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记忆、再现和联想

3个月前 作者: 马赫
    第一节


    在逛大街时我遇见一个人,他的面庞、骨架、步态和言谈在我身上唤起这样的在不同环境中的特征集合的活生生的观念。我认出站在我跟前的X,因为感觉经验是与形成我的来自其他集合的记忆的一部分是相同的。除非使X出现两次,否则识别和鉴别就不会有意义。我立即回想起先前与他在另一环境中会谈、共同游览等等。类似的情境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都能观察到,我们可以在一个准则下收集它们:由ABCD构成的感觉经验复活了由AKLM构成的感觉经验,从而作为观念再现它。由于KLM一般地未被BCD再现,我们自然地认为,共同的要素A使该过程开始。首先A被再现,接着紧随KLM,而KLM是与A或与其他已经再现的同时发生的特征直接被经验到的。在这个领域的所有过程都能够归入在这一个联想规律之下。


    第二节


    由于对人们的环境的任何心理适应和任何日常的或科学的经验依赖联想,因此联想具有重大的生物学意义。如果生物的环境不是由至少依然是近似不变的或周期地再发生的部分构成的,那么经验也许是不可能的,联想也会是无用的。只有环境依然不变,鸟才能够把看见的部分环境与它的窝的位置的观念联系起来。只有预示正在逼近的敌人或逃跑的猎物总是相同的声音,联想观念才能够有助于引起相应的飞离或攻击动作。近似的稳定性使经验成为可能,这种可能性的事实反过来又容许我们推断那种稳定性。我们的成功证明科学方法预设的稳定性是有理的。


    第三节


    新生儿像较低等动物一样必定依靠反射动作。他具有天生的吮吸倾向,在需要帮助时叫喊等等。随着他的成长,他像高等动物一样通过联想习得他的头一批最初的经验:他因为引起疼痛而学会避免接触火焰或与硬物体碰撞,他把看见苹果与相应的味道联系起来等等。不久,儿童在经验的丰富和精妙方面远远超过一切动物。从观察联想如何在年幼的动物身上形成,能够学到许多东西,摩根(C.L,Mor-gan)针对孵卵器孵化的小鸡和小鸭这样作了。在孵化一小时后,小鸡已经具有了适当的反射动作。它们以准确的目的对准显著的对象走过去啄食。小斑鸡即使跳跑了还部分地用蛋壳掩盖起来。起先,小鸡啄食一切东西:印刷品的文字,它们自己的爪子和粪便。然而,在后一种情况中,小鸡即时地排斥有讨厌味道的对象,它摇着头把他的嘴在地上擦干净。当小鸡啄起蜜蜂或有不合意味道的毛虫时,也发生同样的情形,不过啄食不合适的或不恰当的对象立即就停止了。它们不理会盛水的盘子,但是倘若它们碰巧走进水坑,便立即开始饮水。另一方面,小鸭简直使自己向盘子猛冲,洗刷自己,把头潜入水中等等。此日之后,在拿出一个空盘子时,它们再次向它猛冲,像在水里一样完成相同的行动;但是,它们不久就学会区分空盘子和盛满水的盘子。我自己曾经把一只空酒杯放在小鸡对面几小时之久,使苍蝇进入它的同伙之中。相当逗人的追逐立即开始了,但是没有成功;小鸡迄今为止还不够灵巧。


    第四节


    小鸡和小鸭的行为是天生的,是在没有任何教育的情况下发生的,从而是被运动的机械性准备好的。同样的结论对于它们的叫声也成立:在小鸡身上,我们能够区分当它们微微走到伸出的手的温暖处时的舒适声音,在看见胖黑虫时的惊叫声,孤独的叫声等等。无论什么在这里都是机械地准备好的和天生的,然而许多身体结构可能有利于和加速了某些联想的形成,这些联想本身不是天生的,但必定是通过个体的经验获得的。


    如果我们把“联想”一词局限于有意识的观念,那么情况确实如此。倘若在相互激发的同时过程的较广泛的意义上理解它,那么天生的(或遗传的)东西和获得的东西之间的边界可能变得相当难以划出。倘使种族获得的东西被个体增强或修正,那么情况事实上必须是这样。我的驯服的麻雀丝毫也不害怕,落在家庭任何成员的肩膀上,拖曳头发或胡须,以有力的和愤怒的尖叫攻击想把它从它选择的肩膀上驱赶走的手。然而,在它周围有任何杂音或移动,它的双翼就紧张不安地拍打起来。无论何时它在桌子上抓住一丁点食物,它都要飞走,即使只飞开一尺远,就像它的同类在街道上那样,尽管它并未受到任何同伴的干扰。


    在孵化器中出来的小鸡不注意母鸡的咯咯叫,未表现出害怕车辆和鹰。如果用刚刚抚摸过狗的手接触还看不见东西的小猫,而小猫实际上开始怒叫的话,人们会认为这是嗅觉反射的表现。不用说,通常的现象容易吓唬年幼的动物:以小蚯蚓为食的小鸡将偶尔吞下盘绕的毛线,但无疑在面对一大团毛线时会停下来;我的女儿观察到,当她用实验方法把肥虫子放入一只驯服的麻雀的进食盘时,它却不会接近盘子。对于许多动物来说,害怕异常的和惊人的东西事实上似乎是主要的保护手段之一。


    第五节


    在比较发达的动物中,联想的设计甚至更显著,同时也更持久。在我度过我的部分青年时代的乡村,被乡下孩子骚扰的许多狗都养成凭靠三条腿溜走的习惯,只要任何人捡起一块石头。人们自然地倾向于认为,这是引起同情的机灵的诡计。不用说,它只不过是疼痛的活生生的联想的记忆,这种疼痛时常紧随在捡起石头之后。我曾经看到,我父亲的一只年幼的短毛大猎犬凶猛地铲除白蚁冢。然后不顾一切地用它的爪子清洁它的敏感的鼻子。从那时起,它仔细地不损害蚂蚁的栖居处。有一次,当这只狗在我工作时接连用它的多余的和过分的感情打扰我时,我使劲地在他鼻子前头合上书,它惊恐地后退了,此后仅仅抓住一本书就足以防止任何打扰。由在睡觉时通过肌肉反射来判断,这只狗必定有生动的作梦生活。有次当它安静地睡觉时,我把一小块肉放在他的鼻子附近,他的肌肉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尤其是在鼻孔周围:在大约半分钟后,它苏醒了,夺走了食物,然后继续平静地睡觉了。此外,它的联想得以维持下去:在九年不在家之后,当我在黑夜步行突然重返我父亲的屋子时,那只狗以狂吠接待我,但是只要一次呼唤便足以唤起最友好的行为。荷马(Homer)的奥德修斯和他的狗的故事确实不是诗人的夸张。


    第六节


    不能把感觉经验ABCD与再现的感觉经验AKLM的观念加以比较的心理发展的重要性估计过高。让不同的字母代表要素的整个复合。例如,设A是先前在集合BCD中碰到的物体,但是现在却在集合KLM中;让我们假定物体在背景前面运动,从而辨认出是孤立的和相对独立的事物。如果现在我们指定单独的字母把基本的感觉分开,那么我们开始辨认出这些要素是我们经验的独立的组分,以致带微红的黄色A不仅在柑橘上出现,而且也在各种不同的复合中出现:在一片布、一朵花或一块矿石中。不管怎样,联想不仅是分析的基础,而且也是组合的基础。设A是柑橘或蔷薇的视觉图像,而在再现的复合中的K则代表柑橘的味道或蔷薇的气味。我们即时地把复活的视觉图像与先前经历的特征联系起来。因此,由我们周围的事物激起的观念并非正好对应于我们的实际感觉,而通常更为丰富。由先前的经验激起的整个联想的观念束与实际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并且比后者能够独自制约的更广泛地制约着我们的行为。我们不仅看见带微红的黄球,而且认为我们知觉到软和的、芬芳的、清新的和有酸味的对象;但是,以衣柜为例,我们没有看到褐色的、竖直的和发亮的表面。由于同样的原因,我们有时可能被涂绘的或镜像的黄木球欺骗。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感觉经验的范围和丰富程度相应增长,它们之间可以联想的关联也随之增长。因此,正如我们看到的,由它们渐近地分析为组分以及不断地形成新的综合。一旦观念生活变得强烈,观念的复合便能够像感觉经验一样地再现和联想。在这里,非常新颖的分析和综合出现了,任何小说和任何科学论文都表明了这一点,任何思想者都能够在他自己身上观察到这一点。


    第七节


    虽然我们只能发现一个再现和联想原理即同时性原理,但是观念的动向在不同的案例中则大相径庭,下面的思考使这一点变得很清楚。在一生期间,大多数观念逐渐与许多其他观念联系起来,这些大异其趣的联想部分地相互抵制并变弱。除非某些会聚的联想碰巧取得优势,或者机遇特别偏爱特定的联想,否则这些联想没有一个变得有效。任何人能够说出他在何处和何时开始获知或在使用时领会某个特定的字母、词、概念或计算方法吗?他越经常地使用它们,他就越熟悉它们,他应该记住的可能性变得越少。史密斯这个名字在无论什么拼写中都与如此之多的领域和职业联接在一起,致使它独自并未引起任何联想。按照我此刻碰巧正在想或作的事情,该名字能够使我想起一位经济学家、牧师、考古学家、地质学家等等。该名字能够与更为不寻常的名字被注意到。我曾屡屡通过过去的马吉(Maggi)肉汁广告,但是只有一次,当我碰巧思考某个物理学问题时,我想起那个名字的人,他写了一本使我感兴趣的力学书。同样地,蓝布对成人来说未启发任何东西,而儿童则可能想起以前某天采摘的矢车菊。名称“巴黎”可能唤起罗浮宫的收藏品,或著名的巴黎数学家和物理学家,或有名的餐馆,这一切取决于我是否碰巧处在艺术、科学或烹调法的心境。甚至实际上与人的特定的思维路线无关的环境,也能够变成决定性的。据来自格尔帕尔策尔(Grillparzer)的报导,当诗人再次演奏交响曲时,由于长期患病完全忘记的诗稿突然跃回脑海,要知道在他初次写草稿时,他正在演奏交响曲。甚至无意识的中介环节也能够产生联想,请参见耶鲁萨莱姆(Jerusalem)报告的案例。在这些案例中,同时性原理显得十分清楚和纯粹。


    第八节


    现在考虑一下观念继续下去的典型方式。如果我使我的思想无计划或无目的地、尽可能隔离地自由发挥,例如,就像在无睡意的夜晚中那样,我立即不知不觉地陷入形形色色的问题:喜剧的和悲剧的、记起的或虚构的东西与科学的灵感和计划不断地交替,以致很难鉴定瞬间引导这种“自由幻想”之流的小小的偶然特征。当两三个人相互自由地闲聊时,除了他们的思想在这里彼此产生影响外,也发生大致相同的情况。意想不到的谈话的转折和转换往往导致惊人的疑问:我们到底是如何开始谈到那个的?对于几个观察者来说,由于他们的思想被吸引在所讲的词语上,答案变得比较容易,实际上很少不出现。正是在梦中,观念最奇妙地进行着,但是联想的思路在这里最难追踪,部分因为梦遗留下的不完全的记忆,部分因为睡眠者较经常地被轻微的感觉干扰。在梦中经历的境况,例如看见的人物或听到的歌曲,作为艺术创造的基础往往是极其有价值的,但是探究者只能在十分例外的例子中运用它们。


    第九节


    卢西安(Lucian)的传奇《真史》不再完全符合自由幻想了。这位才华横溢的古代传奇作家在这里制订了仅仅保留他的意图中的最喜欢冒险和不大可能的东西的原则。他虚朽了庞大的蜘蛛,这些蜘蛛用提供路线的蛛网跨越月球和金星之间的空间,他滑稽地吩咐月球居住者在任何东西实际产生之前一千七百年饮用液态空气。利用旅程作为他的幻想的指导路线,他在其他地方游览了梦幻之岛,他令人赞美地描绘了这个小岛的不明确的和矛盾的特点,说它以旅行者接近的相等的尺度退去。不管这种过分繁茂的幻想,我们无论如何能够发现联想的思路,除非把它们故意隐蔽起来。旅行从大力神海格立斯之柱开始,并向西行进。八十天后,他到达一个岛屿,岛上有纪念柱和海格立斯与酒神狄俄尼索斯的铭文以及他们巨大的脚印。当然,也有酒河,里面有鱼,人若吃了就会变醉。这条河的源泉在茂盛的葡萄树根部附近喷涌而出,人们在河岸上遇见一位女人,她像化作月桂树的女神一样半身化为葡萄树。在这一点,联想的思路逐渐完全变成传送的绳索。在其他地方,作者抑止了他的幻想的奔流和怒放,它们在那里未满足他的审美的和讽刺的目的。正是这种对于不适宜的东西的拒斥,把无论如何在字面上是自由的观念游戏或其他艺术工作与无目的地沉湎于人们自己的观念区别开来。


    第十节


    如果我到达一个地方或地区,在那里我度过我的部分青年时代,且仅仅沉湎于该场所的印象,那么观念采取截然不同的类型的转换。现在冲击我的感官的每一事物如此丰富地与我青年时代的经验联系在一起,而与后来的经验几乎没有或根本没有联系,以致那个较早时期的事件就空间和时间而言从十分准确地和严格地相互关联的忘却状态中逐渐浮现出来。正如耶鲁萨莱姆恰当地评论的,在这样的案例中,人总是被卷入其中。因此,我们能够利用此人作为以时间顺序排列记忆要素的线索。即使某种东西较少完全地想起,即使想起家的图像,只要一个人不受干扰,而给予时间让图像完善自己,那么情况就是如此。例如,每一个人都知道老人讲述他们年轻时代的故事,或者关于节日和在那里发生的一切的传说,直至最后的冷酷无情的细节。


    第十一节


    先前的例子基本上涉及已经存在的观念和记忆之间的关联的复活;另一方面,解决词语的或其他的难题,几何学的或构造的任务,科学的问题或艺术图案的制作等等,都以确定的目标和意图包含着观念的运动:我们寻求某种迄今不完全知道的新事物。这样的运动被称之为思考,它从未丧失对或多或少受限制的目标的洞察。如果某人站在我面前提出一个谜或问题,或者如果我在我的书桌旁坐下来,而在桌上准备工作的痕迹已经可见,那么这就安置了一组感觉,它不断地把我的思维改向该目标,从而防止无目的的漫游。这样的对思维的外部强制本身是有价值的。就心中的某一科学任务而言,如果我最后精疲力尽地入睡了,那么这个外部的提醒者和引路人立即消失了,我的观念变得弥散开来,离开适当的小径。这部分地是科学问题在梦中如此罕见地进展的原因:但是,如果对问题的答案的无意识的兴趣增长得足够强烈,外部的提醒者变成多余的,那么人们思考或观察的无论什么将自行地返回该问题,有时甚至是在梦中。


    第十二节


    我们通过沉思寻求的观念,必须满足某些条件,它必须解决谜或问题,或者使构造成为可能的。条件是已知的,而观念却是未知的。为了阐明导致答案的过程,请考虑一个简单的几何学作图;该程序的形式在所有有关的例子中都是相同的,以致一个范例足以完全解释它们(参见图1)。两线a和b成直角且与斜线c相交,从而形成一个三角形,正方形以在a、b、它们之交和c上的隅角内接于三角形。让我们试图设想满足所有这些条件的正方形。若正方形的两个邻边位于沿a和b之处,则头三个隅角立即如此给与。第四个隅角一般地或落在三角形之内,或落在三角形之外。若在c上任意取一个隅角,则具有这个偶角以及与a与b之交相对偶角的矩形一般不是正方形。然而,随着c上的隅角下降,我们从直立的矩形过渡到水平的矩形,从而在它们之间我们必定达到一个正方形。从而在内接的矩形中间,我们能够选择一个任意接近该正方形的正方形。不过,我们可以不同地进行,从第四个隅角落在三角形之内的一个正方形开始,然后增加该正方形的边,直到那个隅角落在三角形之外:在它们之间,它必然落在c上。在这个序列中,我们也能够任意接近地选择所需求的正方形。这样的尝试性的面积试探——答案在其中被找到——自然地先于完备的答案。日常思维可能感到满足于在实验中几乎足够的答案。科学要求最简明的、最清楚的最普遍的答案,该答案在这里是通过回忆所有的内接正方形共同在那里具有作为来自a和b之交的对角钱的角平分线而得到的,而角平分线在所要求的第四个隅角与c相交,从而使我们完成所要求的正方形。尽管我们刚才详细讨论的例子是简单的,但是它无论如何清楚地阐明了问题解决的基本之点,即试验观念和记忆以及鉴别众所周知的答案。谜被具有与条件ABC对应的性质的观念解决了。联想给我们以具有性质A、性质B等等的观念系列。属于所有这些系列的一个或多个项目,即它们全都相交的点,解决了该问题。我们此后将重返这个重要的争端,在这里我们只涉及阐明我们叫做思考的观念接续的类型。


    前面确立了,可再现的和可联想的感觉经验的记忆痕迹,对于我们心理生活的整体而言是重要的;它同时表明,不能把心理学的和生理学的探究分开,因为它们即使在要素之内也是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


    第十三节


    而且,这种被再现和被联想的能力构成“意识”的基础。持续不变化的感觉几乎不能被称为意识。霍布斯(Hobbes)已经指出,总是感觉相同的东西,其结果与根本没有感觉一样。也没有一个人在假定存在某种形式的不同于所有其他的和对意识来说特有的能量中能够看见任何特点。在物理学中,它也许是无效的和多余的,它在心理学中也无法说明任何东西。意识不是不同于物理的东西的特殊的质或量的种类;它也不是为了使无意识的变为有意识的而能够被添加到物理的东西中的特殊的质。内省以及对其他生物——我们必须把类似我们自己的意识归之于它们——的观察表明,意识根源于再现和联想:它们的丰富性、容易、速度、活跃和秩序决定了意识的水平。意识不在于特殊的质,而在于质之间的特殊的关联。至于感觉,人们不必试图去说明它:它是某种如此简单和根本的东西,以致至少在目前不可能把它还原为某种更为简单的东西。此外,简单的感觉既不是有意识的,也不是无意识的:它只有被排列在现在的经验之中才变成有意识的。


    无论什么都干扰再现或联想,干扰意识,而意识能够从完全清晰延伸到无梦的睡眠或昏厥中的完全无意识。大脑功能之间的关联的暂时的或永久的失调相应地干扰意识。比较一下解剖学的、生理学的和精神病理学的事实,我们被迫假定,意识的完整依大脑叶的完整为转移。皮质的不同部分保留着不同感官刺激(视觉的、听觉的、触觉的等等)的痕迹。不同的皮质区域通过“联想纤维”多种多样地联系起来。无论何时一个区域不再起作用或联系被切断,心理失调就伴随发生。暂且撇开细节,让我们考虑几个典型的例子。


    第十四节


    柑橘的观念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形状、颜色、味道、气味、触感等等,都以特定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当我听到“柑橘”一词时,声音感觉的序列唤起仿佛扎在一起的这些观念的完整束。而且,还有附属于先前对该词的阐明,先前书写的动作,或者先前看见书写或印刷该词的感觉的记忆。因此,如果在大脑中存在特殊的视觉的、听觉的和触觉的区域,那么通常抑制它的功能或切断它与其他区域的联系,这些区域之一的失灵必然产生特定的现象,这一点确实被观察到了。假定视觉的或听觉的领域依然是灵敏的,但它的联合的领域被切断了,我们发现一种心理上的眼盲或耳聋,蒙克(Munk)在对大脑施行手术的狗身上观察到这一点。这样的动物能够看见但不能理解它们看到的东西:它们无法辨认食物盘、鞭子或恐吓的姿式;它们能够听见,但无法听从召唤,也就是说未理解它。生理学的观察在这里受到限制,而借助精神病理学的观察加以补充,尤其是借助语言失调的研究。鉴于词语的意义恰恰在于它们唤起的众多联想,而正确的使用反过来依赖这些联想的存在:干扰这些联想,显著的后果必定随之而来。大多数人是惯用右手的,因此使左脑半球适应于包括言语在内的灵巧操作。布罗卡(Broca)认识到第三前胞回的后部第三个对于发音清晰的言语的重要性,无论何时这部分大脑患病(中风),便丧失言语。此外,失语症能够由许多其他缺陷决定。例如,病人可以记住作为声音的词语,甚至能够写下它们,但是却不能发出它们的音,尽管他的舌头和嘴唇能够运动:运动的意象(image)失去了,因此未引起合适的运动。或者书写的视觉的和运动的意象可能失去(失写症),或者观念可能存在而听觉意象可能缺少;或者相反地,讲出的或写下的词不可能被理解,从而无法引起联想(词聋,词盲)。这最后一种案例是洛尔达特(Lor- dat)在他自身中观察到的,他在痊愈后记载了它:他生动地叙述了该瞬间,当时在阴郁的几周之后,他在他的藏书室的一本书的书脊上看见词语“希波克拉底歌剧”,他能够读出并再次理解它们。在这里必须注意,仅仅这几处简略了的概述就表明,在感觉的和运动的区域之间有多少联系。像在讲话和书写中的日常错误之类的较少程度的语言失调,作为暂时的疲劳和精神涣散的结果,甚至在完全正常的人身上也出现。


    第十五节


    维尔布兰德(Wilbrand)引用了一个有趣的心盲的例子。一位有教养的和博学的商人具有出色的视觉记忆,以致他记住的事实特征,他考虑过的物体的形状和颜色,他看到的场景布置和风景,都十分详细地处于他的心智面前。他能够由记忆“读完”他偏爱的作者的几页版面中的文字和段落的片断:他看到文本十分详细地处在他面前。他的听觉记忆是脆弱的,他完全缺乏对音乐的感觉。在几个严重的烦恼——后来原来是没有事实根据的——之后,他在一段时间混淆不清,接着在他的心理生活中经受了彻底的变化:他的视觉记忆完全丧失了,在重游一个小城镇时,他始终以为它是新的,仿佛他第一次游览它。他的妻子和孩子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当他在镜子中看到他本人时,他把自己误认成陌生人。如果现在他想算出总金额——他先前是通过视觉观念完成的,那么他不得不低声地说出数;同样地,为了注意措辞特征或记住所写的文本,他不得不使用听觉观念以及讲和写的动作的观念。


    同样著名的是维尔布兰德引用的另一个案例。一位妇女突然精神崩溃,此后被看作是盲人,因为她无法辨认她周围的任何人。除了逐渐增加的视觉领域的挛缩(contraction)外,发作只留下视觉记忆的丧失,病人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她对此作了引人注目的评论:“依据我的状况,人们与其说用眼睛看,还不如说用大脑看,因为我清楚地看见一切事物,但却不能识别它,经常不能告诉它可能是什么。”


    第十六节


    鉴于所有这一切,我们必须说,不存在一体的记忆,除非记忆是由许多部分的记忆构成的,它们能够相互分开并孤立地丧失。大脑的一部分对应于每一个部分的记忆,它们中的一些甚至现在可以相当准确地定位。其他记忆丧失的案例似乎不容易归因于一个源泉。清考虑里博(Ribot)选择的几个案例(Les Mdies de memoire(《记忆的疾病》),Paris 1888)。


    一位深爱她的丈夫的年轻妇女经受了产后健忘症的严重发作,以致她根本无法回忆起她的婚姻生活,而在先的记忆依然未受损害。只是由于她的双亲证明,才劝使她承认丈夫和孩子是她的。记忆的丧失依然不可恢复。


    另一位妇女长睡了两个月,在醒来时认不出任何人,而且忘掉了以往学到的一切东西。然而,她无困难地和迅速地再次全部学会立,而不记得她以前了解它。


    在另一个案例中,一女子偶然落入水中,差点淹死。在营救后睁开眼睛时,她无法辨认她周围的环境,丧失了言语、听力、嗅觉和味觉,不得不给喂食。她每天开始学习新东西,逐渐地变好了。最后,她记起一桩风流韵事以及她落入水中,治愈通过嫉妒而达到了。


    第十七节


    周期性的记忆缺失是所有健忘症中最特别的。在长时间的睡眠之后,一女子忘记了他学会的一切东西,她不得不开始学习阅读、计算和识别她的环境。在几个月后,另一次睡眠插曲意外发生,此时像以前一样,他记着她的青年时代,但忘记了两次睡眠发作之间发生的事情。此后四年间,她的意识和记忆交替他处于两种状态的一种或另一种。在第一种状态下他有漂亮的笔迹,在第二种状态下他有有缺陷的笔迹。她在两种状态下可能都认识的人对她来说在每一种情况下必定在场(参看送信者的案例,他在喝醉时丢失了包裹,在他下次闹饮时他能再次找到它)。如果醒来的人发现甚至难以记住栩栩如生的梦境,那么正好相反,我们在作梦时常常失去真实状况的感觉。另一方面,相同的境况往往在梦中重现。最后,每一个人即使在醒着的时候也能够注意到心境的变化,来自人一生不同时期的记忆以这种心境同时地上升为意识。所有这些案例形成了从不同意识状态的突然分离到分界线几乎完全抹掉的连续过渡。我们可以把它们视为不同的联想中心形成的例子,当时间和心境可能有利时,观念群便集合在联想中心周围,而在这些群之间几乎没有或根本没有什么关联。


    第十八节


    如果我们把接连更充分地适应重现的过程的特性归之于有机体,那么我们可以辨认,通常称为一般有机现象的一部分的记忆是什么:也就是说,就其直接地是意识的而言,是对周期性的过程的适应。于是,遗传、本能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达到超越个体的记忆。塞蒙( R.Semon)(Die Mneme《记忆》),Leipzig 1904)也许是第一个尝试科学地阐明遗传和记忆之间的关系。
关闭
最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