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3个月前 作者: 贝拉米
    世界进步的速度


    致《波士顿纪事报》编辑:1888年3月30日的纪事报刊登了一篇有关《回顾》的评论,为了答复这篇文章,请允许我说几句话。《回顾》一书是专门叙述想像中二十世纪美国人民所享受的各种崭新的社会方面和生产方面的制度与措施的。该评论者对于这些叙述并不反对;认为只要给人类以足够的时间,让它从现代混乱的社会状态向前发展,那么所描绘的这种人类幸福和道德进步的境地,未必就是高不可攀的。《回顾》一书在这方面既未给以充分时间,因而该书作者已经犯了一种荒谬的错误,严重地贬低了该书作为一本现实主义幻想作品的价值。他认为,要实现这种理想的社会形态,短短的五十年是不够的,建议作者应该把时间改为七十五个世纪。七十五个世纪和五十年之间,当然有着很大的距离,因此,如果该评论者对于人类进化可能达到的速度所作的估计是正确的话,世界的前途无疑会令人感到沮丧。但是他的见解究竟对不对呢?我认为是不对的。


    虽然《回顾》一书在形式上是一本幻想的传奇小说,但作者却企图以完全严肃的态度,根据进化的原则,对人类的、特别是对这个国家中的生产发展和社会发展的下一个阶段作出预测。作者在本书中委婉地预示了新世纪的曙光已在眼前,阳光即将普照大地;而且相信这个预言比其他预言更容易实现。由于假定发生的变化是如此巨大,人们乍听之下是否会难以置信呢?伟大的全国性的变革尽管在不知不觉中逐代酝酿,但等到一旦发生,必然具有与其规模相适应的并不受其限制的那种迅速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量,历史的教训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


    1759年,当魁北克陷落时,英国在美洲的力量仿佛势不可挡,而且殖民地的统治也得到了保证。可是,三十年后,美利坚合众国的第一届总统就职了。1849年,诺瓦腊城陷落后,意大利的前途就像中世纪以来的任何时期一样,显得毫无希望;但为时不过十五年,维克托·伊曼纽尔就做了意大利联合王国的国王。1864年间,德国千年梦想的统一,显然像过去一样遥遥无期。但在七年以后,这个梦想却成为现实,威廉在凡尔赛宫登上了巴尔巴罗萨王位。1832年,几个所谓梦想家在波士顿成立了最初的反奴隶制协会,三十八年以后,在1870年,这个协会被解散了,因为它的计划已经完全实现。


    当然,这些先例并不能证明《回顾》一书所叙述的任何类似的生产和社会方面的变化即将到来;但是也确实表明,当道德和经济方面的条件成熟,这种变化就可能飞跃发展。当时机一旦到来,没有哪一个舞台会像这个伟大的历史舞台那样,台上的一切景象像魔术般地迅速改变。所以,问题不在于必须进行如何广泛的换景,使这个舞台能适应新的友爱的文明世界,而在于是否出现了任何特殊的征兆,预示着社会变化即将到来。自从远古以来,促使这种变化逐渐接近的工作,早就已经在进行了。时代潮流导向某种社会形式的最终实现,这种社会,既能比以往更有效地促使物质繁荣,同时也必然保全而不是摧残人类的道德本能。自从人类开始有文明以来,每一声贫困的叹息,每一滴同情之泪,每一回人道主义的激动,每一种慷慨的热情,每一种真诚的宗教感,每一次不论为何种目的而更紧密地团结起来的人们相互慰藉的行动——所有这些,都加强了这股时代潮流。这种力量像一条源远流长的河流一样,一直广泛而又深刻地扩展着它的影响,最后将会把它长久以来所冲击的障碍一扫而光,这至少足以说明目前人们由于对现代的社会安排不满而产生的那种普遍的激情。不仅全世界劳动者都参加了某种类似世界性的起义,而且,各阶级的真诚而又富于同情心的男男女女也都怀着近于完全叛逆的激愤情绪,反对这样的社会条件:把生活贬低为一种求生的残酷斗争,蹂躏了各种道德和宗教的准则,并使博爱主义的活动几乎流于空谈。


    正如一座从冰天雪地的北极漂来的冰山,逐渐被温暖的海洋所溶化,终于变得动摇不定,以预示着本身消灭的剧烈的动荡冲击着大海,使之咆哮翻腾,野蛮的生产制度和社会的情形亦复如此。这种制度从野蛮的上古时代一直沿传下来,受到了现代人道主义的长期谴责,被经济学批判得体无完肤,正以预示本身死亡的强烈震动摇撼着世界。


    凡是具有远见的人都会同意,现在的社会景象正是巨大变革的征兆。问题只是在于变好还是变坏。那些相信人性本善的人们,倾向于前一看法;那些相信人性本恶的人们则抱着后一种看法。就我来说,我却赞成前一种意见。我写《回顾》一书持有这样的信念:黄金时代不是已经过去,而是在我们前头,并且也不遥远了。我们的孩子们无疑将会亲眼看见;而我们这些已经成年的男女,如果能以我们的信念和工作来作保证,也是可以看到的。


    爱德华·贝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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