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答辩或宣战
3个月前 作者: 别利亚耶夫
萨里瓦托尔沉着站起来,向法庭扫了一眼,仿佛在找谁。脸上浮现出隐约可见的笑容。接着留心细看整个大厅,开始用目光寻找什么人。
“我在这大厅里找不着受害者”,他说。一我就是受害者!”巴里达札尔突然嚷道,一面猛地离开座位。克里斯多扯快兄弟的衣袖,要他坐下来。
“您说的是什么受害者?”院长问。
“我指的是上帝,”萨里瓦托尔平静而又认真地回答。
“您这话什么意思?”院长问。
“我想——法庭是应该明白这一点的,在这桩案件中,谁是主要和唯一的受害者呢?显然只有上帝。照法庭的意见,我的行动侵犯了他的权力范围,破坏了他的威信。他对自己的创造物很满意,可是有一个大夫跑出来说:“这造得很坏,需要修改。”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动手改造上帝的创造物……”
“这是读神!我要求把被告的话记入记录里,”检察长带着自己的神圣情感被污辱了的表情说。
萨里瓦托尔耸耸肩膀。
“我只不过转达起诉状的实质。难道不是所有的控诉都归结到这一点吗?我看过了卷宗。开头我只是被控似乎作过活体解剖,造成残疾。现在,人家还控告我一个——读神罪。这股风是从哪儿吹来的,是不是从大教堂那一边呢?广
萨里瓦托尔教授朝主教望了一眼。
“您一手制造出这件诉讼案,在这个案件中,上帝以受害者身分无形地参加原告一边,而被告席上,查理·达尔文以被告人身分和我在一起。也许,我的活使这个大厅里在座的某些人再一次感到不痛快,但是我仍然要肯定他说,动物的身体,甚至人的身体也并不是完善无缺的,所以需要修改,我希望,在这个大厅里的大教堂主持;胡安·德·哈尔西拉索主教证实这一点。”
这些话使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感到惊异。
“一九一五年,在我出发到前线去以前不久,”萨里瓦托尔接下去说,“我曾经在敬爱的主教的身体里做过小小的修改,替他割掉阑尾这件用不着的、有害的盲肠附属物。我记得,我的宗教界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并不反对我用刀割去主教身体一小部分所造成的那种对上帝的形象和样式的毁损。难道没有这件事吗?”萨里瓦托尔凝神地望着主教问道。
胡安·德·哈尔西拉索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有他那苍白的脸颊隐隐约约现出粉红色,纤细的手指微微发抖。
“当我还是私人开业行医,做返老还童手术的时候,不是有过另一桩事件吗:请求我做返老还童手术的不是有可敬的检察长先生奥古斯多·德。”
检察长听了这些话,本来要提出抗议,但是他的话被群众的笑声掩盖了。
“我请您不要离开本题。”院长严肃他说。
“对法庭提出这个请求倒适宜得多,”萨里瓦托尔答。“这样子提问题的并不是我,而是法庭。说所有在此地的人昨天都是猿,甚至是鱼,因为他们的鳃状物变成了语言器官和听觉器官,才会讲会听,难道此地没有人被这个思想吓着的吗?晤,如果说不是猿,不是鱼,那就它们的后代。”接着,萨里瓦托尔转身向那露出不耐烦神色的检察长说:“放心吧!我并不打算在这几跟人争辩或者讲进化论。”停顿了一下,萨里瓦托尔说:“不幸的倒并不是人从动物演化而来,而是人仍然是动物……粗野、狠恶、没有理性。我那位科学界同人白白吓唬了你们。他本来可以不必谈到胚胎发育。我即没有采取影响胚胎的方法,也没有采用使动物异种交配的方去。我是外科医生。我唯一的武器是刀子。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我必须帮助人们,治疗他们。替病人作手术的时候,我需要经常移植组织、器官、腺体,为了改善这种方法,我在动物身上做移植组织的试验。
“我长时间地在我的实验室内观察着作过手术的动物,力图查明和研究清楚:器官被移植到新的,有时甚至是不寻常的地方以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我观察完了,就把动物迁移到花园里。这样,我便建立起这个博特馆式的花园。我特别热衷于远种类问的动物交换组织和移植组织问题,比方说,把鱼类的组织移植到哺乳类动物身上,或者把哺乳类动物的组织移植到鱼类身上。在这方面…我作到了科学家们认为根本不可有想象的事情。这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呢?我今天办得到的,明天普通的外科医生将会办到,芮英教授应当知道德国外科医生查爱尔索鲁赫最近所作的手术。他能用小腿代替有病的大腿。”
“可是,伊赫利安德尔呢?”鉴定人间。
“不错,伊赫利安德尔一这是我的骄做。在给他施行手术时,困难不光是技术上的。我得改变人身所有的机能。在作初步实验的过程中,弄死了六只猿,我才达到目的,才能给孩子施手术而不担心他的性命。”
“这究竟是什么手术呢?”院长问。
“我把小鲨鱼的鳃移植到孩子身上,孩子便能够在陆地生活,也能在水里生活。”
听众中间响起了一片惊讶的叫声。在大厅里的报馆记者飞快地跑到电话间去,连忙向编辑部报告这件新闻。
“后来,我获得了更大的成就。我最近的创作是水陆两栖猿。你们可以看到,它能够无限期地生活在陆上,或者生活在水里,对健康毫无损害。可是没有水,伊赫利安德尔只能生活三四个昼夜。长时期在没有水的陆地上,对他是有害的;肺疲劳过度,鳃干了,于是伊赫利安德尔就感到肋部刺痛。可惜在我离家时,伊赫利安德尔违反了我规定的制度。他在空气中逗留的时间太久了,使自己的肺过度疲劳,他患了重病。他身体里的均衡被破坏了,所以大部分时间他应该在水里度过。他从水陆两栖人变成了人鱼……”
“请允许我向被告提一个问题,”检察长对院长说。“萨里瓦托尔怎样会想到创造水陆两栖人,他所追求的目的是什么?”
“想法还是那一个——人并不是完善的人。人在进化的过程中,获得了一些优点,跟自己的动物祖先比起来,这些优点是很大的,但是同时却丧失了许多在动物进化低级阶段所具有的特长。举例说,水中生活对人有很大的好处。为什么人不恢复这种能力呢?从动物进化史上,我们知道所有陆地上的动物和鸟类都是起源于水——从海洋出来的,我们知道,有些陆地上的动物又回到水里,虽然它依旧是哺乳动物,象鲸鱼一样,鲸鱼和海豚都是用肺呼吸的。咱们可以帮助海豚变成肺鱼类的两栖动物。伊赫利安德尔向我请求过这桩事:使他的朋友——海豚李定——能够跟长时间地在水底逗留。我打算替海豚作这样的手术。作为第一条人中的鱼和第一个鱼中的人,伊赫利安德尔是无法不感到孤寂的,但是假使旁的人也步他的后尘,到海洋里去,生活就会完会换一个佯儿,那时人类会轻易地战胜威力强大的自然力——水。你们知道吗,海洋的面积等于36105平方公里。地球表面十分之七以上是辽阔无边的海原。这个有着无穷尽的食料和工业原料的海原能容纳数以亿万计的人类。36105平方公里以上的地方——这只是面积,只是表面。但是要知道,人类在水里可以分好几层居住。数十亿人可以毫不觉得得狭窄拥挤地安顿在海洋里。”
“海洋的能力可大啦!你们知道吗,海水吸收的太阳热的能量等于790亿匹马力的功率。假如热不散放到空气中,也没有其他损失,海洋老早就沸腾了。它简直蕴藏着无穷的能量。陆地上的人类把它利用得怎样了呢?简直没有。”
“还有海流的能力呢:单是哥列福斯恃里海流和佛罗里达海流每个钟头就推动着910亿吨水,这比大江河所流下的水要多得多,是1000与3之比。而这仅仅是一条海流呀!陆地上的人把它们利用得怎样了呢!简直没有。”
“还有海浪和涨潮的能力呢!你们知道吗,波涛的冲击力在每平方米的表面上往往有38000公斤,即38公吨,波浪抛起的高度达到43米,这时波浪可以抬起重达100公斤的东西——壁如说,岩石块——而涨潮的高度达到60米以上——四层楼的高度。人类把这些力量利用得怎样呢?简直没有。”
“在陆地上,动物不能够高高升到地面的上空,又不能够根深地钻到陆地里面去。在海洋里,处处可以生活,——从赤道到两极,从水面到将近十公里的深处。”
“我们把海洋无限的财富利用怎样了呢?我们捕鱼——我要说,我们只是在海洋最上面的薄薄一层捉鱼,深的地方完全没有利用,我们采集海绵;珊瑚、海藻——仅仅是这样。”
“我们在水底也多少做了些工作:建造桥和堤坝的支座,绞起沉没的船只——仅区是这样。可是我们作这种事也费很大的劲,冒很大的危险,往往有人牺牲,可怜的陆上人,他们在水底不一会儿就淹死了!还谈得上什么工作呢?
“假使人不穿潜水服,不带氧气设备而能在水底生活和工作,那就不同了”
“人会在水底发现多少宝贝呵!就拿伊赫利安德尔说罢。他告诉我……不过我怕引起人类贪欲的恶魔。伊赫利安德尔从海底给我带来了稀有金属和岩石的样品。嗅,别激动,他带给我的样品非常小,可是它们在海洋里的矿床会是很大的。
“还有沉没了的金银财宝呢?”
“请回忆一下‘鲁济坦尼亚号’邮船就行了,一九一六年春天,它被德国人在爱尔兰海岸附近击沉。除了1500个遇难乘客随身携带的珠宝以外,‘鲁济坦尼亚号’船上有15美国的金市和5万美元的金条。(大厅里响起一片惊叹声。)此外,‘鲁济坦尼亚号,上藏有两小箱预定要运往阿姆斯特丹去的金钢钻,这些钻石中间,有一颗世界上最好的‘哈里发’,价值亿万元。自然罗,就连象伊赫利安德尔这样的人,也不能够下沉到根深的地方——要沉到根深的地方,必须创造出象深水鱼那样的能够忍受很大压力的人。(检察长愤怒地叫喊一声。)虽然如此,在这桩事情上,我也并不认为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不能一下子做到。”
“看来,您是把万能上帝的神通妄加在自己身上了?”检察长说。
萨里瓦托尔不理会这句话,继续说:
“假使人能在水里生活,那未,开发海洋,开发海洋的深处就能大踏步地进行了。海洋对于我们不再是要人牺牲的可怕的自然力。我们再也不必痛哭淹死的人了。”
所有在大厅里的听众都仿佛看见已经被人类征服了的水底世界。征服海洋会带来多么大的好处呵!甚至连院长也忍不住了,他问:
“那您为什么不公布自己的研究结果呢?”
“我并不忙着要坐到被告席上,”萨里瓦托尔微笑着答道,“而且,我担心在我们社会制度的条件下,我的发明带来的害处比益处多。争夺已经围绕着伊赫利尔德尔开始了。是谁出于报复而告发我呢?就是这个把伊赫利安德尔从我这儿偷去的佐利达。”
萨里瓦托尔住了口,接着,骤然改变了腔调,继续说:
“不过,我不谈这一点了,否则,别人会粑我当作疯子的,”萨里瓦王尔带着笑容朝鉴定人望了一眼。“不,我不接受做疯子的荣誉,即使是天才的疥子也不要么我不是疯子,不是狂人,难道我没有实现我所想的吗?我的全部创作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如果你们认为我的行动是犯罪的,按照法律从严判罪吧。我不请求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