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开罗暴动

3个月前 作者: 拿破仑
    一、 埃及大国务会议开会。 二、 土耳其政府对法宣战。 三、 城内的骚动。 四、 民众的暴动。 五、 归还圣书。 六、 筑城工程。


    一、 四分之三的村庄没有穆列塔集姆了,他们在金字塔附近的战场上都阵亡了。看来实行土地改革和实行西方法制是有利的。但是,对这一点意见是有分歧的。不希望作任何改革的人说:不应该剥夺用以酬劳部队军官的那些财产,不应使法国拥护者的数量减少;埃及所存在的特殊情况只能按田里的收成课税;每年耕种的土地面积总是依据受洪水灌溉的土地多少而变动的;同一块土地上的产量也因每年所种农作物的不同而产量有所不同。因此,在每次收获时,必须统计各种产品的数量。为了指导和监督这一极其微妙的工作,必须穆列塔集姆参加和树立他们的威信。加之,拉拢知恩的中间阶层,较之拉拢比西方普通人更无知、更轻信、更忘恩负义的东方普通人,要重要些。尤其重要的是,这种制度并不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也不会产生任何不公正的现象(这种不公正的后果很久以来就表现在高利贷和人民的情绪上)。当然,有关土地所有制和课税的事情,至今仍是不明不白的。


    另一部分人指出,三百万埃及居民中,有二百六十万是农民,由于免征“阿塔尔” [104] 土地税的结果,他们的生活状况已大为改善,物质福利已得到提高,因此他们对法国满怀好感。至于说,必须只按收成课税,那到处都是适用的,而在埃及尤其如此;但是不需要穆列塔集姆参加征税工作,只要有一套通行全国的优良的课税制度,就会使征税工作做得更好,更合理。


    从马木留克人夺取埃及全部政权六十年以来,捍卫人民利益的机关都被取消了。社会舆论经常要求法律和司法机关能够保证居民享受两种伟大的社会福利——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在我所处的情况下,把这个国家的人民摆在这样一种地位,即让他们表露自己的性格和隐秘的思想,从而使法国人能够判断他们在感情冲动时期望什么和担心什么,这在某些方面说来是有好处的。这一点引起了一个念头:召开由全体贵族和各省代表所组成的大国务会议,并在这个会议上讨论一切反映公共利益的重要问题。10月1日,大国务会议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它对新的社会秩序表现了最大的好感。它既憎恨马木留克人,也憎恨土耳其人。因为马木留克人和土耳其人的统治都是和可兰经的教义格格不入的。马木留克人是异教徒生的,他们信奉伊斯兰教是不真诚的;土耳其人则是一些贪得无厌、反复无常和愚昧无知的人。有教养的人们懂得,治理欧洲各国的那些原则是尽善尽美的。良好的管理制度和以健康思想为基础的民事审判和刑事审判,给他们带来的幸福远景吸引着他们。阿拉伯祖国的荣誉和幸福是全体阿拉伯人所珍惜的。这是这样一根小弦,触动了它,今后就可以指望实现一切期望。


    大会讨论的进程很慢,不知道这是由于东方人的好静和沉默的性格,还是因为他们对讨论不习惯,还是因为各省的习惯不同和这个国家过去没有出版什么东西,致使调查从前的情况有困难。可是所有决定仍然慢慢地作出来了,耗费的时间也比较少了。要不要保留调整土地所有权的法令和习惯,或者宁可实行西方财产所有权不可侵犯的法律呢?是不是准许根据法律手续,按照遗嘱和赠与证书,或者按照买卖双方的文契,而转让土地所有权呢?当提出这些极重要的问题征询意见的时候,大会就不再犹豫不决了。大会一致宣称,西方的法制与可兰经的精神符合,翁米亚王朝、阿拔斯王朝和法提马王朝的哈里发统治阿拉伯时,就正是根据这种精神。一切土地属于苏丹的封建原则,是蒙古人、鞑靼人和土耳其人带来的,他们 [105] 的祖先屈服于这个原则是带有厌恶情绪的。在国务会议上,关于废除穆列塔集姆和免征“阿塔尔”土地税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伊马姆为清真寺的领地担心,穆列塔集姆在大会上占居多数,只有代表乡村的阿耳·别列德舍伊赫坚持要求免收他们的地租。大会首先满足了伊马姆们的利益,规定属于清真寺的一切土地,都实行为期九十九年的长期出租。穆列塔集姆大声抱怨这样做不公平,说这是剥夺他们的领地,而他们留下的领地已经很少了。于是大会建议把穆列塔集姆占有的所谓“瓦西亚” [106] 土地仍归他们所有,并提议把别的村社的土地作为瓦西亚土地来补偿“阿塔尔”地租的损失。在这种新的制度下,“米里” [107] 的数额应该是怎样的呢?一些人说,它可以达到收成的一半;另一部分人认为,它不应该超过收成的四分之一,否则就会使农民遭到痛苦。在大会的二十天过程中,还讨论了其他一些问题。教育工作慢慢展开了,可是一些非常事件分散了人们对一些伟大思想的注意;这些思想在埃及民族永远同西方联结在一起以后,本来是会对它的人民的福利及其见解发生巨大影响的。


    二、 法国政府放弃了远征爱尔兰的计划。爱尔兰人得到大力支持的诺言,举行了起义。他们长期顶住了英军的猛烈进攻,但后来被征服了。土耳其政府由于没有得到任何解释,而通知即将前去的法国大使又迟迟未去,它就向英国和俄国的压力作了让步,并向共和国宣战了。当巴黎忘记了或者忽视了1798年远征计划中已经商量好的一切东西的时候,拿破仑却非常认真地完成了他所答应做的一切事情。他到达亚历山大以后,就博得了土耳其轻快帆船的军官们的好感;他曾写信给总督,请他留在开罗,但后者被迫跟着伊勃腊吉姆别伊走了,只留下他的卡希亚 [108] 在那里。拿破仑命令在所有地方把苏丹的旗帜与法国国旗并挂在一起,吩咐各清真寺继续为君士坦丁堡苏丹祈祷。他迎合土耳其政府的愿望,任命卡希亚本人担任艾米尔阿哈职务。当轻快帆船奉海军司令的命令返回君士坦丁堡时,他下令帮助修理这些帆船,并用法军的经费来供应粮食。他还派了曾经长期住在君士坦丁堡和黑海沿岸的博珊先生——一位有学问的天文家——随船同去,担任外交使节。过了大马士革,他与列伊斯—厄奋迪 [109] 建立了关系。但卢森堡政府的缄默消极态度妨碍了他的这一切活动的成功。


    土耳其政府把德热札尔总督的权力扩大到全叙利亚,使阿勒颇、的黎波里、大马士革、耶路撒冷和雅法都臣服于他。10月底,土耳其政府任命他为埃及的军事长官。他以这个身分把苏丹对法宣战的勒令送给萨达舍伊赫。当时拿破仑正往舍伊赫那里赴宴。宴后,当拿破仑单独跟舍伊赫在一起时,他坚决要求把勒令原本交出来。萨达起初否认他知道这件事情,后来踌躇不决,陷入矛盾之中;最后,他交出了勒令。这时全城谣言纷纷。有些人说,土耳其海军司令已到了雅法,他的军队已在那里登陆;他的军队与集结在阿勒颇、大马士革和耶路撒冷的德热札尔的军队会合之后,人数多极了。他们喝干了所有叙利亚的水井。这些消息使国务会议笼罩了一种沮丧的气氛。它非常害怕土耳其的武装力量与英国和俄国的武装力量联合起来,因而对战争的结局发生了怀疑。最热情的首脑现在变得冷淡起来了,而那些原来冷淡和胆怯的人现在竟成了我们的敌人。在叙利亚的伊勃腊吉姆别伊和在上埃及的穆腊德别伊,他们是不会毫无作为地虚度光阴的。马木留克人则到处威胁那些已经转到法军方面来并停止向他们缴纳法伊兹 [110] 的舍伊赫—阿耳—别列德。


    三、 法国工兵继续不断地为巩固和武装各城塞而努力。起初,他们只修理要塞的朝旷野的那一部分,以免引起人们的注意;但随着工程进展,他们就修理朝城市的那一面,拆毁了一所清真寺和许多售货亭、房屋以及土墙,并在废墟上建造了一些威力强大的炮垒。这时候,居民开始公开表示不安了:“为什么把大炮瞄准我们呢?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法国人是否有不好的意图呢?”


    全城分为五十个区,各区都用围墙围绕着。它们的大门启闭都是按区长的意旨行事。在这件事情上只要有一点点疏忽,就可能引起交通断绝和军民冲突。这种永久性的街垒的存在对于法军的统治是很危险的,因为它使人民自负和蛮横无理。大国务会议(它还是非常友善的)的召开对于拆毁所有这些围墙似乎提供了方便的借口。工兵们事先作好了准备,并以巨大的毅力从事这项工作。不动产的主人和一些心怀恶意的人开始反对这些新措施,他们问:“为什么要改变历来的样子呢?”他们对于法军拆毁围墙,武装城塞和征收特别税等事情,也很注意。全城的情况开始恶化了。过了几天,城里开始出现了骚动的现象。他们说:法国人要我们出钱,数目虽然很大,我们还是拿出来了;可是,他们又要破坏我们的围墙,并且用大炮瞄准我们。这些西方人究竟打算干什么呢?他们以召开国务会议为名,把埃及所有的著名人物集合在一起,难道他们是想把这些人当作人质抓在自己手里,以便一下子消灭所有这些伟大的、能团结埃及人民的人物吗?


    杜普尤伊将军是卫戍司令。他是一个优秀而勇敢的军官,可是性情非常急躁。他出生于图卢兹。加斯科尼 [111] 人的活泼性格很难和东方人的老成持重的性格协调起来。他平时讲话很随便,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任何意义,而且轻率地以肉刑威胁居民。欧洲人都知道,这样的威胁是没有意思的,因为这超出了采用这种手段的人的职权范围;何况采用肉刑还必须具备许多公开的手续。可是在专制制度下,当权者能够为所欲为,而受威胁的人则整天提心吊胆,惊惶不安。


    10月6日,克比尔苏丹盥洗后,阿里·沙尔卡乌伊舍伊赫通知他说,阿耳—阿兹哈清真寺来了一个斯密尔纳人,这个人在那里住了十天,已被他抓住并予以监视;这个人承认,德热札尔派他来开始圣战,反对法军首领。他 [112] 决定不动声色,以便使自己今后能够防范类似的犯罪行为。他只派了两个军官护送这位宗教狂热者回叙利亚,可是希望加强预防措施,因为在其他清真寺里,也可能有另外一些怀有同样阴谋的人。


    四、 大国务会议摊派开罗各商会交付六百万巨款的公债。这次摊派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在审查这些争论的时候,法官审判所里聚集了很多人。这个审判所变成了人们经常聚会的地方。它从日出时即行开放,早上的一部分时间大家就在那里度过。10月22日,到这里来的人群比平常更多,楼梯上和院子里都挤满了好奇的人,他们是被一个商会控诉自己的会长这个消息吸引来的。有一个警察长走到审判所里,他警告说,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在鼓动群众。但是因为开罗的居民喜欢谈论,他们的性格很活泼,并且非常富于好奇心,杜普尤伊将军也就对这类听惯了的惊人消息,不以为然。这天他毕竟还是来到了审判所,不过来得很迟。他把他的龙骑兵巡逻队留在院子里,自己走到法官身旁。他看到人心很激动,就劝告这位负责人把审查工作改期到明天。法官照办了。杜普尤伊费了很大的劲,才挤过人群,跨上自己的马。人群从四面八方推撞着龙骑兵。有一匹马撞倒了一个马格里布人。这个从麦加来的凶恶的人随即开枪,把骑手打死了,他自己跳上骑手的马跑了。法国部队看到这种情形,就开始进攻和驱散人群。杜普尤伊将军走出院子,他率领他的巡逻队刚一走到街上,一个像哨兵模样的人用标枪刺中了他。他从马上倒下来了。于是全城立刻传起了谣言,说克比尔苏丹被杀害了,法国人抛下了假面具,开始虐杀正统派教徒。穆厄德津们从清真寺高塔上号召正统派教徒保卫清真寺和城市。商人关闭了店门,兵士们奔向兵营,居心叵测的人关上了那些尚未破坏的围墙的大门。凉台上的妇女吓得号啕大哭。居民们拥向德法耳加将军的住宅,举行示威,而这位将军由于考虑不周恰恰住在大清真寺的旁边。居民骚动起来,向工兵军官们进攻,因为正是他们拆毁了围墙,领导建筑工事,并在建筑工事时亵渎陵墓。一刹那间一栋房屋就被捣毁了,书籍和家具被抢劫一空,而住在屋子里的五六个人遭到了杀害。人们还把被杀害者的头颅拿到街上示众,以后又把它们悬挂在大清真寺的大门上。流血的情景激动了宗教狂热者。胆战心惊的显贵人物都闭门不出,但群众把他们从住宅里拖出来,洋洋得意地把他们押送到阿耳—阿兹哈清真寺里。群众还组成了国防会议,组织了自卫队,并从地下挖出了埋藏着的武器。他们千方百计地采取一切行动,以图达到叛乱不受惩罚的目的。


    说来也凑巧,那天破晓,拿破仑就渡过尼罗河到吉萨视察兵工厂去了。上午九点钟他才回到城里来。他看到沿途各街区居民的表情,很快就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吩咐把一些大乌列马找来,可是所有的道路都截断了,而且各交叉路口都有叛乱分子的哨兵把守着。他们开始修筑路障和土墙。这样,法军也进入了作战状态,士兵进入战斗阵地。大舍伊赫们竭力开导群众,把他们的行为所带来的必然后果说给他们听,可是一点不起作用。这些大舍伊赫们后来反而被迫参加了这种无法遏止的暴乱行动。萨达舍伊赫当选为叛乱分子代表会议的主席。这个代表会议是由一百个伊马姆、穆厄德津和马格里布人(他们全属于下层阶级)的首领组成的。它发表宣言说:“土耳其已对法国宣战,德热札尔总督被任命为司令官;他已率领军队抵达别耳别伊斯。法国人正准备逃跑;他们破坏围墙的目的,就是想在退走时,把城市抢劫一空。”穆厄德津们整夜从开罗四百个清真寺的高塔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诅咒所有真主的敌人——异教徒和圣像崇拜者。22日一昼夜就是这样过去的。叛乱者利用这个时间组织起来了。这时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枪声。事情变</a>得严重起来了。镇压开罗的叛乱可能成为一桩很困难的事情。可是,这个叛乱已经带来无法避免的后果,又提供了更多的值得思考的东西。因此必须在避免使局势极端严重起来的情况下,以及在保持法军同埃及人民有可能和解的条件下,使这个大城市屈服。于是法军张贴了阿拉伯文和土耳其文的公告,旨在教育居民,叫他们不要相信坏分子使他们误入迷途的假消息。公告说:“德热札尔越过沙漠的消息是不确实的,拆毁围墙是符合良好的管理规则的,在城堡设置武装只是为了执行军事规定;居民应当想想金字塔会战的情形,应当想想克比尔苏丹对待他们的行为。建议将争执交国务会议解决。”这个公告起了不良的影响。叛乱首领利用这个公告使群众相信,法国人胆怯了。这就使得群众更加蛮横无理。穆福提们声称,什么也不指望,而要马上诉诸实力;沙漠里的阿拉伯兵已经出发了,离城最近的各部落将于同一天到达这里。的确,过了一小时以后,法军就获悉有七八百比利斯人和帖腊比人采取了敌对行动,并活跃在通往布莱克的交通线上。苏耳库斯基副官率领二百名骑兵走出开罗城,由小桥上越过运河进攻贝都英人。他击毙了一些贝都英人,把余下的残敌赶到几法里以外。他肃清了整个郊区的敌人,但是负了重伤。他骑的马被打死了,他摔在地上,身中十枪。苏耳库斯基是波兰人,是一个优秀的军官,也是埃及研究院的成员。他的牺牲乃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炮兵将军多马尔田率领一个拥有四门臼炮和六门榴弹炮的炮兵连从布莱克出来,打算在杜普尤伊炮台的高地上设防固守。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杜普尤伊炮垒和城堡上的三十门臼炮和榴弹炮发出了进攻的信号。阿耳—阿兹哈清真寺里爆炸了几发炮弹。一小时以后,城内有些街区起了火。下午三点钟,叛军从胜利门突围,企图占领杜普尤伊炮台的炮垒。他们共七八千人,都是狙击兵,其中包括七八百名骑兵。一些清真寺的高塔和哈山清真寺的整个屋顶上都布满了狙击兵。他们企图歼灭城堡里的炮手,但结果徒劳无功。多马尔田将军为了守卫自己的炮垒,布置了三营和三百名骑兵。他下令用刺刀痛击叛军。叛军被击退了,骑兵抓了四百名俘虏。总司令立即发出进攻的信号,命令四支事先准备好了的队伍展开攻击。这四支队伍每支都有两个营,由依然忠于法军的克普特人、叙利亚人和近卫兵替他们做向导。正当那些参加进攻杜普尤伊炮台的叛乱分子惊慌失措地逃回阿耳—阿兹哈清真寺的时候,这四支部队也抵达该寺。他们冲锋拿下了这座清真寺。到晚间七点钟,一切都平静下来了。炮火停止了。警察长从一百名参加防务会议的成员中逮捕了八十人。他把他们押在城堡里。夜是寂静而漆黑的。隐匿在闺房里的显贵人物深感不安。他们不知道法军将怎样判断他们的行为,是不是要他们承担群众叛乱的责任,黎明前,他们大约有四千人悄悄离开了,越过沙漠躲到苏伊士去了。火灾仅烧毁了三栋房子,另外约有二十栋房子受了损失。阿耳—阿兹哈清真寺差一点也被烧毁了。法军损失了三百人,其中一百多人阵亡。当叛乱爆发时,有三十名从别耳别伊斯来的病号正从开罗城里走过,全被杀害了。最沉痛的损失是司令部和工兵的二十名军官以及艺术委员会的一些成员的死亡。他们原来在各个区里都被隔开了,在暴动开始时就被杀害。有很多法国人被正直的市民救出来了。所有拥有财产而有教养的埃及人都仍然忠于法军,并给了欧洲人颇大的帮助。24日早晨六点钟,军事审判委员会判定囚禁在城堡里的八十人都参加了防务会议,予以枪决。所有这些人都是以性情狂暴和不肯驯服著名的。


    五、 太阳出来的时候,大清真寺的六十个舍伊赫和伊马姆就到了宫里。他们已经三个昼夜没有睡觉了。他们的面部都现出有罪和惊惧不安的样子,其实一点也不能责备他们。他们始终是忠实的,只是抵抗不住群众运动的狂风巨浪而已。萨达舍伊赫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到宫里来。法军可以不去理会他的不良行为。如果法国人指出他事先是知道这次叛乱的,那就不得不砍掉他的脑袋。可是在当时人心浮动的情况下,把他处死只会害多利少,因为他的名字在整个东方都受到尊敬。把他处死,就等于使他成为殉难者。总司令请人告诉他: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处在那样惊人的事变的紧急关头,感觉不舒服,他并不觉得惊奇;不过,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明天能看到他。拿破仑像过去一样接待了舍伊赫并且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中间许多人很软弱,但是我愿意相信没有一个人是犯罪者。忘恩负义和叛乱是先知最严厉谴责的一种行为……我连一天也不愿意开罗停止举行通常的礼拜。阿耳—阿兹哈清真寺是经过冲击占领的,它里面是流过血的,请你们到那里去把那里打扫一番。所有圣书都被我的兵士拿来了,但是,他们都照我的意旨行事,把那些书都交给我了。这就是那些书,现在我把它们归还给你们。对于我要报仇这一点来说,那些死了的人已经够了。请你们告诉开罗人民,我愿意继续宽大和仁慈。人民是我特别庇护的对象,他们知道我怎样爱他们,让自己判断自己的行为吧。我宽恕所有的人,但要请你们好好解释给他们听:那些过去已发生的和将来还要发生的事情是老早已有记载的。谁也不能阻止我,想阻止我就同阻止命运一样,反正都是不可能的……过去已发生的和将来还要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记载在真理之书里面。”这些老人立即跪下来了,吻可兰经。可是经中有几卷是非常古老的,一卷属于哈山清真寺,其余的都属于萨拉完清真寺。这些老人家还没有用言语表示谢意,就先以自己的表情表示了谢意。他们到阿耳—阿兹哈清真寺去了。寺里挤满了受惊的群众。那里已打扫干净。死尸都掩埋了。习俗所规定的洗礼和其他仪式阻碍了通常的祈祷。阿里·沙尔卡乌舍伊赫登上教坛,把克比尔苏丹的话重述了一遍。群众安静下来了。他们祈求先知庇护,并祈求真主给这个伟大而仁慈的执政者赐福。24日街垒撤除了,街道打扫了,秩序也恢复了。


    25日,萨达舍伊赫在总司令盥洗之前来求见,总司令像往常一样接待了他。从他的脸色上不难看出惊恐之色。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他祝福克比尔苏丹避免了威胁他的危险;他感谢真主,因为尽管出现了叛乱,以后还是正义占了上风。他抓住克比尔苏丹的手吻着,慌忙的动作似乎表示他希望后者更确切地保证宽恕他。25日整天,人民采取观望态度。最后,似乎是安静下来,而且尽情欢乐了。他们承认,在这次事变中,所有的人都是该死的,如果开罗是处在一个不仁慈的统治者的统治下,那么这就是大家的末日了。


    法军并不像居民那样欢乐和心满意足。军官和兵士都心怀不满,口出怨言。他们都指责这种极端的宽容态度。他们说:“为什么对这些老舍</a>伊赫,对这些伪君子要经常施恩呢?……这次暴动就是他们这伙人发动的,法国人在叛乱中所流的血,应当向他们讨还。为什么还要关怀他们呢?对于这些老奸巨猾的伪君子的骇人听闻的行为,怎么反而一味给予奖励呢?”拿破仑对军队中的怨言不表示任何态度,只是在很久以后,许多军官和士兵才意识到他的措施是非常英明的。克列别尔刚从亚历山大来到开罗,他看到萨达舍伊赫吻总司令的手时,就问总司令:这个忐忑不安、面有愧色的老头子是谁?人们回答他说:“这是暴动头子。”“你怎么不下令枪毙他呢?”“不,这个民族同我们和我们的习惯太格格不入了,我宁愿这个民族有像他这样既不能骑马,又不能拿刀的首领,而不愿看到像穆腊德别伊和奥斯曼别伊那样的人当首领。把这个衰弱无力的老人处死对我们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产生比您所预料的更为危险的后果。”叛乱事变发生以后很久,人们还记得这一次谈话 [113] 。


    乌列马们发表了很多宣言,使那些叛乱的地区也平静下来了。有些被派到各省去的乌列马,发表了热情的讲话,他们因为法军的宽大为怀态度,心里充满了感激。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相信拿破仑爱可兰经和先知,更相信拿破仑关于希望看到阿拉伯人民幸福的话是真诚的。当时,在开罗城里和各个省区流传着无数的谣言:当叛乱发生时,穆罕默德来到克比尔苏丹面前并对他说:“开罗人民是有罪的,因为你对他们很好,所以你将获得胜利;你的军队进入了阿耳—阿兹哈清真寺,但很尊敬圣物和诫书。如果胜利以后你不是宽大为怀的,我就要离开你,你就会遭到一个又一个的失败。”这是迷信和虚荣心的混合产物,意思是说:一切都是先知做的,先知继续在庇护他们。这次事变本来可能带来巨大的不幸的后果,现在它却巩固了法国人在这个国家的统治。从此以后,居民一直忠实于法国人,并且对他们的宽容态度经常保持着感激的心情。但是大国务会议被解散了,各省的居民却希望这个会议能够召开。在没有同君士坦丁堡苏丹缔结和约以前,原来打算要做的一些事情都无法进行,因为重大的军事行动尚使这个国家的上空布满着乌云,威胁着这个国家的生存。


    六、 工兵大尉贝特兰在炮兵指挥官建筑臼炮和榴弹炮炮垒的小丘上,建筑了一座砖砌炮台。这座炮台控制着骚动最厉害的一个区。它和城堡一起使那个区处于两方面的交叉火力之下。从它上面也能扫射通往胜利门的大道以及城堡和穆卡塔姆山之间的隘口。在通往别耳别伊斯的大路上,在正教教长运河旁边,有一座很高的大清真寺,从北面掩护着开罗城墙。法军把它改成了炮台,取名为苏耳库斯基炮台,以纪念牺牲了的波兰军官。这座炮台能够容纳几营士兵和几座仓库,要保卫它只需少数兵士就足够了。在通向布莱克的半路上,有一个能够控制城市西北部分的高地,法军在那儿建筑了一座名为卡梅堡垒的塔楼。它捍卫着厄兹别基亚广场和进城的要道。在研究院花园附近的小丘上,建筑了一座以研究院命名的炮台。从这座炮台能够扫射开罗、老开罗和尼罗河之间的整个地区。这座炮台可以保障通往鲁达岛的交通线,还可以掩护设在伊勃腊吉姆别伊住宅中的医院。这所医院的周围有围墙,从围墙的炮眼可以向外发炮。这座医院成了鲁达岛的桥头堡。尼罗河测量站用来做炮台,老开罗的水道桥头也成了一座炮台。除此以外,在开罗的对面,在尼罗河左岸,从开罗到鲁达岛和吉萨一带地方还建立了许多巩固的阵地。这样一来,这座大城市就处在一系列的炮垒包围之中了。在这些炮垒里只要配备了炮兵连。就能够用燃烧弹和其他炮弹同时扫射全城各街区。这些炮垒还能够保卫进城的各通道,而且只要五百人守卫就够了。为了给商人和警察以武力援助,为了按照这个国家的惯例监视咖啡馆、市场、公共场所和集会等,当地居民的队伍也组织起来了。


    市内所有障碍物拆除以后,城市的面貌焕然一新。小店铺、咖啡馆、客店和欧洲人所开设的小工厂的发展都得到了新的推动力。这些企业给法军士兵带来了很多方便,减少了他们思念家乡的痛苦。


    七、 逃出开罗而定居在苏伊士的叛乱分子破坏了国家的安宁。通过这些人,住在叙利亚的伊勃腊吉姆别伊与住在萨伊德的穆腊德别伊开始了通信联络。这种通信把沙漠中所有的部落都调动起来了。法军必须占领这个重要的城市 [114] ;在此以前法军没有占领它,因为要占领它必须经过无水而又无树荫的完全干燥的沙漠。这段四十二小时的行程在夏天是非常令人厌倦的。必须避免一切会引起兵士不满的行为。可是到了10月底,暑退炎消,美丽的秋天使士兵觉得很满意。他们终于在这个国家住惯了。他们得到的供应有:上等面包、大米、塞浦路斯葡萄酒、海枣酿的白酒、啤酒、肉类、鸡鸭、鸡蛋和各种各样的蔬菜。由于物价便宜,依照法国标准发给官兵的薪饷,使他们获得了比币值多三倍的实惠。军需官多尔按期发给上等咖啡,同时每班都有自己的咖啡壶。他用足够数量的骆驼代替带篷大车和辎重车运送饮水、粮食、卫生器材和其他物品供应各营。将军和老军官都有自己的卧榻、帐篷和骆驼。除此以外,法军的一切都按照这个国家的习俗加以组织。这样一来,兵士们的情绪又和从前一样了:充满了热情和进取心。如果他们还抱怨什么,那就只有抱怨连续几个月以来毫无作为罢了。他们情绪上的这种变化,引起了他们对这个国家看法上</a>的巨大转变。他们深信周围的地方都是肥沃的,物产丰富的,有益于健康的。他们懂得在这个国家里建立牢固的殖民地,对他们个人和对整个共和国会带来多么巨大的好处。


    11月8日,博恩师长率领一千二百名步兵和二百名骑兵并携带两门大炮出发了。他在离开罗五法里远蓄满了尼罗河水的湖边的一个叫比尔卡—阿尔—哈德日的地方扎营,由这里可以前往苏伊士。为通过沙漠所必需的一切物资都运到了那里。一头骆驼可以驮两袋足以供四百人或四十匹马一天用的水。为了烧汤,必须随身带木柴。虽然通过沙漠到苏伊士总共只需三天时间,但为了防止意外,还是带了二十天的粮食和十天的饮水和木柴。这就需要数以千计的骆驼运载。博恩将军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进入了苏伊士。他命令立即修筑工事,以保卫留在那里的少数卫戍部队。海军舰队的工程师在开罗造船厂制造了四艘能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炮舰。现在他们把这些炮舰拆开,用骆驼运到苏伊士,在苏伊士再把它们重新装配起来并填塞好缝隙。三色旗飘扬在红海上空。这些炮舰就航行在红海的北部,直到科瑟腊和扬波。


    红海北部分为两个支流:一条支流叫苏伊士海湾,宽度为五至十法里,长为五十法里;另一条支流叫亚喀巴湾,伸入陆地约三十法里,宽度为三至五法里。在红海边上的阿伊拉城离苏伊士六十法里,位于去麦加的商队必经的道路上。阿伊拉有一座土耳其卫戍部队守卫的小炮垒。那里有一些水源充足的淡水井。这个小炮垒原来属于反抗泰尔 [115] 的伊杜美人。它是耶路撒冷的港口。托尔沙漠位于苏伊士、亚喀巴和西奈山之间。它那里住着三个阿拉伯部落,每个部落有四五千人口。在沙漠上发现有废墟,使人们相信这里以前曾经有过城市。在法兰河流域长着树木和灌木林。阿拉伯人利用这些树木烧炭。


    12月底,总司令带领科学院院士蒙日、别尔托列和工程师列讷尔,以及总司令部的随员、二百名骑兵警卫队和四百头单峰骆驼,从开罗出发了。他想亲自到红海边去研究沟通两海的运河遗迹。从发生叛乱的时候起,他未曾离开过开罗。他这次离开这个大城市,对于全城居民养成在他不在这里时也能遵守秩序的习惯,是有好处的。从开罗往苏伊士有三条道路:第一条道路穿过开罗南面二法里远的巴萨亭村,从那儿拐弯向东进入勃卢日达尼河流域,再延伸八法里就到达甘迭利水井;这里共有八口水井,水微咸。从叙利亚开到上埃及去的商队都在这些水井旁边歇脚。从甘迭利水井起,这条大路再延伸十六法里,就到红海。旅客们沿红海海岸再走九法里就可以到达苏伊士。沿着这条道路走,从开罗到苏伊士总共是三十法里,而到红海仅二十六法里。这个沙漠也常常下雨。要是沿路每隔四法里建筑一个供旅客需要的蓄水池,而在红海岸边建立一个供船舶需要的淡水库,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孟菲斯 [116] 的居民常走这条路。第二条路是从开罗向比尔卡—阿尔—哈德日湖延伸(五法里),再从淡湖穿过干燥的沙漠,延伸到阿德热鲁德城堡(二十三法里),这里是麦加商队的第三个歇脚地点,然后再从阿德热鲁德延伸到苏伊士(五法里),全程共长三十三法里。第三条路经过别耳别伊斯。从开罗到别耳别伊斯是十二法里,从别耳别伊斯经过沙漠到阿德热鲁德是十九法里,从阿德热鲁德到苏伊士是五法里。全程共长三十六法</a>里,其中仅十九法里经过沙漠地区从苏伊士到开罗的直线距离是二十七法里半路,从苏伊士到吉萨附近的大金字塔是三十一法里。这些法里是按照每二十五法里合一度计算的。


    12月24日在比尔卡—阿尔—哈德日湖边扎营。一些前往苏伊士经商的商人也来这儿露宿。25日黎明前两小时,宿营的人都整装出发。队伍整天在不毛的沙漠上前进。天气很好,阳光令人感到温暖,没有给行军带来任何不便。沙漠的行军生活很单调,它给人们一种甜蜜而忧郁的感觉。带路的阿拉伯人只要弄清了方向,就不需寻找足迹。队伍每天休息两次,每次半小时。夜间他们在离比尔卡—阿尔—哈德日十四法里处的一株哈姆腊 [117] 树旁宿营。哈姆腊是阿拉伯人崇拜的对象,凡是触摸了一下这个沙漠怪物的人,都被认为是不信神的人,就要受到别人的咒骂。兵士们没有带宿营的柴火,冻得很难受,于是他们利用在兵营附近河谷里找到的动物骨头和高达七八英寸的枯草烧火取暖,略微减轻了他们的痛苦。这些野草是骆驼的饲料。26日黎明前两小时,队伍重又开拔了。当他们走过阿耳—别塔尔水井时,太阳还没有出来。这个异常宽阔的井坑深达五十法尺。阿拉伯人挖这个坑本来是希望找到水的,可是结果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在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离它不远的一颗老槐树,树上刻满了文字 [118] ……和朝圣者表示景仰的其他遗迹,因为朝圣者在从麦加归来的时候,都要向头一棵接近尼罗河水的植物致敬。下午两点钟,拿破仑抵达阿热鲁德。从阿耳—别塔尔水井到这里是五百法尺远。阿热鲁德是建立在小丘上的一座小堡垒。它控制着广阔的地区。堡垒周围有砖砌的双墙和很深的水井,井水颇丰富,但略有咸味。如果把水放在空气中历数小时,则咸味可略减少。这种水是马、骆驼和其他牲畜的最好饮料。人们仅在不得已时才饮用它。这座堡垒里有清真寺,有商队放车子的舍棚和可容一百五十名兵士的房屋。拿破仑任命了堡垒司令官,留下了十五名卫戍军和两门大炮。傍晚队伍抵达苏伊士。总司令宁愿住在自己的帐篷里,而拒绝住在为他准备好了的房屋里。


    苏伊士在红海边,离海湾的北端二千六百法尺,离古运河口四五百法尺。有一个时期,这个城市是相当繁荣的。阿拉伯地理学家曾把它描写成绿洲。它的用水大概是由运河流来的。同时雨水也很充足。如果把雨水积蓄在贮水池里,它不仅足以供给城市的需要,而且可以供给农业的需要。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了。蓄水池容水很少,管理也很差。人们饮水取自摩西泉,马和骆驼的饮水则取自离城一法里远位于阿热鲁德堡垒途中的苏伊士泉。城里有漂亮的市场,有几座华丽的清真寺,有美丽的海岸街的遗迹,有三十座可容纳二三千人的店铺和房屋。在商队和船舶从吉达到达这里的时候,苏伊士确实有这样多的居民。可是当这些外来人结束了他们的商业活动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二三百不幸的居民了。碇泊场离城一法里。船舶抛锚的深度为八沙绳 [119] 。碇泊场周围长一法里。它和城市相联系的航路在退潮时宽约六十至八十法尺,深约十英尺(涨潮时十五六英尺)。碇泊场的底部很好,它能牢固地咬住铁锚,因为它全是淤泥。碇泊场里到处是沙滩和暗礁。船从碇泊场开出来需要借助东南风,可是东南风在这个地方是不常有的。


    八、 27日拿破仑花了一天工夫来考察这个城市。他下令建筑炮垒来保</a>卫航路和港口。28日,他骑马去参观摩西泉。早晨三点钟,他渡过迈迪耶——一个宽约四分之三法里的小海湾,这个海湾在退潮时可以涉水通过。海军少将吉奥姆在接待若干工兵、工程师和学者上船以后,就乘炮舰出海了。摩西泉离苏伊士三法里,一共有九个泉眼。这些泉水从一些小山下涌出来,喷出地面高达数法尺。它们发源于离此四法里的山岭上。这些喷泉离海七百法尺。在这里可以看到十五世纪时威尼斯人所建立的水管桥和几座仓库的遗迹。那时他们企图截断葡萄牙人去印度的道路。工兵开始了挖掘工作并继续进行到黄昏。总司令跨上马背,准备回苏伊士。所有由海路来的工兵都回到炮舰上。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前卫猎骑兵叫喊起来,说他们将要没入水里了。于是人们叫来了向导。兵士们高兴地唱伏特加消遣作乐,因为上司不可能得到任何消息。人们都迷了路。猎骑兵只得朝火光前进。他们把这个火光当作是苏伊士的灯光。其实,他们很快发觉这是不断更换位置的炮舰舱里的灯光。猎骑兵终于弄清楚了方向,并且判断出苏伊士的位置。于是他们以彼此相隔五十步的离距一个跟着一个前进。可是刚走了二百法尺远,一个走在前面的猎骑兵就大喊他没入水里了。于是大家只好重新回到出发的地点。经过各方面侦察之后,他们幸运地找到了正确的路线。晚上十点钟,骑兵连在水及马腹的洼地里排成队形。夜很黑,月亮在半夜的时候才出来。海上漾着微波,海风仿佛变得凉爽起来了。潮水继续上涨着,这时法军朝前行进和后退一样危险。情况变得如此危急,以致拿破仑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我们到这里来是想像法老王 [120] 那样死亡吗?这将是罗马布道者的一个绝妙的题材。”不过,护送队都是由在军队里服役过八年至十年的非常机灵的老兵组成的。一个姓卢伊的军需官和班长卡尔博涅耳终于找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卢伊回过头来领着骑兵连,走到了陆地。可是,他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因为潮水越涨越高。杜法耳加由于装有木脚,行走起来比任何人都困难。两个身高五英尺十英寸善于泅水的士兵负责救援他。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光荣的人。总司令对这点放心之后,就急忙走上陆地。顺着风吹的方向,他听到背后人们激烈的争辩声。他起初以为是两个下士抛弃了杜法耳加。他立即往回走,可是随即发现事情正和他的推测相反。杜法耳加吩咐两位下士把他留下,他说:“我不愿成为两个勇敢的人致死的原因。没想到为了挽救我,你们竟落在大家后面了。既然我自己该死,那么还是让我一个人死吧!”总司令一到,这场争论就停止了。大家赶忙向陆地前进,并且很快就走到了。卡法列利只损失了一只木脚,这是每星期都会发生的事情。军队损失并不大,只丢了几支马枪和几件雨衣。兵营里充满着不安的气氛。有些军官想要在海边生起篝火,可是又没有柴草。他们费了很多时间拆了一座房子来生火。第一堆篝火是在骑兵连已经走上陆地的时候烧起来的。学习过教义问答的老兵讲述了摩西逃跑和法老王死亡的故事。这次事件成了他们经常谈</a>论的话题。


    19日,托尔的阿拉伯人在访问了法国炮舰以后,得知克比尔苏丹到了他们这儿,就来请求他保护。托尔位于海滨,是西奈山的港口。这些阿拉伯人常常把煤和最好的水果运到开罗,而从开罗买回来一切必需品。西奈山的阿訇把有穆罕默德、萨拉定和苏里姆亲笔题词的本子送给拿破仑看。这些题词都是把这个寺院介绍给他们自己军队的。拿破仑根据他们的请求,也在那个本子上题了同样的词。如果有法国巡逻队前来巡逻,这个题词便可以供他们作为护照使用。


    九、 30日,总司令部离开苏伊士。护送队押送的帐篷和辎重车开往阿热鲁德。下午四时到那里扎营。拿破仑偕蒙日院士和总司令部一些将军和军官绕过洼地,沿红海岸前进。以后他又回过头朝着苏伊士走,发现在离城四五百法尺的地方有石头建筑的遗迹,这些遗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继续朝着与海垂直的方向前进,走了六十至八十法尺以后,不知不觉地走到一条古运河的路线上。他沿着这条路线又走了五小时。黑幕来临的时候,离营地还有七法里远的沙漠地,因此他就策马往那里飞奔前进。他在选择方向时,曾几</a>次犹豫不决。最后只有三四个乘着骏马的人随他一起到达了营地,其余的人都落在后面了。他下令在小丘上和阿热鲁德要塞的清真寺的尖塔上燃起熊熊篝火,并命令每隔一刻钟放一次炮。这样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钟,等大家都平安地到达野营地为止,因而谁也没有迷路。


    沟通两海的运河遗迹看得很清楚了。它的两岸相隔二十五法尺。一个骑马的人站在运河中间,完全可以躲着一点也看不见。31日,在离阿热鲁德十法里的河谷里扎营,那儿长着许多骆驼爱吃的有刺的小草。有几百头无人看管的小骆驼在这里吃草。1799年1月1日,在距离别耳别伊斯步枪射程远</a>的地方扎营。在别耳别伊斯附近的筑垒工程正在迅速进行。由于缺乏石头,工兵军官就用由尼罗河的泥土做的而在太阳下面晒干的砖坯砌垒。这种砖坯非常适合筑垒之用。3日,总司令率领二百名骑单峰骆驼和骑马的人,向土米拉特河谷出发。下午四点钟,他抵达坐落在沙漠中间的比尔—萨巴水井。当时天气十分炎热,井水很不充足。这口井的水味和巴列日泉水相似。当大家在分配这种不太好喝的水的时候,有一个人发觉一头单峰骆驼正在走来,骑在骆驼上的人虽然发觉法军太迟,但仍然企图逃走。他是替伊勃腊吉姆别伊和德热札尔总督送信到上埃及去的。他供认说,叙利亚边境已开始军事行动,德热札尔总督的军队已进入埃及境内,其前锋已经占领了阿耳—阿里什绿洲,炮台已作好防御准备。晚上法军露宿在绿洲的丛林中。夜里很寒冷。胡狼(沙漠中的一种特别的豺狼)嗥叫,其声音与人声相似,致使哨兵发出战斗警报的信号,因为他们误认为这是贝都英人来进攻野营了。第二天贝尔蒂埃发现了运河的遗迹。它穿过土米拉特河谷,向尼罗河的支流—彼卢集河上的布巴斯塔流去,就在那儿注入尼罗河的这条支流中。这儿的运河的痕迹跟苏伊士的相同。


    这时候,分舰队弄到了许多咖啡和印度商品,它从吉达港开到了苏伊士。于是拿破仑又越过沙漠回到了苏伊士。分舰队船只的排水量达四五百吨。从开罗又开来了一个商队。苏伊士顿时活跃起来,并且具有印度城市的风味。拿破仑在那里接见了从印度归来的一些商人。接着他就从那里出发,从另一个方向穿过狭长地带,抵达萨利希亚,他在这里找到了防止突然侵袭的工事,找到了一些储满大麦、大豆和弹药的仓库。他派了两营军队带着大炮开往卡提亚。这里的水井很好。工兵军官们在这里建筑了坚固的多面堡,它周围的栅寨长达五十法尺。在多面堡里有射击阵地,从这些阵地上可用大炮掩护所有的水井,他用了几星期的时间把水井整修得干干净净。在开罗准备好的木板房也装配在多面堡里,当作仓库使用。骆驼商队从开罗和达米埃塔运来的大米、面粉、大麦和大豆,都储存在这个绿洲上的仓库里。当德热札尔得知法国步兵队伍到达卡提亚,并在该地建筑了多面堡以后,担心自己的军队受到威胁,于是放弃了继续向前推进的打算。列尼叶将军的司令部驻在别耳别伊斯,他派了强大的前卫到萨利希亚,支援卡提亚的哨兵。


    总司令在离开开罗两星期后,又回到那里。他发现那里一切都令人满意。关于德热札尔向埃及推进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但这没有引起什么不安。埃及人民完全信任法军。英国几艘运输舰和炮舰在亚历山大的海面上出现。这也没有发生什么影响。亚历山大炮垒击沉了几艘炮舰。穆腊德别伊被逐出上埃及,三色旗飘扬在黄土色的瀑布之上,整个埃及都屈服了;只有大小绿洲和巴腊布尔部落地区是马木留克人的唯一的避难所。


    十、 拿破仑决定把战争引向叙利亚去打,于是进行了紧张的准备。他决定在离开埃及以前,先到金字塔附近去进行观察和测量。他在这个地方住了几天,沿着通往小绿洲的沙漠作了几次旅行。上埃及和下埃及都很平静。国务会议的活动完全展开了。开罗居民对开罗暴动仅保留着自己得救应当归功于法军宽大的记忆。


    阿拉伯人任何时候都受不住法国步兵的火力。马木留克人起初企图抵抗法军,但最后还是承认法军的优越和不可战胜。舒卜拉希特、金字塔和谢迪曼等三个战役的经验教训了他们:不能再轻视步兵了。从这个时候起,法军一支百人的步兵队伍就能在全国各地任意行动了。即使这支队伍碰着了七八百名马木留克兵,后者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去进攻它。在三次会战中,法军的方阵 [121] 都是纵深排成六个横队的。好久以来,每个法国兵都随身携带一根长四英尺、直径一英尺,用两副八英寸的链子系着两端的木桩,做掩护物的。但是当法军的优越性已被敌人承认以后,这些预防的设备就放弃了。方阵改成三个横队了,而兵士们实际上常常只排两个横队。当敌人骑兵相距一百二十法尺时,军官们就命令两个横队展开射击;因为如果要等到骑兵十分接近时才射击(有些人认为这是必要的),那么由于战马飞奔而来,就可能阻止不住它们。骑兵如果是精锐的,那就只需要…… [122] 就可以克服这个距离;在这个时间内,兵士只可以来得及射击…… [123] 。同贝都英人和马木留克人作战的狙击兵出发时,总是四人一行地排成营方阵,以使敌人骑兵陷入混乱。当然这并不是说,一个坚强的狙击兵不能用步枪把一个骑兵从马上打下来,可是这不能当作规律。


    阿拉伯人从来是不等待法国骑兵进攻的,也许他们跟法军作战只能以四对一,相反,马木留克人则夸耀勇敢而轻视法国骑兵。可是,法国骑兵骑着当地的马,是能够给予马木留克兵以回击的。一个马木留克骑兵比一个法国骑兵要强些,因为他们的训练和武装都比较好。一百个马木留克骑兵同一百个法国骑兵交战,马木留克人有胜利的机会;可是当两个部队各自的骑兵超过二百人时,那么胜利的机会就在法国人方面。原因是:马木留克骑兵作战时毫无秩序,他们在侧翼扬起一股一股的尘土,以便绕过两翼而进攻战线后方。一支三百人的法军队伍排成三行,以第一行为基准向左右散开。因此在敌方的骑兵进行迂回行动,以便从第一行绕过去的时候,就不得不停下来迂回这个新的行列;可是法军的第三行也做了同样的迂回,从而使得整个新的行列可以同时进攻敌人。那时候,马木留克兵就不战而逃了。法国骑兵也像马木留克兵一样用皮带把自己的手枪拴在马鞍上。他们把马刀用带子挂在手腕上。龙骑兵带的步枪有时是很有用的,可是也带来许多不方便,除非在骑兵连和敌军之间有一道障碍物能够阻止敌人进攻。法国步兵、骑兵和炮兵都同样具有很大的优越性。法国骑兵如没有炮骑做掩护,从来也不采取大部队行动。马木留克兵在进攻之前常用六种武器射击,即步枪、短枪和他们所佩带的两对手枪(一对放在马鞍上,另一对放在怀里)。徒步跟着他们的萨伊斯 [124] 手里拿着标枪。这是勇敢的和优秀的民兵。


    * * *


    [1] 参看第二章 。——俄文版编者


    [2] 埃及人。——俄文版编者


    [3] 参看第二章 。——俄文版编者


    [4] 参看第二章 。——俄文版编者


    [5] 副总督。——俄文版编者


    [6] 土耳其外交部。——俄文版编者


    [7] 参看第二章 。——俄文版编者


    [8] 法国西南部的旧省名,从前的基思省和加斯科尼省的一部分。八至十一世纪时,是一个独立的公国。——译者


    [9] 阿里·沙尔卡乌伊。——俄文版编者


    [10] 这正是克列别尔将军后来下令用手杖痛打的那个舍伊赫,而痛打舍伊赫这件事情乃是克列别尔致死的主要原因之一。——法文版编者


    [11] 苏伊士。——俄文版编者


    [12] 泰尔为腓尼基的奴隶制的城市国家,大约在纪元前三千年建立。——译者


    [13] 孟菲斯是古代埃及的城市。它的废墟在现在的靠近开罗的米特拉欣纳村附近。它在埃及历史上起过很大的作用。在古王国时期(纪元前三千年)为埃及的首都。——译者


    [14] 显然,著者指的是“汉瓦尔”,即罗望子(植物名)。——俄文版编者


    [15] 这些文字在手稿里没有能辨认出来。——俄文版编者


    [16] 尺度名,合中国六尺六寸。——译者


    [17] 所指的是圣经上关于法老王及其军队在红海中淹死的传说。——俄文版编者


    [18] 十八十九世纪时所采用的四角形战斗队形,主要是用以击退骑兵的四面进攻。——译者


    [19] 原稿此处为空白。——法文版编者


    [20] 原稿此处为空白。——法文版编者


    [21] 随从兵。——俄文版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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