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情人

3个月前 作者: 棉棉
    你最近的一次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什么地点?什么人?男人?女人?新情人?旧情人?如何得手?如何脱身?有没有向对方说假话?对眼前的朋友说什么?有没有快感?有没有罪恶感?有没有罪恶快感?有没有交换名字?有没有虚报年龄?有没有假扮高潮?有没有心动?有没有不能自拔?有没有上气不接下气?有没有好戏出现?一个人睡在床上有没有问过自己以上问题?有没有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谈得更多?


    他问着我这些好玩的问题,像一个话剧演员,表情神圣,像是即将把我处决。我不知道这个可怜的虚张声势的男人怎么就又他妈的突然出现在我生活中。确切地说我是被他绑架的。条件是我得和他在我的家一起生活一个星期,否则他将剪去我情人的长发。


    这个男人霸占着我的家,他拿着我的玩具手枪对着我的脑袋“啪啪啪”地唱着放倒我的歌。没想到一年不见,他还是如此膨胀。自从这个男人卖掉了我的手提式电脑(他给我的订婚礼物),自从他开着一辆北京吉普在某个午夜穿过一家“麦当劳”之后,我已认定我的人生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系。现在他又突然出现,现在他又把一切带回来,12月27日,我平静的家掀起狂澜。


    我和奇异果的关系


    奇异果开门进来。


    你走吧!让我来处理。千万别报警。


    奇异果看看谈谈手上我的玩具枪一下子笑得喷了出来。


    你好!我们以前在另一个城市见过。


    是的我们以前有过一些共同的朋友。不过现在我没有朋友。现在我是光脚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怎么?要打架?


    不打架,我现在不打架了。


    你们要旧梦重温。


    我和这个女人有了新的麻烦。我想请你在外面住一个星期,行吗?


    好吧,我可以离开,既然你和这个女人有了新的麻烦。但是只是一个星期,而且我希望我回来时这里可以保持原样,行吗?


    奇异果始终没有看我。他走出之后又重新回来。他说他要收拾些东西。我问他你准备住到哪里去?他说一个朋友家。我说哪个朋友?他说你不认识。他再次走出门时终于看了我一眼,他说我会打电话回来。


    黄昏,背景音乐是古典歌剧《我爱这淋病的春天》。除了歌词,其他一切均属古典歌剧范畴。我也爱听古典歌剧,在这间房子里,只有和奇异果在一起的时候。


    我们的卧室,冷色调。我们的镜子,有四个轮子的、椭圆形的、落地的那种。我和奇异果裸露着上半身,他的左手搂着我的肩,我们的身体靠在一起正对着镜子。


    落日和上升的月亮给我们带来灰色的光线,我和奇异果通常是这种时候起床,我们喜欢在这种时刻裸露我们的上半身一起坐在镜子前。


    我们都有一样大大的头。一样的中分长发,直直的,亮亮的,不多不少的。一样瘦长的脸庞。一样多雨的大眼睛,一样的尖刻眼神。一样的血糖不稳。一样的厚嘴唇,干燥的,弯弯的。一样的黄色皮肤。一样营养不良的修长。一样突出的锁骨。他头发的颜色是黑棕色,我头发的颜色是黑蓝色。他的鼻子比我的宽,我的胸部稍微比他的大一点点。


    我们在镜子中摆直自己的身体,脖子紧张,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表情。我们非常善于这样来感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直到夜色来临,直到再也无法准确捕捉到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神。


    这样的黄昏最能说明我和奇异果的关系。我们不是兄弟姐妹,不是情人,我们是伙伴。有时奇异果会捧起我的胸亲吻,然后我们会一起笑,笑什么我不知道。西方的古典歌剧在这里显得如此矫揉造作,这正是我们需要它的原因。


    星星慢慢旋转,黑暗像一种疾病来临,我的问题通常在夜晚出现。


    我们的车穿过秋天的夜上海,我回味着空气里那刚刚逝去的夏天的味道,香港的九级台风,伊丽莎白医院,空调味混合着烟草味、香水味,棉花糖的味道,我的偏头疼。


    机场的广播在不停地预告着各个国际航班的抵达时间,棉花糖进入我空洞的双眼时,我


    对他的笑容像是一滴滴落在半空就已虚弱的眼泪。他没有拥我入怀,在去酒店的路上,他用他的手指触动我的小腿。进入酒店的房间时,我开始仔细地看他,我盼他盼得筋疲力尽,我盼他盼得像个怪物一样不懂拥抱。


    我点烟的时候他过来抱我。当他的身体离我最近时,他的眼神和他弹吉他时是一样的。他那紫红色的长发迅速地覆盖在我动感的肚子上,他的嘴唇是棉花糖,我爱他的嘴唇胜过爱他的一切。他说我爱你,他说给你全部。他的湿度,他的气味,他的眼中的波涛,摇晃的睫毛,嘴唇的厚度,头发中分线的晃动,苍白的指甲,弹吉他的手指,皮肤的颜色,他的呢喃,他的呼吸,他身体的角度,肉体的细节,他的节奏,他的温度,他带着我所渴望的温度,这一切构成了我现在的高潮。


    乳白色的月亮悬挂在半空


    奇异果打电话来提醒我别把演出备忘录忘在了家里,他说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顺便可以把备忘录送过来。


    晚饭在11点开始,我们的餐桌设在花园酒店三楼的大阳台上。乳白色的月亮悬挂在半空,乳白色的不锈钢桌椅在月光下像是被洒落的牛奶一样隐约发光,一座白色的拱形歌剧唱台成弧形状突出在半空,乳白色的低光从拱形的角落里向外蔓延,夜晚在这里很重要。阳台外面是一片黯淡的绿色,那是一大片的法国梧桐。高层建筑和各色的霓虹灯在树的影子里像积木似的闪烁着我们的眼睛。今夜的上海,薄云的气息亲吻过月亮的耳际,风似乎把月亮的影子吹在了我爱人棉花糖的脸上。


    我的爱人


    他有着一张香槟酒的脸,热带雨林的身体,他说他爱我,我就信了。相爱的感觉很迷人,他的孩子气让我感到安全。他一抱我,我就感动。他吻我这里,我到达了高潮。我曾日夜祈祷老天给我一个我要的男人,我不在乎我会去到哪里,只要让我找到老天给我的男人。见到他,我想这次终于对了。无论他在哪里,我的呼吸都会紧紧跟随。


    拥抱


    我感觉到黑色的眼睛在被风吹乱的头发的缝隙里刺过我的后脑勺,那是他的呼吸,病态而执着的。我转过头的时候,他的最后一步脚跟像灰一样地落在了我的眼前。他穿着一条曳地男装皮裙,像一把黑夜的扇子。


    我把他介绍给大家,我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奇异果。


    然后我们拥抱。我和奇异果随时随地都会拥抱。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躲起来了,所有的欢娱都不新鲜,我们各坐在黑暗里没有声音。从他第一次的出现到他每一次的出现,都让我想和他拥抱。仿佛他可以看见我的所有,仿佛我可以看到他美丽的飞翔。好像只要我们抱在一起,就算失去了全世界,我们起码还彼此拥有对方。


    在化妆间


    为什么我走哪里你跟到哪里?我没有告诉香港人我们是住在一起的,所以我现在也不想让大家知道。


    我没有告诉香港人我们住在一起。


    但是你谈话中一直在暗示我们是住在一起的。我有点高兴,因为你在嫉妒。但我不喜欢你的这种做法,你打扰了我的生活。


    关键问题是你不尊重我的男朋友。你让我和棉花糖都觉着不知道怎么做是合适的,你企图让我们当众出丑。


    我相信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感觉。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谁会在乎谁是你的男朋友?


    你不要捣乱了,他只是到这里来演出,无论如何我也去不了香港,去不了香港我就离不


    开你。所以,去不了香港我就离不开你。


    去了香港你也离不开我。


    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这个,事实上你知道我和棉花糖所有的一切,为什么到现在才和我争这个问题?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事实上是你在故意找麻烦。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拿走了我放在手提袋里的备忘录?


    对的,那是我干的,我想和大家在一起。


    无论如何我觉着你在故意和我过不去,你不能这么搞我。我不想让棉花糖觉着我和他说过假话。


    你可能会和他说过什么假话?


    我说过我在上海的生活:没有男人,有特别亲密的朋友,温暖,没有痛苦,漂浮而去。其实我有没有男人棉花糖也许无所谓,他也管不着,但是现在我不能让他感觉我在说假话,那多不好!


    其实你可以告诉他我们的情况。


    问题是我开始就没说。所以我现在也不好说。就是,我当初为什么不说呢?


    所以这不是我的错。


    奇异果一边小声地和我争论着,一边迅速地帮我搞头发。


    棉花糖拿着我的电话进来,电话是小妖怪打来的,她负责此次演出的音响和宣传。她又一次重复明天记者招待会的名单。传媒是一种空气,杂志老令她神经紧张。


    把电话关上我才看见奇异果和棉花糖都站在我左边抽烟。


    我说棉花糖我应该告诉你,这个男人是我生活中最好的伙伴。我和他距离适中,彼此信任和接受我们每天睡在一起,但是我们没有性关系,这听起来有点怪,但这是事实。我们在一起生活,我们有两条电话线,所有的费用一人一半。大多数人以为我们是一对情人,我们经常一起出现在舞会、私人酒会、地下音乐吧,在这个空洞的城市,我们带着梦的力量成为一张海报,人们认为我们是最合适的一对,这种感觉不错。


    我们互相依靠。


    棉花糖对我们展露笑容,宝贝棉花糖的笑容,就像是夏日里突然出现的泉水。他不善言语表达,也不会过分好奇,但是他会一个人慢慢想。


    我在镜子里看到化妆间雪白的瓷砖把我们的脸映得雪白,我抱怨奇异果给我的眼帘打了太多的亮色眼影。


    一声枪响


    棉花糖曾经把头靠在我的胸前说我好想去上海演出!


    他当时的笑容极灿烂。为了他这一刻的笑容我和小妖怪代价惨重。


    小妖怪是那种凡是我的决定她都会支持的朋友。其实我和小妖怪都不喜欢重金属,但爱的力量是伟大的。为了区别于其他的演出,我还让我的另一个这样的朋友在舞台的左侧做了一个冰雕。我想把这场特殊的演出作为一份爱的礼物送给棉花糖。从赞助到演出证到减价机票到减价酒店到媒介推广到音响到保证这场重金属演出的现场文明,所有一切的折磨以小妖怪的一声枪响而告终。


    在演出就要开始的时候,小妖怪还是没能搞好音响的线路,所有的环节都没错,但在开演的前一个小时所有的音箱突然没有声音了。我们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但是所有的音箱就是不出声。小妖怪就是这样的,如果每一件事有100级台阶,那么99级她都会走得很完美,但到最后一格她总会出错。


    按照合同规定,如果演出因为场地、乐队、音响而无法正常进行的话,我们将赔偿赞助商所有的费用。这等于让我和小妖怪去死。我和她大发脾气,我认为这是她的过失。


    最后我们看到小妖怪拿着一把和我一样的玩具手枪在舞台上乱走一通并且还放了一枪。要知道这把玩具手枪从形状到枪声几乎和真的一模一样。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警察立刻把小妖怪带走,并且命令演出取消。


    小妖怪当晚就被释放。赞助商这边我们的解释是她大麻抽多了,想制造气氛,我们很抱歉。事实上小妖怪从不抽大麻,并且她也不会那么失去理智呆呆地冲动。


    这事是小妖怪一个人迅速设定的。警察冲上舞台时我才反应过来她是怎么想的,事后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乐队的人想到她是因为抽大麻搞成这样也拿这事没办法。我那天情绪极为恶劣,我知道以后不会再有赞助商找小妖怪演出,这将是我们的重大损失。但我还是认为小妖怪是个小英雄。我为她骄傲。


    冰雕


    这个舞台上的冰雕是插电的,我们知道在演出过程中它会不停地融化。大卫和马当娜站在一个巨大的透明鱼缸里。最后大卫和马当娜全部融化成水,只有马当娜的金属胸罩漂浮在水面上。


    会唱歌的杯子


    小妖怪从警署出来后说在那里写检查时我看见了一个杯子,那个杯子和动画片《美女与野兽》中那个会唱歌的杯子一模一样。我想,这是一个盘子和杯子的世界,我听见破碎的声音,却找不到破碎声音的方向。我想明天我拿什么喝茶、吃饭呢?


    化妆


    因为演出的枪击事件造成轰动,棉花糖他们被请到部落人酒吧演出,在那里他们玩得很开心。棉花糖开心的时候会对我特别好,他是这种王八蛋。他除了做爱以外,只能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弹吉他。他是那种一根神经的男人,我爱这种男人。我爱一切青春、纯洁、单纯的疯狂,我爱着他的疯狂和我的疯狂。


    我总是爱上绝对会让我受苦的男人。我在男人这方面的品味一塌糊涂,我知道,但我没办法。


    奇异果每天拎着化妆箱到我和棉花糖所住的酒店为我化妆,每天改变我的发型,令我费解。我知道这几天有一个大型的时装秀在上海,他应该会非常忙,我认为他来不是要为我化妆。奇异果说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我占有绝对的优势。这个男人永远了解我们之间怎


    么回事。他甚至无法了解你。我知道你只是出去旅行几天,你会回来。但是我还是要来。


    奇异果平时喜欢看杂志和不停地喝咖啡。他的每一次化妆都是即兴的,刹那间的灵感。他不在乎女人的灵魂,他在女人的身体上创造他理想中完美的灵魂和完美的生活。他为我化妆时我可以感觉我们彼此的兴奋和满足。


    我迷恋他工作时的专注眼神。他自己也化淡妆,但他永远只为自己化一种妆,他相信自己绝对够美,只需几笔就会完美。而他为我化过无数种妆,他把我的每一种特点无限放大,他最喜欢画我的眼睛。化妆师的颜色把戏,以无孔不入的姿态闯入我的生活。我是他的灰姑娘,他是我的水晶鞋。


    奇异果每天匆忙来去,他和棉花糖成了朋友。他们约定一起去dd’s健身。棉花糖没有过问过我和奇异果的事,他似乎一点也不嫉妒这个男人每天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我想这是因为他天真和简单,并且有接受所有奇怪事物的能力。我又想这是不是因为他不在乎我的生活,他不爱我呢?想到这点就像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奇异果站在棉花糖的身后看他的身体。我站在这两个男人的右侧看他们的身体。他们都有着极为光滑的背部。我酷爱亚洲男人的光滑的背部。


    小妖怪很怕见奇异果,她说奇异果的眼睛很邪恶。而现在奇异果只敢站在棉花糖的身后看他的身体。


    他想像着抚摸这个男人的皮肤会有什么样的感受。男人的皮肤和女人的皮肤是如此不同,这两种快感绝不冲突,所以他不会迷失。男人可以激起他的征服欲,而他完全知道如何使一个男人快乐。女人很软,女人让他有好奇之心,女人的魅力他抗拒不了,其中包括他身边的这个女人。


    他们不讨论对对方的感受,“疯女人”是他对她的爱称。他和以前所有的女人都不是这样的关系。不是这样的情况待久了他就会烦,会抗拒,但他从不主动提出分手,他会幻想,幻想对方是个男的。


    他一直以为会好的男人无所谓,但他还是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香港男人搞得极失落。这个男人弹的吉他热烈、敏感、完美主义。在舞台上他的头发那么美!他活得简单、透明,仿佛连他的颓废都带着月光的气息。奇异果知道这些是自己所没有的。他好像只有在小时候才有过失落的感受,那时他的家乱糟糟的,他觉着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那时他看着雨天会流泪。


    奇异果看着棉花糖想像着我们做爱时的样子。他了解棉花糖做爱时的样子,因为我什么都告诉他。他不需要看我的身体,我们熟悉彼此身体的外表。


    我们熟悉彼此身体的外表


    有一天我告诉谈谈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放我走。你一直在利用我制造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你想让全世界为你感动,这是你的惟一目的。


    那以后我回到上海,我每天泡在各色人种混合的酒吧里,我每天在寻找一张可以令我惊奇的中国男人的脸。我是个很不独立的女人,我通常需要新的男人来忘记旧的男人和我以前的身体。


    有一次,奇异果来到我的面前,他是我高中的同学,和我一样大,却似乎受过很深的伤害,我爱这种受过很深伤害的男人。他说我很美,被一个美男人称自己美,我心旷神怡。我说在黑暗中现实会被照亮,我们为什么不去做爱?我把他的手放到我的胸前,我说这是我的心,这是我的生活。我们现在就为我们的做爱作准备吧!没想到奇异果立刻就回答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来到他的家,在电梯里我们急不可待,进了家门却一起打乒乓球,看杂志,诉说彼此的秘密,吃寿司,好像从来没和一个异性朋友这么合适过。当我们抱在一起睡的时候却没什么性的冲动。至少我的情况是这样。没有就是没有,没有冲动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做爱的,无论对方是谁。而第二天我却长久地对着我浴室的镜子看自己,我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


    后来这样的夜晚多了,一切都太自然。我们会接吻,抚摸,我们也感觉得到彼此的兴奋,但我对他身体的欲望始终不强烈,当我的欲望不强烈的时候,我害怕我们之间的改变,我情愿维持现状。而他和第一个晚上一样,从不主动。我们似乎都不觉着缺点什么。这样的夜晚多了,我们就住在了一起。


    我们彼此交流每天发生的故事,其中包括他对男人的感受。我会幻想他把我藏在他的口袋里去和男人约会,我有点激动,但不会嫉妒。我想他的性倾向只是取决于他今天爱上的是谁,他想靠近一切他认为美的事物。他经常外出约会,但他每天回家睡觉,并且从不把情人带回家,事实上他从不让我和他的情人见面。


    天天住在一起总有冲动的时刻,因为我们经常会突然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身体。冲动的时刻,有时我们会在家里听一些地下舞曲,他为我变换各种装束,我们会跳舞到天亮,然后听着印度音乐一起睡去。有时我们会玩扑克。而有时我们会彼此等待。这么等来等去,我等到了棉花糖。


    事实上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的性生活少得可怜,我和棉花糖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好像我的欲望在跟着我的心走,到了爱情我不再给自己其他的机会,所以爱情有多神奇!


    你在对谁保持忠诚


    有一天有一个人问我:你在对谁保持忠诚?


    在健身房


    我看着他们两个,直到我把健身房看成一个橘红色的水族馆,背景音乐是西班牙吉他,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屁股在晃动,那很美,我不知道那是谁的。


    我看着他们两个,直到我开始沮丧。我的身体在呼吸中散去,我再也不能理解我自己。因为我感到如此的孤单,如此的无依无靠。


    清醒乐队


    在棉花糖回香港后,我们照例每天通电话,他打过来一次,我打过去一次。奇异果每天在我身边入睡。我每天听清醒乐队的唱片,我每天听着一个清醒的疯子在和我说话(他真的在和我说话),我的心被他填满。那唱歌的人似乎是个对爱本身没有什么兴趣的人,但他冰冷的甜美给我温存,我不再势单力薄。没有一张唱片可以让我如此反复地听,我搞不懂我对这张唱片是种什么样的古怪激情,我天天听,不停地听,音乐离身体最近,音乐令我飞翔,飞翔的时候我写作,“写作”这个动作让我远离所有的危险。而有人提醒我不要听音乐写作。他说那样你不会清醒,而你不清醒的时候写作会忽略小说本身应该具有的东西。


    什么时候我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表现了?这是件新的非常糟糕的事。今天的文学是什么?一想这我就发疯。我是一颗走火的子弹。


    第一封传真


    文学角-thchno报


    女作家王小花昨日被其旧日男友劫持


    本报讯:27岁女作家王小花昨晚在上海部落人酒吧被劫持至自己家中。劫持者为其旧日男友李小谈。据悉李小谈威胁要剪去王小花香港男友的长发,因此王小花在接受本报电话采访中拒绝承认以上事实。现有关部门正紧密注意此事件之动向。李小谈,汉族,北京人,30岁。曾是某独立音乐制作公司老板,该公司曾大力推广中国新音乐,并积极参与打击盗版保护知识产权运动。李1997年初宣告破产后定居香港。此人具有一定危险性,曾参与多起流氓斗殴事件,其中包括与王小花1996年在北京新疆街大摆定婚酒席时发生的斗殴事件。王小花为“隐私小说”作家,1997年曾以《香港情人》引起文坛注意。而今此事件让我们产生疑问:那些以描写自己私生活为主要特征的女作家,到底有多少力量真正面对自己的私生活?


    奇异果走之后谈谈就打开我的电脑开始工作,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理,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和他说。我只想太太平平和他度过一个星期。我愿意相信他一次。我没有别的选择,否则这个男人迟早会剪去棉花糖的长发,他做得出来的。


    谈谈在电脑上作了一份非常像报纸的东西,打印出来传去了香港棉花糖的录音室。


    这个混蛋又在威胁我


    靠在椅子上的一阵昏睡后,我在厕所发现了一张旧上海著名女影星胡蝶的画像。这巨幅黑白旧海报一定是这个混蛋男人从我家贮藏室找出来的。它是奇异果在古董市场买的。奇异果喜欢逛古董市场买旗袍。而我害怕见到所有50年以上的、被用过的东西,我以为这些旧东西上有鬼魂,所以我家里没有任何一件古董摆在外面,包括这类旧海报。


    突然见到的胡蝶海报令我毛骨悚然。


    我想这个混蛋男人不知道我害怕旧海报,他知道我害怕达·芬奇的那个。他在暗示我如果不听他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拿出那个女人的画像来。我可以确定他一定是这么算计好的。他知道那对我将意味着昏倒、呕吐、连续惊叫、持续噩梦。从上历史课时我就知道我见不得这个女人。可能是我有问题,可能是她有问题。


    这个男人太恶毒了!尽管他曾放弃事业、房子、汽车,他曾拿着几件t恤牛仔裤离开家来和我住一起。他曾经对我唱着如果你的脸上有一些泪,请不要在别人的怀里哭泣。而事实上这个混蛋男人打我、折磨我、掠夺我的财富,并且他希望我是个哑巴。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又有了什么样的新麻烦让他如此恶毒,他知道在那个妇人的画像这个问题上我是不能开玩笑的,我的心中有一个永远的恶魔。我知道这有点不可思议,但我的感受是确实的,我实在无法克服。我可以听到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呼吸的声音。这个世界是不可知的,而我如此惧怕不幸。


    我冲进厨房拿出那把德国钢刀。


    我对着谈谈的光头说告诉我我能为你的痛苦做些什么?


    我哭了。一团火焰穿过我的身体,突然的欲望和改变让我如些晕眩,我又回到1996年的北京,我愿意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我说请你别再表演你的冷酷和你的冷。有人说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


    我在你身上失去过什么?我现在想挽回什么?


    你失去的是机会。而你不可能再有机会利用我。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们之间可能会有什么新的麻烦?你又痛苦了吗?


    我为什么会痛苦?


    因为你的名字叫痛苦。你享受痛苦。痛苦是你的毒品。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把你给得罪了。你从不懂得快乐,你是可怜的。


    你可以现在砍死我。明天也许永远不会到来。我们都喜欢这种感觉。砍死我你一定自杀。你会选择切腕或者安眠药。然后你的书会突然卖得很好。你就是个上海女人。你喜欢被注意,你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你愿像个传媒的小丑一样带着谎言向着世界死去。


    随便你说什么吧!我只想告诉你你每恐吓我一次,我会砍你一刀,我们可以彼此砍来砍去。我男人的长发也得罪你了吗?我离开你,你剃了个光头,你继续表演,让这个世界为你对我的爱情感动。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因为你长着一张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你从来没碰上过好男人的脸。因为你有一张被打击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碰上过好男人!


    你看看你都写些什么?你在《九个目标的欲望》里把我给谋杀了,你为我设计了一块玻璃板,你为我设计了一种番茄三明治的食品,你还为我开了雨天的追悼会。而事实上我不活不活也活到了30,我“为了爱梦一生”。你说“他的脸像一张永远没有整理过的大床”。你说“他做爱简单得像一条t恤标语”。而你的那个《香港情人》呢?他好得像天使。他是孩子,所以他会被改变。孩子气的男人恰恰是最不安全的,你这个笨女人。


    你在暗示什么?


    我在暗示什么你自己去想。我不会告诉你。你有没有想过“真相”这两个字?你有没有思考过?你有没有用你的女人的猪脑想过“真相”这两个字。


    谈谈不停地吼叫着你有没有你有没有。我被吓着了。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怕了。你总为自己的不自信寻找谬论。你把真相放在了哪里?我做爱真有那么糟吗?既然你在小说里说你从没有爱过我,那么你和我在一起一定有目的,那我也是被利用的。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利用。而你呢作家?你了解你真正的一生吗?


    我将在今夜的雨中睡去


    伴着国产压路机的声音


    伴着伤口迸裂的巨响


    在今夜的雨中睡去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风会随子夜的钟声北去


    带着街上乞讨的男孩


    带着路旁破碎的轮胎


    随子夜的钟声北去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孤独的人们


    我曾在许多的夜晚失眠


    倒在城市梦幻的空间


    倒在自我虚设的洞里


    在疯狂的边缘失眠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我曾在许多的夜晚失眠


    倒在城市梦幻的空间


    倒在自我虚设的洞里


    在疯狂的边缘失眠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我觉着越来越有些疲倦


    听着隔壁提琴的抽泣


    喝着世事煮沸的肉汤


    越来越有些疲倦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孤独的人们


    ——鲍家街43号《晚安,北京》


    《晚安,北京》在《九个目标的欲望》中出现过。我和谈谈认识的第一个晚上听过这首歌。这是谈谈最爱的一首歌。我一听这首歌就会想到我们相识的那个晚上。我一想起谈谈就会想到这首歌。因为这首歌,我总是对这个男人恨不起来,这首歌成了我对北京所有的记忆。


    谈谈的口吐玉珠被我的惊叫终于打断。他说叫吧叫吧!如果你以为这里的空气充满了承


    诺,你就错了!现在除了叫你还可以干些什么?


    《九个目标的欲望》,写于1997年2月,那时我边写边打电话向谈谈追钱。可我发誓我没想在小说里报复他。我发誓。


    谈谈终于答应不再改变我的家。他答应之后我放下了刀。除了与钱有关的事,其他事我知道他一般是说到做到。


    第二封传真


    文学角-techno报


    这个隐藏在王小花背后的


    香港情人究竟是谁?


    本报讯:青年女作家王小花今天依然被囚禁在自己家中和她昔日男友、她惟一曾有过的未婚夫李小谈一起。据可靠消息来源王小花并非只有一个情人。事实上一直与王小花同居的是某跨国公司亚洲部首席造型师。而王小花之香港情人到底是谁还有待查证。据悉王小花1997年曾去过香港,并于九级台风之日在某酒店切腕自杀且一度生命垂危。对此事王小花在接受本报电话采访中再次否认。据王小花的朋友透露当日王可能因为喝了一天的酒,加之狂风大雨,岛内一切交通瘫痪无法外出。而其香港神秘男友非但不在身边,而且一整天都没有与之联络。事实上她很快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负责任的,并且觉着此事极没面子。她是个命大的人,凌晨4点居然有一个朋友走路到酒店去看她并使她脱离危险。他们有协定此事与任何事任何人无关并绝对保密。但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被伊丽莎白医院的工作人员捅了出去。


    这个香港情人究竟是谁?他竟有如此大之吸引力令王因为他而自杀(王素以“文坛铁女子”著称);频频来往于深圳上海两地;长途不断,致使电话账单高筑;几乎放弃大好写作前途整日忙于与音乐有关的事务,并且今天为了保卫他的摇滚长发而被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囚禁。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执着?是否真的如某流行歌曲所唱“爱到飞蛾扑火是种堕落”?王小花之爱究竟是谁?女作家私生活如此混乱,可悲可叹。在感怀世风日下之同时,我们不得不对其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啊!


    有许多人打电话来,奇异果很配合,他一点也没向外界透露什么。我希望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让我的朋友们知道。因为谈谈的暴力倾向确实严重,一触即发,我不想添乱。


    奇异果每天起码两个电话,睡前一个,睡醒一个,如果中间他有什么新闻还会来电话。我没有告诉他谈谈说棉花糖的事,其他的情况他都知道。


    谈谈每日吃力地给棉花糖编报纸、王小花作品分析。王小花的悲剧是什么?王小花的最爱究竟是谁?王小花快乐吗?王小花的父亲是著名爆破专家而事实上他研制的最好炸弹是他的女儿。王小花黑色过去大披露。通过王小花的经历我们发现了什么?谈谈曾控制中国娱乐媒介,并在各大杂志报纸风云一时,其中包括刑事案件。我想他可能是想在这事上再过过瘾。尽管他的无聊让我哭笑不得,我想只要他不制造什么混乱,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只是奇怪,他怎么会对我的事情那么了解呢?


    他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绝对尊重我的任何隐私权。他每天叫很多外卖,我们轮流付账,新年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听《波西米亚狂想曲》。他每天逼我喝很多果汁,他以前就这样,因为他认为我抽太多烟对皮肤不好,可他没有注意到和奇异果在一起后我的皮肤情况已有了很大的改善。奇异果说过你要从外到里把自己一点点搞好。


    谈谈对我的好在我眼里也是种表演,那只会令我反感。我很难受我们两个搞成这样。可在被改变的牙膏上,我突然对他产生了某种温柔。在我半夜上厕所对他随意的一瞥,让我对生活莫名感动。谈谈依然酗酒,只是他不像以前那么愤世妒俗,他的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了,事实上我们几乎从不交谈,他没有和我谈话的欲望。


    一年不见,他是真的变了。


    他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选择棉花糖呢?你知道吗他会白痴到以为上海真有这么一家报纸。或者干脆以为是我在和他开玩笑。或者他根本看不到,因为我打过很多次电话他都不在录音室。


    他不会那么傻吧?


    你不知道的,他是有些傻傻的。但他从不骗我。我喜欢这种感觉。对于这种男人,我总是没有办法去指出他的过错。有一天他打电话来,他说我是个缺乏想像力的作家。他说他给我一个动机,他说我们生活在太阳系中可太阳系背后是什么呢?他说那是一个黑洞,黑洞里有什么呢?他说你去想想看就会写出一个小说。我说黑洞里有什么?黑洞里全是巧克力。他大笑起来,他说我一点想像力也没有。他是那种简单的人,事实上他的简单让我更爱他。他不了解很多事,他对音乐的反应很本能,他没什么创造力。所以他不可能搞懂你要干什么。


    你认为我要干什么?你这个笨女人,你爱的男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


    我喜欢有点缺陷的男人,他们更有美感。


    你笨得已不可救药了。你真的以为他是那么单纯吗?你的棉花糖爱人有多久没有给你电话了?


    他是男人嘛,我又去不了香港,我管不了那么多的,我觉着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连他住的地方的电话都没有。你打他的传呼他不回对吗?其实这两天你每天都打电话找他,我都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你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本来想这样给他传真他总该会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我想看看在你身上是谎言的力量大,还是真相的力量大。我在帮助你一起把他找出来。我想有人会看到这份传真,会设法通知他的。而他就是不出来面对。他根本无所谓,他不关心你你懂吗?这就是你的香港情人。你因为《香港情人》而出名,很快你就知道这将是你最大的耻辱。


    不会的,我一直以为他去日本演出了,我想他随时都会回到香港,他有时间就会给我电话的。如果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别这样,我受不了的。


    我看着棉花糖画的唱片封套开始哭,两个星期前他还对我说你不发脾气的时候我爱你,你好的时候我非常爱你。可我越想越不对劲。我通过电话开始了我的调查,我家里的电话开始热闹起来。现在是弄脏一切的时刻。最离谱的是我认为的这个只会弹吉他的穷孩子,这个好孩子事实上是整间公司的老板。也就是说在这件事里骗我的不止一个人。


    我突然觉着自己挺厉害,居然有人要这么花心思骗我。


    我终于明白做音乐和钱关系太大,和钱有关的地方就一定有利益,而一牵涉到利益,所有的事都可以不单纯起来。我也突然理解了谈谈在以往的战斗中为什么经常靠打架来解决问题。


    谈谈说以前我对你糟糕是因为你对我糟糕。而这个男人呢?我们之间至少还有一些真的东西,而你和这个香港情人之间是什么?


    第七天


    文学角-techno报


    王小花终于打破沉默


    (本报特别披露独家专访)


    本报讯:近日,女作家王小花被劫持事件经由各方面媒体披露后,一时间传闻颇多,真假难辨。昨日,王小花致电本报,主动要求采访,澄清有关事实。以下是本报记者在其独居家中的采访实录。


    记:首先想请问你关于这次劫持事件是否属实?


    王:不存在劫持。纯属朋友相聚。


    记:请问是一位什么样的朋友?以致传闻与您所说之事实大相径庭?


    王:其中奥妙很难解释,总之不存在劫持。


    记:据传《香港情人》确有其人,此次事件是否与他有关。


    王:是的。


    记:你认为你的作品和你的生活是否一致?


    王:从态度上讲始终是一致的,我愿是只小鸟,用飞翔来展示我的翅膀(沉默)。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是虚弱的,有时甚至是惹是生非的、生气的、迷糊的。


    记:你是否曾为你的爱情而失控,并且自杀呢?比如说在香港。


    王:我会因为爱情而失控。爱情有时确实就是一阵呕吐。但我不会自杀。我愿享受我的生命。我无法忽略那些美妙而热情的男人,有时被男人折磨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记:那么您可否告诉我们此次事件与您的香港情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关联?


    (当记者提出这个问题时,王的面部表情极为冷漠近乎呆滞)


    王:什么样的关联?很简单,我又输了。这一次我输得太快,很难接受。输了什么不知道。


    记:你能否告诉我们真相?


    王:你想要什么样的真相?我可以确定的真相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记:什么样的感受?你能否具体些?


    王:《香港情人》是一个骗局,而我现在陷入噩梦般的绝望,我曾经认为我是被毁掉的人,现在知道我这次才刚刚被毁掉。


    记:你们是否感情已破裂?


    王:破裂?什么叫破裂?请别对我用这种可笑的字眼。你们想知道什么?无非是想知道他是谁?他怎么了?我们怎么了?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如果你想了解。我不会把自己隐藏在所有的错误背后,无所谓的。生活把我越搞越笨了,我是个笨女人,笨得就快崩溃。为了可以利用我,他为我设计了一个骗局,他其实是个糟糕的演员,问题出在我这里,我看到了他的简单,我把简单和诚实混为一谈。或者谁都没问题,这只是命运。今天他不想再演下去了,因为他不需要再利用我了。我有足够的耸人听闻的证据来相信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是个只会弹吉他的傻蛋,瘾君子,他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不能确定我今天是否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我们怎么了!这其实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故事。本来没必要搞这么大的。漂亮的男人,睡了就睡了,他不需要说爱我我也可以为他公司做事。他只是一个乐手,他有一双好手,但现在看来他的脑子是坏掉的。在舞台上他一定在想“我他妈在摇滚我他妈在玩音乐”,这种人玩的时候自己也会爽,但他永远不会感动,他的反应只是身体上的。这就像性交和做爱的区别。他公司推的音乐不是他的作品,乐手可以随时换,香港的马路上随时可以找出几个手比他更快的傻蛋。创造那作品的人才是在做音乐的人,那些作品还过得去,所以为了音乐我可以为他们公司做事,这和私人感情无关,无所谓。他其实没有必要这么花心思来骗我,那样他也够累的,真的,整个事情太失控了,他把我所有的朋友都骗进去了。我很快会告诉月亮这个故事,但愿它了解,为什么有人分离,有人流泪。


    (说到此处王由于情绪激动,开始哽咽,无法说话,双方陷入沉默。10分钟后当记者不得不结束本次采访时,王突然看着自己的黑色小喇叭裤)


    王:我今天的裤子怎么这么皱呢?(抬头,点烟)我说过,我害怕这个世界把他给搞坏了,而他当时笑得很甜蜜,他说我是不可能会变的,不可能的。谁知道事实上他已经是个王八蛋了。(吸烟)他的笑总是那么甜蜜,恋爱的秘密。生活变得太快了,大浪淘沙,他在做他想做的。而我有些糊涂了。为什么天空会下雨?为什么这就是一切?这些就像为什么我会突然可怜自己。我的脑子真的不够用。所以请你别打扰我了。我有些糊涂了,我觉着我不应该叫王小花,花没水浇,要枯萎了。我现在应该叫王小慌。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坚强点。不要再问我问题了,我是一部只能打出不能打进的电话。


    记:是否可以说你是被欺骗了?


    王:那种爱情的感觉没有欺骗我。他骗了我多少我搞不清也不想搞清了,这一切已成为过去。但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好事。有些味道会永远停留在我的皮肤上。


    记: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似乎总是在男人的问题上失败,而你的写作激情也是否因此产生。


    王:你问得太不善良了。缺乏人道。你所谓的“失败”只是我运气不好,而我现在的写作是注定的,它的质量也是注定的。这力量流在我的血液里,它和这个世界无关。


    此次采访时间很短,王小花的一反常态令记者对其现状深有感触。而当记者离开其住所时,王小花对记者突然展露其平静而神秘的笑容。


    一直到第七天,棉花糖都没有电话。谈谈找到了棉花糖的朋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原来谈谈认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证实棉花糖收到了所有的传真。


    这份第七天的报纸是我编的。谈谈帮我排版时把键盘打得“啪啪啪”响,他说爱情是丑陋的小姐妹。


    谈谈走了


    谈谈走了,他走的时候我们像两个不太熟的邻居一样平淡而友好。


    他说他教会了我如何写小说。他说其实他一直都认为我应该努力写作。他说你笨一点没关系,真的,关键是你千万别自作聪明!他说他本来希望奇异果会把这事捅出去,而他可以乘机兴奋一把,他不否认自己的卑鄙,他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了,也不想做那个“真的英雄了”。他说他现在是一个笼子里的老鼠,他不否认。他说这个男人真不错,他相信你可以控制我不出乱子,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还是跟这个男人吧。他说他的第三个目的是想打击打击再打击。打击你,其乐无穷。而他的第四个目的是因为他现在的女人,他得离开香港一个星期,而他无处可去。


    我又一次问谈谈你为什么总想打击我?


    他说因为你一有机会就要表现你的力量,一有机会就要表现你的欲望,你有很凶猛的地方,但是你不锋利,你最多是把刀鞘,这让我不安,处理这种不安的最好方法就是打击你。


    我说那么爱呢?什么情况下你决定去爱,我想爱也是从不安中产生。


    爱?很多人会爱你。你不知道吗?但是爱情,没有人愿意给你,因为你像闹钟。真的,我想我比你更了解男人。


    最后谈谈说谢谢你怕我,看我,听我,伤害我。我也在伤害你。我知道。在伤害你的时候我一定也在伤害我自己,这你不知道。有时候我也希望一切可以重来,但这不是一个关于困难的问题,这是一个关于生命的问题。


    谈谈走后,当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时,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搭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我想也许有一天他还会再来,谁知道呢?


    我的生活从睡觉开始。一般在早晨4至5点,我必须得看着电视睡觉。下午2点起床后,我会去忙一些与酒吧有关的极其琐碎的事情。我办事的方式始终是把事情做最坏的打算,因此我基本从不会出错。我是个极其狂妄的人,但仅限语言。我办完事后就开始找休闲活动,我的休闲活动在黄昏产生。打电子游戏、喝茶或者到朋友的店里去教育别人。7点酒吧开始营业,我开始观察每一个进来的人,我有着一双探照灯似的眼睛,碰到不喜欢的人我会叫别人去服务,碰到喜欢的人我也不一定会和他说话,除非是心情好。


    那个女人常常一个人来,有时脸上涂着金粉银粉,有时却一点妆也不化,极苍白,甚至有点老。其实我喜欢她不化妆的样子,有一次我对她说她是风情万种。而她说请你不要提醒我我有多好。我想这种女人太敏感,做朋友还可以。她喜欢在酒吧组织演出,听说她是个作家。可她说她崇拜我。她住在茂名路,可她频繁地到四平路我的酒吧来,她说在这里她很舒服。她说服务是一种最好的感觉。有一天她被一个我们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带走,当时我问她需要不需要我来摆平,她说没事。接着她有一个星期没来,我们都很担心,但我们谁也没有她的电话。后来这个女人开始天天来我们的酒吧。她不再喝烈酒。她让我们的调酒师每天为她调各种颜色的鸡尾酒。我们年轻的调酒师其实是个画画的,他有着一张十分孩子气的脸。他对这个女人说你不再喝烈酒说明你不仅需要激情你更需要想像。而这个女人回答爱情可以很美,但并不重要。


    我们的酒吧就是这样,经常会有这种怪怪的我听不懂的对话。


    今天的情人是什么


    有一天我突然无比虚弱,脑子里全是坏掉的事情,坏掉的感觉。我打电话给奇异果,我说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你回来吧!奇异果很晚才回来,他说我想不出你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对不起,今天非常忙,现在你可以说了。我说我们做爱吧!我说我想。他说如果你想要的话为什么不呢?其实我从来都在等你先开口。


    我们一起外出吃饭,然后去参观了朋友的新居,然后我们回家,我对奇异果说如果你想要我,我会成为你想要的。我们在镜子旁做爱。他很棒,他的嘴唇完全知道我的喜好。他似乎很喜欢我对他的爱抚,但我却认为如果我是个男人他会更兴奋。我终于了解了他双腿间的秘密。可我没有爱的感觉。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爱,但我们的爱似乎是属于做爱以外的另一个区域。


    我没有爱的感受却也到达了高潮。而我一直以为高潮必须具备爱和想像才可获得。我想我非但不明白爱的真谛,我同样不明白高潮的真谛。如果快乐来自经验,那么正常的快乐是什么?


    那以后我们频频做爱,似乎什么都没改变,但我觉得我在利用他的身体,这感觉很不好。


    我搬出了我们的家。我说我只是想一个人呆着。也许我会想做爱,我不找别人了,太麻烦了,你来解决吧,不过那和我们的爱没关系,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我要开始学习手淫一零一课,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自己到达高潮,我以前没干过,现在我会试着开始,我想这有点难,首先我搞不懂技术重要还是想像力重要,是否需要来点音乐,或者色情画报什么的。我一点概念没有,不过我相信隧道的尽头是光明。如果有一天我自己可以给自己高潮,我想我一定会激动得痛哭一场,因为我终于可以不靠男人到达高潮了。到那个时候我也许会回来。


    奇异果一直把我抱在怀里宝贝宝贝地安慰我。他说你太认真了,太认真了就会感到迷失,而你感到迷失的时候最好别作任何决定,有时我们必须沉沦下去。


    我决定让我的生活和工作重新回到地下,我又开始写作,我很久没有写作了。我写作的时候天是老大,我是老二,这个时候我是轻松的。


    当我轻松时,我就可以挥霍我的生命。当我挥霍我的生命时,我就打开了魔鬼的蜜糖罐。我努力地奔跑,努力地寻找高潮。我坐在这个世界最阴暗的地方,努力地寻找一颗最亮的星星,尽管它的光亮一定会让我感到黑暗和恐惧。


    黑夜温柔的闪电再次将我覆盖,今天的情人是什么?随便你去定。


    爱情是一种仁慈。在一个充满火焰与噪音的夜晚,他来的时候,星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写着我的名字。


    轰然倒地,他是天上掉下来的。当月亮化为我生命中的一个亮点(我无法找出破绽),我真不相信老天会把他送到我的面前。后来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们的露天音乐会因此取消),我的一切都和雨有关,我的所有重大事件都发生在雨天。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薄得像纱一样的白衬衣,我们闪电般进入爱抚。他问我你知道光怎么走?声音怎么走?空气怎么走?我被他问傻了,我的想像力被拖走了,一个最单纯的男人把我迷向死路。


    我想我一直在爱的是他,我一直在等他,等这个和我一样来自破碎家庭的、酷爱吃巧克力的男人。我常常会傻傻地问他我这么爱你怎么办?他会笑,然后会跳舞。他说所有的音乐都是用来舞蹈的。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是注定的,有什么怎么办呢?


    我们长久地分开,电波永不消逝。我学会了怎样的求,怎样祷告,求老天把他送到我身边。我是他忧郁的蜜糖,我是他的摇蓝,我是他的零。有一次他对我说你这么爱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能够面对。他晃着我的头说我一定会比你先死的。我看到他在未来英年早逝的仙境中翱翔,他迷人的孩子气!仿佛死亡给了他天使般的翅膀,他将带着它去参加友人的盛宴。然而他的话确实把我给害了。我因此常常会感应他的不测而战栗,这就像是我生命的丧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敲一下,购物的时候,早上刷牙的时候,任何时候。


    凌晨,我拿着那把一点都不像玩具手枪的玩具手枪,靠在脸盆上,我右手举枪,对准右太阳穴。


    这把精致的玩具手枪是小妖怪卖给我的,300块钱,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它买下来,直到我找到棉花糖。


    当我需要他的抚摸到难以呼吸,我就靠在了浴室的脸盆上。带着所有的不确定,我走向命中注定的地点。子弹有着蝴蝶的翅膀。子弹给他带来的爱情,子弹给爱情带来的所有,子弹给零,子弹给我所有的祈祷得到的回答。我是星期三晚上的孩子,星期三晚上的孩子会成为星期天早上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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