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卷 玫瑰战争 1450—1464

    第36章


    凯德起义


    当诺曼底刚开始沦陷时，对法战争的失利只是激起了人们对英格兰大臣的不满。不过，人们并未感觉到英法战争给英格兰带来了多大的负担，毕竟战争经费主要源自法兰西，英格兰议会的拨款少之又少。战争需要的兵力虽然较大，但主要依靠志愿兵和雇佣军。英格兰王室大臣早已放弃了征服整个法兰西的梦想。只要能在海峡对面拥有广阔的立足之地，他们就很满足了。但至于如何保住立足之地，他们并未仔细考虑过。尽管英格兰人普遍认为政府存在许多管理问题或失当之处，也一直在抱怨，但真正集中爆发的民愤还没有出现过。当然，反对派领导人格洛斯特公爵兰开斯特的汉弗莱行事冲动，声名狼藉，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反对派对王室大臣批评的份量。


    然而，目前的情况大不相同了。诺曼底公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被法兰西完全收复了，这对整个英格兰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此外，反对派现在的领导人变成了约克公爵理查德，他才华横溢，深得民心。格洛斯特公爵兰开斯特的汉弗莱死后，约克公爵理查德成了与国王关系最近的亲属。民众普遍认为他应该主政英格兰。再者，亨利六世虽然已经结婚五年，但一直没有子嗣，如果他膝下无子，英格兰的王位将由约克公爵理查德继承。正因如此，约克公爵理查德及其追随者一直对他长期被排斥在决策层之外耿耿于怀。1448年，约克公爵理查德甚至被王室派往爱尔兰任总督，任期长达十年。这其实是变相的流放。但约克公爵理查德还是兢兢业业地履行了职责，成为优秀的爱尔兰总督之一。他和家人深受爱尔兰人拥戴。


    约克公爵理查德不仅受民众拥戴，而且受到不少贵族的支持。他是剑桥伯爵康尼斯堡的理查德与第二任妻子马奇伯爵埃德蒙·德·莫蒂默的姐姐安妮·莫蒂默的儿子。约克公爵理查德因此成了英格兰最显赫的贵族之一。他娶了当时英格兰最大家族——内维尔家族——的西塞莉·内维尔为妻。西塞莉·内维尔的哥哥索尔兹伯里伯爵理查德·内维尔与侄子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1]——后来成为著名的“造王者”——都是约克公爵理查德的忠实支持者。支持约克公爵理查德的另外三位内维尔家族的贵族分别是阿伯加文尼勋爵爱德华·内维尔、拉蒂默勋爵乔治·内维尔和福康伯格勋爵威廉·内维尔。约克公爵理查德另一位坚定的支持者是诺福克公爵约翰·莫布雷。约翰·莫布雷是约克公爵理查德妻子西塞莉·内维尔的外甥。不过，诺福克公爵约翰·莫布雷反对王党派的主要原因是他与兰开斯特家族有世仇——他的叔叔诺丁汉伯爵托马斯·莫布雷于1405年在约克被亨利四世处死，而与他同名的祖父诺丁汉伯爵托马斯·莫布雷则是当年在考文垂与亨利四世决斗的人。此外，还有三四个小家族分别跟内维尔家族、莫布雷家族联盟。于是，一个以约克公爵理查德为中心超级强大的派系形成了。一百多年以来，英格兰的贵族数量一直在减少，现在上议院的贵族议员只有三四十名。1450年，所有贵族议员基本上都来自爱德华二世和爱德华三世统治时期的三四个大家族。因此，有十多个贵族可以归入少数几个家族，他们现在占英格兰贵族数量的三分之一。莫蒂默家族、莫布雷家族和内维尔家族的庄园几乎遍布英格兰，都可以为约克公爵理查德的事业提供支持。


    西塞莉·内维尔


    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


    在被英格兰王室派排挤到爱尔兰出任总督之前，没有证据表明约克公爵理查德参与了反叛的密谋。亨利六世未成年时，约克公爵理查德一直效忠国王、奉公守法。后来，国内的民意让他开始有了想法——他应该在治国理政方面出力，充分发挥英格兰王室高贵血统的影响力。如果亨利六世治国有方，可以控制权臣而不是受权臣控制，那么约克公爵理查德是不会干政的。他一生都是个谨慎而温和的人，但在屡次遭到主教亨利·博福特、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萨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和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等王室权贵的打压无法施展才能的情况下，性格再好的人也会有所改变。


    诺曼底失陷后，英格兰人的不满情绪爆发了，一直持续了二三十年。这种不满主要针对国王身边的权臣，不满情绪在南部各郡更盛。1450年1月，在福尔米尼战役[2]前，一群哗变的士兵在朴茨茅斯用石头砸死了枢密院掌玺大臣奇切斯特主教亚当·莫伦斯。两个月后，议会根据民意弹劾了萨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胆小怕事的亨利六世让萨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到国外避避风头。1450年5月2日，在乘船逃往佛兰德斯的途中，萨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被一些来自伦敦的船截住，继而惨遭杀害。这次行动的主谋是谁一直是个谜。


    萨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被杀害


    如果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和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认为萨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之死能平息民愤，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民众的积怨远未结束。1450年6月，英格兰的许多地方爆发了骚乱：国王的御用牧师索尔兹伯里主教威廉·艾斯库在自己的教区被闹事者杀害。苏塞克斯郡和诺福克郡发生了起义，但肯特郡的起义影响最大。一位曾经跟随约克公爵理查德征战法兰西和爱尔兰的士兵约翰·艾尔默——又称“凯德”——是起义的组织者。他自称是莫蒂默家族的后人，约克公爵理查德的远亲。他宣称，之所以发动起义，是因为要替约克公爵理查德鸣不平。1450年7月3日，凯德率领肯特郡的起义军击败前来镇压的王党军，然后杀入了伦敦。伦敦市民纷纷参加起义军。几天之内，起义军便控制了伦敦的所有街道。落入凯德手里被处决的高官有财政大臣萨伊勋爵詹姆斯·费因斯和肯特郡行政长官克罗米尔。但凯德率领的起义者很快就失控了，他们甚至开始劫掠普通百姓。于是，许多市民和伦敦塔的驻军联手，誓将他们赶出伦敦。在得到王室的赦免承诺后，肯特郡的起义军就解散了，但凯德拒绝解除武装，最后在躲避王党军追杀的途中被杀。


    约翰·艾尔默


    凯德率领起义军攻入伦敦


    伦敦市民纷纷加入起义军


    萨伊勋爵詹姆斯·费因斯被杀害


    约克公爵理查德听说英格兰爆发骚乱后，连忙离开都柏林，横渡圣乔治海峡，赶回了国内。他刚一上岸，众多支持者便蜂拥而至，团结在他的周围。新的内战一触即发。但约克公爵理查德只是发表宣言反对王室权臣，并让议会中的支持者向他们发动政治攻击。占下议院多数的约克派议员向亨利六世请愿，要求解除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及其党羽的职务。亨利六世是博福特家族的傀儡，当然不会同意。提议让约克公爵理查德继承王位的布里斯托尔议员托马斯·扬则被关进了伦敦塔。


    约克公爵理查德仍然没有诉诸暴力。如果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还做了什么让英格兰蒙羞的事，那就非阿基坦沦陷莫属了。1451年，法兰西人攻入了阿基坦，而疲于应付内乱的英格兰完全忘记了阿基坦的存在。虽然加斯科涅人全力抵抗，但他们的城市仍在法兰西人炮火的轰炸下接连失守。而英格兰政府根本无暇派兵前往援救。1451年6月，波尔多失守；1451年10月，巴约纳沦陷。现在，亨利六世从先王那里继承的大陆领地就只剩下加来了。


    阿基坦的沦陷终于让约克公爵理查德忍无可忍了。他将自己的部队、内维尔家族的部队和莫布雷家族的部队全部集结，然后浩浩荡荡开赴伦敦。亨利六世率领一支人数更多的大军在肯特郡的达特福德拦住了约克公爵理查德的去路。在随后的谈判中，亨利六世承诺会开除目前的政府顾问，改变政府管理的方式。于是，约克公爵理查德解散了自己的军队，结果不久就发现自己上当了。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又出现在亨利六世的身边！1452年3月，约克公爵理查德被捕，在承诺今后不再动武后获释。他一直强忍着愤怒，直到1455年还在恪守诺言。


    百年战争即将上演最后一场战役。曾臣服英格兰的加斯科涅人遭到法兰西统治者的无情压迫，1452年夏发动了起义。约翰·塔尔博勋爵率领一支四五千人的部队，从英格兰赶来援助加斯科涅人。在加斯科涅人的帮助下，约翰·塔尔博收复了波尔多及其周边地区，整个冬天都牢牢地控制着这一地区。1453年夏，法兰西大军入侵阿基坦，围攻卡斯蒂永。英勇的约翰·塔尔博急忙前去救援，打算撕开法兰西人的封锁线。和英格兰人传统的作战方式不同，约翰·塔尔博将队伍列成纵队，沿壕沟向法军的阵地发起进攻。1453年7月17日，英格兰的先头部队遭到了法军的炮轰，约翰·塔尔博本人阵亡。经过一番激战，英格兰和加斯科涅人全军覆没。卡斯蒂永战役直接决定了阿基坦的命运。因为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再也派不出援军了。在死守十周之后，波尔多守军于1453年10月放弃了抵抗。


    围攻卡斯蒂永


    第37章


    第一次圣奥尔本斯战役


    卡斯蒂永战役（很长一段时间后英格兰国内才得知战役结果）结束几天后，亨利六世第一次精神病发作，据说他是被突发事件吓的。整整十八个月，亨利六世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近乎白痴的状态，就连最基本的王室职能也无法履行了。其实，从各方面来讲，这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亨利六世一直都不康复，那么英格兰多年的麻烦也就可以避免了。不久，议会举行会议，委任约克公爵理查德为护国公，将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定罪后关进了伦敦塔。但就在亨利六世患病三个月后，婚后九年都未育的王后突然产下一子，这彻底改变了英格兰的政治走向，约克公爵理查德将失去英格兰的王位继承权。然而，约克公爵理查德表现得非常坦然，承认了襁褓中的王子为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也愿意为他效忠。在担任护国公一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尽力维持着国内良好的秩序。法兰西战争的结果已经无法改变，随着波尔多第二次沦陷，英格兰在阿基坦拥有一席之地的希望破灭了。


    1454年到1455年的冬天，亨利六世突然恢复了理智。他刚一康复，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就让他将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释放出狱。几周后，约克公爵理查德及其朋友均被解职，这些职位又安排给了博福特家族的人。随后，亨利六世召集议会到莱斯特开会，会议决定推翻约克公爵理查德摄政时制定的所有政策。约克公爵理查德终于没有忍住自己的脾气。他发表了一份宣言称，作为政府大臣的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不仅不称职，而且是卖国贼。接着，他集结部队，反抗王党军。1455年5月22日，亨利六世率领部队自伦敦前往米德兰兹，途经圣奥尔本斯时遭到约克公爵理查德所率部队的袭击。双方拔刀相向，最终约克公爵理查德一方获胜。胜利一方的主要功臣是年轻的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他率先突破了敌人的防御。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与部分贵族党羽被杀，亨利六世也做了俘虏。


    这虽然不过是一场小规模冲突，双方战斗人员均未超过两千，丧生者也不过几十人，但为一场疯狂血腥的拉锯式内战拉开了序幕，英格兰半数以上的贵族将在这场内战中倒下。这场战争就是著名的“玫瑰战争”，即以白玫瑰为家徽的约克家族与以红玫瑰为家徽的兰开斯特家族为争夺英格兰王位而起的内斗。


    起初，圣奥尔本斯战役看似有可能改变英格兰政府大臣的构成，这也是全国大多数百姓期盼已久的事情。约克公爵理查德对被俘的亨利六世以礼相待，同时恢复了自己与朋友们的官职。深受刺激的亨利六世又犯了精神病，卧病在床好几个月，无法理政。不过，约克公爵理查德的权力只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1456年10月，亨利六世的神智又恢复了正常。在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的蛊惑下，他解除了约克派所有大臣的职务。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则取代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成了王党派的领袖。


    接下来的三年（1456—1459），英格兰两大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持续不断。双方都在为不可避免的战争做准备，因为圣奥尔本斯战役已使和解变成了一种奢望，接下来必定是你死我活的搏斗。约克公爵理查德认为，如果总受制于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的意志，他自己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于是，当再次被迫拿起武器反抗时，约克公爵理查德便决定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而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则意识到，如果在即将到来的斗争中失败，她年幼的儿子要继承英格兰王位将会遇到诸多麻烦。安茹的玛格丽特决心为儿子日后的权力死战。她竭力将其他与约克家族、内维尔家族和莫布雷家族没有宗亲或盟约关系的贵族都拉拢到兰开斯特一派中来。除了在圣奥尔本斯战役中丧生的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的儿子亨利·博福特领导的博福特家族，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能依靠的贵族还有北方的珀西家族（内维尔家族的老对手）、西部以德文伯爵托马斯·德·考特尼为首的考特尼家族、白金汉公爵汉弗莱·斯塔福德、埃克塞特公爵亨利·霍兰德、牛津伯爵约翰·德·维尔、约翰·塔尔博勋爵，以及一大批其他贵族。这些贵族个人实力虽不是很强，但在人数上远超支持约克公爵理查德的贵族。


    第一次圣奥尔本斯战役


    整个1458年，约克派和兰开斯特派都在暗中蓄积力量，准备一决高下。1459年夏，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开始以亨利六世的名义下达军令，要求王党将士随时待命参加战斗，并勒令所有约克派领导人亲自到国王面前投降。正是这一要求最终引发了战争。1459年9月，约克公爵理查德在威尔士边境莫蒂默家族的土地上竖起了反抗王室的大旗。索尔兹伯里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率领约克郡北部的佃农揭竿而起，年轻的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率众从加来赶来支援父亲。内维尔父子率领各自的人马向西挺进，准备与约克公爵理查德会合。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的部队顺利到达，但索尔兹伯里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的部队在布洛希思遭到了柴郡和斯塔福德郡的王党军队的阻击，经过一番惨烈的战斗后才抵达目的地。但伦敦和东部各地众多的约克派支持者尚未来得及与首领的大军会合，战争便已尘埃落定。这次，亨利六世表现出了少有的果敢与坚决，亲自率领英格兰中部的王党军向叛军聚集的勒德洛挺进。两军在卢德福隔泰梅河对峙，一场大规模的战斗一触即发。不过，在看到王党军人数远远超出他们的人数，并且率领王党军与他们作战的就是英格兰一国之君时，约克公爵理查德的将士大都不免有所顾忌。现在他们不是跟萨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或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对决，而是跟英格兰国王对决！当亨利六世率军渡过泰梅河向约克公爵理查德的营地发起进攻时，叛军没有反抗便撤退了，兰开斯特派不战而胜。约克公爵理查德逃往爱尔兰，受到了爱尔兰人的热烈欢迎；内维尔父子乘渔船逃到加来，加来的驻军全部归顺了曾长期担任他们总督的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


    白金汉公爵汉弗莱·斯塔福德


    布洛希思战役示意图


    卢德福大捷让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站到了正义的制高点上，而约克派则被贴上了武装叛乱的标签。王党军本可以再接再厉一举摧毁叛军最后的两个据点，但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作为统治者还是缺乏政治远见，走错了一步棋。她不是一鼓作气彻底结束战争，而是在没有彻底消灭敌人的情况下开始考虑如何去处置部分人员。约克公爵理查德及其主要追随者的爵位均被剥夺，他们拥有的领地全被没收。虽然一些不太重要的叛乱分子遭到了处决，但身在加来和爱尔兰的主要首领未被诛杀。约克派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不过，英格兰人仍然对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的残暴行为感到震惊，她曾下令对纽伯里全城进行屠杀、掠夺，因为该城是约克公爵理查德的属地。


    第38章


    第二次圣奥尔本斯战役


    1460年6月，约克派的杰出领袖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率领几百名加来的随从渡过海峡在桑维奇登陆。肯特郡的人们立即拿起武器加入了理查德·内维尔的部队。伦敦市民为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的部队打开了城门，而守军待在伦敦塔里没敢出来；约克公爵理查德的表弟鲍彻大主教率领东部各地的部队加入了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的队伍。惊慌之中的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连忙召集北安普顿郡米德兰地区的王党军，王党军马上修筑起坚固的防御工事。但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率军很快便从伦敦杀过来，摧毁了王党军的防御工事，并大败王党军。1460年7月10日，亨利六世被俘，他的两位战将白金汉公爵汉弗莱·斯塔福德和约翰·塔尔博勋爵被杀。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带着幼子逃往北方，暂时在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那里避难。


    鲍彻大主教


    约克公爵理查德从爱尔兰赶过来有些晚，虽然没能与内侄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共同庆祝胜利，但胜利夺回了自己的土地。他召集议会前来议事，约克派议员就英格兰王国的统治方式展开了热烈的辩论。保留亨利六世的王位并让约克公爵理查德担任护国公的做法已经两度遭遇失败。约克公爵理查德的许多谋士认为他现在可以直接替换亨利六世做英格兰国王，因为从严格意义的王权世袭制讲，马奇家族和克拉伦斯家族的顺位要明显高于兰开斯特家族。约克公爵理查德本人倾向于这种选择，但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及内维尔家族的人认为不能采取这种过激的做法。他们认为，应该宣布约克公爵理查德为终身护国公，并有继承王位的权利，而亨利六世只要活着，就应该是名义上的统治者。虔诚的亨利六世本人并不遭人反感，没有人希望他患病，但必须剥夺他儿子爱德华的王位继承权，以杜绝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再来干政。议会最终同意了这一提议。该提议与有关法兰西王位继承的《特鲁瓦和约》内容如出一辙。


    北安普顿战役


    约克公爵理查德担任终身护国公一职后，就不得不去征服那些不服从他的地方了。威尔士就有都铎父子反抗他的统治：欧文·都铎实际上是亨利六世的继父，贾斯珀·都铎则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约克公爵理查德派自己十八岁的长子马奇伯爵爱德华率军前往威尔士攻打都铎父子。马奇伯爵爱德华曾在北安普顿战场上有过不俗表现。约克公爵理查德本人及其内弟索尔兹伯里伯爵理查德·内维尔则率军远征北方地区。北方地区是兰开斯特家族控制的势力范围。事实上，除了北雷丁的内维尔家族庄园外，约克派系在亨伯尔以北地区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年轻的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和珀西父子在北方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约克公爵理查德低估了王党军的兵力，高估了北安普顿战役失败对王党军士气的影响。在自己的兵力只有王党军三分之一的情况下，他贸然与王党军在韦克菲尔德展开了阵地战。结果，约克公爵理查德的军队陷入了王党军的包围，全军覆没，索尔兹伯里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约克公爵理查德及其次子十六岁的埃德蒙被俘后惨遭杀害。1460年12月30日，三人的头颅被挂在了约克城的城墙上。


    欧文·都铎


    马奇伯爵爱德华


    埃德蒙被杀害


    残杀俘虏并将尸体肢解是战争进行到现在为止发生过的最严重的暴行。这一暴行使内战的双方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约克公爵理查德和索尔兹伯里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的后人发誓要以牙还牙。从前，他们一直优待俘虏，但现在父辈的悲惨遭遇使他们变得心狠手辣，对敌人痛下杀手。


    韦克菲尔德大捷后，兰开斯特家族大军从四面八方聚集到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身边，在她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伦敦进发。父亲和姑父战死后，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接过了抗击王党军的重任。因为年轻的马奇伯爵爱德华尚未成名，所以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自然就成了约克派的首领。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率领伦敦、肯特郡和东部各郡的约克派人马在圣奥尔本斯摆开阵势，准备迎战来犯的王党军。1461年2月17日，战斗打响，王党军士气如虹，再次获胜。约克军兵败如山倒，向西逃去，给王党军留出了通往伦敦的大道。亨利六世被解救出来。为给亨利六世压惊并庆祝胜利，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处决了两名被俘的约克派主将。


    看到攻克伦敦指日可待，获胜的王党军竟然浪费了八天时间在讨论受降条件。延误战机的后果不堪设想，伦敦竟然有救了。1461年2月2日，马奇伯爵爱德华在莫蒂默十字战役[3]中击败了威尔士都铎家族的叛军。获悉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在圣奥尔本斯战役中失利的消息后，马奇伯爵爱德华马上率军赶赴伦敦，在奇平诺顿遇上了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的部队。经过短暂讨论后，他们决定赶往伦敦。如果伦敦尚未失守，他们就率军冲入城内。他们一路急行军。就在守城者准备投降的1461年2月26日，他们率军冲入了伦敦城内。城内多出了一万两千名约克派士兵后，伦敦市民决定将守城到底。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没打算围城。王党军对未能进入伦敦掠夺非常不满，打算带着掠夺来的战利品打道回府。经过一番考虑后，王党军决定先退回北方补充兵力，然后再克敌制胜。向北撤往约克郡时，王党军对沿途乡村烧杀掠夺，其残暴行径令人发指。


    王党军的残暴行径让英格兰中部地区的百姓忍无可忍。英格兰中部地区的百姓突然开始支持起内战中的约克派。英格兰中部地区的百姓本来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但受到蹂躏后，他们坚定地加入了马奇伯爵爱德华和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的阵营。追随者们拥立马奇伯爵爱德华为王——史称“爱德华四世”，希望跟着他开创新的事业。马奇伯爵爱德华本人也以克拉伦斯的莱昂内尔的继承人身份声称自己为英格兰国王，根本无视兰开斯特王朝的存在。爱德华四世宣称自己的统治从1461年3月开始，虽然直到1461年11月他的国王身份才得到议会的认可。这样一来，王权世袭论就战胜了议会决定论，而之前的兰开斯特家族是靠议会的决定才获得英格兰王位的。


    第二次圣奥尔本斯战役


    第39章


    陶顿战役与北方战争


    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和爱德华四世只休整了短短几天，便率军追赶撤向约克郡的王党军。途中东中部大批百姓加入了他们的远征大军。1461年3月28日，他们发现了艾尔河对面的王党军。在费里布里奇突破王党军的防线后，约克军穿过小溪，冲向了陶顿山坡上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率领的部队。1461年3月29日是棕树节[4]，玫瑰战争中最血腥的一场战斗上演了。双方投入了众多兵力，当代史学家认为王党军六万人，而约克军四万五千人。不过，这一数字不太可信。约克军冒着暴风雪爬上山坡，逼近王党军。一阵弓箭对射后，双方挥舞刀剑斧头展开了肉搏。战斗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傍晚时分，诺福克公爵约翰·莫布雷从侧翼向王党军进攻，取得了胜利。王党军落荒而逃。除了逃跑过程中被杀死的士兵，还有众多士兵掉入了阵地后面的考克河溺亡。这简直就是一场大屠杀，贵族和骑士更容易遭到屠戮，因为他们身披沉重的盔甲，不便逃脱。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及其他四位贵族被杀，而德文伯爵托马斯·德·考特尼、威尔特伯爵詹姆斯·巴特勒及众多在逃跑时被抓的骑士和将领统统被处死。这是对韦克菲尔德战役后索尔兹伯里伯爵理查德·内维尔和约克公爵理查德及其次子埃德蒙的惨死而做出的报复行为。


    费里布里奇战役


    陶顿战役中的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


    陶顿战役


    得知战斗结果后，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马上带着亨利六世和儿子从约克郡逃到了苏格兰。陪伴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的是年轻的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他是战斗过后兰开斯特家族唯一幸存下来的重要人物。兰开斯特家族被彻底击垮了，再难恢复元气了，尽管其残余势力在威尔士和苏格兰边境坚持了近三年的时间，但再也无法撼动爱德华四世的地位了。事实上，从陶顿战役后，缇斯河以南的英格兰就没有内乱了。


    诺森伯兰郡之所以有战斗发生，一方面是因为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不甘心失败，另一方面是因为珀西家族及其他北方贵族家族对内维尔家族怀有强烈仇恨。安茹的玛格丽特将贝里克割让给了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三世，换来了苏格兰的援助。她还跑到法兰西，承诺将加来还给法兰西，想从吝啬的法王路易十一那里榨出点钱来。不过，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1462年，阿尼克和班姆这两座诺森伯兰郡的要塞被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攻陷。虽然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在法兰西军队的帮助下又收复了这两座要塞，但导致了第二次灾难。1463年，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带着大炮攻了过来，将两座要塞炸成了碎片。苏格兰人厌倦了战争，法王路易十一发现得不到加来后，不再向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提供援助了。在1464年4月15日的黑吉利荒原战役和1464年5月13日的赫克瑟姆战役中，兰开斯特家族最后两次疯狂反扑失败了。王后派系的几位首领都被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俘虏了，在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托马斯·德·罗斯勋爵和罗伯特·亨格福德勋爵被处死后，兰开斯特派系的长期抵抗彻底瓦解。最后，英格兰已经无人不向爱德华四世及其摄政大臣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俯首称臣了。颠沛流离的亨利六世最终被抓住关进了伦敦塔，在那里度过了抑郁伤感的六年。


    注解：


    [1]　年长的理查德·内维尔娶了1400年去世的罗拉德派索尔兹伯里伯爵的孙女艾丽斯，继承了索尔兹伯里伯爵头衔；年轻的理查德·内维尔则娶了沃里克继承人安妮，因此获得了英格兰西中部和南部威尔士边境的众多领地。


    [2]　1450年4月25日，一支英格兰大军渡过英吉利海峡，前往增援在欧洲大陆上作战的英军，但刚在福尔米尼登陆就遭到了法兰西军队的猛烈攻击，几乎全军覆没。此役过后，英格兰几乎结束了在法兰西北部的统治。


    [3]　英格兰玫瑰战争中一场重要的战役。莫蒂默十字是威尔士向东进入英格兰的交通要道，罗马时代已存在的南北主干道也交会于此。1461年2月2日，马奇伯爵爱德华率约克家族军队在此击败了由彭布罗克伯爵欧文·都铎率领的兰开斯特家族军队。


    [4]　棕树节是耶稣为完成上帝的旨意，应验先知的预言，骑驴进入耶路撒冷前，人们手持棕树枝夹道欢迎，将衣服铺在地上，迎接耶稣进城的礼拜日，也是基督教圣周即受难周的开始。每年的棕树节为复活节前的礼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