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在白色之上
3个月前 作者: 棉棉
我是一朵战栗着的棉花
亲爱的
请带走我幻想中的颜色
请把我的理智悬挂在空气中
把这一切放入你的祈祷
当你想起我
就会舞动你的手指
当你想起我
就会把一切放入你的躲避
性
事情是这样的,我不知道部落人酒吧附近的超市在哪里,我需要买烟和电池,我叫那吉他手陪我去超市,他认识,他知道在哪里。我和他说好的,他陪我去超市,我会送他一块巧克力,然后我送他回部落人,然后我再来这里。我们叫了辆车,吉他手对司机说了先去哪里再去哪里,进超市时我说你不觉着今晚的司机很怪吗?
那吉他手回头看看说是嘛。我们走进超市,我找烟和电池,吉他手找不含糖份的功克力,我们会发生碰撞,但他毫无知觉,大步向前。出左手的同时出左脚,样子十分滑稽。你在听吗?别生气。我们的亲密好像太简单,我怕很快会厌倦。
睁开我的另一双睡觉看他如何的爱抚着我的身体,渐渐进地我会获得另一种快感,月亮就是我的太阳,它射进房间,让我感觉我是如此低落,但只要我穿上那件蓝色丝绒衬衣,一切就会像月光一样完美,相信这一切,然后穿上那件蓝色丝绒衬衣,一切就会像月光一样美。
今天我不发出任何的喘息,我要把故事说完的,让我把故事说完。你没有停止下来,这让我很快乐,别怪我不尊重你,我没有不尊重你。有人在窗前窥视,有人坚持偷我的内衣长达数年,有人在我浴帘前拍照,有人模仿我并暗自得意,有人喜欢在我家门口放一个洗脸盆,我拿走一个他(她)再放一个。所以我很容易紧张。付钱的时候我说你看他长得那么肥头大耳,那么结实,那么白,目光有冲击力,很冷的那种,好像是他一直在跟踪我而我终于和他相遇,他那样回头看我,你不觉着这非常不正常吗?那吉他手什么也没说,我说的他根本没兴趣。我说反正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司机。我们上了车,这次他没有回头看我。
叙述渐渐困难,恐惧和感官的快乐一起时我瞪大着所有的眼睛,我对自己说我正在迷失我自己,因为月亮已经被消灭,现在为人类照明的是一种叫东方红云彩的物质。
车在部落人酒吧停下,吉他手下了车,他和我说再见。关上车,我的天!那司机又开始用那种自我感觉非常好的、探询的目光看我,车开始开快,越来越快,快如子弹,有时我喜欢快,有时却不,我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的好像心脏就在喉咙口,车在向前,你家越来越近了。我的心快跳出来了!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开始双手不握方向盘,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动作,你知道吗?我快来了!你的家快到了,车开始慢了,这种慢带着化学的作用,你的家门口很黑,黑得不能再黑,我怕,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知道你的手对着前方在做什么动作?你知道吗?你在做开枪的动作。我来了!他在笑,真的,千真万确的,不要不相信我,谁都不相信我的故事。
他终于开口说话,长发遮住他的脸,他的舌头是我的椅子,我得到了一个绝对的拥抱,我很舒服。他总会在这种时候给我一种错觉,让我觉着他爱我。高潮加上这一刻的错觉,无需努力就能获得快乐,安全的玫瑰,这是我现在能够在男人那里拿来的全部。
可这个故事是真的。就快到你家的时候我突然说开口回去,开口部落人。下车时他接过我的钱,他惊讶地看我,他的目光不凶狠了,他开始说话,他说你真的不需要我等你了吗?谁都不相信我说的,最后是吉他手送我到这里的,我们第二次坐车时我选了一个女司机,一路上吉他手都在笑,这证明他不相信我说的。
糖果
窗外的天空,两只黑色的鸟在半空中停顿,一只在另一只之上。它们碰一下后飞开,然后再碰一下,然后又飞开。再过一会儿,其中的一只鸟开始动情,它脖子部位的毛开始张开,全部张开,张开之后的毛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它头上的翎子也竖了起来,它开始用它刺向另一只鸟。
从正面看这只正在求爱的鸟,两个黑点在两个白圈之内,从背面看,两个黑点在两个黑圈之内。
窗外的那棵树上,一只灰色的鸟用树枝搭了个小房子,在它的小房子里,它把树叶放在一边,把红色的果子放在一边,把绿色的果子放在一边,把牛粪放在一边,然后它开始等待情人的到来。有时它会用它的嘴把一大把小树枝堆成一个宝塔,然后站在上面等待。有时它会把家门口的那块草坪打扫干净,如果有一只鸟飞过,并且把一片树叶或者一根羽毛放在那里,如果这只灰色的鸟把它叼走,这证明它爱那只飞过的鸟。如果那只鸟又飞回来,并且不停地放下树叶或者羽毛,这只灰色的鸟就会不停地把它们叼走,最后这两只鸟会在草坪上做爱。
现在,一只鸟飞了过来,在它嘴的部位是一大块圆形的火红色,火红色的中间,三个黄色的小点构成一个三角形,看上去像一个红色,火红色的中间,三个黄色的小点构成一个三角形,看上去像一个红色的脸上有黄色的眼睛和黄色的嘴巴,像小孩子的脸。而这只鸟整个身体是宝蓝色的,尾巴是银白色的,中间开叉,细细的,从我这个位置看过去,像两条白色的线拖在后面。它们找到了一根稍微长一点的树枝,它们一只在这一头,一只在另一头,它们开始快速地啄树枝,直到啄到对方的嘴,然后再分开,然后再回到原地,然后再重复、不停重复原来的动作。
现在,一阵风吹来了,所有的树叶开始飘落下来,窗外有好几棵树,惟独在我喜欢的那棵树上可以看到那么多的鸟。今天是周末,难到鸟也有周末?这棵树是周末的乐园吗?为什么全部的它们偏偏选择了这同一棵树?
有时我需要离开地面,我需要感觉自己在变大变小,我需要一些糖果,来为我的大脑增加营养。当所有的一切只是星空和我,月亮就像一个孩子的脸,我不敢对它微笑。我好想自己可以是一个孩子,孩子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观察者。而我是戴着生日生日礼帽的白兔小姐,那是母亲给我的生日礼物,变换着各种姿势,我是艾丽丝,像艾丽丝一样小巧。
舞曲
从男人的沙发上站起来,来到窗前,然后晕眩,晕眩得看着他送来的三明治感到害怕,然后离开,然后来到上海花园的湖心亭,然后带着耳机跳舞,现在是凌晨两点,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湖心亭迷离而妩媚,电子舞典冰冷而空洞,我从不曾真的放松享受,我总觉着那么的话,一定会出事。
所以我选择yy,在通往yy的路上,我戴起耳机,尽量不看司机的脸。我听着音乐感觉上海的高架桥开始变得柔软。我的眼睛站起来,我的眼睛躺下,我的眼睛坐着,很多车跟在我后面,车顶上有很多的白鸽在盘旋。
生活会原谅我浪费夜晚的行为,温柔的火焰蕴含空洞,诗句永远令我伤痛。高楼是我渴望的玫瑰的终结,我需要建立自己的飞机场。当音乐响起,我在进入另一张皮肤。当我脑袋里的那个腥红色的大罐子开始融化,亲爱的医生,你是那种我喜欢的电子乐,你是一种精神分析,进入我的大脑,你告诉我,我非但没病,而且绝对漂亮。
当我深爱的男人离开,我的心就不知所措地慢慢停下来,然而音乐的声音总比爱的声音大。如果音乐空洞到可以随时把自己填进去,那就是矫揉造作的最高典范。如果把自己想像成一个管道在数字里穿梭,立体地接收,空气触了电,我就能获得梦境,像梦一样不可言传。音乐在动我,我不需要动。路的尽头谁在等我?这里永远没有尽头。鬼魂在孩子们脆弱的思想外徘徊,坚硬的噪音和天使般的合唱,心脏的节拍,我的梦在说话。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这个时候,白鸽就会传递出一些关于我脑袋里的消息:所有那些给我带来恐惧的信息,它们就像一场正在发生的车祸,一场将无法模拟的车祸。而那些所有跟踪我的人,我们将永远不会分开,我们将永远一样完美。
回到家时天空开始发白,彻底白的颜色。这时的天空像我梦中那间白色玻璃的刺青工作室,我可以看到我的灵魂、我脸上梦想的痕迹。这是我最敏感的时间,所有的毛孔全部打开,我绝对睡不着了。
夜晚是我宝贝我的爱人,如果在夜晚出门,我希望我的夜晚同时具有特殊场合、戏剧性情节以及和什么相互之间的美妙感觉。而事实上我的每一个夜晚从来不曾同时具有以上三种内容。我知道我失落在哪个地方,所以每次回到家后我都会打开电子信箱。我的电子信箱存在于一个确定的程序之中,我知道只要我不出错误,只要我按对每一个键,那么我的信件就一定发得到,对此我有足够的把握,这种感觉让我很满足。每次差不多写1个半小时太阳就会出来,太阳出来我就应该睡觉了。这1个半小时的运动,就像一种存在于具体关系中的写作,就像一种现场表演,非但是即兴的,而且是即时的。
我喜欢在电子邮件中讲故事,如果与我有关的情节永不完整永不连贯,我将继续缔造下去;如果我所参与的故事永不完美永不动人,我将继续讲述下去;如果与我有关的人永不饱满永不理想,我将无休止地寻找下去,哪怕永远只有类似或者接近。
故事通过电线传输,我在我的手指间纺织回忆,如果对方进入我的思想,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意义。尽管我很散漫,但我仍然认为故事是最重要的。在故事中,每一件事物因为破碎而起舞。今天也许从未开始过,这并不能我击倒。
去过那么多地方,只有在两个地方我毫无道理地改机票提回来,一个是巴西,一个就是日本。不知道这两个国家有什么样。不知道。只知道这两个国家拿走了我所有的能量,我必须回家,我必须回上海,必须回到我自己的床上。
在洒店的商务中心,我收到一封日本男人的信,他说他叫赛宁,那是我书里男人的名字,他怎么可以叫这个名字?这让我我害怕,因为这个男人根本不存在。因为没有人爱我,从严没有人爱我,所以我为自己的爱画出了这个男人,我给他爱,给他怨,给他完美的器官,给他性格,给他皮肤,给他恐惧。他陪我一起长大,他为我带来名声。我相信他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我的爱,赛宁。我一直相信只要我拼命地想,他总有一天就会出现在我面前。现在,有个日本男人,在我的书刚刚上市的时候告诉我他是赛宁。
叙述渐渐困难,恐惧和感官的快乐一起时我瞪大着所有的眼睛,我对自己说我正在迷失我自己,因为月亮已经被消灭,男人照亮了世界,却给我带来黑暗。他优美而缓慢地摆弄着我的身体,他潮湿的姿态令我感动,他光滑的身体,他完美的颜色,我真的喜欢亚洲男人的身体,我叫他baobeier。
那个日本男人说你好,我是赛宁,我们可以在网上见面,其实我没有你写得那么叛逆。你总是企图找寻一种自慰的方式,于是你毫不留情地和我在书中谈恋爱。我喜欢上海,那是一个会让人陷入情网的地方。
这个男人有进入我身体的密码,有时他却不要我。今天他在我的床上,每一下都碰到了我的灵魂,今晚我运气真好。到了30岁,已不抱希望给男人给我高潮,因为我自己跟自己做的得太多,我的几何被自己做坏了。跟这样的男人做爱,可能是我最后的医院。就像我现在不停地说话,总有一刻他会把我做到不说话的,我得相信这点,所以我继续说话。
从来没有跟日本男人做过,好看的日本男人是那么好看。真想跟他们做爱。所以我约他见面。我想他叫赛宁的话一定应该是好看的。我们约在中国大使馆附近的一家泰国餐厅。他来了,日本人就是日本人,虽然他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四分之一美国血统,可日本人就是日本人,就像东京的那些建筑,我觉得那些建筑在夜晚都在用日语彼此闪谈。
我对他说我好像要来了。我停止了说话,但却在想日本色情片里的那些护士小姐,她们叫起来那么奇怪,我在酒店里看色情片,我睡在床上载着眼镜,我在想她们真有那么高兴吗?这么一想我的高潮湿就不见了。
他拍着我的屁股,他爱我的屁股我知道。正如我爱他的那些小雀斑。我爱我最初摸到的、他背部的那些小可爱。
你去过泰国吗?他问我。
这是我跟赛宁事先约定的见面暗语。
情人
我睡在粉碎里
死去的就是你的美丽
这扇灵魂的窗户
变化得如此认真
再也不会回来
再也不会回来
这是谁说的
永不回头
下雨的时候常会想起玲子。玲子对我说过有一首诗里写着:春天总是要下雨,那是大地和天空在做爱。对此我们都曾迷惑。那时我们常会被一些小问题纠缠,例如病菌,例如恐高症,例如“爱情是抽第三根烟时的想像”。玲子晚高中时的同桌,她长得像一张白纸,她的苍白是一种状态,一种出神的状态。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是个爱吃巧克力的女孩,看起来就像个柠檬黄色的小太阳。
高二第一学期开学不久,玲子的头发开始变得这里短一截那里多一块的,她的脸上经常会有被指甲抓伤的痕迹。她本来是个极安静的女孩,那个时候她的安静变成了古怪。在我的一再追问下,玲子告诉我她可以确定班上有个男孩在注意她,并且目光“炽热”。我记得她当时对我用了“炽热”这个词。她说他炽热的目光没完没了地围绕着她,这让她满脑子私心杂念。她说她是决不可因为读书以外的事分心的。玲子认为他看她是因为她漂亮,玲子认为自己很漂亮,玲子认为自己的漂亮是一种障碍,她为此羞耻。所以玲子开始把自己搞得很难看。她以为这样事情就可以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认定她丑了就不会有人再看她了,没有人看她了,她就可以好好念书了。玲子说她是必须要好好念书的。
在那整整一个学期里,玲子千奇百怪地变换着她的样子。很多同学为此费解,并且不再接近她。
我并不觉着玲子有多漂亮,我理解她,但我不知道怎么帮她。她是那种平面的、静止的、刀枪不入的。
有一天,玲子同来上学。那个位子从此就一直空在那里。听说她有暴力倾向,她的父母把她绑去了精神病医院。玲子疯了。我开始拼命吃巧克力。我一紧张就需要巧克力的毛病从那时起一直延续到11年后的今天,我因此有了严重的血糖问题。
那时我曾偷偷跑去精神病院看她,我穿着红色的滑雪衣在星期六的下午钻进医院的铁丝网。我想其实我是可以从大门进去的。我在冬天给玲子带去她是爱吃的娃娃雪糕,香草橄榄和杏话梅。我不停地吃着巧克力,她吃着娃娃雪糕和香草橄榄。病房的其他病人都是大人。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不管我说什么,只要一个话题结束玲子就会笑,那是真正的银铃般的笑声。
玲子是说过些什么的,玲子不断重复“在医院里吃药人吃得这么胖人吃得这么胖”。
后来听说玲子出院了,她的家长请求老师通知大家谁也不准去看望她。
一个雨天的下午玲子的死讯传到学校。据说有一个男生在某个下午乘她父母不在拿着一束鲜花去看她。那个时候上海是很少有人买鲜花的。当天夜里,玲子在自家的洗手间切腕自杀,据说她是站着死的。
这一骇人听闻的事件使我迅速地滑入“问题少女”的混潭。奇怪的日子到来了,我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变得越来越沙哑,我残酷的青春由此开始。玲子那特有的银铃般的笑声从那个冬天起就一直飘荡在我身后,它逼我走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永不回头。
奇异果在十年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我常来的这家酒吧的调洒师是他的好朋友,奇异果听他说起我,所以这天他是特意在那里等我的。
奇异果现在是一名出色的造型师。有些人彼此期待而又彼此惧怕,他们很容易在人中群中相互辨认出来。我和奇异果就是这一类。
有一次他突然说你知道吗我就是给那个小女孩送花的男生。
当时他背对着我,我吃不准他是想谈点什么还是只想到此为止,我很紧张。我说是嘛!这事对你有影响吗?他没作声。后来我们各自点了支烟。再后来电话就响了。我看着窗外的夜上海,我感觉到了玲子的信息。
他接完电话我说记得那时我坐在教室里总是不停地猜谁是那个给玲子送花的男生?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呢?我一个一个猜过来。那时我突然觉着除了吃进嘴里的东西以外,没有一样东西是可靠的。我长时间地穿着那件红色的滑雪衣,它现在仍挂在我睡房的衣架上。我爱这件衣服,尽管我所有的男人都认为我有点可笑,我爱它是因为它是我个人意志和自由的象征。
奇异果说那时我没想什么,我突然相信她真的是个精神病患者,她有病,她的病和我夫关。
奇异果说完这句话就转了话题。我觉着他挺残忍的,这么多年我可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他这样说话我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奇异果突发奇想,他要找一个专业的摄影师拍我们私生活的过程。他说他要通过这盘带子寻带出具有这个时代特征的、真正动人的造型,其中包括面部的、肢体的。我觉着这么隐私的事完全可以自拍,但奇异果说他确实需要一名专业摄影师,他在研究色彩与色彩本身及光线的微妙关系。
我想来想去也无法拒绝他。我突然觉着我似乎在等着自己爱上他,我也许一直是因为这点而迁点而迁就他。想到这点,一种甜甜的情绪荡漾开来,那根脆弱的神经开始痉挛,我的心不再那么空空荡荡。
我的条件是必须由我来指定摄影师。我找到了苹果。我告诉他奇异果从国外回来了。我告诉他奇异果现在的情况以及我和他的关系。我说得很他细,苹果很激动。
苹果也是我们同班同学,我17岁时爱过他,后来我知道他是同性恋者。我们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每一次短暂的相聚都是在他美丽的厨房一起研究食谱。他现在是一名观念艺术家,他以拍摄各种录像带作品在海内外迅速窜红。
我觉着让苹果来拍是最合适的。因为他是奇异果要的那种专业摄影师;因为他是同性恋,我不会有太大的障碍;因为他和我有十几年的感情基础,我相信他会保密;因为他有点乖僻和疯狂,我想知道他的镜头会怎么走。
拍摄时间就要临近,奇异果频频向我约会。以前我们见面会有说不完的话,而做爱只是一个部分。但最近我们的谈话减少了。他开始用他的牙齿,他加重了他的力度,放慢了他的速度,我的身体完全在他控制之中。
而他自己似乎会有失控的表现,比如有一次他看着镜子里的我哭了,比如有一闪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前,他说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我体会着难以形容的不安和幸福。并且开始迷茫。
男人总是会在最兴奋的那一刻对我说我爱你。我不知道别的女人碰到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总之除了奇异果以外我听到男人说“我爱你”都是在那时候。我因此觉着自己挺不幸的。有时心里会有一种冷冷的感觉。是我自己的这种感觉在伤害我。我相信他们在说这句话的那一刻是绝对真心的,但这话对我来说挺没劲的。
也许男人在说“我爱你”时心存无数种理由,他们怎么都没有错。谁是毒药?谁是珍宝?谁是狗屎?有人偷。有人租。有人抢。有人想把安全留到明天。“情人”这个词语也许是我永不柘竭的兴奋的源泉,然而在那些硝烟四起的战斗中,我已彻底地丧失了判断上的自信心。
当寒冷的时刻到来了,我们总是没有足够的围巾和手套来令我们温暖。没有男人的时候我的身体是冻的,我是这样的一种女人。
但适合自己的男人很难找,我喜欢等男人来追我。随着时光在飞逝,这可能性似乎越来越小。所以我能怎么办呢?
恋爱可以唤回生活所有的无情,我们必须恋爱。我目前的状况是:生活把我越搞越笨,我是个笨女人,我笨得就要崩溃。老天,你可不可以给这个笨女人一个爱人呢?我常这样想。
我迁就奇异果是因为我想把所有的乱七八糟交给他,或者搞得乱,我想藉此找出一个可以控制这一切的男人。因为我不为我自己,所以才想把自己托付给这种男人。现在惟一吸引我的就是这种男人。我渴望这种可以释放我弱点的爱情。我不知道奇异果算不算这种我要的男人,我不确定。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搞不清楚。我们彼此吸引,这是个迷失的人,我需要被奇引。我对自己说有些事不需要去搞清楚,因为我总是会搞错。
每次我们在一起都会喝酒,听音乐,聊天,或者看电影,跳舞,然后来到镜子对面,这种感觉真的不错。其实我更喜欢别的做爱方式,但我愿意跟着他的想法走(这个男人有这种力量),要知道彼此间政党的问伺是如此令人低落。
有一天我意乱情迷,我跪在奇异果前说今天晚上陪我吧!我再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的情人了。
酒的作用是上下的,化学的作用是左右的,音乐是上下左右的,男人是上下左右从里到外的,而我总是迷失在此。
我的情绪就像我喜欢的男人的头发。情绪是“我的爱”的一部分,我总是搞啊搞啊搞啊,这就像我有时会喜欢那种晕到极点的狗屎式的音乐,那种音乐让我紧张,我一紧张我的身体就快乐。青春还在继续,命运不会放过我。我金色的青春和我的紧张如影相随。我和我喜欢的男人的头发如影相随。我注定无法停止吃巧克力,被我吃下去的巧克力永垂不朽。
拍摄前我们三个的第一次见面是在moti咖啡,咖啡馆的楼梯口写着:如果我不在家,我就在咖啡馆,或者在去咖啡馆的路上。
我们三个坐在一起谈论着彼此的工作。
我说我想找到一种离身体最近的写作方法。
这话刚说完我就觉着我们三个这样很傻。
我提议离开。后来我们一起去吃湖南菜,我们开始说色情笑话,乱笑一通后苹果说感觉不对。我说怎么啦?奇异果说不是吓你的今天就是感觉不对。我开始厌烦。我说好吧下次再找时间重聚,今天就到此为止。但苹果提议去97俱乐部,在那儿我们碰到了各自的熟人。那天的音乐不错,我们三个全喝多了。
说再见的时候,我们三个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那晚奇异果和苹果的电话交叉而来。
奇异果
我拿着墨水瓶无数次地呆立在昏暗的教学楼过道上,我无数次地幻想我把它砸向某人的头上。这想法让我看起来像个小混蛋。有一次在我即将把它扔向我敬爱的老师的那一刻,我突然尿裤子了。这个秘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我现在觉着这没什么。那时我常幻想自己受了伤,被期负,幻想我被一个很凶悍的男人虐待,这幻想像一种化学物质给我带来温存。我觉着自己需要保护,朦胧中有一个影子,也是个男人,他有一些具体的特征,这个影子过来保护我。我被侵害,我被拯救,我很爽。那小女孩的死把我这一生都给一锤定音了,其实我这一辈子是被她给吓着了你明白吗?我的第一次是和一个男人。爱?我不懂得爱的。我只知道我从来都是我自己,我总是为了一个瞬间的答案而活着,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开始,而不是一个又一个的结束,所以生活是美的。但我从未拥有过完美的一天。有一次我见到了那小女孩。我昏了,不能吸呼,打通了求助电话却说不了话,口水流得满身都是,很多的颜色,很多的图案,我听见很多鬼魂的声音,我的屁眼和心脏在打架。我看见她了,一点不害怕,没有破绽,那是最美的。我的手指被咬烂了。也许这是恐惧,但我把这种感受命名为爱,恐惧和爱没有分界,口水和血没有分界。那以后我开始启程,所有的毒品都不及我的想像力。我开始学习我现在的专业。女人们最美的年华在我这里,我把女人们的脸孔当成画板,我控制着她们的美丽。我回国是因为我眷恋。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美丽的女人在我这里干着美丽的事,我暴烈的天真带着一种安慰的力量令我晕眩。我想我可以这么说。真的,这是我对你的感觉,这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我
我今天知道你是疯子。血和口水加在一起就是爱?你是个疯子,但是我爱你。爱就是我无法克制地对你调动我所有眼神、动作、气味,让你永远记住我,我就为我们两个感动。我需要活在感动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任何一个傻瓜,这双眼睛并不需要了解。把我们的生命变成几种速度,这是这双眼睛最爱干的。我们是一样的宝贝。那些恶梦“被蹂躏”引起幻觉的疯狂!而我们的善良是身体的善良,我们的速度是身体的速度。这就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苹果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那时高年级的男生欺负我,这其实不是欺负,这是一种强暴。我的泪水落在厕所,黑色的花朵绽放,我的呼吸充满恐惧。住宿学生之间的事你是不会了解的。如果我不听话,晚上睡觉床上就会出现一排图钉,或者半夜醒来突然脚趾上夹着根燃着的烟。每次都是在厕所。我想我对男人的身体产生激情可能就是从时开始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当时是喜欢他们那样干的,这点你一定明白。我没想到生活原来是可怕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什么时候才是头呢?我决定不念书了,爸爸妈妈从乡下赶来,他们怎么都不明白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就不想念书了呢?这么好的!的我什么也不能说,我想这种事是不可以说的。那个时候我开始明白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秘密。不过现在我可以把这些事告诉你,因为今天我可以为自己骄傲,这些记忆已经不可能再伤害到我了,我挺过来了,我努力不让自己破碎。后来爸爸为我在学校附近找了那个房子,不住宿了他们还是会来搞我。后来他就出现在这个故事里。他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很坚决的表情,他们走了。他们走了之后他说如果他们不听话,他会一个一个做掉他们。他想好了一个局,让我们班所有的男生和他们打架,并且绝对会把我这事给盖起来却又收拾了他们。那个时候每个班上的男生中都会有一两个权威,他其实并不属于其中的,他是硬上的。他能这样帮我,我觉着是因为老天在吝惜我,真的,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他是老天给我的“爱的礼物”。后来他妈妈骂他,骂他和我在一起把功课给耽误了,那个黄昏我在他家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重要,我可以让一个人成绩下降,我感动得哭了。
我
今天全疯了,为什么都说以前的事?说到以前的事,你们都成了诗人。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那的事,多谢你当时没有告诉我,我接受不了的,我现在也接受不了,这是怎么了?我曾天天出现在你那间破房子里,因为我退学了,我再也不想念书了。我经常在晚上穿着那件红色的滑雪衣来看你,为你带去从家里偷的好吃的,一个一个小塑料饭盒。我喜欢你,因为你漂亮,我从小说就喜欢漂亮的男孩子。你有一双大手,你的眼睛像巧克力,你的厚嘴唇那时总是红红的,你的小屁股像个苹果。我们在一起都聊些什么现在一点记不得了。我每天兴奋得要命,心里慌慌的。妈妈以为我交男朋友了。有一天你吻了我,我回家告诉我妈,我说妈妈并不是因为我太年轻才去尝试,我们很近,真的我们很要好,妈妈这是不是爱呢?我妈把我叫到厕所,她教我各种避孕的方法,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说的全是反的,我妈和我一样晕。她那时对我是没办法了,她把我的情况尽量想得很严重。后来你考进大学了,我穿着粉红色的塑料凉鞋去送你,火车开走的时候我想你再也不会回来。我经常给你打电报,我喜欢电报的速度和直白,那是我最初的写作。后来邮局的人都认识我了,一百多个字才算我一块八毛钱。后来你回来了,当你告诉我你是个绝对的同性恋时我打了你一个耳光,在与男人有关的问题上,我从此就有了打男人耳光的坏习惯。这是一种病,通常都是在封闭的、有地毯的、有空调的、没有音乐的房间里我会对不陪伴我的男人犯这样的毛病,虽然总共才几次,但我一直很后悔,我觉着自己很失败。
奇异果
我很偶然地撞到了他的事里面。厕所的味道,暧昧的味道,恐怖的味道。其实我也害怕,威胁是来自各方面的。那时我们总会问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好像谁不去欺负他,谁就不够酷似的。这有点莫名其妙,我想我得帮他。那小女孩让我的灵魂已飞走,除了我,除了她,到今天为止你都是惟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所以那时我逼迫自己必须具备一种刀的气质,这是一个机会。是的他很感激我,但是威胁从来没有散去。把灯关上它便到来,我们从那种气味里来,那种气味成为我们共同的秘密。这很惨痛,也很迷人。他喜欢和我在一起。他常和我一起走在冬天的街道上,他说冬天走在马路上会有一种兴奋的感觉。记得我们常走的那条大街的拐角处有一个小花店,黄昏时分,里面总会亮起一盏小灯,灯火鬼光,闪闪烁烁,神秘温情,刚到美国的那一年里我整天想念那条大街。
我
17岁到28岁之间是可以忘记很多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月亮都在怀旧。全世界都是诗人。明天有一个月饼聚会。今晚我本来是应该在家里选衣服,试衣服的。月饼聚会五朵金花聚会金枝玉叶聚会。上海是母的。像个舞台,每个演员却都没有台词。周末赶party,经常在不同的地方碰到同一批人,这是最没劲的,也是最有意思的。我每次都要精心为自己挑选衣服、饰物以及化妆色调,我要求自己是香喷喷的、有很多秘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样,我想我是情不自禁的。我需要把自己融入其中,我需要用这种方法来爱上这个城市,而且我知道其实这不可能。我要睡了,为了确保我明晚在聚会上出现时没有黑眼圈,我现在必须睡了。明天你来替我化妆和选衣服吧,因为我今天选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