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邮局

3个月前 作者: 弗罗拉
    有时提摩西爵士走进邮局,气喘吁吁,摸摸眉毛,仿佛天很热。他说:“哈!这是我们未来的邮局局长。发封三十二字的电报去廷巴克图多少钱?呵,我就知道,你不从簿子里查就不知道。我还是送到牛津的邮局吧。希望下次你能知道。你能读得懂我写的字吗?我急急忙忙写的。你的眼睛还好使着呢。不要哭得多了,眼就花了。是吧,蕾恩小姐?你一直年轻漂亮。还记不记得有回我抓住你偷摘西洋樱草?你是非法入侵啊。我把你抓个正着。我放你走啦,你当时那个……”


    “哎呦,提摩西爵士,您又在提陈年旧事。我才不是非法入侵呢,您知道我来摘花的。您父亲总是不锁那条小径的门。”


    “但那还养了用来狩猎的鸟呢……”要是没人打断,两人会一直回忆往事。


    提摩西爵士的妻子是阿德莱德夫人。她坐在马车里等男仆出去办事。偶尔她自己走进邮局,带来一阵香水的芬芳,坐在柜台对面的椅子上。她是位优雅的太太,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她高而瘦,充满了贵族气息。劳拉在教堂礼拜的时候坐在阿德莱德夫人的后排,仰慕地看着她跪下祈祷的样子。别人都是扑通一下两膝着地,她轻巧地踮起脚,跪下一条腿,再跪下一条。


    有段时间阿德莱德夫人没注意到劳拉,仿佛这个小姑娘和自动售邮票机没什么区别。有一天她亲自邀请劳拉参加樱草花联盟。阿德莱德夫人是女主席和主要的赞助人。每年仲夏,都会有大型的集会在提摩西爵士的花园举行。平时还有远足和晚间娱乐活动供会员参加。难怪那枚小小的樱花草胸章别得到处都是,教堂礼拜的时候就能看见一大片。


    劳拉迟疑了好久,脸红得像朵牡丹。夫人如此善意地邀请她加入,拒绝显得太粗鲁。但是劳拉的父亲是个政治上的自由党,完全和樱花草联盟是对手。父亲要是知道劳拉踏入了地方阵营该怎么想呢。


    劳拉不太想加入,她不愿意做人人都去做的事情。别人都说她叛逆,因为她的思想和品味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阿莱德莱夫人盯着劳拉窘迫的脸,显示出兴趣。劳拉非常仰慕夫人,希望得到她的喜爱,差点都要退缩了。突然一个声音“敢当丹尼尔”在劳拉脑海响起。那是当时救世军军歌里的一句“敢当丹尼尔,敢于独立出众”。劳拉总是用这句歌词给自己在一些小事上打气,比如不想喝第二杯酒,或是不愿和别人留同一种发型。


    劳拉抱歉地说:“我家是支持自由派的。”夫人和善地笑了:“既然这样,加入前还是要征得父母同意。”对夫人而言,此事告一段落。对劳拉来说,简直是个分水岭。此后她会笑自己在小事上“敢当丹尼尔”。庞大的樱草花联盟自然不在乎多一个小成员。夫人请劳拉参加也是好心希望她能参加一系列的庆祝活动。劳拉明白了,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总是好事。更何况有时候,说话人的话对听话人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是劳拉唯一一次参与党派运动。成年后,她支持党派里好的一面,痛恨自私自利的一面。她喜爱自由党,接着是共产主义,因为它试图改善劳苦大众的生活。她在一战前的《每日先驱报》上发表文章和诗歌。战后,她的诗歌发表在《每日先驱报》的文学专栏。“每个男孩和女孩生来不是个自由党人就是个保守党人”。然而劳拉与众不同的性格总是带领她另辟蹊径。


    一位叫本杰明的退役老军人经常来邮局,大伙叫他“老本”。他身材高大、腰杆挺得笔直,干净整洁,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神清澈。他和一个老战友住在村外一栋茅草屋里。这栋小屋是秩序和整洁的典范。花园里的花朵都显得训练有素、一丝不苟,每棵植物的间距都是一样的。


    本的老战友叫汤姆,比本年纪大。汤姆很瘦小,弓着背。他在家负责铺床、做咖喱和补衣服,一季度去一次邮局领军队津贴。每时每季,他都抱怨天气冷。本负责整理花园、购物和其他室外的差事,汤姆扮演了主妇的角色。


    本告诉劳拉,之所以他租那栋小屋,是因为门前的茉莉花让他想起印度。印度!这个地方直通本的心房。他长期在印度服役,东方的风采和神韵让他意醉神迷。他很健谈,仿佛带领劳拉体验了这个古老的国度:炎热干燥的平原,茂密的丛林,金碧辉煌的庙宇和五颜六色的集市。有些感觉、味道和身影无法表达,本只能说“感觉魂都被牵走了”。


    有一回,本给劳拉说在山上侦察地形的故事,他说:“真希望你能亲眼看见那些花。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么美的!一大片鲜红的花朵映衬在绿草上,还有樱草和百合。花田后面是白雪覆盖的山峰。真是奇景啊!奇景!今早下雨,汤姆和我抱怨天气不好。他说要是能回到有阳光的印度就好了。我说,这也只能想想了。咱们在印度过过好日子了。咱这把老骨头是再没机会回印度了。”


    其他曾在印度服役的退伍军人对印度没有特殊的感情,连回忆都甚少。要是问起他们的经历,他们就说:“那地方热得要命,还有奇怪的地名。在比斯开湾上,我们都晕船了。”这些人多数是短期服役,回来就继续种地了。他们看上去比本快乐。但是劳拉最喜欢本。


    有一天,负责运河管理的“长腿鲍伯”带着个小包裹来邮局,要寄挂号的。包裹用牛皮纸草草包了一遍,绳子打了不少节,没有要求的蜡封。他请劳拉帮忙封好包裹,说自己手太笨。“或许你打包之前,可以看看里面的东西。”


    他打开包裹,抖出一块彩绣。画上的亚当和夏娃站在智慧树两旁,身后是果树和花丛,前面有羊羔、兔子和其他小动物。绣工仔细,颜色和谐。亚当和夏娃的头发都是用头发绣出来的,动物的毛发用的是羊毛。不懂行的劳拉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件古董,因为人物和植物的样式都很古旧。她问:“这东西很老了吧?”,心里想也许这是他祖母的。


    “这东西很有些年头了。有几个在伦敦的人想看这幅刺绣。他们说这是全手工的。”见到劳拉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起了怎么得到这幅画。


    大约一年前,鲍伯在运河边的纤路上看到一幅刺绣被包在一张旧报纸里。他诚实地把失物送到烛镇警察局,警察开始调查来源。专家鉴定这幅刺绣很有收藏价值,警察开始联系失主。他们推断这是盗贼遗落的,可是当地几年都没有失窃案。警察也找不到周围地区有失窃的报案。当时法律规定,找不到失主,东西就归发现者所有。警局就把刺绣和伦敦拍卖行的地址寄给了鲍伯。鲍伯把刺绣寄到伦敦的几周后,收到了五镑拍卖所得的钱。


    谁也不知道这幅刺绣真正的主人是谁。蕾恩小姐和劳拉猜测,它应该属于某个不了解古董价值的村民。也许有天让孩子把刺绣送给一个亲戚,或是从刚过世的奶奶那里继承下来。弄丢“奶奶的旧绣花样”的孩子顶多被斥责一顿。穷人不会想到这东西这么值钱然后去报案。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邮局晚上八点关门。每年夏末的几个周六晚上,劳拉当班到九点半。她坐在门后读书或者做针线活。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打开门,几个长相粗犷的男子站在门口。他们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面庞,彩色衬衫胡乱塞在裤子里。他们是来英国收割的爱尔兰农民。这些人勤劳能干,一点都不耽误活计。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后,邮局都关门了。周日邮局也不出汇票,他们需要寄钱给在爱尔兰的家人。蕾恩小姐私下在邮局关门之后让他们寄汇票。这样解决了他们的大难题。


    劳拉从小就见过爱尔兰的收割工。小时候邻居见劳拉淘气就吓唬她:“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丢给爱尔兰佬!”可是谁会害怕善良无害的爱尔兰人呢。爱尔兰人话多,干活卖力,所以挣得比当地人多。他们就像燕子一样一年来一次,然后消失在一个叫“爱尔兰”的国度,那里的人口音奇怪,成天吃土豆。


    如今劳拉知道爱尔兰收割工的名字:麦卡锡先生、蒂姆多兰,大詹姆斯,小扎姆斯、凯文和派翠克。别处的收割工都知道烛镇绿里有个好心肠的女邮局长,她让下完班的工人能寄汇票回家。劳拉离开烛镇的时候,工作时间延长到了周日早晨。工作量越来越大,蕾恩小姐试图狠下心来恢复正常的营业时间。


    周六晚大概有十几个收割工来汇钱。年纪大点的都不会写字,他们就让识字的年轻人提前写好信,然后寄给家里。有些人悄悄地问劳拉:“小姑娘,能不能做点好事,帮我在这张纸上写几个字?”劳拉按照他们的口述写道:


    “我亲爱的妻子,感谢上帝和圣人,我身体健康,活干得多,钱也挣了不少,咱能过个安稳的冬天了。感谢上帝。”


    接着,信里开始询问妻子的身体状况,孩子、年迈的父母、多兰叔叔、布姬特堂妹,还有邻居们的情况。然后信才切入正题,提醒妻子记得付商店的账,询问卖什么东西的价钱,还嘱咐别忘了整理仓库,让妻子别委屈了自己,想买啥就买啥,要过得像个皇后一样,他永远是那个深情的丈夫。


    劳拉发现写这些信的时候,不像帮英国农民写信那样总是停顿。爱尔兰人说起话来不假思索,那些温暖的语句就像诗歌。哪个英国农民会希望自己的妻子过得像个皇后?他们顶多说句“照顾好自己”。爱尔兰人比英国人有礼貌,进门总是脱帽,经常说“请”,对小事也表示感谢。年轻的爱尔兰人喜欢赞美人,美好的词句谁听了都顺耳。


    常有吉普赛人在村里安营扎寨。他们离开后只留下一片寂静,地上的灰烬和树丛里彩色的布条留下他们曾经来过的痕迹。有一天傍晚,吉普赛人回来了。棚子升起,篝火闪烁,马儿们在草地上觅食,男人带着小猎狗在草丛里寻觅(劳拉希望他们不要伤害兔子),妇女和孩子们围坐在锅前叽叽咕咕,有时口里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叫男人们。


    村民们见到树间升起青烟就说:“吉普赛人回来了。他们身上的味道真难闻。这些人总是抓兔子吃。听说他们还吃刺猬!长着刺的刺猬啊!”


    劳拉喜欢吉普赛人,有时她希望不要三四个吉普赛人挎着篮子一起进邮局。村妇见到这么多吉普赛人会捂着鼻子。她们的味道的确很冲。那种味道是烟灰和湿润的泥土的气味,倒不是她们不够干净。


    今年信不送到吉普赛人的帐篷里。女人们都来邮局领信。她们问“有没有玛利亚的信?有没有斯坦利太太或是克里斯蒂娜的信?”。要是没有,她们会问:“亲爱的,你确定吗?要不再查查?我的小孩子在牛津医院里了。”“我女儿有消息给我”或者“我儿子从温彻斯特走来找我们。他这时候都该到了”。


    虽然村民们都觉得吉普赛人是流浪汉、偷鸡摸狗、偷人家的孩子,还喜欢骗人钱财。劳拉觉得他们就是正常人。她在邮局工作的时候,吉普赛人从没向她乞讨,也没向她推销梳子和花边。有天,劳拉帮一个吉卜赛老奶奶写信。作为回报,老人要帮劳拉算命。这位老人是劳拉见过的最让人过目难忘的。她很高大,黑眼睛闪烁,漆黑的头发没有一根银丝,脸上布满皱纹。她穿着一件男式的彩色外袍,戴着一顶软帽。她叫辛德瑞拉?朵儿,她的信件上没有称呼。


    吉卜赛老奶奶说劳拉的命很好。她说劳拉会得到很多爱,不落俗套的爱。“你会被人爱的,被素未谋面的人爱。”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谢劳拉为她写信的方式啊。


    来过邮件的亲友都对劳拉说:“在这工作一定真无聊。”她为了不显得太奇怪就偶尔附和一下,其实她不觉得邮局工作无聊。她未经世事,一些大人注意不到的事情都能让她高兴惊喜。每天都有让劳拉觉得有趣的人来邮局,闲下来的时候也能做些有趣的事。有时蕾恩小姐发现劳拉在没顾客的时候读书。虽然她不反对劳拉读书,但是当班的时候这样显得不职业。她会酸溜溜地说:“你确定不能从邮局规章里学点什么吗?”于是劳拉从书架上抽出那部巨大的硬皮书,逐字逐句地读。劳拉从这本索然无味的书里也能找到些乐趣。比如说,有一页上尽是艰涩的书面语。有个地方用“灰绿色”来指一种表格的颜色。在劳拉的想象里,这像一朵干花,隐隐泛着清香。


    吉卜赛人和爱尔兰农民能激起劳拉的想象力,因为他们特别。她对普通的村民更感兴趣,因为对他们更了解。劳拉知道那个爱上自己姐夫的女孩,女孩的手颤抖到无法打开信封,劳拉帮她打开。那个老妈妈三年没有听到在澳大利亚的儿子的消息,仍然每天来邮局希望能有儿子的来信。一个干练的劳工,结婚后十年才知道妻子有个十六岁的私生女,这个女孩得了肺结核。他对妻子说:“你把这孩子立刻带回咱家,好好照顾她。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的家就是她的家。”劳拉知道哪家每周往账户里存钱,哪家被人讨债,爱时尚的小姐买伦敦哪家店的衣服,谁给多管闲事太太寄了一只死老鼠。可是这些都是劳拉不能说的,当初签的那份声明里规定了不能透露客户信息。


    在邮局工作的日子,劳拉的生活发生了很多事情。她见到美好事物的欣喜若狂;她对宗教的怀疑和信仰;她发现人们并非她所想象时的破灭感;认识到自己缺点的如坐针毡。她为别人也为自己的悲伤而难过。她不小心见到一具动物腐败的尸体,连续几个星期沉思人类身体的命运。她仰慕一个贵族老先生,以为这就是爱。要是这位老人注意到劳拉,一定觉得她是邮局里最尽心尽力的人。她学会了骑自行车,开始对衣着感兴趣,形成了自己的阅读品味,写了不少蹩脚的诗歌。


    这本书里写了很多一个敏感、富有想象力的女孩对生活的感悟。有趣的是,无论环境和背景区别有多大,同一类孩子的思想和精神发展都是一样的。


    很多顾客骑马去邮局。邮局的门边上有个铁钩用来拴缰绳。孩子放学的时候,六七个孩子会跑到顾客面前喊“先生,让我帮您牵马吧。让我来!让我来!”。只要不是太难驯服的烈马,大家都会选个高壮的男孩牵马,然后给一便士的报酬。很多顾客经常冲到门前看看“那小子到底要干吗”,他们在邮局里办业务的时候也是心神不宁。但是没有人拒绝孩子们,这是当地的习惯。孩子们把这样的工作和报酬当做自己的权利。


    骑马的男人们有红润的面庞,穿着马裤和外套,动作帅气。其中有些人的妻子是贵族,孩子在寄宿学校上学。这些人的农舍装修精致,桌子上有精致可口的食物和饮料。农场主的日子过得很好。有些人是周围宅子的马夫,他们寄完信后会和蕾恩小姐喝上一杯。厨房里有个酒柜装着白兰地和威士忌,这是“马夫的酒柜”。邮局里的人都不碰这些酒,这也是为了铁铺的生意。


    偶尔有自行车倚在墙上的声音。后来自行车越来越普及。在周六的下午,一群自行车呼啸而过,刹车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一群小伙子冲进邮局发电报。这群人是最早的自行车俱乐部成员,他们统一地身着藏蓝上衣,黄蓝相间的外套,头上藏蓝的帽子上绣着自行车俱乐部的徽章。队长挂着一把小喇叭。当时骑自行车是件危险的消遣,青年们每到一站就发电报回家报平安。他们发电报也为证明骑了多远,因为骑自行车的会谎报里程向同伴炫耀。


    “骑了两小时四十分钟。只压到两只鸟、一只猪和一个马车夫”这是自行车俱乐部的人经常发的电报内容。这些都是吹牛,骑车的人可能没有压到任何动物和人。他们在路边还会避让通过。每个人都想把自己包装得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骑自行车的男孩多是从镇上来的。他们在旅店吃完点心后,在绿地上做跳蛙或是踢罐子的游戏。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体系。他们形容普通的东西却用夸张的词汇比如“无与伦比”“好得要命”“坏得没余地”。他们叫香烟“烟卷儿”,叫自行车“机器”或“我的小钢马”,烛镇绿里的人被称作“原住民”,劳拉被叫做“漂亮的小闺女”。这群人最喜欢大叫“什么世道啊!”


    很快,这群少年不再是先锋了。几乎每个男孩和男人都有了辆自行车。男性想把骑车这一特权独享,对骑车的女性总是百般打击“真是太不像女人了!这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女人们不为所动,抓住这一机会。烛镇一个医生的妻子是当地第一个骑车的女人。一个老人愤怒地说:“我真想把她从车上揪下来,拍拍她后背告诉她别骑了。”一个性格温和的男人说:“要是我妻子也开始骑车,我真要心碎了。”


    男人们的抗议无效。一个接一个的女人骑上了亮闪闪的自行车。她们穿着长裙,开放些的连衬裙都不穿了。不骑车的妇女也获得了些自由:以前两三件笨重的衬裙被丢到一边,她们穿上了衬裤。虽然还有不少扣子,穿起来也麻烦,和衬裙相比是巨大的进步了。


    这种交通工具的进步带来多大的便利啊!骑在自行车上,清风拂面,仿佛插上了翅膀,时间和空间都被大大的缩短,以前一天的距离如今几个小时就能到达。以前见到熟人要停下寒暄好久,现在只要在路边“叮叮”地响铃几下,挥挥手就算打招呼了。


    最初只有相对富裕的女性骑自行车,很快,几乎四十岁以下的女性都骑上了自行车。那些实在买不起的可以用六便士租上一个小时。男人们的抗议变成了过去式,他们只能用小调安慰一下自己:


    老妈骑在车上玩得欢


    姐姐和爱人跑得快


    女仆和厨子都骑在轮上


    爸爸在厨房煮饭忙


    以前只有一家之主才能享乐,现在也轮到妻子和女儿了。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宣告着自私、不做家务、观念传统的父亲时代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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