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电话

3个月前 作者: 弗莱明
    英国情报局藏满了鲜为人知的秘密。其中有许多秘密是连高级官员都不知道的,只有局长梅瑟威先生和他的参谋长洞悉这一切,而参谋长就负责最高机密的保密工作——被世人耸称为“战争之书”。但凡他们两人身有不测,不幸丧命,那么这些高级机密(除私人生活部分外)就会一字不漏地转交给他们的继承人。


    比如,有一件事邦德也不知道,那就是情报局竟然还处理杂七杂八,或善或非的事情——比如醉汉闹事,疯子骂街,求职申请信,策反间谍渗入,甚至也包括暗杀计划。


    11月份的一个早晨,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寒气逼人。邦德打算回英国去“会一会”总部,便先打电话试探试探。


    而在英国情报局的电话总机室里,总机接线小姐像被弹簧弹开那样迅速地按下“保留通话”键,然后紧张兮兮地对旁边的同事说:“这有个精神病说自己是詹姆斯·邦德!他还知道邦德的专属机密代码!而且他要找梅瑟威局长说话!”


    旁边那位接线小姐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些,年龄也稍大一些,耸了耸肩,完全没把这当回事。因为像这样的——自称是邦德的电话,她在一年前也接到过。但是自从邦德死亡的消息被证实之后,就再也没有谁接过邦德的电话。然而,在那之后的每个月圆之日,总会接到一个精神错乱的女人的来电。她说她收到了邦德从天王星上传来的消息:邦德在进入天堂之时,因尘事未了而被上帝拒绝了,所以逗留在天王星,过些时日就会返回地球!


    想到又要应付这样头脑不清醒的人,这位年长的电话接线小姐就觉得头疼,便说:“把电话转到联络中心去得了!”


    联络中心是外界通往英国情报局总部的第一道紧要关卡,所有的电话都要由此转接到各个部门。既要负责情报局与外界的联系,又要使内部官员顺利交流。通常,联络中心都先处理掉一些非紧急的麻烦事情,其他紧要事件则转给其他各部门处理。于是,当总机室遇到头疼的事情往往都会打发给联络中心去处理。


    “先生,稍等一会。我为您转接到联络官,看他能不能帮到您!”那个电话接待小姐对着电话说。


    “有劳,谢谢您。”詹姆斯·邦德就坐在床边老老实实等着电话。周周转转,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总得费尽口舌才能让大家真正接受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也就是他在苏联治疗中心(位于彼得格勒市的涅夫斯基大街)经过几个月时间的洗脑之后,一位风度翩翩的鲍里斯上校(苏联的陆军上校)就曾提醒过他:回程路坎坷,需百般磨舌。这时,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海军上校沃克,您有什么事吗?”


    “沃克上校,我是邦德,编号007。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梅瑟威局长,或者他的秘书莫尼彭尼小姐也可以。我有事情要亲自向他汇报。”


    在电话接通的同时,沃克上校就已经按了电话上面的录音键和警报键。这个录音功能是用来记录他自己部门内的重要通话,而另一个警报按钮则是直接接通伦敦警察厅政治保安处刑警特勤组的值班人员。一旦这个警报键按下,特勤组的值班人员就会立马接听电话,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追踪来电,同时还会立即派人展开追踪调查。


    说起沃克上校,他可是曾在二战期间担任过太平洋战区的战俘审讯官的,是一位十分机智警惕的军事情报人员。由于之前有邦德的讣告公布,而现在“邦德”却打电话来要汇报工作,这让沃克觉得不可思议,意识到其中一定有蹊跷。所以为了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好让伦敦警察厅的刑警监听并追踪电话,他必须尽力和邦德周旋。


    他慢慢悠悠地说:“哦!邦德呀!您要找谁呢?梅……瑟威局长和彭尼……莫尼彭尼小姐吗?我们这里好像……似乎……我想大概是应该没有这两个人。您看看您是不是打错了电话呢?”


    邦德就耐着性子忍着脾气重复了一遍英国情报局总部的电话总机号码,以及情报局的种种内情。比如,沃克上校是总部联络中心的主任,他曾经是一位战俘审讯官……当然了,这些虽是往事,但是邦德早已忘却得一干二净。现在他所复述的这些话,都是他在回英国之前,鲍里斯上校一五一十告诉他的。鲍里斯对英国情报局了如指掌,他还要求邦德把这些事情都记在护照上面以防他忘记。邦德刚才在电话里所说的话,都是他看着他那本密密麻麻写满“机密”的护照说的。当然了,这本护照也是假的,是苏联为他伪造的一个假身份:弗兰克·韦斯特马科特,公司董事长。


    听到电话那边说的话丝毫不差,沃克上校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呃……是的,没错,你没打错电话,这里是英国情报局,我是沃克。不过我不知道你想找的这两个人到底是哪个部门的,我不记得我们这里有叫梅瑟威的人。”


    “上校先生,难道你要逼我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吗?这可是外线电话,可能会被不良分子窃听的!”邦德严肃地吐出这几个字。


    一语中的,显然,沃克上校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和邦德这么周旋下去了,照这个情形下去,真会出大事!“这事可得赶紧处理了。”他心里想。这时另一个内线电话响了。于是,他摁下了免提键。如此一来,邦德也听到了电话那端有来电铃声不停地在响。沃克一看,是情报局总部安全室的电话,他赶紧对邦德说:“邦德先生,我有其他电话,我得先接这个电话,麻烦您别挂电话,稍等一会,可以吗?”


    “好吧!”邦德无可奈何地说。


    沃克把话筒放下后,立即拿起内线电话接听:“抱歉,接晚了,主任。就在刚才,我这里接到一个外线电话,是一个自称邦德的家伙打来的,还要和梅瑟威局长通话,简直不可思议。我知道邦德一年前就在日本牺牲了,现在又……而且这个人对我们情报局了如指掌。我已经通知了伦敦警察厅特勤组,也做了录音。邦德现在还在和我通话,所以我想请您听听看……好的,谢谢您!”


    虽然安全室主任和沃克上校的办公室只隔了两个房间,但是他听到这话,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却又感到束手无策,狠狠地,又愤愤无奈地骂了句:“妈的!”然后按下了传话机的按钮,桌子上的麦克风就传来声音了。他现在极度想抽烟发泄下心中的郁闷,但是电话通着。办公室简直就是一个电台直播室,房中的任何一个动静都会传到沃克上校和那个疯子“邦德”的通话里。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一本正经地坐着听。


    “邦德先生,您还在吗?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沃克上校中气十足地说,声音显然比之前有底气了,“我们刚刚聊到哪里了?哦!您要找一位叫作梅瑟威的人是吗?那您能把他的具体情况详细说一下吗?关于通话的安全性,您完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我想这也不算是机密!”


    邦德听到这话,不由得紧皱眉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皱眉头,他甚至都没发觉。“好吧!既然您已经这样说了。为了证实我真的是邦德,那我就只好全都说了。”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而又故作神秘地说,“迈尔斯·梅瑟威局长是一名海军中将,负责英国情报局,是您,沃克上校的上司。我记得他之前的办公室是在8楼的12号房间。他的女秘书叫莫尼彭尼,是一个漂亮的金发美女。梅瑟威局长还有一个参谋长,您要不要我把他的名字也讲出来?”


    “呃……这个,他的名字就不必说了吧!不如你再说些情报局的其他事情吧!”出乎沃克的意料,这个人竟然对内部高级人员如此了解!他有点蒙了,但是仍然强作镇定。


    “好的,今天是星期三对吧,我应不应该告诉你情报局食堂的今日菜单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三应该有牛排腰子布丁……”邦德话还没说完,沃克那边的电话铃声又丁零零地响了起来。


    沃克一看,是安全室主任的电话:“喂?该死的,又有电话了。邦德先生,请不要挂电话,稍等一会,很快!”沃克上校赶忙拿起那个绿色电话,“喂?主任您听到了吧,您怎么看?”


    “说实话,我不喜欢吃食堂的牛排腰子布丁……好吧,我现在也迷糊了,这人不像是在故意捣乱。不如,就把这事交给‘铁血无情’罗伯森处理。不不不!还是交给‘笑面虎’——汤姆生少校去处理吧。他可是‘笑脸先生’,好说话,也最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过,其实我也一直觉得007的死有蹊跷,毕竟证据不足。而且我们当时也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记得当时我在日本调查的时候,那个岛上的岛民回答这个问题时,不但刻意面无表情,还总是闪烁其词,似乎隐藏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想来,邦德真有可能没死。好了,先这样吧,你有什么情况就联系我吧,好吗?”安全室主任说完就挂了。


    沃克上校放下这个电话,赶紧拿起另一个电话对邦德说:“真是抱歉,今天实在是太忙了!好吧,关于您这件事,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这实在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这样吧,我给您介绍个人,汤姆生少校。我觉得他应该能帮上您的忙。”


    “这再好不过了,那么请问我去哪里才能找到汤姆生少校呢?”邦德迫不及待地询问。


    “我告诉您他的地址,您拿支笔记下来吧。他住在肯辛顿大道44号,电话是肯辛顿区5555号。邦德先生,您先别急着打电话,让我先打个电话给他说下您的情况。十分钟后您再打电话联系他吧,但愿他能对您有所帮助。”沃克上校不痛不痒地说。


    邦德也漫不经心地回道:“好的,真是太感谢您了,沃克上校先生。那我十分钟后再联系汤姆生少校好了,再见!”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挂了。他决定只等十分钟,十分钟一到,就要打电话给那个汤姆生少校!说起汤姆生和肯辛顿大街,邦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就好像被层层迷雾缠绕,什么都理不清楚。他看了看手表,刚好过了十分钟,于是他立马拿起话筒拨打了那个电话。


    邦德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鲍里斯上校特意安排的,叫作丽兹大酒店,这可是个奢侈豪华的酒店啊。因为根据苏联政治保卫局克格勃秘密档案记载,邦德是个对生活质量有追求的人,一味追求高贵奢华,所以在邦德回伦敦之前,鲍里斯就特别提出要他住豪华酒店,这样才能与邦德以往的作风相符合,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和汤姆生少校打完电话后,邦德就坐电梯下楼出门了。


    此时,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早已派数人守在整条阿林顿街道(丽兹大酒店门口前面的街道),只要邦德一出门,他的一举一动就都被情报员的微型照相机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也就是说,从他踏出酒店门口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他到达目的地——肯辛顿大道第44号,他的身影就被那些纽扣一样大小的照相机不停抓拍。他路过酒店门外的书报摊,过马路伸手拦出租车,甚至在他坐在车内时的那些细微动作都被装有望远镜头的摄像机连拍了下来,无一遗漏。而邦德却浑然不觉。这可多亏了平日里情报局对情报收集员的训练有素,这些情报收集员才能完美地伪装成各行各业的工作人员,比如说“红玫瑰干洗公司”的送货员,开着货车一路尾随邦德。当然了,光是不跟丢也没什么大用,关键是,那辆货车内还坐着负责联络的情报人员和刑警人员,以便及时向总部和伦敦警察厅政治保安处报告即时情况。


    位于肯辛顿大道44号的这座大厦,原本是大英帝国降噪联盟总会的会址,是一幢古老的维多利亚式的红砖房。虽然这个机构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解散了,但是它那黄铜门牌依然高高挂在门前。后来,情报局通过政府公共关系部门,要来了这幢老红房,还把之前的老式宽敞的地下室改成一个隐秘的地下监狱。在这个地下室里面,还有一个门通向后院里幽僻的大马厩。当然了,情报局还挖空心思在整幢房子里面布满了各式各样难以猜测的神奇机关。


    不一会,邦德就到了这幢房子前。等到邦德下车进了大楼后,那辆标有红玫瑰干洗公司标志的货车,也就缓缓驶进不远处的伦敦警察厅停车场,同时把他们一路上所拍摄记录的邦德的所有照片,都发送给国防部秘密情报局的特种技术室了。接下来监视邦德的任务就交给室内的工作人员去做了。这时的技术人员一接到照片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把邦德身影的各种角度(正面、侧面、全身等)的照片放大冲洗出来,然后从秘密通道——大马厩,送到汤姆生少校手里,以供他一辨真伪。


    “你好,我叫詹姆斯·邦德。汤姆生少校约了我来这里会面,有要事谈。”邦德对眼前这个彪形大汉门卫说。


    “是的,没错,邦德先生。汤姆生正在会宾室里面等您。我可以先替您把大衣挂起来吗?”于是,邦德脱下自己的大衣递给他,并客气地轻声道谢。门卫伸手接过邦德的大衣,把衣服用衣架挂在了门后。为什么就挂在门后而不挂在衣帽间呢?因为方便拿放呀!只要邦德一进门和汤姆生上校谈话,工作人员就会立即把这件大衣拿去一楼的化验室鉴定。花不了几分钟,就能查出这件大衣的生产国。就连衣服口袋里的灰尘、布屑等都要做化验鉴定,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样才能查清“邦德”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


    “邦德先生,跟我走吧,我给您带路。”大汉十分客气地说。


    邦德礼貌地点点头,跟着大汉一起走进了一条悠长狭窄的走廊。一股刺鼻的油漆味迎面扑来,这让邦德注意到两边护墙板都是新刷上的油漆,这里还有一扇高高在上的窗子。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那窗子里面隐藏了一个荧光镜,走廊的地毯下面还装着荧光镜和X光放射机。只要有人从上面走过,即使脚步再轻盈,也会触及地毯下面的开关。然后,地面就会自动放射出X光,再由荧光镜接收X光的反射,接着就可以立即自动冲洗出此时的照片,再交给特技室进行处理和鉴定。这样一来,访客身上所携带的所有物品甚至是身体结构,他的骨骼情况、心脏大小、器官位置等等都会毫无保留地被一一看到。邦德根本没法做假。换句话说,如果邦德衣服里面藏了金属利器或者枪支等其他武器的话,就可以立即显示出来,那么情报局就会提前做好安全措施,以防万一。


    当走到标有A和B的两扇对门时,那个门卫示意,到了,就是B这个房间。门卫轻轻敲了两下门:“少校先生,邦德先生到了,可以进来吗?”


    “快请进吧!”里面传来热情的声音。


    “邦德先生,汤姆生少校就在里面等您,您可以进去了。”大汉对站在旁边的邦德说,然后鞠了个躬便离开了。


    鲍里斯曾把汤姆生的样貌细致入微地告诉了邦德:薄嘴唇,一脸和善,一双浅褐色大眼睛布满了细纹,还留有军人式的胡子,后背上体毛茂密,但是头发稀疏,有些秃顶。学富五车,从他的老式眼镜就能看出来他十分博学。他戴的是老式无框的眼镜,就是那种镜片上面挂着根细黑线的眼镜。身穿蓝色双排扣的西装,搭上一条款式呆板严肃的领带。并且,他的领带结还是用部队那种木讷的方式系起来的。鲍里斯基本把每个细节都说了,但是他不知道在汤姆生那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脸庞上,眼神却像是机枪那样的冷酷锋利。


    邦德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令他感到舒适的是,这个办公室十分宽敞明亮,地毯是出产于威尔顿公司的那款经典颜色鸽子灰,整个色调十分柔和明快。墙上还挂着一幅裱好的油画,看得出那个画框价值不菲。壁炉内还留有一小撮明亮的火焰。在壁炉的上面还挂着很多银奖牌和两幅用皮革裱好的照片。照片上面的有两个人,一个相貌不凡的女人和一个模样可爱的3岁小孩。那应该是少校的家人吧,邦德心里想。房间中间摆着一个桌子,上面还放着一束花,还有两个酒吧椅就放在壁炉的对面。没有办公桌,也没有档案橱柜,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办公室。


    一看到邦德进来,身材高大的汤姆生少校就立马扔下手中的《泰晤士报》,微笑着站了起来,热情地迎接邦德,并伸出自己的右手和邦德握手。邦德能感觉到这人气宇非凡,手劲很大,肯定不好对付。


    这就是汤姆生少校,人称“笑面虎”。


    他十分热情地说:“邦德先生,快请进,请坐请坐。来根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牌子,老牌的‘皇家海军’烟,对不?”汤姆生少校特意将准备好的烟递给邦德看。这烟是莫兰烟草公司特制的,每支烟上面都有三个金环的特制标记。邦德面无表情地接过烟。汤姆生为邦德点了烟,让他感到疑惑的事,邦德对这种平日最喜爱的香烟并没有多大兴趣。


    “谢谢。”邦德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太客气了。”汤姆生顺势在邦德对面坐了下来,自然地跷起了二郎腿,准备和邦德闲聊,“哦,对了,关于你的那个问题,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呢?”


    在B办公室的对面,也就是A办公室,是截然相反的装修风格。一个正正方方的小房间,阴冷潮湿,里面只有一个嗞嗞响的煤气取暖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两条木椅,霓虹灯的电线都裸露在外,十分简陋。而这就是铁血无情——罗伯森的办公室了。他之前是监狱主管,后来因为在格拉斯哥监狱暴力毒打了一个牢犯,被革职了,接着就到这儿来工作了。要是接待邦德的官员是罗伯森的话,那邦德的待遇可就没现在这么舒服了。罗伯森之所以被称为“铁血无情”,是因为他审判嫌疑犯的手段十分冷血残酷。但凡疑犯没有说出实情,他就会像在监狱里那样上足全套酷刑逼问,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要是他一旦开始对你有了一丝丝的反感和敌意,动用武力也不是不可能,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汤姆生少校所在的这个安全部门,是公众通向英国情报局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把控最严密谨慎的关卡。一般公众事务,也就是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止步于此。当然了,那些公众的日常来信、意见信、建议信之类的书信,都由其他专门的部门去处理。另外,恐吓信和诉讼信都会转交给政治保安处去处理。而那些涉及重大事件且诚恳严肃的来信,则先会被局里最优秀的笔迹学家鉴定并注上评语,再转交给总部的联络中心做进一步的调查鉴定。有时收到包裹,就会在第一时间交给骑士桥兵营的拆弹部队去处理。所以可以说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情报局,密不透风。由此可以看出,整个情报局的工作安排规划,细致有序,各司其职,恰如其分。而安全部门里的设备虽都是最好最昂贵的,但是作为一个情报处理中心,要的不单单是保守秘密,还要保证秘密的安全性——保证秘密不被泄露。


    邦德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情报局内部的事情,是因为他被苏俄洗脑之前就一直在这边工作。虽然如此,但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事情都是鲍里斯上校告诉他的,他也就像学生背书那样全记在脑子里而已。现在的他,只知道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比如,他在切尔西那套公寓的供电情况和自己身体的健康情况。


    汤姆生这是在试探他,在套话,邦德心里清楚得很。之前在苏联的时候,鲍里斯上校就曾明确地告诉过他,待他回到英国后,英国情报当局肯定会用各种手段对他进行考验,以判定他是否还是“清白”之身。只有他通过了重重考验,重新得到信任,才能被英国情报局再次接纳,才能见到他旧日的上司——梅瑟威局长,才能进行刺杀!


    因此,邦德现在不打算继续回答汤姆生的问题了,他想打打苦情牌试试看,毕竟汤姆生比罗伯森好说话多了。他满含悲痛地望着汤姆生,然后无奈地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说道:“少校,我真的是如假包换的詹姆斯·邦德,编号007。只不过是在执行任务时出了一些小意外,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所以迟了几天回来报到而已。而现在,你们都像踢皮球一样把我踢来踢去,这真的让我很心痛。而且,我真的有很多要事得亲自向局长汇报。”邦德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都不容易,我十分理解您的感受,”汤姆生望着邦德,故作同情地一笑,“但是您也得理解我的苦衷,毕竟您失联不是几天而已,已经将近一年了。况且我们之前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您在日本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而且当时为了嘉奖您的壮烈牺牲,总部还特意在《泰晤士报》上公开发表了一篇代表政府的官方吊唁文章。现在您凭空来总部报到,不是我们怀疑您的真假,而是得让公众、让上级真正接受您还活着这一事实。我承认您确实跟以前邦德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口说无凭呀,我必须百分之百确定您是邦德,才敢把您交给上级处理。您说是不是?所以我的意思是,您为了证明自己,是不是应该给我们看看您的那些身份证明呢?或者是谈谈您所认识的一些人和事,这样我们也能对您的身份更确定,才敢向上级汇报您还活着的事实。您觉得呢?”汤姆生少校说完,咂了咂嘴巴,无奈地看着邦德。汤姆生不愧是“笑面虎”,一针见血,婉转而又直接地说出了要邦德证实自己就是邦德。


    “您说得对,也应该这么做。可是我的所有证件早就遗失了。这实在是很棘手。所以我现在只能说说我认识的那些人,可以吗?”邦德诚恳地说。


    “当然可以,您请说。”


    “我之前的秘书是玛丽小姐。她肯定会认识我的……”邦德话还没说完,汤姆生就摇摇头打断了他。


    “真是不凑巧,玛丽小姐已经被派去国外了。我想她现在应该没法为您证明了。还有其他人吗?”


    “总部里我还有十几个熟人。”


    “那就好办了,那您能说说他们是谁,他们的样貌、个性特征什么的吗?最好能具体点。”汤姆生说道。


    为了还自己的清白,邦德就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一五一十地复述他所记下来的人员内情,与鲍里斯告诉他的那些事八九不离十。


    “嗯,说得基本上都对。那么,您还记得去世的玛丽娅· 弗罗伊登施塔特小姐吗?”汤姆生问。


    “她去世了?”邦德一脸疑惑。


    “是的,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邦德哼哼了一声:“哼,我早就知道她活不长……”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邦德话音未落,汤姆生就急忙问道。


    “她可是苏联的双重间谍,效力于克格勃。克格勃就是一般人认为的苏联政治保卫局,其实是苏俄的秘密特务组织,就相当于我们的情报局。好了!这些都是内部机密,我不能再讲了,讲多了你们反而会怪我的!”


    邦德说完这些,汤姆生就有些傻眼了。玛丽娅· 弗罗伊登施塔特双重间谍案件可是英国情报局的最高机密,一般的内部工作人员根本不可能知道。而且汤姆生把玛丽娅· 弗罗伊登施塔特案件作为此次检验邦德的重要关卡。然而,眼前的这个邦德,已经分毫不差地说出了事情原委,让人无法不相信他是邦德。他应该就是詹姆斯·邦德,汤姆生心里想。


    “嗯,这个没关系。您说得都对,玛丽娅· 弗罗伊登施塔特小姐确实是个内奸。算了,不说这个了。再耽误您一点时间,我们再聊聊其他的事情吧。现在唯一有疑点的一处就是,您这次从哪来到伦敦?”汤姆生猛吸了一口烟,满嘴吐着白烟,“距离您在日本‘牺牲’,也快一年了。一年时间不算短,您应该做了很多事吧,您能告诉我您做了哪些事吗?”


    “少校,我十分抱歉,这些问题,恕我无可奉告。我的意思是,我只能亲自向局长本人报告这些事情。”邦德木讷坚定但又满怀歉意地说。


    “哦,我理解了。”汤姆生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那您稍等一会,我去打几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帮到您。”汤姆生少校说完,站起身来,顺手把刚才扔在地毯上的报纸捡了起来,递给邦德,“您可以看下今天的日报打发下时间。”


    这份报纸早已喷上了一层轻薄、透明无味的特殊油漆,可以清晰保留接触过的指纹。


    邦德全然不知地接过报纸:“谢谢您,耽误您工作了,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那您先看报,我去去就来!”接着,汤姆生就走出房间,随手关了房门,进了A办公室。房间里当然只有罗伯森一个人了,但是桌子把他矮胖浑圆的身体全挡住了。只听到收音机里赛马的新闻报道声音,以及一阵阵呼呼噜噜的打鼾声。这可是大中午,但是A房间就像午夜那样阴沉得让人昏昏欲睡。


    汤姆生清了清嗓子:“佛瑞德,打扰你一下。我用一下你的干扰器(用来防止电话被窃听)!”说完,他就拿起那只绿色的内线电话打通实验室的电话,“喂,实验室吗?我是汤姆生少校,化验结果出来没?”


    汤姆生仔细认真地听着电话:“好的,知道了。谢谢!”挂了电话之后,接着他又打通了总部安全室主任办公室的电话,“主任,我是汤姆生。这个人,我觉得他应该就是007。从化验室的鉴定结果来看,与之前邦德的情况完全吻合,只是比照片上的消瘦了一点。”


    “还有其他的证明吗?这件事马虎不得,千万不能出差错!”电话那头回答。汤姆生毕恭毕敬地听主任讲话,回答道:“是的,还有指纹,等他一走我就立马把指纹鉴定结果给您。他穿衣风格也跟以前一样,单排扣的深蓝色西服,里面是白衬衫,系着黑色丝缎领带,不过都是新买的,因为衣服上的铭牌都很新。已经鉴定出他的大衣是昨天在巴宝莉买的。关于奸细玛丽娅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但是对他自己的私事,他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他说他一定要亲自和局长汇报这些,其他人一概不说。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邦德,反正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我给他‘皇家海军’烟时,他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目光呆滞,眼神涣散。这就很奇怪了,他以前最喜欢抽那烟了。另外,他外套的口袋里面有把很奇怪的手枪,连枪柄都没有。我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枪。总之我觉得他有些精神不正常,我不赞成让他见局长。但是如果不让他见局长的话,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口,把过去的事情和盘托出了。”说到这里,汤姆生顿了顿,认真听电话那头的回话。主任要打电话给局长,先询问下局长的意见,再做决定。


    然后汤姆生说:“好的,我就在罗伯森办公室等您电话!”


    电话放下之后,汤姆生和罗伯森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两个本身就性格迥异,一直相处不来,所以房间里透出一丝尴尬的寂静。汤姆生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取暖器发呆,脑子里想的都是邦德的事。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喂,汤姆生吗?”电话那头传来粗犷浑厚的声音。


    “报告主任,我是汤姆生。”


    “我刚刚跟局长报告过了,局长要见邦德。你的意见我也转达给局长了,但是局长还是觉得他有和邦德见面的必要。”安全室主任说。


    “好的,我明白了。不过,为了避免意外,您看能不能让您的秘书通知车库,派辆专车送他去?”汤姆生正了正眼镜。


    “没问题,我马上安排。车十五分钟就到!”


    “好的,谢谢您,主任,再见!”汤姆生放下电话,长吁一口气,然后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回去。他看到邦德还是笔直地坐在那里,手里的报纸也没打开来看。


    “这事总算圆满解决了,”汤姆生笑眯眯地对邦德说,“等局长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差不多半小时以后,你就可以见到梅瑟威局长了。他很欣慰你平安归来,十分信任你,对你很放心。”汤姆生意味深长地看着邦德的眼睛,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大概十分钟之后,就会有专车送你过去。哦,对了,参谋长还希望中午能与你共进午餐,叙叙旧!”


    听到这个结果,邦德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他从出酒店门以来就没笑过。不过他这笑也透露出一种冰冰的冷漠,目光依旧是冷如冰霜。


    “汤姆生上校,真是太感谢您了,今天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参谋长太客气了,”邦德看了看自己手表,“只是,恐怕没有时间,我有很多要事得和局长一一说清楚。麻烦您帮我转告参谋长,我改日再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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