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4章
3个月前 作者: 桩桩
第81章
陪在末座的成思悦神不知鬼不觉地早早离开了大殿。走到阴暗处,换好夜行服,他又成了暗夜。
暗夜轻轻跃往既定地点,这里已有鸽组暗哨等候。他沉稳地打出行动的手势,一队人影照既定路线迅速靠近了玉华殿。
看到殿外禁军站得如标枪般笔挺,暗夜心里骂道,使团前来,禁军主力全调去怡心殿附近戒严,这里的人手怎么一个也没抽去。
时间不多,他一抖手,袖中飞出一根细丝勾住了玉华殿的檐角。身形一展,似道轻烟飘了过去。不多时已落在殿顶。暗夜小心的翻下身子,透过窗户看到阿萝倚在榻上,四名宫侍站在三丈开外。他小心的掏出竹管往里面吹进一道青烟。
片刻功夫,里面五人软倒在地。暗夜绕到殿后,这里站有五名禁军。殿前却有二十名。五名禁军相距三丈。暗夜默算了下时间,朝中间之*****出一粒石子,那名禁军一回头,其他四人莫明其妙地看向他。电光火石间,暗夜已冲了出去,出手如风点倒两名,同时挥出一把迷烟,身体如箭一般扑向最远那名禁军。那人刚呼得半句:“有……”暗夜的拳头已击中他的咽喉,后半句再也吐不出来。
殿前此时正走来一队禁军,十来人左右,为首之人对守殿禁军抱拳道:“兄弟们辛苦了。”
守殿禁军一笑:“王命在身,难得兄弟还过来瞧瞧我们。”
语音未落,鼻端已飘来一股香气,来不及惊呼,眼睛一翻已晕了过去。这队禁军正是先前为夺位安插进宫的鸽组暗哨。暗七一摆手,鸽组众人的暗器已经出手。几声沉闷的声响后,殿前二十名禁军已倒了下去。暗七不屑的想,区区禁军高手斗得过乌衣骑精锐么?
他们手脚麻利把这些禁军拖到一边,站在殿前。外人一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暗夜满意地看了手下一眼。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摸出一个玉瓶在阿萝鼻间轻轻晃动着,急急唤道:“阿萝!醒来!”
阿萝缓缓清醒过来,睁开眼见面前站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张口欲呼。暗夜一把捂住她的嘴:“我是乌衣骑暗夜,主上已等候多时,能走吗?换上衣服随我离开!”
乌衣骑?阿萝心头狂喜,接过暗夜递来的黑衣,几下换上。暗夜还是黑衣蒙面,拉住她的手:“失礼了!”
带着她走出殿门从玉华殿后飞速奔往御花园。暗夜带着她轻功未受半点阻碍。到了宫墙之下,暗夜搂住阿萝腾身飞起,借助手中细丝出了宫墙。
墙下已有乌衣骑等候。暗夜对阿萝一抱拳:“一路小心。”身形展动再次进了宫。
从他离席到送阿萝出宫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暗夜换好官服,半柱香后,成思悦出现在怡心殿的假山附近,站着看了会儿月亮,含笑殿内行去。见到禁军统领打了声招呼:“钟统领今夜辛苦了。”
“成侍郎不在殿内饮酒,出来作甚!”钟右山笑着问道。
成思悦玉面上浮起愁容,低声道:“我旁边那个安国使臣一身羊骚味,下官给熏出来透气了!”
钟右山不由捂着嘴失笑:“成侍郎还是忍忍吧,宴会看来一会儿就结束了。”
成思悦摇头叹气,笑道:“改日请张统领导喝酒!”施施然走进去坐下。
歌舞还在继续,子离还在与四国使臣斡旋,刘珏已经离席,一切顺利。
阿萝跟着乌衣骑策马奔出西城门向草原跑去。一个时辰后,草原上清泠的月光下照出两条人影。阿萝眼泪不禁流了出来,马才奔近,一条人影跃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热热的唇已压在她的泪眼上,刘珏略带痛楚地低呼道:“阿萝,阿萝,我来了!”
阿萝看着他,心里感动,他怎么这么傻,这样带她逃他不管他的父王了?不管王府众人了?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手紧紧的扯住了他的衣服再也不肯放手。
时间紧迫,刘珏顾不上与她诉说别情。换过马,他拥着阿萝,冥音带着两名乌衣骑,一行人朝玉象山余脉打马狂奔。
到了山麓,已有人等候,刘珏、阿萝与冥音各自换乘一骑,其它人带着换下来的马撤走。天边已有晨曦隐现。刘珏心疼地看着阿萝:“跑了一整晚,累了吧?”
阿萝眼睛清亮,脸上带着笑:“不累,走吧!”
三人慢慢沿着山脚绕过玉象山进黑山森林。此时阿萝已疲惫不堪,从昨晚到现在,三个人只下马休息了半个时辰,一路往北。阳光从树缝中洒下来。已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冥音看了看方位:“主上,我们已进了黑山森林。可以歇会儿了。”
刘珏抱下阿萝,脚刚沾地,阿萝腿一软就往地上坐。刘珏扶住她:“你不像我们,骑这么长时间的马,腿受不了。”
阿萝这才觉得两股已被磨破疼得很,一张脸皱成一团。刘珏看看她,心里明白,柔声道:“忍一忍就好。”
冥音拿来干粮与水。三人吃过后,阿萝才问:“我们能逃得了吗?”
“有一天是一天吧,我不能再让你呆王宫里。”刘珏静静地回答。
冥音低声道:“主上与小姐保重,冥音先行一步再回王府复命。”
“好,自已小心!”
冥音取下干粮食水还有一副弩弓。对刘珏和阿萝一磕头,留下一匹马离开。
“他要前去消除痕迹。阿萝,父王说森林里有一处极美的山谷,刘英和小玉已在那里等我们。我们去吧。”
阿萝没有问他带自已逃走,安清王会怎么样,王府诸人会如何。她深深地看着刘珏,绽开一个笑容:“我生死都与你一起。”
刘珏宠溺地拍拍她的脸:“为什么以前不?”
“以前没觉得你有这么好啊!”
“其实子离是真的对你好的,实在有愧于他。”
“那好吧,我回去做他的皇妃!”
刘珏打好包袱,骑上马笑笑:“那好吧,我一个人亡命去!”
阿萝坐在地上瞪他,嘟起嘴不吭声。刘珏眉一扬:“再给你个机会,过来!”
她已疲惫到了极点,坐下后那还有力气站起来,望着刘珏:“好痛,我腿软,没力了。”
刘珏忍住笑,催马过去,一弯腰把她拎上马,屁股一挨马背,阿萝疼得龇牙咧嘴。“这就知道痛了?绝食给谁看呢?嗯,逼我啊?”
“我哪有?我胃口不好,宫里的食物是喂猪的!”阿萝嘴硬。
刘珏朗声大笑:“御厨会被你气死!走吧!”
在山里行了一个下午。太阳西沉之时,刘珏看到了父王说的那道山缝。笑逐颜开地说道:“阿萝,我们到了。”
阿萝甜甜地望着他:“小玉和刘英咋样了?我们在山谷给他俩主婚好不好?”
“好!”刘珏跳下马,抽出了长剑。牵着马引着阿萝往山缝里走。一道溪水从山缝里流出,走进去,里面不象外面那般窄,勉强还能过马。远远的看到有一道亮光。两人慢慢走过去,两刻钟后,已站在了出口处。
太阳西沉,满谷霞光,谷中一个小小的湖泊,岸边青草如毯,山花烂漫。阿萝叹了声:“世上原来真的有桃花源!真和《恐龙》里演的一样,走出山洞外面就是新世界!”蓦地放开喉咙大喊到:“小玉!小玉!”
声音在谷中回荡,突然,湖对岸的树林里奔出两人,正是小玉和刘英。小玉兴奋地朝她挥手:“小姐!在这儿!”
刘珏一笑,跃上马,轻咤一声,马绕着湖向二人跑去。
小玉抱着阿萝放声大哭。刘英笑着告诉刘珏这里的情况。原来他二人三天前便已到了这里,来了之后才发现,树林里居然已建好了几间木屋,备有大量的粮食和用品,看上去也就是近两月的事情。
刘珏想,父王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会带着阿萝前来避难。刘珏对老头子的高瞻远瞩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看向天空,暮色渐渐掩来。刘珏朝阿萝伸出手:“我们回家!”
阿萝看着他。他脸上温柔的笑容,看看他的手,这是可以握住一生的手。嘴一翘:“我要背,走不动了。”
刘英牵着马和小玉偷笑着走开。
刘珏无奈地叹气,蹲下身:“上来!”
宴会进行到尾声时,成思悦看到一个宫侍急急地跑进了怡心殿。子离握杯的手紧了紧,又松开。脸上不露丝毫痕迹。成思悦眉一扬,璃王真沉得住气。
子离平静地坐着,目光已落在刘珏空了的席位上。安排得好啊,允之!他心里冷笑。你要我救了阿萝,诚恳地把她送给我做妃子。然后又暗中布置人手,从王宫中劫走阿萝!当王宫是什么,是你王府的后花园?当我是什么,是软弱可欺的人吗?
他控制自已濒临暴发的怒火。脸上的笑容没有改过。眼神锐利如成思悦,却瞧出他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勉强。
子离目光又转到楚南身上,笑着开口道:“平南王出了名的功夫好,听闻在临南城一战,竟被二殿下一剑刺中,二殿下功夫了得啊!”
楚南一笑:“楚南侥幸得手,其实平南王当时城头抗敌已筋疲力尽。楚南很佩服他与忠勇公天翔将军的智谋与配合。”
顾天翔终于不痛不痒地开了口:“殿下以一人之力跃上城头,这份功力不用自谦吧。”顾天翔今晚一直觉得刘珏太过冲动,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照刘珏的性子,这个楚南他不会放在心上。而子离,感觉上又在撩拨楚南怒火。想不明白。他说完话就只顾着喝酒。宫中的御酒那及得上盈秀酿的离人醉。他已把盈秀带了回来,就等着宴罢和父亲商议婚事。心思转到了盈秀身上,一时竟忽略了子离脸上的僵硬。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送走四国使团,百官纷纷散去,成思悦离开之前偷偷注意到子离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的表情。
子离出了怡心殿,直奔玉华殿。醒来的禁军和宫侍已跪了多时。走到门口,子离抬脚踹翻一个宫侍,其它三个磕头如捣蒜:“王上饶命!奴婢突然就晕了过去,实在不知啊!”
他身边贴身侍卫已细细查过殿内外及受伤禁军,跪下道:“王上,是高手所为。且能不伤人命尽可能的手下留了情。”
子离静静站立了会,压下想杀人的冲动,淡淡道:“都出去吧,寡人要静一会儿。”
众人刚退出殿外,子离一掌打碎了窗边的书案。所有的怒气随着这一掌落下。他突然觉得无力。看看这里,没有了阿萝,殿内一下子就空了,心,也空了。
如你所愿,这样你就开心了吗?子离缓缓走到榻前,小心地拈起几根发丝,在手指上缠绕着。发丝黑亮柔滑。绕成一小圈,他小心的解开腰间的香囊把发丝放了进去。
子离躺在榻上,鼻端轻嗅着还未散去的香。闭上眼回忆抱着阿萝的感觉。香气久久不散,阿萝仿佛没有离开,他眼角沁出一颗泪来。子离低声呼唤着阿萝,闭着眼睛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空空如也的失望。“阿萝,你怎么忍心让我独自一人呆在王宫做寡人呢?也是呢,我也不喜欢呆在王宫做寡人,更何况是你呢?”
阿萝,你就这样走了么?宁愿和他同生死,也不肯陪着我。三年多没见着你,这才几日功夫啊,你又要消失了。你怎么跑得掉呢?他带你逃若是我狠心,他就是带你奔向死亡!我可以放你们远走高飞么?四国使臣来贺,各自心怀目的,你们能跑到哪儿去呢?以刘珏的身份,那个国家能放过他呢?也罢,就当你外出散散心吧,你会回来的,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第82章
风城清王府中,明珠一改柔弱表象,目光凌厉地盯着刘鉴:“殿下可想明白了?”
刘鉴心里挣扎着。启国开出的条件不是不诱人的,借兵助他复位,他登基后割让西方边城在内的十座城池,以后永为友邦。
他坐在子离王位的下首,仰望着子离,看他掌控着生杀大权,随心所欲。子离塞个女子给他,他只能接受。瞧着他在百官簇拥下越显帝王尊贵,刘鉴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切原该是他的。他有治国之才,却没能有个好母后、好王妃和好舅舅,这一切能怨得了他吗?母后毒杀前皇后,瞒得滴水不漏,连王家人都瞒着;立王燕回为太子妃是母后和太尉商议决定,父皇怕是顺水推舟地就准允了。刘鉴越想越不服气,还有青蕾,这样一个爱他的美丽女子,也是误打误撞娶来的。
明珠见他犹豫着半晌不吭声,娇媚一笑,倚进他怀里:“明珠是启国的嫡长公主,嫁给了殿下,便是殿下的人了,难不成我的亲哥哥还会害了他的妹夫不成?”
刘鉴恍然,是啊,娶了明珠为正妃,若是自己他日登基,明珠自然就是皇后。哥哥帮妹夫夺回皇位,只要十座城池为谢礼,两国以后交好相处,自己也没亏什么。若是不答应,他毕竟力薄,更何况还有夏国……刘鉴眼眸闪动着神秘的光彩,一低头,嘴唇触到明珠花瓣似的脸颊,呢喃道:“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明珠……”
国宴十日后,三国使团陆续离开风城回国。是夜,子离便得到消息,夏王与神秘人接触,启国穆亲王借与明珠公主话别为由进入清王府,安国相国铁罕和陈国楚南王子齐游都宁河。
自己这才登基多久呢,四国就蠢蠢欲动;这才离了东郊别苑几日呢,清王就急着要夺回王位了么?一抹邪魅的笑容爬上了嘴角,子离目光深沉,这片宁静的夜色马上就要被战鼓声击破,清冽的空气中将飘浮着杀戮后的血腥了。
子离传旨召忠勇公顾天翔入宫觐见。
顾天翔对子离很是不满,他回到风城后就进宫见了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天琳有什么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天琳一口咬定子离对她甚好,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种痛。他回家一问老爹,居然问出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答案。子离爱上了相府三小姐,那个玲珑剔透的美人儿,刘珏苦恋了三年的心上人!
国宴之后刘珏就消失了,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相府三小姐。顾天翔头一下子大了,相府三小姐被子离软禁在王宫,若是刘珏进王宫将人带走,就是杀头的大罪!
他替妹妹担忧,也替刘珏着急。他怎么找了这么个麻烦!可是,想起李青萝,他又暗暗叹息,那样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动心呢?临南城倚萝酒店初识的情形已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她的口才见地显示她并非寻常女子,男子对她动心也是正常。只是,对她动心的人一个是他的妹夫,宁国的王,一个是他的好友,一战威震天下的平南王!
眼前这情况不用说,很糟糕。刘珏带着李青萝跑了,涉及皇家隐私,子离没有声张,但顾天翔明白,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侮辱,更何况,他是王!顾天翔打定主意,入宫之时看能不能打消子离的念头,成全了刘珏,这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哪。
御书房里,子离正阅看奏折,顾天翔走进去行礼:“王上!”
“天翔平身吧!来人,赐座!”子离头也没抬,挥动朱笔在奏章上批注,完了之后看了看,满意地放下,这才离了御座笑着走过来。
顾天翔忙离座起身,子离抬抬手:“坐下说吧。寡人有一事要请天翔走一趟。”
“王上请吩咐!”
“去把刘珏找回来!”子离的话语中没有透露出丝毫情绪,只是平平静静地宣布一个命令。
顾天翔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他抬头道:“王上,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翔但说无妨。”
“臣与刘珏在临南城相处三年,知他与相府三小姐定有亲事,而且,平南王是个痴情人,若真是他闯宫带走的三小姐,天翔恳请王上网开一面,饶他死罪吧!”
是啊,你们每个人都知道平南王苦恋阿萝,对她情根深种,却不知我相识阿萝在前。我在你们眼中是棒打鸳鸯君夺臣妻之人是么?子离口中发苦,心伤不已,沉默许久道:“阿萝身上有种异香,你带着驯好的鹰隼去,它会带你找着他们。十天之内,给我把人绑回来!你去吧!”
顾天翔一听要把他们绑回来,心想坏了,再欲开口求情,见子离不再多言,只得磕头谢恩而去。
看着顾天翔离开,子离想起临别时皇陵守陵人的话:“若是王上带了别的女人来冰泉,而他日此女却不能成为皇妃,守陵人也必会找到她,杀之祭祀皇族祖先。因为凡泡过冰泉之人身上都有种常人闻不到的异香,驯好的鹰自会找到她!”
顾天翔带走的就是那只驯好的鹰。子离问过:“若杀了那只鹰,让你们找不到她呢?”
守陵人道:“亵渎列祖先皇,带她来的王也不配再称王了,除非他杀光守陵人,否则这个王位怕是……王上是知道守陵人的武功如何的。”
子离暗自庆幸,还好没带阿萝进去,否则事情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顾天翔因为接了旨,要在十天内带回刘珏和李青萝,一直怏怏不乐。出发之前去了他趟安清王府,安清王听他说完,“哦”了一声,拿着钓竿的手稳如磐石。
顾天翔急得很,他本不是多话之人,却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问题想问,心里像被猫抓挠似的,憋得满脸通红。
安清王瞟了眼水面的浮标,侧过头看他,嘿嘿一笑:“人家都说,风城五公子里天翔公子冷峻异常,我看不是这么回事嘛,你脸怎么这么红?玄衣!给天翔将军弄点败火的茶来!”
顾天翔哭笑不得:“老王爷,我是为你儿子着急!”
“那小子也逍遥了十天了,寻他回来也好!”安清王急扯钓竿,“快,快,鱼上钩了,帮忙!”
顾天翔忙扯住线,一运内力抖动钓丝,一条红鲤被甩在了凉亭长廊上,啪的一声,死了。
“哎呀,你怎么用这么大力呢?臭小子!”安清王气急败坏地开骂,“年轻人就是这样,鱼上钩了也不能用内力去震啊,没乐趣。还不如你朝水面多打两掌,省得钓了!”
顾天翔尴尬地站着瞧着被他震死的鱼,这样的确是没啥乐趣。他目光一闪:“老王爷教训得是,天翔太过鲁莽了。”
“唉,小子,你对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算是尽心了。放心去吧,他不听话,就照王上的意思给我绑回来。”安清王笑得贼贼的。
“老王爷……”顾天翔有些疑惑,又有些惊喜。老王爷说了这么多钓鱼,意在提醒他子离是不会把鱼害死的,难道这是子离下的饵?可是又不对啊,明明是刘珏劫走了阿萝。老王爷又说要办喜事,难道他已猜出子离准备成全刘珏和阿萝吗?但子离明明说要把人绑回来……想来想去,顾天翔直到离开安清王府还是没想明白。他叹了口气,王令不可违,找到他二人再说吧。
玄衣疑惑地问道:“王爷,你真的不担心?”
“担心没有用,璃王能叫顾天翔十日内带他们回来,必然有他的法子,他们跑不掉的。对了,遣去四国的人手安排妥当了么?”安清王胸有成竹。
“已出发了。”
“还有,密切注意留在风城的楚南王子的动向,还有,提防清王殿下!”
“是!对了王爷,鸽组发现另有一支人马也在暗中监视他们,也是这行的高手!”
安清王暗想,那肯定是子离的人手了。这个璃王还是四皇子时就有了自己的一批力量,还在王府中安插了一个思诗做奸细。他想了想道:“通知暗夜,叫鸽组撤到外围,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识破身份。”
“是!”
黑山森林的山谷中,刘珏和阿萝快乐得跟神仙似的。四个人轮流斗地主,输的人负责做饭。刘珏初学,兴致浓,偏偏输得多,十天里倒有一半的时间该他去做吃的,把他郁闷坏了,终于忍不住发火:“刘英,你去做,爷我要玩!”
刘英嘿嘿一笑:“王爷,我现在不是你的属下了,小姐说了算,我听小姐的。”
阿萝正拿了一手好牌,头也没抬:“愿赌服输,这里没奴才!快出快出,我是七张联!”
小玉和刘英偷偷对望一眼,忍住笑,齐声叫道:“过!”
阿萝得意地笑了:“大小王,一张,没啦!”
刘珏愣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快他就没地位了,将来怎么得了?一看阿萝把牌出完,他忙不迭地把牌一收:“今天到此为止,你陪我去打猎。”扯着阿萝就走。
阿萝朝刘英和小玉挤挤眼睛,和刘珏走出木屋进了山。
刘珏很喜欢听阿萝说她知道的事情。他从她口中知道了夜明珠就是块晚上发光的石头;还砍下一棵树认真学习什么叫年轮,根据树纹的疏密分辨南北;知道了湖里和小溪里的水在打回来后最好再过滤一下,还要煮开了再喝,水里面有看不见的虫子,喝下去会生病。
刘珏揽住阿萝,在湖边坐下。这十来天阿萝把知道的三十六计一一讲给他听,又从杨家将说到梁山水泊一百零八将,从三国群雄争霸说到蒙古铁骑横扫欧洲。刘珏爱听军事的故事,阿萝把能想起来的都说起他听。
阿萝说得眉飞色舞,刘珏听得如痴如醉。
湖水反射着夕阳,倒映着青山。阿萝一笑,唱出了一支歌: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
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随着歌儿划向梦里的他
歌声婉转清扬,阿萝眼中闪动着笑意。刘珏叹道:“这歌真美!”
阿萝幽幽叹了一声:“这些天太快乐,总觉得不真实。”
“阿萝,你又担心了是么?你还是担心他会找到我们是吗?”刘珏定定地看着阿萝。来到森林,住在这山谷之后,他发现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活泼开朗,他希望她一直如此快乐。
“不谈这个了,有句话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分快乐就好。”阿萝笑了起来,“我教你英文好不好?我都快忘记了。”
“英文是什么?”刘珏不明白。
“就是,一种密码,别人都瞧不懂,学会了,就只有我们俩能看明白。”阿萝嘿嘿笑道。
她当下就教他记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然后想了想在地上画道:“比如,这个SOS就是救命的意思,太难了你记不住,记点简单的。”
刘珏呵呵笑起来:“你从哪儿学来的?”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战场上也能用的,你死力地背下来再说嘛。”阿萝边撒娇边诱导刘珏学。
刘珏瞧了一会道:“挺有意思的,这个S是南方,加上你刚才画的SOS,就是南方有难是吧?换言之,还是N就是北方,W是西方,E是东方。这个用到军队里的斥候传信上,倒极有用处。”
“对啊,你真聪明,亲一个!”阿萝很响地亲了刘珏一下,看他俊脸通红,便狂笑起来,“原来,你也会害羞的啊!”
刘珏恼羞成怒,捉住她,唇已压了下去,直吻到她满面通红才放开她,调笑道:“换谁害羞了?”
阿萝跳起来,下巴一抬:“今晚我就点你的灯笼!”
“点什么灯笼?”刘珏听不懂。
阿萝吃吃地笑了,啥叫优势?这就是几千年文化的差距!她不怀好意地看看刘珏,慢慢退后两步,突然露出色色的模样来:“小姐我瞧公子俊得很,你就从了我吧!”
“反了你了!”刘珏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越说越不像话,他脸一沉,“过来!”
阿萝慢慢走过去抱住他:“我总怕夜长梦多,总觉得这样的快乐不会持久,我是不是担心成习惯了?”
刘珏长叹一声:“不会的。”他捧起阿萝的脸,对她眨眨眼睛,突然一把抱起她,“今晚我们就点灯笼去。”
阿萝脸一红,把脸埋进他怀里,吃吃地笑了。
回到木屋,看看小玉和刘英,二人对视一眼,又错开目光,神情极不自在。小玉奇怪地问道:“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阿萝脸刷地一下变得更红。刘珏忍住笑给她夹菜,突然道:“我们商量一件事——今晚点灯笼!”
阿萝大惊,这等私密事自己两人说说就好,怎么能拿出来说?
“你闭嘴!”
“哦?我倒是可以不说,可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刘珏吃着菜,慢条斯理道。
“我什么都没说!”阿萝想,打死都不认账,反正没人听到。
“哦,那刘英猴年马月才能娶小玉啊?”刘珏见她急了,话题才转到刘英和小玉身上。
“哎呀,王爷你胡说什么呢?”小玉脸一红,放下筷子跑出去了,刘英头埋得更低。
阿萝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在山上,都差点忘了这里可不止他二人。她瞧着刘珏想,好啊,你先把刘英和小玉送作堆,免得难为情啊。她在桌下踢了刘珏一脚,转头对刘英道:“你头再埋低点就掉进碗里了。现在我令你马上娶了小玉,就今晚!我和刘珏做主婚人,就这么定了。”
刘英叹了口气,抬起头:“小姐,你要急着嫁给王爷就明说嘛,嫌我和小玉碍事啊?”说完飞快地跳了起来,竟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阿萝气得直蹬脚。
刘珏呵呵笑道:“被看穿了,气急败坏了?那,今晚你还想点灯笼不?”
“你做梦,哼!我去打扮小玉了,你把刘英逮回来,今晚就让他俩成亲!”阿萝高昂着头去找小玉了。
刘珏看着她。阿萝,你叫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和你在一起,每一刻都是这样开心。刘珏傻傻地笑起来,真的找刘英去了。
他们不知道,此时顾天翔已经从风城出发,跟着天空中飞翔的鹰隼,扎营在黑山森林的边缘。
鹰隼带领着顾天翔和五百军士进入了黑山森林。顾天翔望着空中引路的鹰想,璃王竟早已猜到刘珏会带走阿萝,所以才早就把异香放在李青萝身上了吗?为什么这种香只有驯出的鹰才闻得到呢?刘珏又为何先去右相府退婚,又闯宫带走李青萝呢?难道璃王真的会做出夺臣之妻的举动?他不怕才登基不久,王位未稳,安清王父子会反了他?顾天翔百思不得其解。
队伍缓缓走出森林,前面是道缓坡,只见鹰隼一展翅,向对面山顶飞了过去,在空中盘旋一会儿,竟飞了回来。驯鹰人一抬手,它准确地落在驯鹰人的皮护手上。
顾天翔一挥手,五百军士下了缓坡,开始搜查对面那座山。顾天翔骑在马上,目光一动,已瞧到了那条山缝。他想了想,下令在缓坡扎营,随后带了两名亲兵走进了山缝。
此时太阳初升,林中鸟语花香。顾天翔小心钻出山缝后,眼前一亮,一座美丽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蓝天白云倒映湖水之中,湖岸青草如茵,风中隐约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顾天翔叹了口气,他们还真在这里。他一抖马缰朝声音发出的林间而去。
他出现在四人面前时,阿萝和刘珏正在取笑刘英。
昨晚,他们还真把刘英和小玉叫到了一起,说尽了好话,那两人终于拜了天地,却不肯进洞房。小玉死死扯住阿萝不放,刘英一闪身跑进房间,把门一关,不开了。今天一大早,阿萝又撺掇着刘珏去偷袭刘英。
四人正有说有笑,突听到马蹄声。阿萝情不自禁地一颤,刘珏看了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
看到三骑奔来,前面一人越看越熟悉,刘珏心情复杂,若有所思地笑了,吩咐道:“再做两个菜,是天翔。”
顾天翔没好气地下了马,打量了下小木屋,看看摆在屋外空地的桌子上的情形,像是要吃早饭的样子,就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两名亲兵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小玉奔回厨房又做了几道菜,添了碗筷,看看刘英,两人也小心地站到阿萝和刘珏身后。刘珏笑道:“刘英,你招呼那两位兄弟去厨房吃。顺便弄点酒来,我与天翔好好喝上几杯。”
阿萝看了眼刘珏,又瞪了顾天翔两眼,像是很不满他闯了进来。这么快么?只得十天而已。她心里隐隐叹了口气,拉着小玉回了房。
顾天翔没有吭声,拿起筷子便吃。刘珏只动了两筷便放下,默默地倒了酒,递过一碗给顾天翔。天翔也不客气,举碗就喝。
刘珏慢慢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五百!”
“怎么找到的?”
“他说三小姐身上有异香。”
刘珏感到奇怪,脑中急转,想了想又释然:“原来中了王燕回的失魂玉引香后去泡冰泉还有这等作用。难怪能找到这里。”
“冰泉?你说三小姐进了皇陵?我的天!”顾天翔大惊失色。难怪刘珏要去退婚,但是,这么一来……顾天翔紧紧皱起了眉,眼神往阿萝离去的方向一转,压低了声音焦急地说道:“那不是……她……就要进宫做皇妃?你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大?!要杀头的你知不知道?”
刘珏展颜一笑:“你急起来哪还像传说中以冷峻出名的天翔公子啊?是,我明白得很。”
顾天翔酒碗一放,张嘴欲说什么,又扭过头不看刘珏。
刘珏伤感地说道:“你怎么就只身进来呢?不怕我杀了你?”
“若是三小姐身上没那异香,我看你怕是真会杀了我。”顾天翔直截了当地说道。
刘珏呵呵笑了起来:“真是了解我啊,现在怎么办?”
“你自己犯了滔天大罪,居然问我怎么办?我当然是遵王令把你们绑回去,咔嚓!”顾天翔没好气地瞪刘珏一眼。
“若是我不愿意呢?”刘珏倨傲地问顾天翔,只见他一怔,眼睛望过来,神情矛盾至极,又低头饮下一碗酒。
“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打也是做做样子,好回去复命罢了。”刘珏淡淡笑道。
“你父王来之前教我钓鱼,说你已逍遥多日,该回去了。”顾天翔沉吟一会儿,把与安清王见面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这样啊……不忠,对了,再背上不孝的罪名,啧啧,老头子会飞起来吃人……你这就吩咐军士做两乘轿子,阿萝和小玉都不能长时间骑马,也不方便露面。嗯,再遣几个军士帮我把这些天猎的野味抬了,对了,还有阿萝给我做的小玩意儿,一件不能落下。”刘珏像要搬家似的,一件有用的物事都不肯放过,一一交代。
顾天翔鼻子快要气歪:“你真当出来散心打猎啦?王上要我把你们绑回去!别忘了,你现在是钦犯!”
刘珏嘻嘻一笑:“做做样子嘛,到风城再说呗。”站起身道,“走,带你去逛逛我的地盘!”
顾天翔白了他一眼,两人站起来,纵身朝山崖那边掠去。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从高处望去,青山蜿蜒起伏,尽收眼底。刘珏感叹道:“真是美丽,就怕阿萝舍不得。”
顾天翔冷冷道:“怕是你以后都见不着几回太阳了,要砍头的人,还恋什么风景!”
刘珏没看他,目光望向无边无际的森林:“阿萝说要珍惜生命里的每一天,我深以为然。这十来日,倒真的逍遥。”与以往一样,他喋喋不休,顾天翔静静地听着。“古来芳饵下,谁是不吞钩?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不后悔所做的一切。这事也怨不得王上,本是我亲自去求他收了阿萝为妃,阿萝才能进冰泉解毒。我反悔在先,无论他怎样,我也不怨。”
“就得十来日,不觉短暂?”
“你以后要不做大将军了,就去卖离人醉好了。听说你把酿酒的盈秀姑娘接进府了?”刘珏转开话题取笑他。
顾天翔面无表情:“正有此打算!”他突然又变得烦躁,“你说王上真的会杀了你们?”
“我都不怕,你担心什么?”刘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顾天翔转过身看着他:“你和你父王一样,老狐狸生了只小狐狸,别卖关子了,猜到什么了?这般胸有成竹。”
刘珏叹了口气:“我只是猜他现在不肯杀我而已。不然安清王府不就绝了后?我家老头子护短得很,肯让你来找我们,我们的性命必然无忧。不然,他早叫我跑路了,还等你来啊。阿萝就算身上有异香,出了宁国,难道你还跟着来?”
顾天翔沉默了一会儿:“是因为四国来使都心怀叵测?”
“不仅如此,难道你没注意到王上把启国公主赐给清王了吗?内忧外患,这个时候,王上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嗯,我看啊,我就是个戴罪立功的命!”
“那,三小姐她……”
刘珏脸上浮起一层悲伤:“两个选择,路只有一条,难道真要我与你及五百军士相战,力竭而亡?我猜若是两个时辰之后你没出谷,那五百人就会进谷了吧?她会想明白的,活着,总会有希望。”
顾天翔眼中露出一丝同情。就算他放了刘珏,还会有别的人领兵捉拿他们。眼见四国心怀不轨,清王刘鉴似有动作,他们不管逃到哪里,都不太平。只是,回去之后死罪虽然可免,但以后一个是宫妃一个是臣子,中间还有一个也心仪三小姐,就算想成全他俩也不行的帝王,这是本什么糊涂账!顾天翔不禁感叹道:“王燕回这一计真是毒辣,果然是死了也不让你们三人好过!”
“也不尽然,若非这失魂玉香引,我们如何得知她与夏国早有勾结,王上不是嘱你盯住了清王么?”
顾天翔慢慢说道:“难怪我瞧清王在国宴上似乎格外高兴,还以为他强作笑颜,没想到是因为他见到了夏王,那么与夏王接触的神秘人必是刘鉴手下之人。”
刘珏呵呵笑道:“我家老头子不是教了你怎么钓鱼嘛,四国来使就是一个饵,太子就像那条鱼,不吞就没吃的,吞下了就吐不出放在饵里的鱼钩。王上若是像你一样直接用内力杀了鱼,就失掉了钓鱼的乐趣,也许这一切又是王上下的另一个饵,他需得用更好的耐心去钓他想钓的那条鱼。”
顾天翔轻声道:“我一直觉得你成日嬉皮笑脸,今日方知你其实心细如发,不在朝堂却一样能分析出朝中形势,天翔佩服!”
刘珏眨眨眼睛,露出一脸苦相:“我是你的阶下囚,有啥好佩服的。唉!”
顾天翔眼中带着笑意:“你若再不去和三小姐说明白,就真的没时间说体己话了。”
刘珏朗声大笑:“你独自看看风景吧,不要太早吵了我!”他身形一展,像鹰一样扑下崖去。顾天翔凝视良久,才叹了口气。刘珏说得不错,但帝心难测,若是三小姐成了皇妃,子离又怎会容忍一个心系别人的妃子?这以后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他又想到了自家小妹。怔忡地看着风景想,情为何物啊。
第83章
又要回去了么?去做子离的妃?只是为了活着?为一个遥远的希望?然而,以死相逼么?刘珏会因她死,安清王府会因她受到牵连。子离狂怒之下会杀尽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吗?阿萝头大如斗。
果然与这里的人相处深了就会有这么多的麻烦。还不能也扔不下的麻烦。阿萝想起以后的日子不寒而栗。
刘英走进来一跪:“若小姐不愿回去,刘英拼得一死也无妨。”
“不要死,以前我看过一个故事,名字就叫活着,再苦再难也要活着。生命高于一切!记住,不要轻言死亡。我还想瞧着你和小玉快快活活地生活,多生两个宝宝呢。”阿萝笑道,
“风城程府以后就是你二人的家了。一劳永逸和福叔福婶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我总得在宫外有处自已的家。”
“小姐!”小玉哽咽着。
“记得问我娘和张妈她们的情况。”
“知道了!”
刘珏轻轻走了进来,看屋内三人愁容满面。笑着走近阿萝:“是谁给我说要笑着过每一天的?嗯?”
刘英拉着小玉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
“我们没有办法是么?我们要回风城了么?然后我进宫,子离看在你父王面上,看在你为他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不杀你!只能这样吗?”阿萝怎么也笑不出来。
刘珏愣住,她怎么都猜到了呢。刘珏心里有些发苦,却爽朗地笑起来:“他既然叫天翔来,自然是不愿意闹得太过难堪,也有劝我们回去的意思,说不定事情没你想的那样糟糕呢?”
阿萝看着他道:“你不用安慰我了,顾天翔不会就只带了两个亲兵来,子离能准确地找到我们自然有他的法子。由不得我们不回去。”
“是,你猜得很对。”刘珏尽可能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子离是要我回去帮他,现在他内忧外患,是不会杀我的。但是,你却是我和他之间的难题,我能带你跑一次,难免不会有第二次。你进皇陵冰泉的事慢慢会传开,他不娶你都不行。说实话,我不知道等他坐稳了王位再来处理这事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我要得到你,就要冒天下之大不违,拐带宫妃的罪名不是子离追不追究的问题,朝臣们也不会容忍,关系到宁国君王的权威、王家的脸面。”
阿萝突觉得很累,她喃喃道:“要是我不认识多好,不认识子离多好。”
刘珏脸一黑:“这是什么话?”
“难道不是么?要是我不认得你们两人,你们还可以君臣齐心,如今为了一个我,两人争来抢去,我就成了祸害。祸害都没有好下场的。”阿萝丧气地说道。
刘珏两臂一收,紧紧地抱住她:“不准这样想,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认得了你,有多庆幸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子离。换到子离的角度,我会疯掉!有的时候,我常常想,子离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不是讨厌子离,甚至有时很心疼他的,做一国之君真的不容易。但这和嫁他在王宫里呆着是两码子事!”阿萝无奈之极。如果象众多穿越女主一样大权在握就好了,想咋咋的,权势这东西还真是好。相对于刀俎和鱼肉,她觉得前者还是更好。难怪为了王位子离不顾一切,自已一门心思想找个桃源避开所有的烦恼,这样的想法真的太幼稚。
“我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王宫里做他的妃子。若是回去我要进宫,你就,就当我已经死了吧。一寸相思一寸灰,当我死了大家都好过。”阿萝平静地望着刘珏:“”
“阿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会有办法的。”
“办法?拐带宫妃会诛九族,哦,你与他同族,诛不了九族……我不想看到你真的再闯宫带走我。要是他杀了你,倒不如看到你好好的活着。”阿萝背过了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十余日……够了。”她轻叹口气:“我进了宫,就不会再见你,相信我,我会活得很好,不会再像从前要去寻死,你,不必再……”
刘珏大恸,双手从背后绕住她:“阿萝,不要再说了。你说过生死随我,现在我选择要活着,等到了那天,那天……不要断我的心念,不要说再不会见我的话,若是那样,我现在就擒了天翔……与你过得一天是一天……子离现在要用我,就断不会把事情做绝,我们就还有机会。”
阿萝猛地回身扑进他怀里哽咽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你就这么笨,不肯要了我……我不要看到你死……你要会死,我绝不再见你,我……”
刘珏热热的唇止住了她的话语与哭声。他拥住她,轻声安慰着,慢慢让她平静。刘珏何尝不难受,何尝不无奈,他缓缓说道:“阿萝,我们都明白,逃不是办法。五国的纷争,清王的心思都很明显。如果子离找不到我们,我可以和你在这里过一辈子,但他找到我们了,我们就不能再躲。”
阿萝被眼泪洗得清亮的双眸盛满浓情,她轻轻抬手抚摸着刘珏的脸,柔声道:“子离曾问我,为何识得他在前,我却喜欢了你。我也曾问过自已,子离不见得爱我少过你,为何我的心却给不了他,我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我只清楚三年里我甚少想过子离,时不时却会记起你来。你们两个若是有了危险,或许我会先救子离,但我会与你同生死。所以,我要你答应我,绝不以身犯险,扔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我亦会如此!”
“阿萝!”刘珏叹息。
“好了,帮我绾成男子的髻,我要与你同骑回风城!”阿萝轻扯出一个笑容,极尽妩媚。
四人缓步走了木屋。阿萝一袭男装,清雅飘逸容光四射。顾天翔暗喝一声好!她若是男人,风城就是六公子了!她对顾天翔一抱拳:“天翔兄别来无恙,程箐有礼了!”
刘珏笑着拉下她的手:“调皮!”
两人手牵手走向山谷外。顾天翔看着他俩亲呢的身影,一时间竟犹豫要不要放了他们走。
刘珏笑着回头:“天翔!回去后记得请我喝离人醉!”
顾天翔闷声应了,这两人真的不知回去后面对的是什么吗?现在他希望自已没有找到他们,想想回去以后李青萝要入宫为妃,他就可怜起他们来。
队伍放慢了脚步还是一步步接近了风城。遥望城楼围住的那方天地。刘珏看了眼顾天翔,手臂一伸,揽过阿萝与他同骑,挥鞭打马离开了队伍。
顾天翔没有吭声,一扬手,队伍停了下来。再给他们片刻时间吧,他叹了口气想。
阿萝与刘珏痴痴看着夕阳沉入天际,看着暮色四合遮掩了天际,看着密密的星辰慢慢照亮原野。刘珏突地笑了:“阿萝,你知道你跑来草原露营的那晚,我与子离打了一架么?”
“哦?我睡得那么沉?竟不知道。”
“傻瓜,那是点了睡穴没让你知道。”刘珏把头放在她肩上,“我是嫉妒了,那时我就喜欢你了。我是自作孽!”
阿萝咯咯笑了起来:“以后,我也和你来草原看星星烧东西吃,赔给你!”
“阿萝,你真的很神秘,不像是足不出户的相府千金,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但心里总是想不明白。”
“我的灵魂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不属于这里,说不定,有一天就离开了。”阿萝想起前尘往事,十二年了,来到这里都融进了这里的生活,现代,倒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梦。
“我会留下你,不让你走。天神会听到我虔诚的祈求,满足我这小小的愿望。”刘珏轻声道。手不自由主加重了力量。
阿萝叹息着偎进他的怀里:“从前想离去,现在这里有太多的牵挂,我娘,你,小玉。一个我都舍不得。”她仰起头亲吻刘珏,轻声道:“我很自私,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霸道的小妒妇!”刘珏喃喃自语。蓦然搂紧她,狂热的吻辗转缠绵,吞噬掉她所有的香甜。因为幸福所以哀伤难以抑制,因为甜蜜所以痛苦难以分离!
阿萝侧过头瞧着不远处肃立的队伍,展颜笑道:“知道我穿男装的意图了吧,从此风城将遍传五公子之平南王好男风也!”
刘珏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听到笑声,顾天翔眉皱得更紧。
转眼间两人奔回队伍,相视一笑。刘珏道:“不是王上道要绑我们回去么,天翔,你不可违了王令!”
顾天翔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了命令:“绑了平南王与相,程箐!”他想如果道出这是相府三小姐,这么多军士见到二人亲密,如何得了。
进入风城后,刘英带着小玉不知不觉离开了队伍。望着阿萝和刘珏被绑了进宫。他看看小玉:“先送你到程府,我这就回王府去。”
第84章
顾天翔夜入王宫复命:“王上,已绑回他二人,臣特来复命!人在殿外。”
“刘珏下入天牢!送李青萝进玉龙宫!”子离淡淡吩咐。
“这,王上!”顾天翔顾不得抗君令,还想多说。
“嗯?”子离哼出一个字。
“是,王上!臣这就去办!”顾天翔很无奈,再劝又怕子离当场翻脸,对二人更为不利。
天牢里,顾天翔松了刘珏绑绳,低声道:“我看事情不妙,王上把三小姐留在了玉龙宫。”
刘珏一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他是王,他说了算,只盼他待阿萝好点。”
顾天翔重重叹气:“你先顾着你自已吧。有消息我会传给你。”
顾天翔一走,刘珏坐在天牢的石室里默想形势。他有十足的把握子离火气再大也不会杀他。这个时候他会为难阿萝吗?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愤怒。但是这个时候,子离会控制自已,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逼得太紧。
说不担心是假的。刘珏只希望子离顾及着阿萝,顾及着要用他,不要去为难她。但是万一……刘珏甩甩头,坚定地告诉自已,任何的万一都挡不住他和阿萝相爱的心。
她就在里面,明明知道顾天翔不会为难他们,她跟着刘珏也不会吃苦,心里却是放不下,想知道走了十来日的她还好不好?她过得好么?这样捉她回来,她,会恨他吧。子离站在宫门外迟迟徘徊。如果说三年里的相思一天天反复辗压着他的心,那么三年后再见到阿萝,他就管不住自已了。似乎伸手就能把她圈进怀里,让她成为他的。这种念头像火山下的岩浆,在地底翻滚着叫嚣着,一经冲破岩层就怒吼着喷发,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吐着最炙热的火,流出最滚烫的液体直至熄灭掉所有的热情。
晚风吹来初夏的风,也吹乱了子离的心。
人是回来了,但她的心呢?纵使他燃烬了热情,变成冰冷狰狞的石头,也打动不了她的心。子离陷入了深深的悲哀里。一种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与其看着她与刘珏浓情蜜意,不如毁了她吧,藏她在心底里,她不属于他也不能属于其他人!子离被这个念头吓得呆住。然而这是最好的办法,让自已从日日嫉妒悔恨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杀了那个在山顶白雪中绿玉似的水里让他惊艳的阿萝?杀了那个王府里含着泪祈求着望着他的阿萝?杀了那个与他策马草原让他飞翔的阿萝?杀了那个与他心意相同箫笛合奏的阿萝?子离双手下意识抓紧了白玉杆栏。心底里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惊恐。
子离摇摇头,他做不到。做不到么?深遂的眼睛里浮上重重的忧伤,那么他只有另一个选择。子离伫立在宫门外,深暗的身影与夜色融在了一起。
近侍小心地提醒他:“王上,娘娘已等着侍寝了。”
“那个娘娘?”子离没反应过来。
近侍一愣,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往下一跪:“奴才以为,以为……就是顾将军送来的……”
“哦?”子离突然想笑,阿萝被打扮成什么样了?侍寝么?他嘴角一动,牵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却如寒冰:“胡说八道什么!混帐东西!谁准你们如此待她的?!”
近侍吓得连连磕头:“王上饶命!奴才知错了!”
“拉下去棍责三十,长长记性!”子离一甩袍。转身走了进去。
阿萝和刘珏被分开送进了玉龙宫。她紧张得要命。等侍是最不安的。她不知道子离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大怒,不知道他是不是眼含伤痛。她负了他,她没办法接受他。但是,又由不得她不接受。还有刘珏,他被送进了天牢,子离会怎么待他呢?
从进了玉龙宫起,阿萝的脑中就塞满了各种问题。突听到有脚步声,睁开眼看得目瞪口呆。面前出现一溜宫女和宫侍,手里捧着衣服首饰笑着看她。
阿萝下意识问道:“这是做什么?”
宫女盈盈下拜:“奴婢侍候娘娘梳洗更衣!”说完便走了两个过来。
阿萝手一挡:“不必了!”
“娘娘真是说笑,要的,不然如何侍寝!”宫女娇笑着靠近。
侍寝?阿萝脸一红,心里一慌,人已往后退去:“谁说要侍寝了?别过来呵,我不想动手打女人!”
一名宫女不知好歹已走近了她,伸手欲拉。阿萝迅速出手勾住她的手臂反手一扭。“哎哟!娘娘!”那宫女痛得眼泪流了出来。
阿萝不由自主放开手,无奈道:“别过来了,我不想揍你们!”
其它宫女吓得花容失声,为首的宫侍高叫道:“娘娘,奴才们失礼了!”竟向阿萝围了过来。
阿萝心一横,拉开架式就要打。一名宫侍一扬手抖出一股香气。阿萝一愣,已呼吸了进去。身体一软没了力气,瞪着宫侍骂道:“下流东西!”
宫侍跪地:“娘娘得罪了,只是娘娘性烈恐伤了王上,奴才们不得已。”他站起身吩咐道:“你们还不快点过来侍候!”
宫女们这才小心上前,搀扶起阿萝。她浑身无力,被架着去沐浴,再被换上一身软轻罗。阿萝没法挣扎只能由得她们涮萝卜似的上下洗了个干净,直恨得牙痒。眼睛再瞥见身上的轻罗,羞愤得闭上眼不敢再看,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辫子被打散挽了个松松的髻。等装扮好了,身边的宫女瞧得呆了。好半天一人才轻声道:“娘娘真是美丽!”
这时候美有屁用!阿萝朝镜子里的自已龇牙咧嘴,顾不得欣赏只盼望力气早点恢复。
宫女小心的把她扶上床躺下,站成一排痴痴地看着她。阿萝忍不住破口大骂:“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你们!解药拿来!”
方才被阿萝扭住手的宫女吓得后退一步。只听宫侍赔着小心道:“奴才得罪了。这是为娘娘好,若是伤了王上,那是死罪!”
“都给我滚!”阿萝气得胸闷。
“是!”
宫侍与宫女轻轻放下层层软帐。跪伏着磕了头,慢慢退了出去。
阿萝心里暗骂,这帮宫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助纣为孽的活儿了。身体软得抬手都很困难,只得瞪着帐顶出神。
听到外面宫女和宫侍们在喊:“王上圣安!”阿萝心里更急,眼里泪光闪动。
子离瞟了一眼放下的层层软帐,淡淡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
他举步欲行,又停住。融了软帐温柔问道:“阿萝,这些天你还好吗?”
阿萝看看自已,再听到子离的声音,急道:“你不要进来!”
“你,为何不想念我呢?”子离终于拂开一层软帐,离龙床又近了两丈,“我想念你,你可知道玉华殿一件物事我都没让人动过。站在殿外,就想你还在里面。”
阿萝无语,好半天才幽幽出声:“王上,青萝粗陋,不堪王上宠爱,有负于王上,王上,另觅……”
“我说过了,你不要叫我王上!”子离打断她,她一称呼他为王上,他就觉得阿萝离他好远。手又分开一重软帐,隐隐看到两重纱帐后的龙床上躺着一具纤细的身子。
阿萝侧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你别进来!我,我不要你瞧到!”声音里已带着哭音。
子离停住脚,贪婪瞧着纱帐后的那个身影。手轻轻碰上沙帐死死的抓住了,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控制着不让自已冲过去。他是多想把她拥进怀里,多想再抱一次那个柔美的身体!多想,让她成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不能!
苦涩与伤痛袭了上来,这就是登上王位的代价么?得到了天下却得不到她!这就应了当年的话么?等她真的爱上了别人,痛苦才真正降临!那种嫉妒真的像虫蚁一点点咬住他的心,不是剧痛,一点点酸,一点点疼,日以继夜周而复始,酸疼的让人无力,从前已道相思苦,如今方知苦为何!子离紧紧咬住牙!手里纠成一团的纱帐“嗤”的一声轻响,已被生生撕裂。
他愣住,看看手里的轻纱,一松手,纱飘落在地上。子离瞧着,身体一阵颤抖。
阿萝惊惧地听着声响,眼一闭,两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子离大手一挥撩开纱帐走了进去。
眼睛刚瞧到床上的阿萝,子离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知道了。眼里心里只有那个美丽的身影。
阿萝的胴体笼在浅红的纱罗里若隐若现,帐顶悬着安国进贡的那颗明珠,淡淡光华照在她脸上。松松的发髻衬得一张脸妩媚之极,呼吸急促起伏的胸暴露出完美的胸线。子离怔在床前。不知何时已闭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一重,这一切便惊得飞了。
阿萝知道他进来了,闭紧了眼,嘴皮抖动着,身体紧绷,半天没有动静,她再也忍不住大吼起来:“滚出去!”
子离被她喝醒,往后转身,脸已涨得通红。他迅速脱下外袍回手一扔,宽宽大大掩住了阿萝。哑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弄成这样!”
“你还说!你尽然叫那帮宫人使这种下流招术!”阿萝羞怒不已。那还管是在和一个帝王说话。
子离深深呼吸,慢慢消去心里的那股子躁热。这才转过身看着阿萝,见她瘫软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她与刘珏不顾后果逃走,不由得板起了脸:“你是在命令我吗?”
阿萝一呆,侧过脸不看他:“我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你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子离想训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要我放你么?”
“随你!”
“随我?是啊,我是宁国的王,刘珏和你都是我的臣子,当然只能随我。”子离似在对阿萝说,似在自言自语,“我舍不得杀你,也舍不得杀他。”
他转过头看着阿萝:“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手轻轻拭去阿萝的泪,“可惜,你不为我流泪,我却一样心疼。”
子离脸上又浮起了平常那不变的温柔笑容。低下头在阿萝额上印下一吻。拉了拉床头的系铃。不一会,有宫侍进来,跪在软帐外。
“送衣裳过来,侍候小姐更衣!”子离吩咐道。
“是!”
阿萝不知子离要干嘛,听到他如此说,松了一口气。刚睁开眼睛,子离的手已盖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我,现在禁不住你眼睛的诱惑!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已。”
于是,她闭上眼,不敢睁开。
子离心里却声声喊着,睁开你的眼睛瞧我,像从前你每次想要求我一般看着我啊,可是她真的听话不敢再睁眼看他。他叹息着,深深地凝视着,子离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衣袍下微微颤抖的温暖身体。“别怕,放松,阿萝,让我再抱抱你。”子离小心地拥着她,轻柔地哄着她。
阿萝心里一痛,他还是没有勉强她,他还是对她好的。阿萝心神一松,喃喃道:“大哥,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啊!”
一股热浪冲进子离眼里。他心里说道:“不要相信我,阿萝,我已经变了,真的变了。”怀里的人是他的阳光,他的希望,唯一能他沉沦在阴暗大殿深处的心感觉到的亮光。她的眼睛剔透晶莹,是世间最稀有的宝石!她的笑容灿烂纯净,是世间最美丽的花!可是拥有这个珍宝的人不是他,让这朵花动人怒放的人也不是他!
宫侍低声在外回禀:“王上,奴才这就进来了。”
子离放开阿萝,长身而起:“先歇会吧。”
阿萝张口想问刘珏,又怕惹怒子离,看着他离开,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大哥,刘珏他……”
子离没有回头往帐外行去:“到时你就知道了。”
子离独自走进了天牢。挥退了所有的侍卫。
刘珏在牢里缓缓下跪,今夜他来这里,阿萝会没事了吗?“罪臣刘珏叩见王上!”
“罪臣?你也知道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王上吗?”子离冷冷地开口。
刘珏抬起头,英俊的脸上带着坚毅与诚恳:“臣有罪,是臣反悔,先送阿萝进宫,又反悔闯宫带走她,臣自知愧对王上,但臣不悔!”
子离盯着刘珏,是的,他恨他,恨他反悔,恨他抢走了阿萝的心。可是,子离不得不承认,刘珏身上有着他没法拥有的勇气,他敢带阿萝走,一如当年太子夜宴时,他敢从他手里救下阿萝,不让他折断她的手指。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阿萝吧。子离黯然,自已是宁国的王,背负的东西太多,容不得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那怕心里满满的全是她,最终他也得不到。而眼前这个人,却将和她双宿双飞。子离心似针扎,扎出密密的孔,泄出绵绵不绝的痛,不知觉中牙已咬破了嘴里的皮,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刘珏低头跪着,静静等着子离处置他。[下载TXT提供并整理!欢迎大家的观看!·电子书下载乐园—下载TXT]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子离舌尖一舔,咽下满嘴血沫子淡淡地问道。
刘珏一笑:“不怕是假的,但臣想王上一定不会杀了臣的。”
“哦?闯宫藐视寡人拐带宫妃,那一项都是死罪!为何不能杀了你?”
“因为王上也爱她,必然会理解臣的心情。王上不是冷血之人,若是这样杀了臣,岂不叫人笑话。”刘珏答道。
“哈哈!谁说寡人不想杀了你,就算让天下人笑话又如何?”子离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可是,他大笑着,刘珏说对了,他不能杀他。因为他要做超越先祖的王,要做能统一这片大地的王!“我是不会杀你,不为别的,就为了王叔,我也不会杀你!但,也不能就此放过了你!”
“任凭王上处置!”刘珏淡定的接受。
“处置么?哼,你怎么不问问我会怎么处置她?”子离脸上失了笑容,“宫妃外逃,杖毙是轻的,你熟知宁国律法,你说!”
“王上!”刘珏大惊,“你怎么处置臣都没关系,她,她是臣掳走的,与她无关!”
“怕了是么?我处置你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处置她罢了。你就受着吧!”子离嘴边露出一抹冷笑。
刘珏心里一痛,霍然站立,眼里沉沉的全是痛:“王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明知道动她分毫都足以让我……你怎么忍心!她,她也是你心爱之人!”
“是,你会痛,你知不知道我也会痛!你带着她走,她眼里心里全是你,你们可知道我有多痛?”子离终于暴发了怒火。狠狠地盯着刘珏,“若不是你送她进宫,又怎会勾起我对她的渴望?这样瞧着她,看着她的心不属于我,每一个疏离的眼神象刀一样在凌迟我的心,每一个对你绽放的笑容象针一样扎得我遍体鳞伤,你们让我怎么办?你说!”
刘珏后退两步,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已一片清明:“王上,允之与阿萝对不住你,我想她活着,那怕做你的妃子也要把她让给你。可是,我见她宁愿一死也不要呆在王宫,我便硬不了心肠。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看着她眼里的绝望和悲伤,我,我只能选择冒死闯宫带走她。我可以把命给你,却不能把她给你。若是你要折磨她,请你看在我父子对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让她死得痛快点,允之也绝不独活。你,这便动手吧!用我二人的命平息你的怒气。”
子离口中发出阵阵大笑:“死么?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也舍不得与你的情谊。”他止住笑声,满眼伤痛:“允之,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杀你,但是,”子离神情一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臣谢王上不杀之恩,谢王上饶了她,臣,罪有应得。”刘珏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他静静地看着子离,他也是可怜人。刘珏觉得自已很幸福,阿萝,是自已的阿萝。
子离恢复了寻常的温和神色,对外面的侍卫吩咐道:“把相府三小姐带过来!”
刘珏心里一紧:“王上,臣求你不要让她看到!”
“这就心疼了?”子离面上挂着浅笑。目光转冷:“不看到,怎么长记性!”
刘珏无奈。
不多时,阿萝被侍卫带进天牢。她一进来就感觉到这里阴森莫名,想起古代的种种刑法,心里怕得很。眼睛看到牢里的刘珏,关切之色溢于言表。抬脚就想奔过去。又看到面若寒冰的子离,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脚,心知若是过去,子离会更恼怒。她不明白子离方才为何放过她还对她那么温柔,转眼又把她带到了这里。
刘珏注意到阿萝眼中的恐惧,心里重重地叹气。眼睛看过去,嘴边已浮起了笑容:“我好好的呢。”
“现在是好好的,等会儿就不再好好的了。”子离冷声道。
阿萝大惊,情不自禁扯住子离的袍子:“不要,我求你好不好,不要伤害他!”眼睛一红,泪已吓得冲了出来。
“阿萝!”刘珏脸一沉,眼神冰冷。他看不来她这样子,他宁肯被子离杀了也不想她去求他。阿萝怔住,六神无主。害怕、担忧、无助分明的写在眸子里。
子离望着那双泪意盈然的双眸,心里一痛。喃喃道:“你知道,这样瞧着我,我总是拒绝不了。”
他一抬手推开阿萝吩咐道:“拦住她!”
侍卫拉住阿萝。她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子离隐忍着心里的痛,淡淡道:“取鞭来!平南王,寡人亲自行刑,三十鞭,你可受得住?受不住,我就打她三鞭,一鞭抵过你十鞭!”
“不要!我欠你的,我还你!你三鞭打死我我也不怨你!”阿萝瞪着子离。
“住口!真是妇道人家,胡说八道!”刘珏心里大急,子离若是下手得狠了,一鞭下去就能打死她。
子离对阿萝冷哼一声:“你再出声,就抽他六十鞭!”
阿萝吓得赶紧住口,眼泪大颗颗往下落。
刘珏朗声笑道:“臣身子骨硬朗,王上何苦吓她。”
“带平南王出来!”
刘珏走出牢房,心里暗骂子离非要当阿萝的面行刑,不是摆明了要她难受?他望向阿萝温柔笑道:“闭上你的眼睛!听话,乖!”
阿萝看看他,再看看子离,慢慢闭上了眼睛。
刘珏满意的一笑,脱下衣裳,露出光滑的脊背。“臣先谢恩!等会打晕了怕忘。”
子离嘴一抽想笑又忍住:“平南王就是平南王,撑住了!”说完眼睛朝阿萝看去,她睫毛抖动着,脸上一片莹莹的湿意,美丽的脸上带着不忍心痛与悲伤。心里一痛,手一挥重重一鞭已抽在刘珏身上。
听得刘珏一声闷哼。阿萝眼泪流得更厉害。她恨子离太残忍,非要她站在这里一声声听着。连唤刘珏一声都不敢。
子离闭上眼鞭如雨下,转眼之间刘珏背上已血肉模糊。刘珏咬着牙一声不吭,生怕阿萝听到了难过。
子离把鞭一扔:“完了!”
“臣,谢王上!”刘珏咬着牙开口谢恩。
“很好,你还能开口。”子离淡淡说道。
“王上,手下留情!臣感激不尽!”刘珏一字一句说完,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阿萝蓦然睁开眼,正瞧到刘珏背上狰狞的伤口,惊呼一声,摆脱侍卫就冲了过去。
该死!刘珏瞪着她:“谁叫你睁眼看的?不准哭!”
阿萝嘴颤抖着,轻轻去拭他嘴边的血迹:“很痛?”
刘珏恼怒地看了子离一眼,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子离故意的,绝对是存心的,非要阿萝看着他挨三十鞭子心痛难过!脸上已带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那会疼呢,王上心痛下臣,手轻着呢,声音大力道小,诓你听来着!”
“阿萝,过来!”子离看着他俩,是相爱么?心酸心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阿萝一抖,回头看子离:“你还要怎样?”
“你还想看他挨鞭子?”
阿萝迅速离开刘珏,走了过去。
子离一笑:“如此情深是么?不成全你们倒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冷酷无情了。”声音一沉:“平南王接旨!”
刘珏叹了口气道:“王上吩咐!”
子离淡淡地说道:“寡人已认阿萝为义妹,封青萝公主!一月后,赐婚于你!”
阿萝吃惊地看着子离,脱口而出:“你们那祖宗规矩不要了?”
子离转过脸:“只要是王室公主也是一样。我,成全你们!”话一出口,子离又觉得满嘴血腥。
王室公主没有这层特例,子离在敷衍阿萝!刘珏眉头一皱,闪电般一个念头从心口上掠过。瞬间脸色就变了,人震得呆住。子离,他没带阿萝进皇陵……他居然,居然选择了受龙鞭之刑!刘珏吃惊地张大了嘴,他,竟然为了阿萝甘受每年大雪之日的痛苦!他……刘珏嘴里泛起苦涩,黯然地看着子离。闭了闭眼,他双拳紧握。子离如此,如此成全……从此,他便是他的王,自已的命便是他的了。
刘珏伸手拉着阿萝跪下,沉声道:“王上大恩,刘珏铬感五内,在此立誓,效忠吾王,万岁,万万岁!”
子离背对着他们,轻声道:“阿萝从宫中出嫁,平南王可回王府休养,一月后寡人亲自主婚!允之可还恨寡人下手鞭打与你?”
“臣心甘情愿,一点不冤!”刘珏真心诚意地说道。看向子离的目光一片坦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去吧!”
“谢王上!臣告退!”刘珏站起来,冲阿萝一笑,“等我,一月后我迎你回府!”
阿萝如在梦中,反应不过来,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她看着刘珏脸上神采飞扬,点了点头。
刘珏深深看了子离一眼。轻声道:“允之心服口服!”说完大踏步离开天牢,背上火辣辣的痛竟似无见。
子离吁出一口气,回转身脸上似笑非笑:“阿萝,还恨大哥么?”
阿萝怔怔地看住他,这个同样深爱她的男人,终于还是成全了她:“大哥,我……”眼睛一红,低下了头。
子离轻轻抬起她的头:“大哥不舍得让你难过。你开心就好,我的公主。”
公主?阿萝想笑,突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不论是前些日子关在宫里的苦,与刘珏逃出宫门的疲倦还是被捉回来时的心惊胆战。心起起落落,觉得……荒谬!她看着子离,心情沉重。是他舍不得,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要放手么?那种因为了解因为理解而心疼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一如当初子离大婚后对她表白的夜晚。阴森的天牢……子离的心便囚在里面。他成全了她,可是,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的走出自已的囚牢呢?阿萝勉强挤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大哥不要后悔哦,我最喜欢狐假虎威了!”
子离呵呵笑了:“当王真不好玩,阿萝也一定要让大哥开心才是!”阿萝笑起来再暗沉的牢房也映进了阳光。光影到了这里却仍驱不散他的愁绪。像自已的笑容,永远浅浅淡淡噙在嘴角,那是笑吗?只是一种表情,和这张脸长在一块儿的表情,不是由衷的开心。
“那当然,你是我大哥,也是我的家人了。我会保护你的!”阿萝继续俏皮地说道。她不知道除了这种浮于表面的开心还能怎样才能面对子离的痛。吐了吐舌头,她又叹了口气:“我讨厌这里。”
子离笑了笑:“大哥再不会带你来这里。原谅大哥!”
玉龙宫内子离独自坐着。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终于把阿萝彻底推出了他的怀抱。从此
她便不再属于他了。
他取出一瓶酒看了看,慢慢饮下,酒还是这么烈,火辣辣地冲下咽喉,在小腹中烧起火焰。阿萝,如你所愿,你开心了是么?可是,他叹了口气,阿萝,以后要有什么,你一定要原谅大哥,有太多责任压在大哥身上,大哥是王,宁国的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