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
3个月前 作者: 歌德
各种各样散步的人走出来。
几个手工艺徒
为什么往那边去?
另外几个
我们上猎人酒店。
首批的几个
但是我们要到磨房去兜一转。
一个手工艺徒
我建议你们去河滨旅馆。
第二个
别过去那儿的路并不平坦。
第二批的几个
你怎么打算?
第三个
我和别人一块儿去玩玩。
第四个
咱们上城堡村坊去吧,
那儿一定有最漂亮的姑娘,顶呱呱的啤酒,
就是闹起事来也可以大打出手。
第五个
你这家伙实在过份荒唐,
难道你那肉皮第三次又在发痒?
我不愿去,我讨厌那个地方。
侍女
不行,不行!我要回城里去。
别的一个
咱们在白杨树边准会和他碰到。
第一个侍女
即使碰到他,我也并不高兴;
他只会和你同行,
在舞场上也只和你跳舞盘桓。
你的快乐与我何干!
别的一个
今天他决不是单独一个人,
他说,那个卷发青年也一同来临。
学生
那些活泼的娘儿们走得真抖擞!
老兄,来吧,咱们得紧跟在她们背后。
一袋辣口的烤烟,一杯烈性的啤酒,
再加上一位巧打扮的美多娇,这就合我的胃口。
市民姑娘
瞧那些标致的少年!
真是一点也不怕羞:
他们尽可以交际上流闺秀,
偏去追那些粗笨的丫头!
第二个学生
(向第一个)
别这么慌张!后面又来了一双,
她们穿戴得十分漂亮,
其中一位是我的邻居女郎,
我把她朝思暮想。
她们虽然缓步安祥,
最后终会把咱们碰上。
第一个
老兄,得啦!我不惯忸怩作态。
快赶!咱们别失去到口的野味。
礼拜六拿扫帚的手,
礼拜日最能将你抚爱。
市民
不,我不喜欢这位新任市长!
他做官以后一天比一天猖狂。
究竟他为本市做了哪桩?
难道这情形不是每下愈况?
要咱们比从前更加驯良,
要咱们比从前付出更多的款项。
乞丐
(唱)
仁慈的老爷,美丽的夫人,
你们装饰齐整,脸颊红润,
请可怜我这般光景,
瞧吧,救救我的穷困!
别让我在这儿白白地乞怜!
只有肯施舍的人才能快活。
人人庆祝的今天,
我也希望得到一点儿收获。
别的市民
在礼拜天和过节的日子闲聊,
我认为最好莫过于谈点战争和战争的喧嚣,
现今在后边遥远的土耳其,
各国的人民正打得不可开交。
咱们站在窗口,喝干啤酒一卮,
看各色船只沿河飞驶;
到傍晚我高高兴兴地走回家去,
祝福太平和太平盛世。
第三个市民
高邻,不错,我也和你的态度一般:
让他们把脑袋劈成两爿,
不管一切都搞得稀烂,
只要咱们的家乡依旧平安。
老妪
(向市民姑娘)
哦,这美丽的小娘子,打扮得多俊俏!
谁见了你们能不倾倒?——
只是别太骄傲,这样已够好了!
你们希望的事情,我准能给你们办到。
市民姑娘
阿嘉特,走吧!我十分当心,
别和这样的巫婆公开同行;
她虽然在圣安德卢之夜,
使我亲眼看见了未来的爱人。
别的一个
她也在品球中指点他给我看过,
和好些军人一起而显得英气勃勃;
我四下张望,到处寻找,
可是始终没有把他碰着。
士兵数人
墙堞巍巍
的城堡,
性情高傲
的女郎,
都是我占领的对象!
攻打虽费功夫,
却有隆重的犒赏!
让征集的喇叭
尽量鸣响,
无论是赴欢会,
还是赴战场。
这是生活!
这是冲锋打仗!
城堡和女郎
都得投降。
攻打虽费功夫,
却有隆重的犒赏!
所以士兵们
奋勇前往。
浮士德与瓦格纳
浮士德
和煦而使人苏醒的春光
使河水和溪流解冻,
欣欣向荣的气象点缀得山谷青葱;
老迈衰弱的残冬
已向荒山野岭匿迹潜踪。
可是它在逃亡当中,
还从那儿把冰粒化为无力的阵雨播送,
一阵阵洒向绿野芳丛。
但陽光不容许冰雪放纵,
到处鼓舞着造化施工,
把万物粉饰得异彩重重;
可是城区中还缺少鲜花供奉,
它就代以盛装的女绿男红。
试从这高处转身,
再向城市一瞬!
从那黑洞洞的城门,
涌出来喧嚣杂沓的人群。
人人都乐意在今日游春。
他们庆祝基督的复活良辰,
因为他们自己也获得新生。
他们来自陋室低房,
来自工商行帮,
来自压榨人的屋顶山墙,
来自肩摩踵接的小街陋巷,
来自陰气森森的黑暗教堂,
大家都来接近这晴暖的陽光。
快瞧呀!熙熙攘攘的人群,
分散在园圃郊?,
还有前后纵横的河津,
让那些快乐的船儿浮泳,
直到最后一只小艇,
满载得快要倾覆时才离去水滨。
就是从遥远的山间小径,
也有耀眼的服饰缤纷。
我已听到村落的喧う,
这儿是人民的真正世界,
男女老幼都高呼称快:
这儿我是人,我可以当之无愧!
瓦格纳
博士先生,同你一起散步,
真感到光荣而受益不少;
不过我一个人却不会到此游遨,
因为我敌视一切粗暴。
什么提琴,叫喊,九柱戏,
我听来都不堪入耳;
他们闹得来好象着了魔,
还把这叫做欢乐,叫作唱歌。
农民们聚集在菩提
树下跳舞和唱歌。
牧人打扮来跳舞,
彩衣,飘带和花冠,
浑身装饰真好看。
菩提树边人挤满,
一起跳舞象疯癫。
吁吓!吁吓!
吁嗨煞!嗨煞!吓!
提琴调儿是这般。
牧人动作太慌忙,
他的肘儿向外张,
不觉碰着一姑娘;
年青妮子回头嚷:
“冒失鬼,真莽撞!”
吁吓!吁吓!
吁嗨煞!嗨煞!吓!
“不许那样太放荡!”
轮舞迅速开了场,
左旋右转人成双,
男衫女裙齐飞?。
脸上泛红心头烫,
手挽手儿喘息忙——
吁吓!吁吓!
吁嗨煞!嗨煞!吓!--
女腰靠在男肘上。
“别对我做殷勤样!
世上多少负心郎,
都叫女人上了当!”
他却献媚不肯放,
树下遥遥声喧嚷:
吁吓!吁吓!
吁嗨煞!嗨煞!吓!
人声琴声闹扬扬。
老农
博士先生,承您赏光,
您这满腹文章的学者,
今天居然不嫌鄙陋,
来到这人众杂沓的地方。
请您务必满饮一觞,
这当中盛满新醅的佳酿!
我竭诚奉献,高声庆祝:
这酒不但给您解渴,
而且为您延年益寿,
多少滴酒就增加您多少岁数。
浮士德
我领受这杯提神的佳酿,
表示谢意,并祝你们诸位健康。
农民们围聚拢来。
老农
您在这快乐的日子光临,
对我们真是不胜荣幸;
想起从前受难的日子,
您为我们煞费苦心!
站在这儿的好些活人,
多亏令尊妙手回春,
最后从高热中抢救了性命,
制止住瘟疫流行。
那时您还是位青年郎君,
到每个病家去诊视病症;
当时把许多尸骸搬运,
您却平安不受病侵;
经过了许多艰苦的考验,
上天保佑您这位救星。
众人
祝这位曾共患难的先生健康,
希望他还能长远地治病救人!
浮士德
请大家敬礼天上的神明,
他教导我们治病而普渡众生。
(他同瓦格纳走开)
瓦格纳
哦,伟大的人物,人们对你这般尊敬,
你究竟是何种心情!
哦,真幸福呀,谁能凭自己的才能,
享受这份光荣!
做长辈的把你介绍给儿孙,
人人都挤上前来不住探问,
提琴中止,跳舞暂停。
你一走过,他们便雁行静等,
挥舞帽子表示欢迎,
有人差点儿就要跪拜,
好象是圣体来到的情形。
浮士德
再走几步就到达上边的磐石;
咱们走累了可以在石上休息片时。
我常常独坐在石上沉思,
用祈祷和斋戒来苦我自己。
希望无穷,信仰坚实,
我流着眼泪,搓手,叹息,
恳求天帝
彻底驱除瘟疫。
现在群众的赞美在我听来好似讽刺。
哦,你倘使能够体察我的内心,
就知道我们父子
对这种光荣多么不值!
我父亲是个隐居君子,
对大自然和圣境的研究煞费心思,
他的态度非常诚恳,
他的方法却十分别致;
他结交一些炼金术士,
自己躲进黑暗的丹厨,
按照无数的丹方,
把古怪的东西融汇一炉。
他使红狮,大胆的求爱者,
在温水中匹配百合仙子,
再用明火锻炼,
把两者从这一寝室逼入另一寝室。
后来五色缤纷,
年青女王出现在玻璃杯里;
丹药便告成功,病人相继死亡,
从来无人过问:有谁获得健康?
我们就用这种杀人的丹方,
在山谷间不断来往,
这比瘟疫流毒还要猖狂。
我亲自施舍过毒药的人就有几千,
他们渐渐凋谢枯干,我却遇见
今天人们反把厚颜无耻的凶手称赞!
瓦格纳
先生何必为此烦恼!
本是别人传授你的医道,
既然尽心负责地行医,
这样诚实的人难道还不够好?
你年青时尊敬令尊,
自然乐意向他领教;
你成年后又增进学识,
将来令郎必定达到更高的目标。
浮士德
哦,还能希望从错误大海中浮起的人,
真是幸运!
用非其所知,
知非其所用——
不过咱们别让无端的愁绪,
把眼前的良辰美景葬送!
你瞧,那些绿荫围绕的茅屋,
闪烁着斜陽的晚红。
落日西沉,白昼告终,
乌飞兔走,又促进新的生命流通。
哦,可惜我没有双翅凌空,
不断飞去把太陽追从!
要有,我将在永恒的斜晖中间,
瞧见平静的世界在我脚下显现,
万谷凝翠,千山欲燃,
银涧滚滚,流向金川。
深山大壑纵然凶险,
也不足以把我的壮游阻拦;
陽光照暖了港湾,
大海在惊异的眼前开展。
太陽女神似乎一去不返;
然而新的冲动苏醒,
我要赶去啜饮她那永恒的光源。
白昼在前,黑夜在后,
青天在头上,波涛在下边。
一场美丽的梦,可是太陽已经去远。
唉!肉体的翅膀
毕竟不易和精神的翅膀作伴。
可是人人的天性都一般,
他的感情总是不断地向上和向前:
有如云雀没入苍冥,
把清脆的歌声弄啭;
有如鹰隼展翼奋飞,
在高松顶上盘旋;
有如白鹤飞越湖海和平原,
向故乡回转。
瓦格纳
我也常有胡思乱想的时候,
却不曾这样好高骛远。
原野和森林容易看厌,
鸟儿的羽翼我不垂涎。
精神的快乐来自另一方面,
这就是逐册逐页地攻读简篇!
于是寒冷的冬天也美好堪羡,
幸福的生机把四肢百骸温暖,
啊!要是你翻读贵重的羊皮宝卷,
那末,整个天宇都下降到你的身边。
浮士德
哦,你只懂得一种冲动,
永不会把另一种认清!
在我的心中啊,盘据着两种精神,
这一个想和那一个离分!
一个沉溺在强烈的爱欲当中,
以固执的官能贴紧凡尘;
一个则强要脱离尘世,
飞向崇高的先人的灵境。
哦,如果空中真有精灵,
上天入地纵横飞行,
就请从祥云瑞霭中降临,
引我向那新鲜而绚烂的生命!
不错,但愿有魔衣一领,
载我到奇邦异国去远征!
它将是我的无上珍品,
那些珠玑黼黻对我不值一文。
瓦格纳
妖魔遍布在云雾中间,
你千万别把它们召唤,
它们从四方八面
给人带来千万种危险。
北方恶魔,利齿
它刺你时舌尖如箭;
东方厉鬼,干瘪怪状,
它饱食你的六腑五脏;
南方旱魃,遣自沙漠,
重重烈火,烧你头颅;
西方水精,初若解渴,
田园人畜,继遭淹没。
它们喜爱谛听,乐祸幸灾,
貌似柔顺,毒如蛇虺。
它们装作是天上派遣,
说谎时故作天使一样低声——
咱们走吧!天色已经黄昏,
大气寒冷,雾幕下沉!
人到晚间才珍视家庭——
你还站在那儿惊望则甚?
在昏暗中还有什么袭击你的心神?
浮士德
你可看见有只黑犬在田间逡巡?
瓦格纳
早已看见,我觉得不值一提。
浮士德
请你仔细观看!你认为它是什么东西?
瓦格纳
一条卷毛狗,道道地地,
它不住嗅探主人的踪迹。
浮士德
你可注意它在画着螺旋,
渐渐逼近我们的身边?
如果我没有看走了眼,
它背后一路上卷起了熊熊的火焰。
瓦格纳
我实在只看见一条黑色的卷毛犬;
也许你的视觉有些错乱。
浮士德
据我看来,它在画轻微的魔圈,
套着我们的双脚以结未来的姻缘。
瓦格纳
我看它疑惧不安地环绕我们跳蹦,
因为它失去主子而碰见两位陌生人。
浮士德
圈子缩小,它已逼近!
瓦格纳
你看!这是条狗,不是什么妖怪!
它吠着,迟疑,匍匐,而且把尾巴摇摆,
一切都是狗的常态。
浮士德
来吧!来跟我们一块儿!
瓦格纳
这是卷毛狗类的滑稽蠢材。
你若站着,它就等待;
你对它招呼,它就扑上身来,
你丢了东西它会找回,
而且跳下水去,只要你的手杖一麾。
浮士德
你或许说得不错,我发现不出妖形魔态,
一切都是训练出来。
瓦格纳
狗若经过良好的训练,
也会博得高人的喜欢。
是呀,它完全值得先生爱怜,
在学生当中要算出色的一员。
(他们走入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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