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初访拉维拉 (一五八一年五月七日—六月二十一日)
3个月前 作者: 蒙田
我们约在下午两点到了
拉维拉温泉城(十六里)。
这是一座七高八低的小城。沿着河不到温泉之前有一个约三四百步的平原,在平原上面,沿着一座面积不大的山的山坡向上走就是浴场,像巴涅尔·德·比戈尔温泉那样升高。饮水则在城市附近。
浴场所在的那块地很平,有三四十间屋,有良好的配套设施;房间漂亮,都是独用,自由自在,每间都有盥洗室,还有两扇门,一扇跟外界相连,一扇关上后不受侵扰。我先把房间几乎全部侦察了一遍,然后讨价还价,我订下那个最美的房间,这主要指它看出去的景色,至少我选中的这一间,看到这个小山谷、利马河和遮蔽山谷的山,山都得到良好的耕种,直上山顶都一片绿,种有栗树和橄榄树,另外地方还有葡萄树;葡萄树绕山结环拾级而上。每级突出部位的边缘是葡萄,每级的内部是小麦。我在房里整夜都听到这条河的潺潺流水声。
在这些房屋之间有一块广场可供散步,一边砌成开放式的平台形状,从这里观看在公地葡萄棚走廊下的这块小平地,沿着这块小平地的那条河,下去约两百步,可以看到一个美丽的小村庄,客人拥挤时它也为浴场服务。大部分房屋是新盖的;有一条良好的道路通往那里,村里还有一个美丽的广场。这地方的大多数居民都在这里过冬,开有自己的店铺,主要是药铺;因为他们几乎都是药剂师。
我的旅店主人自称波里尼队长,就是其中一个药剂师。他给我使用一个客厅、三间客房,一间厨房和给我随从使用的外屋,里面有八张床,其中两张还有帐子;他供应盐、每天的餐巾,三天换一次桌布,厨房里的铁炊具,蜡烛台,收十一埃居,也就是十比斯托莱再加几苏,住上两周;锅、罐、盆都是陶器的,由我们买下,此外还有玻璃杯与刀叉。肉类——牛羊肉——尽量供应;其他也没有什么了。每家客店都提出可以代为买菜,我相信一人每天花二十苏也可包给他们;若要自己做,每家客店也总有男人或女人能够下厨的。葡萄酒不是很好喝;但是要的话也可派人从佩夏或卢卡捎来。
我最早到那里,除了有两位博洛尼亚贵族,他们没有多少随从。这样我就可以选择,据他们说,那里店家很多,比在客流量多时跟他们砍价更有利。因为他们习惯上是等到六月份才过来,在这里待到九月;在十月份离开;他们在这里相聚纯然是休息。更早,——我们发现那时有些人正要回去,那是因为已待了一个月——或在十月份逗留,那是很少的。
在这个地方有一幢房子远远比其他的富丽堂皇,那是布恩维西领主家族的,确实漂亮;他们称为宫殿。在餐厅里有一口美妙的活水喷泉和其他设施。他们至少可以提供我看中的四间一套的寓所;要是我需要也可以拿下全幢。像上面所说的那四间装饰房,我若肯出十五天二十当地埃居的价钿,他们就可以出租给我。我只愿意一天出一埃居。考虑到季节与价格变化,我的主人只答应在五月份可以这个价成交;我若要多待,那就必须重新商量了。
这里有饮用的水和沐浴的水。一只有拱形罩顶的浴室,光线很暗,有我在蒙田的餐厅一半那么宽。那里还有一种装置,他们称为淋浴器。这是一些管子</a>,热水通过它们淋到身体各部分,主要淋在头上,再从上而下不停冲在你身上,使身子发热;然后水又汇集在一起,经过像洗衣女使用的木槽流走。那里还有一个拱顶浴池,暗暗的,供女士使用。从一口饮用的泉水那里引水过来,位置很不舒服,在一个凹壁内,还要走下几级台阶。
五月八日星期一上午,我好不容易服下了山扁豆,我的主人把这东西给我时,不像那个罗马人那样有风度(1),我也是用双手乱抓。我在两小时后吃中饭,没有能够吃完;药性发作,使我把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后来还是呕吐不止。我肚子剧痛,拉了三四次,腹中空虚,折磨我将近二十四小时,我对自己说再也不服这个东西了。我宁可患急性腹绞痛,也不愿意被这个山扁豆弄得肚子这么难受,口内无味,精神萎靡不振。因为我来这里时状态良好,甚至星期日晚饭后——这是我在那天唯一一次进食——还兴致勃勃去看科斯那浴场。它离这里有半里地,在这座山的另一面,必须上山翻过山头下来,再到这里浴场的高度才是。
这另一家浴场的沐浴与淋浴更为著名。我们那个浴场除了有饮用的泉水,无论从医生或使用来说没有一般常规的服务。有人说那家更早出名。还说什么它的古老要追溯到罗马人时代,但是这两家都没有什么古代遗迹。
那里有三四个拱顶浴池,拱顶中间有一孔眼,似气孔;光线阴暗不舒服。离那里二三百步另有一处温泉,在这同一座圣约翰山的稍高处;这里盖了一间浴室,有三个浴池,也是罩顶的。附近没有房子,但是有地方放一个垫子让人在白天休息个把小时。在科斯那,温泉不用于饮用。然而他们区分自己的泉水的功能,有提神的,有驱寒的,有的治这种病,有的治那种病,这一切会产生千种奇迹,总之没有一种病是找不到药治疗的。
有一家好旅舍有许多房间,另外二十来家不怎么像样。无论从设施舒适、窗外景观来说,都不能与我们相比,虽然它们的脚下流过我们的那条河,视野更深入山谷,要贵得多。好多人在这里喝水,然后再到那里去沐浴。此时此刻,科斯那有了名气。
一五八一年五月九日星期二,一大早太阳还未升起,我走去在我们温泉的喷嘴前喝,一口气喝了七玻璃杯,有三斤半之多,他们量出来是这样。我相信合我们十二双品脱。这水微温,像埃格科特或巴博丹,味道要比我以前尝过的都要淡。我也只是辨别出一点温热与甜味。那天服了后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服下到午饭时有五个小时,没有撒一滴尿。有人说我喝得太少,因为那里的人要我喝一只大肚瓶的量,也就是两只广口瓶,合八斤,或我们的杯子十六七杯。我相信它认为我服了药腹中空空,作为食物填补进去了。
同一天,一位博洛尼亚贵族来见我,他是率领两百步兵的上校,受雇于卢卡领地,他住在浴场四里外的地方。他向我说了许多客气话,跟我待了约两个小时;他嘱咐旅店主人和在场的人要对我尽心尽力殷勤招待。
这个领地传统上雇用外国军官,按照地区派遣相应数目的自己人进驻各村,然后配备一名上校指挥他们,队伍有大有小。上校有饷银,队长都是当地居民,只在战争期间领饷,需要时也指挥个别连队。我的那位上校每月领十六埃居,唯一的任务是时刻待命。
他们生活中更多遵守的是这里而不是我们浴场的规矩,尤其在饮用时大量节食。我住宿的地方比哪儿都好,即使巴涅尔也比不上。这里的地势跟巴涅尔一样秀丽,但是其他浴场就不是了。巴登的浴场比其他所有浴场要华丽舒适得多。巴登的旅店也可与任何一家相比,除了窗外的景观以外。
星期三一早,我又喝这里的水;前一天我感觉它的效果甚微,很不舒服;因为我服了以后立刻就大便,但是由于这里的水我一滴也没喝过,就把大便归因于前一天服的药。星期三,我喝了七个一斤量的玻璃杯,这至少是我那天喝的一倍,我相信我还没有一次喝过这么多。我觉得很想出汗,我又不愿意这样做,因为听人常说这不是我要达到的效果。如同第一天那样,我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时而散步,时而休息。水更多是从肛门排出,拉稀拉了好几次,不需要用力。
我认为这类山扁豆清肠法对我有害无益,因为水经</a>过刺激后走后面的通道会成为习惯,而我考虑到肾脏更希望从前面尿出。我有意在第一次沐浴前一天,仅仅准备节食就可以了。
因而,我相信这水的疗效差、作用不大;从而也温性,不会有风险,对于初来者和体弱者是合适的。有人喝这水是驱除肝湿热和脸上红斑。这件事我仔细记下,是为法国一位非常贤淑的夫人效劳。
圣约翰的水大量用于化妆品,因为它非常油腻。我看到他们装满大桶运往国外,我喝的水往外销的还要多,由骡驴运到勒佐、摩德纳、伦巴第,作为饮用水。这里有人卧在床上喝,他们主要注意事项是保持胃部和两脚温暖,少行动。邻近的人会从三四里外过来买回家。为了表示这水不是很开胃,他们习惯上是从比斯托亚附近的一家浴场取水运到这里,那里的水味道很辣,在池里也很烫。这里的药剂师往往在喝这里的水以前先喝上一杯,因为它效果好,开胃,帮助吸收。
第二天我拉出一些清水,颜色还是有些混浊,像在其他地方一样,排出不少沙子;但这是山扁豆引起的,因为我服山扁豆的那天排了不少。
我在那里听到一件值得回忆的事。当地一个居民,是军人,还健在,名叫朱塞佩,管理一艘热那亚苦刑船,我也见过他的好几个近亲;在一场海战时他被土耳其人俘虏了去。为了获得自由,他变成了土耳其人(处于这种情况的人很多,尤其在这里附近的山区,还尚在人世),接受了割礼,在那里结婚。他还远离自己藏身之地,伙同其他几个土耳其人到这边海岸来抢劫,被奋起反击的人民俘虏。他灵机一动说他是有意回来投降的,他是基督徒,几天后释放了,来到这地方,到了我投宿的旅店对面那幢房子,走进去,遇见他的母亲。因为他还穿了那套水手服装,母亲看见他在那里很惊讶,严厉问他是谁,要干什么。最后他被认了出来——因为他失踪已有十到十二年——拥抱母亲。她大叫一声,倒地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还是让人看不出有生命迹象,医生在旁边都一筹莫展。她终于苏醒过来,此后没有活多久,大家都认为是这次震动缩短了她的寿命。
我们的朱塞佩受到大家的欢迎,他到教堂里发誓改正自己的错误,得到卢卡主教的赐福和其他许多礼遇:这一切都是花招。他内心还是土耳其人,为了回到那里去,他从这里潜逃到了威尼斯,又跟土耳其人生活一起。在旅途中,他又落入我们手中。由于他这人孔武有力,精通航海的老水兵,热那亚人还是保全了他的性命,把他捆绑在牢里,有事还利用他。
这个国家有许多士兵在军籍上注册的是地方居民,为领主领地服务。上校的任务不是别的,就是专门训练他们射击、击剑诸如此类的事;这些人都是本地的,他们没有报酬,但是他们可以携带武器、穿锁子甲、背火枪——这使他们很神气。他们不会因欠债而被羁押关牢。遇上战争可以领饷。他们中间有队长、擎旗兵和军士,只有上校必须是外国人,才有饷银。博尔戈的那位上校,他在前一天来见过我,从他那个地方(离浴场有四里地)派个人给我送来了十六只柠檬和十六株朝鲜蓟。
这水的温润清淡还可以从它很容易转化成食品这点看出,因为它很快变色和消化,又不像其他水那样引起尿频,这是我本人同时又是其他人的切身体验。
虽然我住得非常舒适愉快,可与我在罗马的旅店相比,但是我房间里没有窗框,没有火炉,更没有窗玻璃。这说明在意大利暴风雨没有我们那里频繁;不然的话,差不多所有房子都只有木板窗,这会是一个不可忍受的缺陷;除此以外,我睡得很好。
他们的床,就是在一些小而粗陋的支架上,按照床的长度与宽度铺上几块木板;再在上面放一块草垫,一只床垫,如果你有帐子,那就住得非常好了。为了不让你的支架与木板露在外面有三个办法:一、用跟帐子一样的料子,如我在罗马时的做法;二、把你的帐子长垂到地把一切盖住,这是最好的办法;三、把罩布四角用纽扣系住,挂到地上;这必须是很薄的料子,如白绒布,下面再衬一块罩布保暖。至少,我学会这样做是减少行装,在家时也如此,我是不用床架的。人在里面很好,此外也是防臭虫的妙法。
同一天中饭后,我去泡温泉,这是违背当地做法的,据这里的人说饮服时不能沐浴,两者要分开;一段时间饮服,然后一段时间沐浴(他们饮服八天,沐浴三十天);在这里的浴场饮服,在另一个浴场沐浴。沐浴非常温和舒服;我泡上半小时,只出了一点汗,这是在晚饭时间。我离开那里就去上床,晚餐只吃了一盆加糖柠檬色拉,没有喝酒;因为那天我没有喝足一斤,我相信一切维持到第二天为止,我用这种方法差不多可把摄入的全部排泄出去。
计算尿量是一种笨习惯。
我不觉得不好,还精神抖擞,像在其他浴场一样;然而我看到自己没有尿尿就心里着急;可能在其他地方我也遇到过同样的事。但是他们把此看成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从第一天起,你若没有排出三分之二,他们就建议你放弃饮服或者改用药物。
我个人认为这水还可以,它既不治人也不害人。它只是令人懒洋洋、软绵绵,怕的则是它使肾脏发热而不是排毒,我相信我所需要的是更热更开胃的水。
星期四,我又喝了五斤水,害怕效用不足排不出。它让我大便一次,小便很少。
同一天早晨,我给奥萨先生写信时,不由凄然想起拉博埃西先生,久久不能摆脱愁思,使我痛苦非凡。
浴池底部发红有铁锈,水流经的管道也如此:再加上水淡而无味,使我相信这里面含铁质,会造成便秘。星期四,在等待中饭前的五个小时,饮服下去的水我只尿出了五分之一。
医药真是徒有其名。我信口说过我很后悔清肠太过,以致腹内空空,水也作为食物留了下来。我不久前在书中读到一位名叫多那蒂的医生谈这些水,他说他建议中午吃少,晚上吃好。由于我第二天继续喝,我相信我的猜测可以为他所用。他的同行弗朗西奥蒂在这点与其他许多方面都与他唱反调。
那天,我感到腰子有点沉重,我怕这是喝的水引起的,都滞留在那里了,回想前二十四小时内的排泄情况,看到自己在进餐时喝得少,才得出了我这个结论。
星期五我没有喝水,我不喝,却在早晨去洗浴和洗头,这是违反这地方的普遍看法的。这里的习惯是掺和一些药物提高水疗效果,例如冰糖、甘露或药性更强的东西,掺在他们的第一杯水里,最普通的是特图乔的水,我尝过,是咸的。我有点怀疑那些药剂师,不是到他们所说的比斯托亚原产地附近去进货,而是自己用天然水调制的;因为我尝出除了咸以外还有一股特殊味道。他们把它加温,开始喝一杯、两杯或三杯。我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喝,毫无效果。有人在第一杯、第二杯或以后几杯水里放点盐。他们认为喝了后大汗淋漓几乎脱力,也想睡。我觉得这水的最大功能还是发汗。
(从这里开始,直至回法国途中进入皮埃蒙特为止,蒙田用意大利语叙述旅途见闻。今据“七星文库”《蒙田全集》刊载的法语版译出——译者)
让我试一试说上这另一种语言,尤其我已到了这个地区,我觉得这里的人说最纯粹的托斯卡纳语,特别是当地人之间,他们的口语没有被邻近地区的方言掺杂而弄得不伦不类。
星期六一大早,我去喝贝尔那贝的水。这是这座山上的一眼泉水,这里热水与冷水看起来数量惊人。这座山不是很高,圆周约有三里。大家只喝我们那眼主泉中的水,另一眼只是最近才声名鹊起。有一名麻风病人叫贝尔那贝,试过所有其他泉水的水与浴池后,选上这眼泉水,不懈地治,治愈了。他的治愈也使这水遐迩闻名(2)。
这周围没有房屋,除了一个小顶棚,管道四周有几只石凳;管道是铁铸的,虽最近才装上,底部几乎完全腐蚀。他们说这是水的力量把它摧残的,很像是这么一回事。这水要比那水更热一些,据大家的看法也更沉更辛辣。硫磺的味道也更浓,但浓得不多。它滴落的地方颜色发灰,像我们的一样,但不明显;这水离我的旅舍不到一里,在山脚下转了弯,所处的地势要比其他温泉低得多。它与河流约相隔一两矛长。
这水我喝了五斤,有点勉强,因为身子不怎么好。前一天午饭后天还热,我散步走了约三里,晚饭后我感到这水在强烈发挥效能。我开始在半小时内把它化解。我出外绕了二里路然后再回旅店。我不知道这样额外的运动对我是不是有益,因为在其他几日,我都是立即回到房间,为了不让早晨的空气叫我身子发冷,旅店离泉水不到三十步。我第一次排出的水是自然的,有不少沙,其他几次是白的,混浊的。不停放屁。当我尿了将近三斤,尿开始呈红色;在午饭时我已排出了一大半。
我绕着这座山的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好几处温泉。农民甚至还说,到了冬天各地方都有蒸气冒出,这说明还有许多。它们在我看来都是热的,跟我们的相比也可说没有气味、味道和水汽。
我在科斯纳看到另一处比我们的浴场要低得多,那里有大量小淋浴管,比我们的更方便。他们这里说这些管子的水来自好几眼泉水,约八到十处。每个管子头上都有一个不同的名字,说明不同的效用:如美味、温情、恋爱、王冠、失望等等。确实,有的浴管要比其他的热。
周围的群山几乎都盛产小麦与葡萄,而不是四十年前种的只是普通树木和栗树。也可看到小部分荒山,山顶上还盖着雪,但是它们都离此较远。老百姓吃的是“木头面包”,这已成为他们的谚语,指栗子做的面包,栗子是他们的主要收成,它的做法就像法国人所说的“杂粮面包”。我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蛇和癞蛤蟆。那里山上和荆棘地里有大量的草莓,小孩就是因为怕蛇不敢去采摘。
有些饮客每喝一杯就吃上三四颗芫荽,驱除肠气。
五月十四日圣灵降临节,我喝了五斤水,喝了更多贝尔那贝水,因为我的杯子里还有着一斤多水。他们这里把一年中四个节日都冠上复活节的名字(3)。我第一次排出许多沙子,根据我当时喝下去就有尿的欲望,还有在其他浴场一般的饮用量来说,在不到两个小时内,我排泄的水量已超过三分之二。它使我保持空腹,排出很顺畅。意大利的“斤”只有十二盎司(4)。
这里生活很便宜。小牛肉很鲜嫩,每斤约折合法国三苏</a>。有许多鳟鱼,但品种小。那里有做太阳伞的巧匠,背了产品到处走。这个地区到处是山地,很少见到平整的道路;可是有几条非常好看,山里就是最小的路径也大都铺了石头。
午饭后,我给村里的姑娘开了个舞会,为了不致显得太拘束,我自己也跳。在意大利某些地方,如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公国,妇女行礼是法国式的,双膝微屈。在最邻近小镇的温泉管道附近有一块方形大理石,正好在一百十年前五月一日那天放上的,上面刻着这眼泉水的功效。上面的铭文我不赘述,因为好几本提到卢卡温泉的小册子上都有记载。在所有浴场都有小沙漏计时器供大家使用;我在桌子上就有两个是人家借我用的。晚上,我只吃了三片烤面包,带黄油和糖,没有喝酒。
星期一,由于我认为这水使我排泄足够畅通,再又回过头喝普通泉水,我喝了五斤;它不像平时那样引起我发汗。第一次撒尿时尿出一些沙,这显然是结石的残余物。这水跟贝尔那贝水相比我觉得几乎是冷的,虽然贝尔那贝水的热度已很低,与勃隆皮埃和巴涅尔的水差得更远。这两方面水都很有效。因而,那些医生嘱咐第一天效果不好的话就应该放弃喝,我很高兴没有相信他们的话。
五月十六日星期二,按照当地的习惯,也很合我的心意,我停止了喝水,就在泉水下泡了一个多小时,因为其他地方的水我觉得太凉。由于我还是觉得小腹和肠子里有气,虽然不痛,胃里倒也没有,我怕这水是罪魁祸首,就停止继续喝。但是我在浴池里很享受,真想在里面睡一觉。它没有使我出汗,但使我肢体灵活;我把身子擦干,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每个月,本堂神父的教区都举行阅兵。我的那位上校对我百般殷勤,也进行他的阅兵。有两百长矛兵和火枪手;他要他们相互对抗训练,那些农民对于操练过程都能领会,但是他的主要职责是让他们的队伍保持整齐,教他们遵守军队纪律。
这里的老百姓分为两派,一个是法国派,一个是西班牙派。这种分裂状态往往引起严重的争执;甚至在公共场合爆发。我们一派的男男女女在右耳上插几朵花,戴软帽,梳前刘海头发或诸如此类的东西;西班牙这一派把花插在左耳一边。
这里的农民与他们的妻子都穿得跟乡绅一样。你看不到一个农妇不是穿白鞋、美丽的长棉袜和彩色软绸围裙。她们跳起舞来,蹦跳旋转无一不精。
在这个领主国说到“亲王”,指的是一百二十人议院,上校不可能不经“亲王”批准而娶妻子,他极难获得批准,因为他们不愿意他在当地有亲朋好友。他还不能够积聚私产。凡是士兵不可以不请假离开当地。还有许多人穷得到山里去乞讨,用自己攒的钱买武器自用。
星期三,我在浴场泡了一个多小时;我有点出汗,还洗了头。我们在那里看到冬天使用德国炉子烤衣物和其他东西很方便。因为浴场师傅用铁铲加煤保持火势不灭,用一块砖头把炉口掀开,用这个方法引入空气使火烧旺,衣服也很快烤干,我们的火怎么弄也没那么方便,这个铲子做得像我们的一种盆子。
这里把小女孩与待嫁的女孩都称作bambe,还没长胡子的男孩为putti。
星期四,我行动更细致,泡浴也更从容;我出了一点汗,把头伸到龙头下。我觉得泡浴使我身子软,两腰有点沉。然而我排出沙子和不少黏液,如同我喝水的日子。我确也觉得这些水对我的效果犹同饮服一样。
星期五我继续这样做。他们每天从这口井和科斯纳井中取出大量的水,销往意大利各地。我觉得这些温泉使我面色清朗。小腹里还是容易胀气,但是不痛;显然是这件事使我尿中出现许多泡沫和小气泡,历时很久才消散。有时尿中还有黑毛,但很少,我想起从前也尿过不少。平时尿液是混浊的,里面还有一种油脂状的物质。
这地方的人不像我们那样嗜爱肉食,他们只出售一些普通肉,对肉价也心中无数。在这个季节,一只非常好的小野兔一开口六个法国苏就给我买下了。这里人不打猎,也不出售野味,因为乏人问津。
星期六,天气恶劣,风刮得很大,在没有屏风、没有玻璃窗的房间里感觉强烈。我就没去沐浴也不饮服。我看到这水起了大作用,我的那位兄弟,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自然排沙,与我一起在其他浴场里排沙,可是在这里他排出了许多。
星期日上午我沐浴,但是没有洗头。午饭后我举办了一次公开有奖舞会,这里的浴场有此传统;我很高兴举办今年第一场舞会来取悦大家。五六天前,我在附近乡镇张贴舞会的消息,前一天我还特地邀请这两家浴场所有先生与夫人,都来参加舞会和随后的晚宴。
我派人去卢卡筹备奖品。习惯做法是颁发好几项奖品,不要显得钟情于一位女士而怠慢其他几位;为了避免任何嫉妒与猜疑,奖给女士的总有八到十项奖,男士的两到三项。我遇到好多人求情,要我千万不要忘了他们,一个人是为自己,另一个是为侄女,再一个是为女儿。几天前,我的至交乔万尼·达·文森佐·萨米尼亚蒂,由于我曾写信托他代办,从卢卡捎来了男用的一条皮腰带和一顶黑呢帽,女用的两条塔夫绸围裙,一条绿的,一条紫的(必须说明的是总是有若干奖项较为隆重,能够笼络自己瞩目的一两位女士);还有两条平纹布围裙、四匣别针、四双薄底鞋(我把其中一双送给了没有参加舞会的一个漂亮姑娘);一双女式拖鞋(我再加上一双软鞋,做成一奖两物);三块细纱头巾,三根饰带(这作为三件奖品)、四串珍珠小项链;这样总共是十九件给女士的奖品。这一切花了我六埃居多一点。此外我还雇了五名短笛手,我供他们吃一天,再付给他们大家一埃居;这件事我做得很得意,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买卖。这些奖品挂在四周花花绿绿的圆框上,让每个人都看到。
我们偕同邻近的女士在广场上开始跳舞,我起初担心别就只我们几个人;但是不久从四面八方来了一大帮人,尤其是领地的好几位贵族和夫人,我对他们尽心接待交谈,我觉得他们对我相当满意。由于天气较热,我们移进了普昂维西宫的大厅,那里很适合舞会。
太阳开始西斜,约为二十二点(5),我去找那些最有身份的女士,我对她们说我看到这些姑娘个个都是天生丽质、仪态万方,我既无天分也不敢莽撞去作评判,我要求她们来承担这项工作,根据各人的优点把奖品发给大家。我们在礼仪方面商量了好一会儿,因为她们对这份微妙的工作再三推让,认为是我太谦逊了。最后,我给她们提出这个条件,说她们如果接纳我参加她们的评审组,我会提出自己的意见。这样,我完全凭自己的眼光,一会儿选这一位,一会儿选另一位;我看重的总是美貌与温柔;这时我向她们指出舞姿美妙不仅取决于脚步的移动,还有全身的举止风度清雅娴静。礼物就是这样按照各人的优点发了下去,有的多有的少。颁奖的夫人以我的名义给各位舞者颁奖,而我把一切好意都归之于她。一切都按照规则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是有一位小姐拒绝人家发给她的奖品,要人求我看在她的份上发给另一位,我觉得这样做不妥当,因为那一位并不很可爱。
发奖时报出有杰出表现的人的名字。她们每人轮流从自己的位子上过来,走到那位夫人与我面前,我们并排坐在一起。我取出我认为合适的奖品,吻一下,交给夫人,她从我手中接过去交给少女,总是满面春风对她说:“这份美妙的礼物是这位先生给您的,去谢谢他吧。”“不不,您应该感谢这位夫人,是她认为您在众人中最有资格得到这份小小的奖赏。我只是不好意思,这份礼物实在配不上您的某某优点。”这是我根据各人情况说的话。接着给男士也这样做。贵族与夫人虽然也参加了舞会,但是我没把他们算在竞赛中。这在我们这些法国人看来实在是一个难得、动人的情景,这些农妇那么温顺,穿得跟夫人一样,舞跳得也同样精彩,可与最好的舞蹈家一争高低,只是她们的舞蹈不一样。
我邀请大家吃晚餐,因为在意大利宴请其实只是在法国的一顿便餐。几块小牛肉和几对童子鸡我就可以应付过去了。跟我同进晚餐的是这个教区的上校,我的朋友博洛尼亚贵族弗朗索瓦·冈巴里尼先生,还有一位法国贵族,没有别人了。但是我让迪维吉娅留下与我同桌。这位可怜的农妇住地离浴场两里。这个女人与她的丈夫都靠双手打工过日子。她长得难看,年三十七岁,脖子上甲状腺肿,不识字不会写。但是从少年时起,父亲家里住着她的一位叔叔,他总是在她面前朗读阿里奥斯托和其他诗人的作品,她的智慧得到开启,对诗歌特别有悟性,从而她不但写诗才思敏捷惊人,还在诗歌中引入古代寓言、神的名字、各国乡土、博物知识和名人显士,仿佛她曾经受过正规的教育。她给我写了许多诗。说实在的,这诗只是有韵,但是风格则恣意自在。
这场舞会有一百多个客人,虽然时机不很合适,正逢一年中最大、最重要的收获季节。那时当地人都在劳动,没有心思过节,早晚收桑叶养蚕,所有少女都忙着干活。
星期一早晨,我去浴场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点,因为我剪头发和修胡子;我洗头,又在主泉的水龙头下冲了一刻多钟。
在我的舞会上,客人中还有一位当地的代理主教,他负责司法工作。他们指定一名官员任职六个月,由领主国派往每个教区,审理初审民事案件。一切不超过一定小数目的案子都由他过堂。另有一位官员承办刑事案件。我对后一位说,对我来说领主国在这方面制订规定是适宜的,这事不难办,我甚至还向他提出我觉得是最合理的建议。那些商人成群结队来这里取水,然后分发至意大利各地,必须拥有一张他们带走的水量证明书;这可以防止他们进行任何欺诈。我就告诉他们下面这件我亲身经历的事。有一名骡夫来找我的旅店主人,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要求他开个证明说他带了二十四桶这里的水,其实他只有四桶。主人起初拒绝出证明弄虚作假;但是骡夫回答说在四到六天后他回来再找那其他的二十桶。他没有这样做,我跟代理主教是这样说的。他完全接受我的意见;但是他又拼命打听骡夫叫什么名字、他的脸是怎么样的,他有些什么样的马。这我一样都不想告诉他了。
我还对他说,我有意在这个地方引入欧洲最著名浴场实行的做法,就是有一定地位的人进门后要把他们的族徽留下,表示他们对浴场的一种谢意,他代表领主国对我千恩万谢。
有些地方这时已开始收割牧草。
星期二,我在浴池里待了两小时,淋浴浇头约一刻多钟。
同一天,浴场来了一位定居在罗马的克雷莫纳商人。他身患不少怪病,可是他爱说话,到处走,让人家看出来他对生活很满意,性格开朗。他的主要病患在头部。他大脑功能很差,记忆力严重丧失,以致吃过饭后怎么也记不起人家端上桌子的是什么。他走出家门要去办事,他必须折回来十次问他应该去哪儿。《天主经》他勉强能背完。念完后又会一百次回到开头,始终不发觉自己已经念过,或者念完后又会再开始。他以前失去过视觉和听觉,吃过大苦头。他觉得腰部那么热,不得不老是系一根铅腰带。他多年以来完全按照医嘱生活,怀着宗教的虔诚遵守饮食制度。
意大利不同地区的医生开出不同的处方,彼此针锋相应,尤其在这些沐浴与淋浴的分歧上,这令人看来颇为有趣。在二十个诊断书中没有两个是一致的。他们差不多都相互诋毁,指责别人是杀人犯。
这人患了一种怪病,满腹胀气;气从耳朵中出来,呼呼的经常扰得他睡不着觉;打哈欠时,觉得突然之间气从这个管道喷涌而出。他说使腹内气顺最好的方法是在嘴里含四大颗糖衣芫荽,然后用唾液把它们沾湿润滑,塞在肛门里当栓剂,效果迅速明显。
他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人,戴这种孔雀毛做的大帽子,帽顶盖一块薄塔夫绸。他的那顶高约一掌,鼓鼓的很大。帽夹是用细棉布做的,按照头的尺寸不让阳光照人;帽檐约有一尺半宽,可以当我们的阳伞使用,说实在的骑在马上很不方便。
我后悔以前没有对其他浴场作详细描述,不然可以作为我后来去过的浴场的价值参照与实例。我愿意这次更深入更全面讨论这个问题。
星期三,我去了浴场;我觉得身子发热,挥汗不止,感到有点虚。嘴里发干发苦。走出浴池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晕眩,在勃隆皮埃、巴涅尔、普莱夏克等地那些浴场我也因水热有过这种情况,但是巴博丹与这里的水就没有,除了这个星期三,或许是我来得比平时的日子要早,还没有空腹,或许是我发现水比平时热了许多。我泡了一小时半,头淋了约一刻钟。
在浴池里淋浴是违反一般做法的,因为习惯是两个一前一后分开做;在这里的水池沐了浴,大家一般都去另一个浴场淋浴,用的龙头也是不同的,有人第一个龙头,有人第二个龙头,有人第三个龙头,根据医生的嘱咐;就像我饮服、沐浴、再饮服,不分什么饮服日和沐浴日;而别人连续几天饮服后又连续几天沐浴。毫不遵守一定的疗程,而还有人至多饮服十天,又至少沐浴二十五天,中间毫不间断;最后是我沐浴一天一次,而别人一天总是两次;我淋浴时间很短,而别人总是早晨至少一小时,晚上也同样时间。至于还有一种普遍做法,天灵盖上削去头发,在削发处放上一小块布(或者羊毛呢子),用网眼(或带子)罩住,我头上光秃秃的就不需要这样做了。
同一天早晨,我接待了代理主教和领主国内一些主要乡绅的访问,他们都刚从他们常去的其他几家浴场过来。代理主教在闲聊中跟我谈起他几年前遭遇的一件怪事,他的大拇指多肉部位给金龟子刺了一下(6);这刺使得他死去活来,他想到自己会衰竭而亡。然后他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五个月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长时压着腰部;这个姿势使腰子发热以致形成结石;这病再加上腹绞痛让他在一年多时间内苦不堪言。最后,他的父亲是韦莱特里总督,给他捎来了一块绿宝石,是从一位曾在印度住过的教士手里得到的;他带上这块绿宝石再也不感觉疼痛与结石。他处于这样的状态已有两年。至于说到针刺的局部疗效,指头与差不多全手依然瘫痪;手臂用不出力气,以致他每年要来科斯纳浴场给这条手臂,还有他那只手冲淋,他那时正在给手做。
这里的老百姓很穷;他们在那个季节就是从树上扒下叶子,摘青的桑果喂养幼蚕。
我住的那幢房子在六月份的租金还没有敲定,我要跟房东把这件事明确下来。这人看到他的邻居都来向我招揽生意,尤其是普昂维西宫的主人向我提出每天租金一金埃居后,决定给我把房租定为每月二十五金埃居,从六月一日开始,我的第一期租金到那天为止,以后我要住多久就多久。
这地方的居民虽然大家多少都沾亲带故,却内心嫉妒,怀着刻骨的仇恨。因为有一个女人告诉我这句俚语:
谁要老婆怀孕,送她前去浴场,
不用自己劳驾。
我住这幢房子最高兴的是从浴场到床头,有一条平坦的小路,只需穿越一个三十步长的庭院。
我看到这些桑树都摘下了叶子很难过,就像盛夏季节看到了冬景。
我不停排出的沙子好像比平时粗糙,每天感到阴jing上隐隐作痛。
这里每天有从四面八方带来小瓶装的品酒样品,以让来此游览的外国人前去订货;但是好酒委实不多。白葡萄酒很淡,但是酸,不醇和,不然就是口味粗糙、涩、呛嘴。幸好预先从卢卡或佩夏带来了特雷比亚诺白葡萄酒,很成熟,然而不算是上品。
星期四是圣体瞻礼节,我在温度适中的浴池里泡了一个多小时,出汗不多,从池里出来也无任何变化,又把头淋了半刻钟;回到床上呼呼入睡。我对沐浴与淋浴比对其他事都有兴致。我感到双手与身体其他部分有点儿发痒。此外我注意到这里许多居民患疥疮,许多儿童易生湿疹。
这里跟别处一样,当地人瞧不起我们好不容易来这里寻找的东西。我见到许多人从未尝过这里的水,也根本没把它当作一回事。可是这里也很少老人。
我不断从尿里排出黏液,看到沾在沙子外面,粘连不断。当我在小腹上淋浴时,我相信这浴有排气功能。还有肯定的是我看到我有时会发肿的右睾丸也突然明显消肿;我从而得出结论气</a>排不出去是会引起红肿的。
星期五,我如平时那样沐浴,头部淋浴时间稍长一点。我不断排出的沙子数量意外多,使我怀疑它来自它深藏的腰子里,因为在排除和挤压沙子时腰子会鼓了起来;这说明更可能是从水里来的,是水里有沙,逐渐生成和立即排了出来。
星期六,我泡了两小时,淋浴一刻多钟。
星期日,我休息。同一天,一位乡绅给我们开了个舞会。
这里和意大利大部分地方都没有钟,这使我觉得很不方便。
在浴室里有一尊圣母像,铭刻这句诗:
圣母啊,运用你的权力使入浴者离池时身体精神纯洁无瑕。
他们环绕山坡建造大尺度的台阶,台阶上的泥土不够结实就用石头或其他植被予以加固,以此满山遍野全是耕作物,这种既添美又实用的做法真令人叹为观止。这些台阶的实土根据它的宽度都铺满种子。它的一边朝向山谷,也就是绕山或沿边都被葡萄藤包围。最后,凡是找不到或做不成平整的地面上,朝向山顶都种上了葡萄。
在博洛尼亚乡绅的舞会上,一位女士头顶一满桶水开始跳舞,桶始终直立不倒,她还做出许多惊险动作。
医生看到我们大多数法国人早晨喝酒,当天又沐浴,感到惊讶。
星期一早晨,我在浴池里泡了两小时,但是我没有淋浴,早晨突生奇想饮了三斤水,使肚子有点发胀。我每天早晨在水里睁着眼睛洗眼睛,这使我不好也不坏。我相信我在浴池中排出三斤水,因为我撒了许多尿;我也比平时出汗还多,还有其他排泄。由于前几天我觉得便秘比平时更严重,根据原来的药方服了三颗熟芫荽,我原来满腹胀气,这下放出许多屁和其他一些排泄物。虽然我的肾得到满意的清洗,我还是觉得刺痛,我把这归之于胀气而不是其他原因。
星期二,我在浴池里泡了两小时;我淋了半个小时,没有喝。星期三我在浴池中一个半小时,淋浴约有半个小时。
直到目前为止,说真的,我跟这些人很少交流也不接近,我实在配不上他们对我的才智与能力的赞扬。我也没有展现过什么特殊才能,需要人家对我那么欣赏,对我的一些小聪明那么重视。可是,在同一天,一位年轻贵族保罗·德·塞西斯(塞西斯红衣主教的侄子)在这个浴场,有几位医生要给他做一次重要的诊断,他们受了他的委托来请我过去听听他们的意见与讨论,因为他已下决心一切听从我的看法。我心中暗自好笑;但是在这里和在罗马我遇到这样的事不止一次。
在我专心阅读或者盯住什么发光的东西,有时候会感到眼睛发花。使我不安的是在佛罗伦</a>萨那天患上偏头痛以后这毛病持续不去。我感觉额头沉,不痛;眼睛上盖了一层翳,这倒没使我近视,但视觉模糊,我不知为什么。自那以后,偏头痛又发过两三次。最近这些天发的时间较长,然而不影响我的工作。但是自从我在头上淋浴后,每天都会发;我的眼睛又开始像从前一样蒙了一层纱,不痛也不发炎。我已有十年没生的头痛病,也在这偏头痛发作那天来了。于是,害怕淋浴损伤我的头脑,我不愿再淋了。星期四,我只是泡了一小时。
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我没有进行任何治疗,既出于上述的担心,也因为我身体不适,总是排出很多沙子。我的头脑依然老样,没有恢复到良好状态;有些时刻还因为想入非非而有所恶化。
星期一上午,我分十三杯喝了六斤半的普通矿泉,我在中饭前排出了约三斤混浊的白尿液,其余是逐渐清净的。虽然头痛时断时续,也不厉害,使我的气色很差。可是我,像前几次感到的一样,既不觉行动不便,也不虚弱;只是眼皮沉重,视觉模糊。
这一天,在平原上开始收割黑麦。
星期二拂晓,我去贝尔那贝温泉,分六杯喝了六斤水。天下小雨;我出了一点汗。这次喝下去体内起了反应,把我的肠子洗清,由于这个原因我还不能对我排泄情况作出判断。我尿很少,但是两小时后,尿又呈天然颜色。
在这里还可找到一月六金埃居左右的公寓;一个单间,附全部生活设施,更有仆人服务。没有仆人时许多事还可由客店主人来做,伙食也可以。
在天然的白天过完以前,我排出所有的尿,要比所有喝下去的水还多。我在午餐时稍微喝了一次半斤的水。晚饭吃得很少。
星期三下雨天,我分七次喝了七斤普通水。我还把这之前喝的都排了出来。
星期四,我喝了九斤,也就是说第一次七斤,然后当我开始排出时,我差人把那两斤也取了来。我前撒后拉都排了出来,午饭时喝得很少。
星期五、星期六我同样如此。星期日我保持安静。
星期一,我分七杯喝了七斤水。我总是排沙,但是比我沐浴时要少,我看到这同一时期内其他许多人身上也有这种情况。同一天,我感到小腹疼痛,类似要排结石时的感觉,果然我排出了一块小结石。
星期二,我又排出一块;我几乎可以肯定,因为结石排出时我可以感觉其中某块的大小,我察觉到了这水有粉碎结石的药力,那时我排出的都是小块结石。星期二,我分八次喝了八斤水。
如果加尔文知道了这里他的传教士兄弟自称为ministre(7),不用怀疑他会给他们另起一个名词了。
星期三,我分八玻璃杯喝八斤水,几乎总是在三小时内排出一半,未经吸收,呈天然颜色,然后又是半斤发红的浊色;其余在饭后和夜里排出。
那个季节吸引了许多人到浴场来;我根据自己以前的经验,还有医生——主要是对这里的水写过专著的多那托先生——的意见,我在浴场里用水淋头没有犯大错误。因为他们这里还是照常在浴池中对着胃部冲淋,一根长管子一头接在水龙头上,一头对着泡在浴池里的身子冲。因为平时淋头的水也是这种水,淋浴的日子其实也就是在泡浴了。要我把淋浴与泡浴混在一起,或者直接用温泉而不用管子的水,我不可能犯过这样的大错误。可能我没有继续做这就是错误?根据我到目前为止的感觉,很可能是我自己造成体液波动,没有随着时间把它们排出体外。
这位多那托先生认为同一天内饮服与泡浴疗效好;这使我很后悔自己有这样的意愿却没有这样的胆量,还在这两种方法叉开进行的同时早晨沐浴时不饮用。
这位医生满口称赞贝尔贝那的水质;但是都是从医学的角度进行美妙的推理,而不看到这些水对于不像我那样不断看到尿中有沙的病人的疗效。我这样说,因为我不能认定这些沙子是由那些温泉造成的。
星期四上午,为了抢占第一个位子,我在日出以前就去浴场,我泡了一小时没有洗头。我相信当时这个情景,再加上我接着在自己的床上睡觉,使我得了病。我口干舌燥,身子发热,晚上上床时喝了两大杯同样的凉水,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变化。
星期五,我休息。方济各修士(他们这样称呼省修会会长),才学皆备,彬彬有礼,他跟其他不同修会的好几位教职人员来到浴场,派人给我送来了礼物,上等好酒、小杏仁饼和其他糖果零食。
星期六,我没有治疗,我去默那比奥吃中饭,这是一个美丽的大村庄,建在我说过的这些山之一的山顶上。我带去了一些鱼,到一位军人家里去作客。他曾在法国和其他地区到处旅行,在佛兰德成家和发了财。他叫桑多先生。那里有一座美丽的教堂,在居民中很多是军人,其中大部分人也都游历很广。他们在西班牙与法国方面分裂成严重对立的两派。我没有在意把一朵花戴在了左耳,法国派的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午饭后,我爬上一座要塞,高墙森严,同样矗立在非常陡峭的山顶上,山上到处庄稼种得好好的。因为这里,在最荒野的地面上,在岩石与峭壁上,甚至在山隙里,不但看见葡萄和小麦,还有草茵,但是在平原上他们不种牧草。我接着在山的另一侧直冲而下。
星期日上午,我与好几位乡绅去浴场,我在那里待了半小时。我收到路易·比尼特西先生送来的一车水果礼物,质地优良,其中有无花果,这还是在浴场未见过的时鲜货,还有十二瓶好酒。同时,方济各会修士给我送来了大量其他水果,我回去后大慷其慨送给了村里人。
午饭后有一场舞会,参加者有许多穿得漂漂亮亮的女士,但是姿色都一般,虽然她们已是卢卡的大美人了。
克雷莫纳的路易·法拉利先生跟我很熟,晚上,派人送给我几盒品质优良香喷喷的木瓜、珍贵品种的柠檬和特大个儿的橙子。
接着夜里,已近破晓,右腿的腿肚子突然抽筋,疼痛非常,但不持续,而是时断时续。这样有半个小时。不久以前也这样有过一次,但一会儿就过去了。
星期一,我去浴场,用泉水对着胃部冲了一小时;大腿上一直有刺扎的感觉。
这恰是气候开始转热的日子;蝉鸣不比在法国更烦人;直到那时我觉得这季节还是比家里凉爽。
在自由国家里不像在其他民族,看不到等级与身份的差别;这里最卑微的人自有他们我说不出的贵族气;即使乞讨时他们言辞中也有一种权威性,例如:“给我布施一下,怎么样?”或者:“布施我一下,您请吧!”在罗马的用词一般是这样:“为了您自己给我做做好事。”
星期二,我在浴池里泡了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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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蒙田在罗马时第一次服山扁豆,由朗布依埃红衣主教的药剂师帮他服下,所以才有此话。
(2) 这件事不少编年史上都有记载,这水也从而取名为贝尔那贝水。
(3) 据克洛德·潘加诺版的注解,卢卡人在基督教三大节日都冠上复活节的名字,如“彩蛋复活节”是日常所称的复活节,“玫瑰复活节”,指圣灵降临节,“木柴复活节”指圣诞节。耶稣升天节则无特殊的名称。
(4) 法国的“斤”是十六盎司。
(5) 如前文所述,按当地的计时习俗,应为下午五点到六点。
(6) 意大利原文是scargioffolo,是意大利一个乡镇的土话,三种法语版各译为artichaut(朝鲜蓟或铁钩),scarabée(金龟子)和escargot(蜗牛)的。英语版译为beetle(甲虫)。
(7) 此词原义用于宗教方面,指“为上帝工作的人”,也就是教士,后来引入政治意义才有“部长”、“大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