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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奥哈拉
    那年夏天,她反思了毕业之后的生活:生活就像单细胞一样简单,黯淡无光;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过完了就是人生,毫无特性可言。大学的4年像日历一样翻过,唯一有些记忆的就是新年、复活节、万圣节和劳动节这样特殊的日子。在布林莫尔的4年,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她并不是一无所获。可是,她总觉得这4年的大学生活不那么真实,都虚度了。


    光阴就这样蹉跎了。那段在吉布斯维尔教会学校教意大利小孩和黑人小孩的日子,在她看来只是例行公事,她并不喜欢,因为在吉布斯维尔,每个青少年联合会的成员都必须这样做。她缺乏沉稳和自信,不能在孩子们中树立起威信,也并不适合当老师。她甚至喜欢过两三个教区的孩子,虽然理智告诉她,这些她深爱的孩子并不像其他教区的孩子,他们更像是住在兰特尼格街上她朋友的孩子——除了那个脸蛋红扑扑的爱尔兰小孩,她知道放掉她轮胎的就是他,把她的帽子藏起来的也是他。他不像那些马屁精小鬼一样叫她沃克老师或者卡罗琳老师。他才11岁——而教会学校的最低入学年龄是12岁——但是却有一张比实际年龄大出20岁的老成的脸。她对他又爱又恨。他不搞怪时眼睛直勾勾看着她的样子让卡罗琳有些心慌。在家时,每当想起他,卡罗琳就告诉自己说这个精力充沛的小孩子以后会很有出息的。他虽然调皮捣蛋,但是还有救……这些就是她当时仅有的一些社会知识。但是她错了。


    就这样过了三五分钟,卡罗琳重新坐好,并把头放在了杰里的肩上,有点害羞,还有点窃喜。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抽根烟吗?”她问。


    “你会抽烟吗?”


    “虽然抽烟是不允许的,但是我会。来,你拿着,让我抽一口。”


    乔·蒙哥马利来自雷丁,与纽约隔着两个州,地理位置上相当于从哈特福德或者新伦敦到纽约的距离,但纽约人并不晓得,甚至很多雷丁本地人都不知道,只有乔烂熟于心。乔的父亲哈里·蒙哥马利非常有钱,因为在泰坦尼克号上与妇孺争夺救生艇被船长开枪打死而一举闻名。在卡罗琳的记忆里,乔爱穿一件熊皮大衣或者布鲁克斯牌服装,在当地打高尔夫球小有名气。乔是惠特尼·霍夫曼的朋友,认识一些吉布斯维尔的人,但不经常来这里。


    “你怎么换内衣呢?”他问。


    “哦,我们到了吗?”


    她的心怦怦地跳,腿也有些发抖,只说了句,“好的。”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见过裸体的成年男人,还好他下了车向湖边走去的时候,卡罗琳发现他是穿了短裤的。“你先去吧。”她对他说。她不愿意他看见自己穿着胸罩和三角裤从车里走出来。乔也心领神会,一直都没有看她,直到她下水游了一会儿。


    “乔!”


    “还不允许骑摩托车。”


    “如果有家长的书面许可,高年级的学生可以抽烟。”


    “我来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


    “比如?”


    “女子学校。” 本文来自


    “哦,上学期间,当女孩子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能来上课或者参加活动时,家长会致信给校方的辅导员……”


    “你爱我吗?”


    “是的,乔,我爱你。”


    “你多大了?”


    “是的。你不想向我求婚吗,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 本文来自


    “不,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理智些,等你旅行完了,我们分离两个月之后看你是否还爱着我。”


    “有可能。八年?你是说1917年战争之后?”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本文来自


    “她结婚了。”


    “你现在还和她见面吗?”


    “都两年多没见了。她现在住在费城,丈夫在部队里,他们有三个小孩。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我不是处女你还会娶我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是为这个才问你是不是处女的,只是因为——你想知道原因吗?”


    “我是想如果你不是的话,也许今天可以陪我一晚。”


    “如果是那样你可能不会娶我?”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嫁给我。你愿意吗?去了法国千万别被法国人迷住了。”


    “我不会的。我甚至都不想去了,或许我不去更好一些。”卡罗琳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为什么这样说呢?”


    “显而易见,乔,我一直对自己说,如果我很爱一个男人并且愿意和他结婚的话,我会在订婚前和他发生关系,然后举行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然后马上结婚。”“哦,这么说你之前还没有恋爱过?” 欢迎到看书


    “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做了这个决定后就没有谈过恋爱。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后,我才对性有所了解。天啊,那个表准吗?”


    “有点快。”


    “快多少?” 欢迎到看书


    “我不知道。”


    “乔,亲爱的。”


    “我想起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哦,天哪,我真希望人们……”


    “不,我应该早就告诉你的,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们今晚会这样。明天会有人来吉布斯维尔为我送行。”


    “谁啊?我认识吗?”


    “朱利安·英格里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还有一些奥格登家的人,你应该认识吧?” 本文来自


    “伏罗杰吗?当然,我见过英格里斯几次,他还是个大学生吧?”


    “没有,已经毕业了。”


    “你不会爱上他了吧?我希望你没有,他没什么好的,打牌的时候老作弊,还吸毒。”


    “亲爱的,我在开玩笑。我对他一无所知,我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他来。应该还能认出来。但是你没有爱上他吧?”


    “我爱上你了,对,我爱你。不过这样的话,事情就糟糕了。我希望你明天也能来为我饯行。但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你会经常给我写信吗?” 欢迎到看书


    “会的,每天都写,地址是文多姆街14号,对吧?”


    “你怎么知道?”


    “谁啊?乔·维登勒吗?”叫伊丝的女孩问。


    “是个叫乔的,但不是他。” 欢迎到看书


    “那个送你到船上的乔·英格里斯?”


    “天啊,我快疯了。你说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不,他肯定不会。他只是喜欢盯着我们看罢了。就有这样的人。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别担心。你看他没有邀请过莉芭。我一直觉得莉芭不太正经,可能不止一次地和男人那样过。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这样,只是不要告诉莉芭。如果哈里死纠烂打的话,我们就离开巴黎。要不要吃点阿司匹林或别的药?”


    这件事情过去后,卡罗琳再也没有喝醉过。在剩下的旅途中,她以娴熟的舞技吸引了那些讲英语的小伙子们,他们对她颇有好感;与哈里的那件事,以及和蒙哥马利那段不怎么光彩的恋爱,透露了她欣赏的男人的风格:清爽、最好是金发、富有魅力和吸引力。


    回到家后,卡罗琳在吉布斯维尔无所事事,每天下午就去桥牌俱乐部打牌,晚上去乡村俱乐部,那里男女都有;她在吉布斯维尔商学院学学速记和打字,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在纽约的这个冬天;她参加周四女子高尔夫俱乐部的联赛和会餐;为各式各样的比赛募捐;为母亲做司机——母亲还不会用引擎发动机;她混迹于各个聚会中。她一直保持在115磅以下,把头发削短,酒量大增,逐渐狂野不羁。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兰特尼格大街上最有吸引力的女孩。学校的女孩奔走于各个舞会,她却一点也不急,但照样受欢迎;上至40岁的男人下到读书的男孩子们都争着和她跳舞,甚至还有一些40岁以上的男人。她宁可坐在桌前喝姜汁威士忌,也不愿意去跳舞。她认识的女孩们也都喜欢她,但还没放心到让自己的丈夫或未婚夫和她自由来往的地步。她们由衷地相信她,却不相信自己的男人。


    1926年夏初,拿她的话来说,过得有点辛苦。她常常看到朱利安·英格里斯、哈里·莱利、卡特·戴维斯和一个从斯克林顿来的叫罗斯·坎贝尔的家伙。朱利安·英格里斯是旧识了,听说他有一个十分漂亮的波兰女友,不过谁也没见过,她也从不抱怨什么,可能就因为这样,朱利安才一直和她见面。哈里·莱利慷慨而体贴,疯狂地爱着她,将所有的尊严都抛之脑后。卡特·戴维斯太容易让人看透了,她甚至预料到卡特喝完酒后,会找一个爱尔兰姑娘共度教会周日的夜晚,然后安定下来,找一个兰特尼格大街上的女孩成家。


    “但那绝对不会是我,”她喃喃自语,“这真是难以想像,与一个沉醉于桥牌的男人过一生。他热爱体育,被人称为‘费城健美先生’,同时还是康奈尔足球队的队长。天啊!”而罗斯·坎贝尔确实是最好的结婚对象,年龄适中,是吉布斯维尔缺少的那种人。哈佛男人,高大、瘦削、时髦,而且非常清新,永远像刚刚换了衬衫——那件领子上有扣的白衬衫——感觉上他至少两年没穿过新衣服了。他现在生活拮据,但曾经显赫一时。他有一口结实的牙齿,他的身高及哈佛口音使他显得有些笨拙,但却造就了独特的魅力。


    不追问这一原因,也不追问任何事情的原因。她让自己做点别的,她对他失去了兴趣。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当她自然而然地不再去分析他的不同之处时,她变得只喜欢他的不同之处。她没有摊牌,因为她让他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即使他从没来过吉布斯维尔,她也无所谓。她不能原谅自己的行为。她知道她的朋友们,包括异性朋友,都开始敬畏她,对她刮目相看——因为罗斯·坎贝尔是这么明显地喜欢她。她觉得自己愧对朋友们,他们已经开始向往纽约和波士顿;同时,她也对自己感到愧疚,虽然这种愧疚不那么真诚。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他,有六七次,某一瞬间,她突然很想靠近他,搂住他。但她从来没行动过,这样的感觉稍纵即逝。没多久,他便成了一件乏味的可随意丢弃的衬衫。


    同时,她开始担心和埋怨自己。她和自己喜欢的那些男人们的关系总是不太协调,从未完整过。人物不对,时机不对;吉罗姆·沃克过于体面,而她太年轻;乔·蒙哥马利是她一生中最爱的人,可与别人订婚了,在她出发前的晚上也没见到过他;罗斯·坎贝尔,不是个好情人,但会是个好丈夫,可在她眼里,也是一文不值。没其他的男人了,从朱利安·英格里斯算起,她拥抱亲吻过的男人不在少数,她不喜欢他们,只是激情作祟罢了。她鄙视这些男人,虽然也有温馨的刹那,在汽车上、快艇上、火车上、轮船上、家庭聚会的长沙发上,有几次是在床上、在乡村俱乐部的走廊上、在她自己家里。她有些愤愤不平,她不在乎那些男人的种族,虽然那些人也不怎么了解她。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激情荡漾——并且永不会消失。她想清楚了一件事:如果30岁之前她还没嫁出去,她就随便挑一个男人,告诉他:“我想要一个孩子,”之后去法国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可她明白这件事永远不会发生,只是幻想而已。


    1926年春天,她与朱利安·英格里斯终于坠入爱河,她这才明白自己从没爱过别人。一切显得很奇妙。他出现在她面前,带她出去,亲吻她,然后置之不理,忽而很殷勤,忽而很冷漠,一起去舞蹈学校、幼儿园、霍尔顿小姐的学校。她仿佛已经认识他一辈子了,把他的自行车藏在树后面,在他的生日聚会上弄湿了自己的裤子,和他在同一个盆里洗澡,当时给他们洗澡的两个大一点的女孩现在都有孩子了。他带她去过集会,她第一次参加的集会,她被黄蜂蜇了一下,他把黏土糊在伤口上,他把她鼻子弄流血了,等等等等。只有他有这个资格,别的男孩子都不行。她担心他仍然有点喜欢那个波兰女孩,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是他的最爱。 欢迎到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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