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强人

3个月前 作者: 岩波
    “打天下,坐江山,


    一心为了老百姓的苦乐酸甜;


    谋幸福,送温暖,


    日夜不忘老百姓康宁团圆。


    老百姓是地,老百姓是天,


    老百姓是共产党永远的挂念;


    老百姓是山,老百姓是海,


    老百姓是共产党生命的源泉。


    老百姓是共产党生命的源泉。


    生命的源泉……”


    这首歌曲叫《江山》,是歌唱家彭丽媛演唱过的著名歌曲。词、曲都堪称优秀。但三柳县请不起大腕,他们在县城唯一的礼堂,也是县城唯一的电影院里请了不知名的省城和平川市的歌手来演唱,招待好不容易才分身出来的市长范鹰捉。而唱这首歌的是省城歌手——三十岁的柳冰冰。柳冰冰长得不是很美,但很有气质,是那种让成熟男人欣赏的气质。这首歌是压轴的,唱完这首歌范鹰捉和其他领导同志就该上台与演员们握手合影了。


    坐在范鹰捉两边的除了女县长王如歌、县委书记周明、一处副处长李海帆,还有三柳县前几任的老县长、老书记,凡住在三柳县的离退休老领导都在座。于是,待到范鹰捉鼓着掌站起身来,慢慢从人缝里移出座位,走向台口的时候,这些老同志便鱼贯而行跟随出来,一起走向台口,有的还拄着拐棍或被人搀着。明眼人立即看出,这场音乐会分量相当重!范鹰捉健步走上主席台,正要走向演员的时候,用眼角余光发现了跟随在身后的老同志,心里一阵纳闷:他们跟上来干什么?


    接下来问题就来了,握完手以后与演员合影的时候,位置怎么站?范鹰捉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中间,让那些老同志在两边陪站吗?虽然,这场音乐会摆明就是为范鹰捉安排的。然而范鹰捉是个知道进退的聪明人,他不可能站在中间。就在他往边上让的时候,女县长王如歌走过来扶住他的一只胳膊往中间走,让他感觉有那么一点诧异,他只是稍迟疑了一下,就摆脱了王如歌的手而站到一边去了。最后究竟是谁站在了最中间,他根本就没留心。


    在一片耀眼的闪光灯过后,台上台下都发出一阵欢呼声和掌声,人们久久站立着不愿意离去。范鹰捉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这时,王如歌不知从哪个位置走了过来,她没去搀扶老同志们,而依旧扶了范鹰捉的胳膊和他一起下了台。他们俩沿着墙根走出礼堂,快到门口的时候范鹰捉回了一下头,见老同志们仍旧站在台上,没有下来的意思,而县委书记周明正陪着他们,不觉苦笑了一下。他的这个表情被王如歌及时捕捉到了,王如歌道:“范市长,你的应变能力真让我叹服,你如果真站在台中间的话,后边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两个人走出了礼堂,向招待所走去,范鹰捉道:“难道会有人喝倒彩吗?”王如歌道:“还真不好说!”


    哦?三柳县是这个样子?范鹰捉摇摇脑袋。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马上就要开饭,这个时间坐在餐厅里显然有点早,王如歌便叫服务员开了一间房,两个人走进去。范鹰捉脱下呢子外套,王如歌急忙接住,其实范鹰捉想自己往沙发旁的衣架上挂,但被王如歌捉住了手,王如歌的手温热柔软,让他刹那间便有了感觉,但他什么都没敢做,因为他知道王如歌是柴大树那边的人。王如歌把范鹰捉的外套挂好以后,便把防寒服敞了怀,露出里面的红毛衣,露出隆起的好看的胸部。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这时范鹰捉感觉县委书记在场最好。因为县里的一把手是书记而不是县长,没有书记陪同,就多少有些冷落。但书记去陪老同志了,范鹰捉便说不出话来。此时,王如歌突然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还攥了一下,让他的心怦怦怦急跳了起来。一个成功男人的一生里,没有几个特别贴心的女人,不是常态,但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进入他的圈子。如果说被老婆或郝本心拥抱、抚摸,他都感觉顺理成章,而被王如歌这样的女人亲近,则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新奇感觉。


    “你们三柳县的情况说明,现任领导很重视老同志,这很难得。人走茶凉属于常态,而人走了多年茶还没凉,不正是大家的企盼吗?你们三柳县真这么做了,我们反倒感觉有些不适应,想来人要脱俗是很难的!”范鹰捉在努力寻找话题,同时,从王如歌的手下抽出手来,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因为他感觉单独与王如歌在一起坐着太危险,必须再来个陪伴者。谁知这时王如歌开口了:“范市长,你是不是叫李海帆?你不叫行不行?我就想单独和你说会儿话。”范鹰捉顿时住了手,诧异地看着王如歌,这个聪明的女人!但他想了想还是给李海帆打了手机,不过没叫李海帆跟过来,只是向李海帆通报一声,他此刻正和王如歌谈话。见此,王如歌点头赞许。不知道市长的行踪,下属是有责任的。


    王如歌说:“范市长,看见你就像看见自己家里的大哥,特别亲切,就是藏在最心底下的话,也想掏出来对你说。”范鹰捉感觉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人家王如歌摸了自己的手大概只是把自己当亲哥哥了。于是他说:“哈哈,想说就说呗。”王如歌道:“我主要想和你谈两件事,一件事是安排你明天上午看一眼三柳县采石场,所以今晚你务必住一宿,别急着走;另一件事是跟你谈谈我自己的问题。”范鹰捉道:“你们的采石场我以前来过,他们的情况我基本都清楚,是个不错的单位。”王如歌道:“你说的是以前,现在采石场发生了很大变化,引进了不少先进设备,已经成为能承揽重大工程的采石场了。”范鹰捉笑了,说:“你们是不是盯上商业街和平河工程了?”王如歌说:“没错!”


    范鹰捉没法马上答应。因为这几天他已经接到省里领导的好几个电话,有的说平川市的商业街和平河工程既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工程,同时也是面子工程,但绝不是说为老百姓办实事重要而面子工程不重要。因为领导者要面子,老百姓也要面子,招商引资工作更要面子,没有好的外部环境,投资者就不想来。这话没错。平川市既不是南京、洛阳、西安那样有着悠久文化历史的古城,也不是珠海、北海、深圳那样规划漂亮的新城,公园也极少,老百姓歇个大礼拜都没有去处,修个商业步行街至少可以让老百姓遛遛街,顺便逛一下商店,也能拉动平川市的GDP不是?而整修平河就更与老百姓关系紧密:平河是横穿平川市的一条河,理应是平川市一条添彩儿的珍珠项链,但现如今两岸除了参差不齐的低矮平房就是破旧的老楼,整个一个贫民窟,让平川人很没面子。平川市前几任领导班子不是没打算改造,只是苦于条件不具备,只停留在议论上。范鹰捉这届班子,赶上资金到位,省里还鼎力支持,机遇难得啊!但省里领导同时指出,既然干,就干出样来,水了吧唧绝对不行,没法向老百姓交代,省里也没尽到责任!而政府工作报告在《平川日报》上刚刚发表,山东、河南、河北等地区的采石场立即打来电话,推荐他们的石材,推荐水泥和施工队的更多。以范鹰捉的经验来看,似乎山东的石材应该是首选。那么,三柳县怎么办?


    他不得不对王如歌这样表态:“明天我先去你们的采石场看看吧!”


    歪打正着。范鹰捉不得不在三柳县住一宿了。王如歌笑了,说:“范市长,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跟你谈我的问题。”范鹰捉解脱一般说:“对,先吃饭。”便站起身来拿外套,王如歌抢着帮他摘下外套,又帮他披在肩膀上。还顺手抚了一下他的后背。而他的外套后背处并没有褶子。他不觉暗自思忖,王如歌留的那个悬念挺让他期待——那会是什么问题呢?王如歌被传为柴大树的情人,她是不是想对自己澄清这个问题?王如歌既然能对自己亲昵地抚摸,对柴大树就不能吗?澄清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大家都知道柴大树是自己的夙敌,现在自己做了市长是不是对柴大树和王如歌都构成了威胁,于是王如歌便找机会澄清?没机会便千方百计创造机会?她力邀自己来三柳县,而自己果真来了,那么,接下来,王如歌就会对自己说:我和柴大树之间清清白白,我真正喜欢的是你这个大哥哥!这不才是问题的关键吗?


    餐厅里已然坐满了人,李海帆引导范鹰捉和王如歌来到指定位置。范鹰捉冷不丁看了一眼王如歌这个女人。三十多岁,不老不小,处在女人的黄金时段。虽不像马雨晴那样唇红齿白艳若桃李,却也沉稳大方文质彬彬,让范鹰捉很难说出更喜欢哪一个,只能说王如歌更老成持重些,似乎更适合官场。桌子上摆的是水井坊,一组四瓶,而那满桌的菜肴范鹰捉一看就“啊”地叫出声来。只见那一桌子菜肴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煞是热闹。王如歌伸出一只手指点着:“喏,以小海鲜烹制的油爆双花、红烧海螺、炸蛎黄;喏,以海珍品制作的蟹黄鱼翅、扒原壳鲍鱼、绣球干贝。因为厨师来自山东,做的便是拿手鲁菜。”范鹰捉道:“如歌,都是你亲自安排的?”王如歌道:“是书记安排的。”范鹰捉心里略微安慰了一下。他没忘三柳县是穷县,因此铺张的事他不希望出自王如歌之手。


    顺着王如歌的手势,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一道菜上,那是一个很大的盘子,中间摆着十个小动物的脑袋,王如歌道:“这是山东蒙阴地方小吃,名叫金蒙红烧兔头,咱三柳人很受用。”李海帆便揶揄一句:“我过去只知道广东人什么都吃,包括蛇肉和猫肉,而且把这两种合起来叫个好听的名字‘龙虎斗’,想不到你们三柳人也够戗!”


    说着李海帆就惊恐地捂了一下眼睛,接着又把手放下来。那意思好像是惨不忍睹。只听王如歌道:“该菜选用三至四个月龄的肉食兔子头和十余种蒙山纯天然中药材,经过十余道工序烧制而成。其特点是,口味麻辣咸鲜、肉味独特、色泽诱人,且具有滋补养颜、健脑明目之功效。”大家欷歔不已。落座以后,县委书记周明在另一桌突然大声说道:“各位注意——红烧兔头的吃法最讲究——兔头上桌先掰开,先吃舌头后吃腮,稍后再食黑眼圈,最后脑浆挖出来!”


    人们“轰”一声发出惊呼。李海帆更是说出声来:“我的天!”范鹰捉不觉向书记周明那桌看过去,却见歌手柳冰冰就坐在周明身边,其他诸位则全是刚才上过台的老同志。他暗自感叹周明很会办事,既把喜欢的女歌手揽在身边,似乎昭示了一种“开放”的态度;又把老同志揽在一桌,那含义就深了去了。他一回头,见李海帆正会意地向他点头,便读出了李海帆眼睛里的含意:既锐意创新,又尊重传统。哈哈哈,范鹰捉不愿再想,再想是没有止境的!他突然看到大家都在看着他,方才意识到在等着他端杯,便急忙将酒杯端起来,站起身大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说个开场白啊——各位老领导,三柳县的书记和县长,各位来宾同志们,今天是三柳县的好日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今天我们请到了很多老领导、老同志,为我们平川市和三柳县的工作增了光、添了彩!值此大好时机,我借花献佛,先向大家敬一杯!”说完,范鹰捉就把酒干了。人们便跟随着站起身,一声喊也干了。


    范鹰捉对大家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自己首先坐下了。王如歌对他耳语道:“你还真上路,话说得很得体!”桌上人们开始新一轮斟酒,王如歌更凑近范鹰捉耳边一些,说:“范市长,你不知道,这些老同志全是不请自到,你想不让他们来都不行,跟你没完!”范鹰捉一时间很诧异:“怎么会这样?”王如歌道:“就这样,县里只要有文艺活动,老同志们就蜂拥而至,拦都拦不住。是他们喜欢文艺吗?不是,是来享受一种氛围。县机关里有他们的子弟,有了这种便利,他们便可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找到县政府。作为书记和我,你说,应该怎么办?”范鹰捉暗自喟叹,三柳县的情况真是例外,在整个平川市下属的九个县里闻所未闻。但他拿不准王如歌究竟是赞赏还是无奈,便打个圆场,道:“你们可以因势利导,变被动为主动,借机调动老同志们参与三柳县的经济建设。”王如歌向范鹰捉敬酒,说:“咱光顾说话了,我也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了!”一抬手,就把一整杯酒■进嘴里。她的豪爽动作竟与她温雅的气质大相径庭。


    全桌都看着王如歌。而李海帆更是对王如歌洞若观火。他见王如歌与范鹰捉在做近距离接触,心中很不受用。他是戴着有色眼镜看王如歌的。心想,柴大树恨范鹰捉恨得要死,你是柴大树的知己(说情人也未可知),那么,你在范鹰捉跟前这么表演,是不是太假了?你以为范市长会相信你吗?范市长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想到这,他便向王如歌发起进攻:“王姐王县长(他历来这么叫王如歌),我也借花献佛敬你一杯!”说完就冲王如歌示意一下便干掉了一杯。李海帆是副处级,虽说比王如歌差着级,但他在市里工作,况且是在市长范鹰捉身边工作,便无形中有几分优越感,没把级别当回事。王如歌还没来得及跟一杯,李海帆又斟上一杯,说:“刚才那杯是我自己的,现在这杯是代表范市长的,我干了啊——”说完又■了一杯。那意思就是:看谁跟范市长关系近!王如歌急忙跟了一杯,而此时,李海帆又斟了第三杯,然后举起酒杯说:“现在这杯,我代表柴副市长,敬王姐王县长,临来柴副市长交代我要我替他喝一杯,这杯就算他的啊——”说完就又干了。那意思便是:你不是柴大树的知己或情人吗?我也离柴大树不远!


    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什么可较量的?俗话说,好男不和女斗,这话在机关里也适用,李海帆对王如歌干吗要如此大动干戈?其实道理很简单——你和我不是一条线上的,我与你泾渭分明。加之李海帆年轻气盛,正当血气方刚之年。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而此时范鹰捉就只觉得这两个人关系挺亲密,没看出他们其实在较量。在机关里,每当两个女人同时面对一个男领导的时候,她们之间没有不较量的,大机关小机关概莫能外。男人和女人之间,较量就不明显。而且,男人多多少少对女人还要让三分。


    可能是县委书记在那桌不能脱身,他始终没过这桌来敬酒。但柳冰冰却端着酒杯走过来了,她俯下身子,对着范鹰捉耳语道:“范市长,今晚我去找你。”说完就直起身大声宣布:“我今天歌儿唱得不够好,向大家赔礼了!”便把酒轻抿了一小口。文艺界人士嘛,喝酒也是很秀气的。大家异口同声道:“唱得挺好的啊!柳老师谦虚哦!”柳冰冰一个劲摇头,又对着王如歌举杯道:“王姐,对不起啊,我辜负你的期待了,我先干为敬啊!”便一扫刚才的斯文,将半杯酒■了。


    此时王如歌对柳冰冰一个劲挤眼,不知是暗示什么。但她的这个小动作被范鹰捉看见了。他想,也许柳冰冰与王如歌之间有什么约定,否则柳冰冰不会这么出奇地谦虚,虽说一个歌手没有特别出名以前都是谦恭的,但从柳冰冰整个演唱的情况看,根本就挑不出毛病。王如歌真是个诡谲的女人!他不得不这么想。宴席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两个小时。大家酒酣耳热,也有些疲劳,周明走过来对范鹰捉耳语了一句,说:“一会儿大家到负一层歇一会儿,我去送送老同志们。”便脱身了。他拥着老同志们慢慢吞吞往外走,王如歌就扶住范鹰捉的胳膊跟着站起来。


    范鹰捉来过负一层,这里说白了就是地下室,但因为修得非常讲究,叫地下室有点屈了。正前方一个不大的小舞台,正对着舞台是舞池,舞池四周是小圆桌茶座。屋里气温比较高,大家落座以后便纷纷脱下外套。王如歌坐在范鹰捉身边,李海帆忙坐在他们对面。按说,他应该躲开才对,但他偏不躲。服务员过来沏茶,舞台上上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支起电子琴,女的拿出小提琴,两个人互相照应着调音,然后就以一曲《走西口》开始,拉开了协奏曲的序幕。这时柳冰冰便走过来,说:“范市长,我请您跳这个曲子!”王如歌说:“你还真够急的啊!”柳冰冰呵呵一笑。范鹰捉走出茶座,随着柳冰冰进入舞池,此时灯光渐渐暗下来,茶座上的人看不清舞池里的人,舞池里的人也看不清茶座上的人,只有舞台上的演奏者在一撮射灯的光束下一目了然。那射灯很科学,打出来的光只有一束,绝照不到茶座里,也照不到舞池里。


    范鹰捉闻到了柳冰冰身上的香水味,随着灯光的变暗,柳冰冰慢慢将姿势做了调整,把两只胳膊吊在范鹰捉的脖子上,脚底下缓慢地随着音乐小步移动着。范鹰捉不说话,似在体会男女拥抱时的惬意。柳冰冰突然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便又离开了。范鹰捉没说什么,仿佛很受用。但柳冰冰没再亲第二下,而是轻轻开口说:“范市长,我非常爱你们这些为官者,你不见怪吧?”范鹰捉道:“不,肯定是见怪的,一个人是不是活得有意义,不一定非要当官。”柳冰冰道:“话是这么说,而你们能奋斗到这个位置难道不是多年来兢兢业业、锲而不舍的结果吗?难道不是既让人敬佩又让人爱戴吗?因此,如果可能,我是愿意把一切都献给你们的!”柳冰冰故意说了“你们”,而没有更直露地说“你”,似乎让范鹰捉好接受些。


    范鹰捉当然知道柳冰冰想表白什么,于是便岔开话题道:“冰冰,你结婚了吗?”柳冰冰道:“没有,找不到合适的。”范鹰捉道:“你想找什么样的?”柳冰冰道:“我想找你这样的。前些天,王县长约我来三柳唱歌,我问,哪个官员出席?她说,范鹰捉。我一听是你就连忙答应了。因为,你在当副市长的时候,我就研究过你了。”范鹰捉感觉很纳闷,一个省里的歌手接触更多的自然是省里的领导,怎么会研究自己这个平川人呢?便说:“你研究我什么?愿闻其详!”柳冰冰道:“在一个酒席上,一个集团老总喝醉以后,搂着我说,范鹰捉,此生不扳倒你,我誓不为人!——想必你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你也甭问我了。那时我就非常想接近你,因为我非常讨厌那个老总,从他嘴里说的话,我是反着听的。但一直没机会见你,你当了平川市市长以后,我想给你打个电话祝贺一下,同时告诉你要留神平静海面下的潜流和暗礁,可是又一想,我一个不知名的歌手高攀人家市长干什么?偏偏这时王县长叫我来,我就来了。而且来了以后,见你说话办事确实十分得体,不愧为平川市的当家人,我便心生爱慕,想为你这样的男人献出自己!”说着话,柳冰冰搂紧了范鹰捉的脖子。范鹰捉轻轻推了一下柳冰冰,没有推开。


    柳冰冰继续说:“范市长,你一定要支持王县长的工作,她现在干得很辛苦,就说那个采石场吧,在她的操持下,已经鸟枪换炮,面貌一新。这是个靠山吃山的行业,中国的山峦那么多,竞争的激烈可想而知!在此我不能不替王县长做做广告了——三柳县的采石场现在已经能够生产整个一个板材系列了,像光板、火烧板、踏步板、盲道板、机刨板、荔枝面、剁斧石、各种广场砖等,而且能够生产块石系列,包括路边石、弯道石、台阶石、花坛石、方块石、条石。还有异型石材系列,包括石线条、窗线条、球石、大型门牌石、挡车柱、圆柱和各种弧形。在石材石雕系列上,可以做动物雕刻、人物和卡通雕刻、石桌石椅等。虽比山东的花岗岩略逊一筹,但质地也算上乘,并且能够保证价低,保证花色一致,产量也大,能满足平川市商业街和平河工程最大的石材需求量!”说完,柳冰冰就又亲了范鹰捉一口。


    而范鹰捉不得不冷静地问一句:“三柳县采石场有你的股份吗?”柳冰冰道:“我知道你会这么问——有,据我所知,很多知名人士都在里面投资了,你如果想加入就加在我的股份里面,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范鹰捉道:“我不想加入,再说,我也没那个闲钱。”柳冰冰道:“你不用投资,只要你有句话,就从我的股份里分一半给你。”范鹰捉道:“那怎么行,你的钱是你自己努力打拼的血汗钱啊!”柳冰冰道:“这么说,你同意了?”范鹰捉连忙否定,说:“没有没有,一个姑娘的血汗钱我怎么好意思分走!”柳冰冰道:“我都三十了,还是什么姑娘?你说我是姑娘就是说我不成熟,办事不牢靠——今后让你看看我办事究竟牢靠不牢靠!就这么定了,年底我替你参加分红,然后专门给你存一个卡里。”范鹰捉再次拒绝,说:“冰冰,这么做不好,过后连你也会觉得我这个人不怎么样。”柳冰冰道:“谁欠谁的都是前生注定的,今晚十二点我洗完澡去你屋里,你等我吧!”柳冰冰又亲了范鹰捉一口便离开他去洗手间了。


    范鹰捉惴惴地回到座位上。他当然喜欢女人爱自己,但又害怕女人爱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职务,那就太可悲,太赤裸裸了,只能证明自己其实活得很失败。想到柳冰冰,他就不得不这么想——这就是王如歌的路数吗?王如歌是只对自己如此,还是对别人也这样?此时王如歌凑过来给他倒茶,他说:“如歌,今天夜里咱们打牌,能打到几点就打到几点,你把周明叫来,让他别老躲着我。”


    王如歌呵呵一笑说:“周书记不是躲着你,他是确实分不了身。”范鹰捉道:“夜里总该没有工作吧?”王如歌又呵呵一笑道:“那当然,那当然。”接下来,舞台上奏起了《好运来》,王如歌要拉范鹰捉跳舞,李海帆却再也按捺不住,抢先过来拉走了王如歌。而此时,柳冰冰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女小提琴手的身边,以假声轻唱了起来,因为这个小歌厅本来不大,根本用不着放开喉咙。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


    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叠个千纸鹤,


    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你勤劳生活美,


    你健康春常在,


    你一生的忙碌为了笑逐颜开……


    王如歌只与李海帆跳了半支曲子就撒手找别人去了,显然,她对李海帆在酒席上难为她还耿耿于怀。走就走,李海帆恨恨地想。他便把范鹰捉拉出了负一层。两个人上楼以后进了单间,李海帆边脱下外套边说:“范市长,你怎么能跟柳冰冰那种人拉拉扯扯呢?你知道她们背后想干什么吗?”作为下属,这话自然问得太突兀,太直截了当,但却很贴心。范鹰捉说:“我知道她们想干什么,虽然我没有说破,但我心里有数,谢谢你及时提醒我。”李海帆道:“我说句透底的话你不要骂我——她们虽然唱着‘一心为了老百姓的苦乐酸甜’,心里却企望搭乘你这趟车而带来好运,而她们的‘好运’将和你的‘背运’联系在一起,你信不信?你绝对不能跟王如歌走得太近了!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谁的人吗?”


    听了这话范鹰捉愣了足足一分钟。太尖刻、太一针见血了,对自己好恶的表露也太直接了!一向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李海帆今天是怎么了?在酒桌上他与王如歌斗酒,范鹰捉就感到有些意外,跳舞的时候又抢在王如歌的前面,难道这就是他的另一面?看着眼前的李海帆,感到,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一片真心,他并不希望下属都变成自己的铁杆追随者,变成连是非都不分的完全彻底的一面倒,因此,他拍了拍李海帆的肩膀,略略表示了一下赞许。让他说出更明白的表扬话,似乎没有必要,因为李海帆是个聪明人,用不着把话说得太明。他拨电话叫服务员拿来了麻将牌,在屋里支起桌子。接着就让李海帆把王如歌和周明叫来了。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够人手了。一阵稀里哗啦以后,大家就在闲聊中码牌,抓牌,出牌……


    十二点准点儿的时候,柳冰冰卷着一股香风来了。她的外套里面是睡衣并且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洗过又吹干的头发蓬松地披散着,身上都喷了好闻的香水,等待有情人分享。然而,她心脏怦怦跳着悄然走近范鹰捉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稀里哗啦的洗牌声。啊!她在心里惊呼了一声,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冷到脚底。这个不讲诚信的男人!眼泪立即涌满眼眶。演员的眼泪总是来得很快的。当然想收也收得很快。她抑制住自己的泪水,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脏。站了两分钟,然后转过身,蹑手蹑脚走掉了。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她扑倒在床上,抓过枕头狠狠地咬在嘴里。她突然产生一个意识:范鹰捉不是一个简单的行政干部,而是“政治家”!她听人说过,说某某是政治家并不是褒扬某某,因为政治家惯常翻云覆雨,说了不算,算了不说,说白了,就是骗子!


    而范鹰捉那桌牌一直打到后半夜,三点多钟才收摊儿。转天一早,大家洗漱完毕,吃过早点,每人又喝了一杯浓咖啡,周明留下看家,范鹰捉和李海帆就跟着王如歌出发了。一个时辰以后,越野吉普开到了采石场,见被晒成古铜色脸庞的老场长已经迎在大门口了。


    这是个六十开外、退休返聘的老同志。范鹰捉对老场长说:“你们的情况基本都知道,就不进屋了,直接去场地转转吧!”大家知道,如果进屋坐下一寒暄一喝茶,时间就拉长了,中午就必须吃饭,而采石场的饭菜粗淡,必须下山进城才行,那就更耽误时间了。老场长笑呵呵地说:“一切听范市长安排。”就走在前面,给大家带路,往山上走去。


    走了一刻钟,就看到了采石场的整体轮廓,在广阔的场地和围栏里,若干台大型机械停在那里,已经加工完毕的整垛的条石码在那里,有卡车在装车。老场长指着一片青绿植被环绕的新开辟的一个工作面说:“最近咱们也发现了高质量的花岗岩,而且储量不小,咱们市里的商业街和平河工程如果使用这些石料,肯定会增色不少,而且还给咱采石场增加了知名度!”范鹰捉听了这话点点头,便向工作面走去,说去看看花岗岩的质地。老场长说:“危险!范市长要看石料质量的话,咱们就下山进屋去看,屋里有样品。”范鹰捉说:“还是实地看一眼好!”老场长急忙说:“样品绝对是咱们自己的,不会有假!”但范鹰捉像没听见一样,依旧往前走。因为,以他的经验,在陈列室摆别人的样品冒充自己的,这种事太常见了!


    然而,进入工作面的路很难走,坡度很大,范鹰捉踩在一块斗大的石头上,谁知那块石头不禁踩,从他脚下出溜下去了,一路翻滚着飞奔而去。范鹰捉则来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幸亏被身边的老场长一把搀住。这时,意外发生了,这四个人脚下的土地突然松动了,接着就连人带土,夹杂着石块,好大一片,向坡下滑去,耳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声,眼前暴土飞扬。老场长大喊:“山体滑坡!”但谁都没能听见,也没能顾得上,只是被动地随着下滑的土石一股脑儿拥进了工作面。也就是那么几秒钟,四个人全被埋进了土石中!


    工作面的职工和工作面以外的职工全都看见了这个吓人的场面,大家发出一声喊便向出事地点飞奔过去。人们以最快的速度扒着土石,因为怕伤着人没敢用器械。人们最先扒出了摞在最上面的王如歌和李海帆,接着扒出了范鹰捉,最后扒出了老场长。只见人人头破血流,灰头土脸。王如歌和李海帆除了小伤没有大碍,而范鹰捉一条腿开放性骨折,鲜血顺着裤腿流到脚面,已经完全不能走路了,刚站起来便立即摔倒在地。再看老场长,满脸是血,两眼紧闭,停止了呼吸。人们飞跑下山去招呼车辆,有人摸着老场长的脉搏,叫着老场长的名字。李海帆掸掸身上的土,就走过来伏在老场长身上做起人工呼吸,大家看着李海帆的一举一动,不住地摇头,因为老场长确实已经不行了。王如歌满脸是泪,蹲在范鹰捉旁边道:“范市长,今天的事完全怨我,若不是我的一再邀请,你们就不会来爬这个工作面,我罪责难逃啊!”范鹰捉咬着牙说:“你的邀请没有错误,咱们爬山也没有错误,是爬的方向不对,所以山神惩罚了咱们!”


    采石场里常年值班的救护车开上了工作面,此时李海帆已然累得大汗淋漓,而老场长仍旧不见回转。人们将老场长和范鹰捉抬上车,王如歌和李海帆便分坐在他们身边。救护车摇摇晃晃地驶下山来,鸣起笛声向县医院飞驰。此时李海帆掏出手机给刘百川书记的秘书打了电话,通报了事故。接着,往范鹰捉身边靠了靠,就抬起他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用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土,然后握住他的一只手,久久地攥住不松开。而王如歌扭过脸不看李海帆,只是暗自垂泪。老半天,才想起来掏手机给周明打电话。


    三个小时以后,范鹰捉被推出了手术室。此时三柳县全班人马已经齐聚病房恭候了。屋里堆满了花束和花篮。范鹰捉强打起精神与大家握手,脸色蜡黄,一条腿被打上了石膏,头上的伤也做了包扎。王如歌和李海帆则在脸上涂了好几块红药水,他们身上也都有挫伤和砸伤,但都不是很严重。而老场长经抢救无效,已经永远离开了人们。


    大队人马刚走,刘百川便赶到了。刘百川来到范鹰捉的病房,其他人立即退了出去。刘百川的第一句话是:“我对你深入一线的精神深表敬佩!”看到范鹰捉勉强地笑了笑,接下来就又说了第二句:“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市长,没有必要所有的事都事必躬亲!”范鹰捉笑得咧了嘴,说:“谢谢你,书记,我同意你的话。借此机会我提个请求可以吗?”刘百川道:“请讲。”范鹰捉道:“把王如歌从县里调出来吧,她练了几年也可以啦!”刘百川纳闷地看着范鹰捉道:“如歌在县里干得挺好啊,怎么,她得罪你了?”范鹰捉道:“不,我是看她在县里干得太辛苦,女同志嘛,总是和男同志有区别的。”刘百川似乎明白了什么,说:“好吧,我尊重你这个意见,回头咱们就开常委会——你有没有其他的人选来三柳?”范鹰捉想了想说:“城管局的薄哥达可以,他现在是副局长,来三柳以后可以再升半格,所以,从市里来三柳会很高兴的。当然了,组织部应该做一下考察。”刘百川点了点头。市政府这边的干部任免,他是很尊重市长意见的。


    刘百川叮嘱范鹰捉一番,又对医生作了些交代,便离去了。此时李海帆进来问:“要不要通知嫂子?”范鹰捉想了想说:“过两天再说吧,过两天咱们就回平川,我去平川住院去。”李海帆点点头。范鹰捉说得不错,在平川,即使在病房里,也可以办公,在县里就不方便。而作为市长,只要神志清醒,不办公是不可想象的事。范鹰捉对李海帆道:“你把门外的王如歌叫进来,我跟她说句话。”李海帆道:“我劝你不要对她说心里话,她会马上传给柴大树的!”范鹰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李海帆把王如歌叫进来以后就退出去了。


    此刻王如歌虽然不哭了,但两眼已经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范鹰捉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如歌啊,今天的事不怨你,你不要背包袱,以后让采石场加强管理,危险地段不让大家靠近就是了,你说对不对?”王如歌连连点头,又开始哽咽,肩膀一抽一抽的。


    范鹰捉道:“如歌啊,你不是说我像你家里的大哥哥一样让你感到很亲切吗?今天我作为大哥哥就对你做个安排,调你离开三柳,去市里。”王如歌一听这话,立即变了脸色,说:“范市长,不要这样安排!我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站起来,三柳的事我能处理!眼下三柳还有很多目标没有实现,待实现以后我再离开不迟!”范鹰捉道:“调你离开不是因为出了事故,你也并没有摔倒,一次偶然的事故说明不了什么。调你离开主要是照顾你的身体,考虑给你更合适的工作。”王如歌愣了两秒钟,问:“刚才刘百川书记来了,是不是你们已经商定这件事了?”范鹰捉笑了笑说:“你还真够敏感啊,放心吧,不会给你安排太次的单位的。采石场那边如果有股份,就在离开以前了结,免得天天牵挂着。”


    范鹰捉说得很客气,而按规定,行政干部根本就不允许在企业参股!于是王如歌矢口否认在采石场有股份,说:“范市长,你不要误会,据我所知,县政府班子里没人在采石场参股。”范鹰捉便有几分纳闷,问:“既然没有经济利益,你在顾虑什么呢?”王如歌沉默了半分钟,说:“大哥哥,我这么叫你你不反感吧?我是考虑还要在政治上进步。以我现在的年龄,再干两年,接周明的班正合适,然后再干五年进平川市正合适。你说说,我是不是应该耐心熬下去?”范鹰捉无言以对。没想到王如歌竟有如此抱负,竟把最后进入市领导班子作为目标!如果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不想提职的干部也不是好干部!他自然没法否认王如歌说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官场的事,谈何容易?拥挤在这座独木桥上又是何苦?他说:“你要找我谈的第二件事就是这事吗?”王如歌道:“对。而且我还必须告诉你,我和柴大树并没有深交,更别提什么肉体关系。我怕就怕你们都以为我是柴大树的人,把我打入另册。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不就为了政治上进步吗?所以,我必须跟你谈谈。”范鹰捉点了点头,没置可否。因为,他已经把话对刘百川说完了,是不可能更改的。下一步只能靠王如歌自己去争取了。而非要调离王如歌究竟是因为柳冰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范鹰捉如果不说,别人也不好猜。


    此时,李海帆在楼道护士的工作台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给市政府政务网写了一条信息,他猜想王如歌会在采石场有股份,因此就没留情面,开宗明义就点明,三柳采石场山体滑坡死了人。信息是这样的:


    平川政务网3月14日电(记者李海帆)记者从平川三柳采石场了解到,今日采石场工作面发生山体滑坡,事故中有四人被埋在土石下面,一人丧生,一人重伤,两人轻伤。


    14日上午,四名机关工作人员来三柳采石场工作面检查工作,途中突然发生山体滑坡,四名工作人员随即被埋入土石中。经过现场人员的紧急清理扒救,发现一人丧生,三人受伤。由于现场滑坡土方量较大,有许多巨石,急需大型机械。


    事故发生后,三柳县在迅速抢救受伤人员的同时,组织力量全力清理现场,并制定了新的防护措施。这些措施包括:尽快划定危险地段的范围和位置,以防二次事故发生;停工停电;由安监局牵头成立事故调查组开展调查工作等。


    据现场救援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三柳县采石场的生产许可证至2010年年底到期,因此,采石场为抢工期有意过度开采,县有关部门正在对此事故展开调查。


    写完以后他就发给了秘书长于清沙,于清沙对李海帆很了解,不属实的信息他不可能写,而且,他就在市长身边,这则信息很可能是范鹰捉看过的,那么还犹豫什么?他便及时做了编发。而这种暴露问题的信息在政务网上还是头一次登出。回头李海帆就告知范鹰捉,采石场的事故已经在政务网发了信息。范鹰捉没说什么,因为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但写到什么火候应该是有讲究的,便找李海帆要原稿看看。李海帆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原稿递给范鹰捉。他看完以后问:“这么快就通报死了人,含有对王如歌追究的意思,而我们不能把责任简单归咎于王如歌啊!”显然对此举不够满意。李海帆道:“我就是要让柴大树知道,他这条线上的人,也是办事不力、不牢靠的,让他们自顾不暇,没有精力折腾别人!”范鹰捉道:“你的倾向性这么强,不怕得罪人吗?”李海帆语气坚定地说:“我就是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干,他们也不会说我好,因为我是你的下属。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心甘情愿地做你的马前卒呢!”


    范鹰捉自然知道,李海帆这么做的风险是什么。以李海帆的聪明,他完全可以做得更委婉,不说是向柴大树讨好吧,至少也可以让柴大树好接受一些。但李海帆偏偏没那么做。范鹰捉蓦然间对下属如此的忠心耿耿感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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