正确的人生观和奋发图强的雄心壮志”,去战胜他所面临的,也是每个人在前进道路上通常会遇到的困难。亚历山大就这样带着满脑子田园式的浪漫主义幻想,来到了彼得堡实业家彼得叔叔的家里。
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俄国资本主义已有所发展,彼得堡新兴资产阶级文化及其生活方式与传统的贵族庄园文化和宗法制生活方式是格格不入的。首先亚历山大的浪漫和幻想气质与实业家彼得叔叔的世界观就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彼得·伊万内奇在彼得堡经营了十七年,他已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业。他不仅成了工厂主,还当上了四品文官,他是一位新兴资产阶级的实业家的代表。他精明、练达,要求脚踏实地地实干,摈弃一切空谈和幻想,信奉金钱万能的人生哲学,因此他对人冷漠,只崇尚实际目的,不讲半点温情。他对侄儿亚历山大来到彼得堡,也采取这种态度,拒绝与他拥抱,只像对一个房客那样给他安排住处。他要用自己那套人生哲理来教导侄儿:一切必须从实际考虑,切莫想入非非,异想天开!要从事实际事业……“事业可以挣得金钱,金钱能带来舒适。”“不发财,那算是什么前途!”亚历山大则年轻气盛,不谙世事,既不想升官,也不想发财。他觉得叔叔虽然“很聪明,但极没有情趣,老是忙于做生意、算账”。叔叔不懂得爱情,不相信爱情、友情一类的东西,开口闭口不离事业。所以亚历山大开始时并没有听从叔叔的教导,他虽然有了职业,却没有脚踏实地地干事,而是沉湎于纸醉金迷</a>的社交和舞场,开始谈情说爱,很快便爱上了轻浮的姑娘娜坚卡。可惜好景不长,娜坚卡很快便抛弃了他,交上了另一个年轻的伯爵。这使亚历山大十分伤心。接着他又想入非非地要当作家,写起小说来,可是命运又一次捉弄了他:编辑部没有发表他的作品。一气之下,他把书稿付之一炬。后来叔叔出于自己工厂的私利,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去拆散年轻寡妇尤丽娅同苏尔科夫(叔叔工厂的合伙人)的爱情。结果却自己陷了进去,弄得十分狼狈。最后他遇见一个真正心爱的姑娘丽莎,又由于姑娘父亲的坚决反对而告吹。就这样,他在彼得堡混了七年,最终一事无成。公职上由于缺乏业绩,加上官场上的相互倾轧,每次提职都没有他的份儿;爱情方面也连连失意。于是他心灰意冷了:“爱情上受人欺骗,友谊上受无礼的冷遇……瞧着就令人恶心,讨厌跟他们来往!他们的思想、言论和行动全都建筑在沙丘上。今天一窝蜂地追逐一个目的物,急急忙忙,你拥我挤,不惜使用卑劣手腕,阿谀奉承,不顾廉耻,更有人耍阴谋诡计,可是到了明天,便把昨天的事忘诸脑后,又去追逐另一个目的物了。今天对一样东西赞叹不已,明天便骂不绝口;今天热情如火,明天便冷若冰霜……瞧,生活多么可怕,多么叫人厌恶!人哪……”这一段表述把当时社会生活中的血淋淋的现实关系描绘得多么淋漓尽致!亚历山大对生活完全丧失了信心:“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丑恶的人生真叫人受不了!”他甚至想到了自杀。不过他没有自杀,而是回老家去了。他在家乡待了一年多,然而停滞、落后的农村已完全失去了诱惑力。母亲死后,亚历山大又回到了彼得堡,决心要为自己开辟一条新路。现在的亚历山大已今非昔比了,他终于认同了叔叔的一套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并最后取得了成功。“时代是这样嘛!我要与时俱进,落后不得!现在我同意叔叔的看法了。”小说结尾时,他已经是一个气派十足地挺着大肚子、脖子上挂着勋章的六品文官了,并且找到了一个拥有三十万卢布陪嫁和五百个农奴的未婚妻,真可谓“仕途顺利、财运亨通”了。小说不仅真实地表现了两种文化两种生活方式的激烈碰撞,而且成功地塑造了彼得这个俄国新兴资产阶级的人物形象,并让他的侄儿亚历山大最后也步他的后尘,表明俄国贵族地主的传统关系的消亡,代之而起的是资产阶级的新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