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德国潜艇到访美国海岸

    1918年夏，德国人做了一次大胆尝试，对美国海岸发起了进攻。1918年5月初到1918年10月底，五艘德国潜艇穿过大西洋，用鱼雷袭击了美国海岸附近的几艘船。一直以来，人们都知道德国潜艇可以进行远洋航行。然而，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很多美国人认为到访美国海岸的德国潜艇是第一批完成远洋航行的德国潜艇。1916年初秋，德国海军上校汉斯·罗斯指挥的U-53潜艇横跨大西洋，在返航途中顺便拜访了美国罗得岛州的纽波特，并且在南塔基特岛击沉了几艘美国商船。几个月前，“德意志”号商用潜艇抵达纽波特纽斯。德国媒体和一些亲德的人都称赞标志着德国海军光辉历史的一些杰出成就。毫无疑问，德国人真正的目的是向美国人展示具有毁灭性的德国潜艇可以轻易跨越大西洋，同时提醒美国人，如果美国人为维护自己的权益反抗德国，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事实上，早在“德意志”号商用潜艇或U-53潜艇抵达美国海岸前，德国已经证明德国潜艇可以横越大西洋。1915年，十艘潜艇从北美出发航行到了欧洲。在最近出版的回忆录中，海军上将约翰·费舍尔爵士讲述了自己的探险之旅。1914年，英国海军部与伯利恒钢铁公司总裁查尔斯·M.施瓦布签定了合同。因为国际法禁止一国在战争期间为与其交好的交战国建造军舰，所以英国购买的十艘潜艇的零部件被送往加拿大进行组装。后来，十艘潜艇横跨大西洋抵达了英国港口，随后被派往达达尼尔海峡，并且成功将土耳其和德国的舰船驱逐出了马尔马拉海。因此，德国潜艇前往美国海岸前，英国船员已经驾驶美国建造的潜艇成功跨越了大西洋。德国潜艇没有必要穿越大西洋以证明自己的能力，但德国人确信自己在美国海岸开展行动会对美国人起到警告作用。


    查尔斯·M.施瓦布


    美国参战后，美国人非常清楚德国潜艇到访美国海岸的目的。1917年年初，协约国海军认为几艘德国潜艇可能会攻击美国海岸。因此，我立即将消息报告给了华盛顿的海军部。我在1917年发出的电报和信件充分解释了德国潜艇到访美国海岸的原因。从战略方面来讲，正如我在急件中表明的那样，攻击美国海岸并没有太大的军事价值。如果德国派一定数量的潜艇前去攻击美国海岸，那么一定会导致严重后果。德国赢得无限制潜艇战的唯一机会是摧毁协约国的航运并切断协约国与外部世界的航道，尤其是切断协约国与美国的航道。唯一可以开展潜艇战并有机会赢得战争的地方是通往欧洲港口的海洋通道，尤其是爱尔兰南部和西南部海域，因为爱尔兰南部和西南部海域集中了从世界各地驶往英国和法国港口的贸易航线。只要有足够的可用潜艇，德国人就可以在爱尔兰南部和西南部海域保留足够的潜艇以摧毁协约国商船。因此，德国需要将所有可用潜艇集中在爱尔兰南部和西南部海域。但德国并没有足够的潜艇实现这一计划。如果德国派出任何一支潜艇舰队航行三千英里穿越大西洋，那么结果只能削弱德国海军的战斗力并导致德国无限制潜艇战失败。到时候，德国潜艇在美国海岸航行的时间将会延长，承受的压力也会比在欧洲近海海域进行短途航行时承受的压力大。正如已经解释过的那样，德国潜艇与其他国家的舰艇没有什么不同，也需要不断进行检修和保养，并且由于德国潜艇的装置相对比较精密，往往需要更长时间、更频繁的检修。在距潜艇基地三千英里的美国海岸，德国潜艇没有足够的物资、潜艇配件和修理设备，因此，德国潜艇无法在美国海岸开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虽然德国潜艇每次出航都会击沉少量协约国商船，但大批德国潜艇不能同时出航，因为很多潜艇需要维修，或者遭到重创无法继续出航。在美国海域，德国人没有建立潜艇基地，也无法在美国海域建立潜艇基地。正如报纸指出的那样，德国人可能已经在美国缅因州海岸或加勒比海沿岸占领了一座荒岛，并且在荒岛上储存了大量燃料和食物。然而，除非荒岛上有维修潜艇的设备和充足的鱼雷与弹药，否则德国人根本不可能在美国海岸建立基地。相对而言，很少有德国潜艇到访美国海岸，并且在远离潜艇基地的美国海岸长时间航行。一艘德国潜艇可以在不列颠群岛或法兰西海岸附近航行三次到四次，击沉的船舶总吨数可能是在大西洋海岸击沉的船舶总吨数的四倍到五倍。在大西洋东部，德国潜艇可以在几英里海域内寻找目标。由于大西洋东部的航运非常密集，德国潜艇只需要选好位置等待，就会遇到协约国商船，并且用鱼雷成功击沉协约国商船。此外，如果德国潜艇前往美国海岸，将不得不在长达三千英里的海岸线上寻找目标。在美国海岸，德国潜艇发现的可以击沉的美国商船通常是一些沿岸交通船。与在大西洋东部击沉的、为协约国运送食物、弹药和物资的商船相比，击沉交通船的军事价值非常小。


    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


    因此，德国潜艇不可能大规模进攻美国港口。然而，战争一开始，德国人似乎会偶尔派一艘潜艇进入美国海域，以此作为一种宣传手段，而不是直接的军事行动。对协约国的反潜战来说，美国的驱逐舰和其他船至关重要。美国驱逐舰越早抵达欧洲海域，德国的恐怖主义行动就会越快结束。如果美国驱逐舰一直待在美国海域，那么德国人很可能赢得战争。德国采取的任何使美国舰船远离欧洲战场的做法都是合法的，同时显示了德国海军的作战智慧。在海战中，陆战常用的分裂对方部队的拿破仑式的作战原则同样有用。多年来，海军上将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一直对美国海军军官说，战争的首要原则不是分裂自己的战斗部队，而是让战斗部队聚在一起，从而在关键时刻集中力量打败对手。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战争哲学的两个基本原则都包含在一句格言中：集中自己的力量，努力分化对手的力量。毫无疑问，德国能够采用的可以使美国驱逐舰留在美国海域的最好办法是让美国人相信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处在危险中。因此，德国人可能会派一艘潜艇来攻击纽约、波士顿和其他美国港口的船，甚至可能会轰炸美国港口，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德国人认为自己制造的恐慌会引起美国民众的抗议，迫使美国海军部将驱逐舰和其他反潜舰留在美国海域，以回应美国民众想要保护美国海岸的诉求。然而，美国驻伦敦总指挥部和协约国的将领们期待德国潜艇“拜访”美国海岸。显然，德国人正在努力让美国人相信，德国潜艇随时会攻击美国海岸。这是德国战争宣传的组成部分。媒体上充斥着很多报道，德国间谍也在散布谣言，称德国人即将对美国海岸发起进攻。


    当然，从一开始，协约国海军将领和所有了解实际情况的海军部都清楚，在美国海岸，德国潜艇发起的进攻只产生了一些道德方面的影响。正如我在写给美国海军部信中说</a>的那样，美国海军部一开始就很清楚，保卫美国海岸最好的地方是位于大西洋的德国潜艇区域。因为德国潜艇必须经过这些区域，然后前往美国海岸。也只有在这些区域，德国潜艇才有可能实现潜艇战的军事目标。因此，德国潜艇没有必要迫使美国驱逐舰留在美国海域，也没有必要在美国三千英里长的海岸线上巡航。此外，试图找到并摧毁美国海岸附近的德国潜艇的行动是徒劳的。如果德国潜艇对美国海岸的攻击非常分散，并且发起攻击的德国潜艇只在击沉商船时使用枪炮，同时选择没有武装的和没有防御能力的商船作为攻击目标，那么美国海岸的驱逐舰和其他反潜舰发挥不了任何作用。通过水下航行，德国潜艇可以在美国驱逐舰发现自己前发现美国驱逐舰，并且可以轻易避开美国驱逐舰，在没有遭到美国巡航舰队攻击的情况下击沉众多协约国商船。战争结束时，即使英吉利海峡的狭窄海域有很多巡航舰，其数量是美国海岸巡航舰的一千倍，德国潜艇也可以成功用枪炮攻击协约国的小型商船。因此，只要德国潜艇在美国海岸的攻击是分散的，那么美国巡航舰队的行动就是徒劳的，因为美国巡航舰队无法有效防御德国潜艇的分散进攻。此外，如果德国人曾经决定在大西洋港口附近集中一定数量的潜艇，那么美国可以将欧洲海域的战舰召回来保</a>护进出大西洋港口的护航舰，保护方式与在欧洲海域保护护航舰的方式一样。但许多海军士兵并不理解这一事实。我已经解释过，协约国海军知道每艘德国潜艇所处的位置，也知道德国潜艇离开德国港口的时间，并且每天会派人密切跟踪出港的德国潜艇。在协约国不知道的情况下，没有一艘德国潜艇可以偷偷离港。德国潜艇的航行速度比较慢，往返美国海岸一般需要三十天时间或更长，并且远洋航行的潜艇必须节约燃油以便返航。因此，前往美国海岸的德国潜艇通常以每小时不超过五节的速度航行。然而，美国驱逐舰和反潜舰可以在十天内轻松穿过大西洋，在主港补给燃料。因此，显而易见，一支驻扎在欧洲海域的美国驱逐舰分遣队可以成功保护美国海岸免受德国潜艇的袭击，就像驻扎在汉普顿锚地或纽波特一样。在美国驻地，驱逐舰毫无用处，除非遇到攻击美国沿海商船的德国潜艇。但如果德国潜艇起航驶往美国，美国会立即得到消息，甚至在德国潜艇出发前派出驱逐舰。德国潜艇抵达美国海域前，美国驱逐舰可以提前约三个星期到达指定海域，为迎接不速之客做好充足准备。因此，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没有理由让美国驱逐舰一直留在美国海岸进行“国内防御”。此外，美国可以通过密切跟踪德国潜艇保护美国海岸。我已经解释了美国将护航舰运送到欧洲海域的过程。在欧洲海域，美国护航舰可以在德国潜艇周围航行。我认为，与任何其他行动相比，将美国舰船派往欧洲海域的行动保护了更多美国商船。众所周知，德国潜艇正在美国海岸附近航行，但我们并不担心德国潜艇会出现在美国港口附近。


    在大西洋航行的德国潜艇


    停泊在某军港的德国潜艇


    然而，1917年，德国并没有派潜艇到美国海岸。德国人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当时，如果德国派潜艇攻击美国海岸，那么德国潜艇很可能取得成功。我曾一再表示，德国人并没有认真对待美国参战一事。此外，德国人也许希望战争结束后可以与美国再次建立友好关系。因此，1917年，德国没有发动任何可能会引起美国人民仇恨的进攻。1917年夏初，协约国海军从一艘被俘获的德国潜艇上获得了德国海军参谋部签发的一系列命令，其中一条命令的签署日期是1917年5月8日。其间，德国潜艇指挥官得知，德国并没有向美国宣战，并且在收到进一步指示前，德国潜艇将继续视美国舰船为中立船。德国潜艇指挥官们得到了警告，不能攻击欧洲海域的美国战舰，也不能对美国战舰采取任何公开行动。这些命令表明，德国政府没有收到任何官方证实的消息，即媒体上已经刊出的有关美国已经宣战的消息。因此，德国官方忽视了美国人的好战性。从德国人的立场来看，即使美国成为德国的对手，不冒犯美国的政策依然是明智的。从军事角度来看，1917年，德国没有在美国海岸进行潜艇演习是一个巨大错误，因为当德国人最终决定在美国海岸发动战争时，美国人对德国已经充满敌意，并且已经开始往西部前线运送军队。正如经验告诉我们的那样，德国人错失了时机，已经无法在美国海岸进行示威活动，以期打破美国国内的平静或者影响美国人获胜的意志。


    1918年4月下旬，我通过情报部门了解到，1918年4月19日，一艘大型德国潜艇离开了德国潜艇基地，开始了一次远洋航行。因此，1918年5月1日，我向美国海军部打电报说，有迹象表明德国潜艇将驶往美国海岸。几天后，通过拦截德国与德国潜艇之间的无线电通讯，我得到了更具体的信息。于是，我再次向美国海军部打了电报，称驶出潜艇基地的大型潜艇是德国U-151潜艇。现在，U-151潜艇正在穿过大西洋，可能会在1918年5月20日后抵达美国海岸并展开行动。我完整描述了U-151潜艇，包括其航行特点和基本军事特征。U-151潜艇携带了大量水雷。因此，我提请美国海军部注意，德国潜艇最喜欢布设水雷的地方是协约国舰船停下来搭载领航员的地方。在特拉华湾，大型舰船的领航员一般会在五英寻排灯南侧登上舰船。因此，我认为U-151潜艇很可能在特拉华湾附近布雷。我从截获的无线电通讯中获得了上述信息。因为协约国的通讯信息很可能落入德国人手中，所以我不愿意将协约国截获的讯息公布于众，从而让德国人知道协约国有办法获得他们发出的准确信息。正如之前预测的那样，U-151潜艇直接驶入了特拉华湾五英寻排灯附近海域，并且布了雷，然后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1918年5月25日，U-151潜艇击沉了两艘小型木船，开始了在美国海岸的示威活动。U-151潜艇上没有无线电设备。直到1918年6月2日，美国海军部和美国民众才收到消息，称一艘德国潜艇正在美国海岸附近行动。1918年6月29日，我告诉美国海军部，另一艘德国潜艇即将从爱尔兰西海岸出发驶往美国，并在1918年7月15日后到达美国海岸。


    U-151潜艇


    在大西洋上，一艘德国潜艇正在缓缓驶往美国。我每天会向美国海军部发送关于这艘德国潜艇的完整报告。1918年7月6日，我打电报说，第三艘德国潜艇已经开始驶往美国海岸。美国海军部要求我定期转发第三艘德国潜艇的进度及其特点和所有活动细节。1918年5月底到1918年10月，美国海岸附近一直有德国潜艇。在美国海岸，德国潜艇最活跃的时期是1918年8月。在一个星期或十天时间里，至少有三艘德国潜艇攻击了美国海岸附近的船。三艘德国潜艇一直从哈特拉斯角航行到纽芬兰岛，试图通过击沉美国商船的方式制造一种印象，即数十艘德国潜艇正在破坏美国的海上贸易并威胁到了美国海岸的安全。三艘德国潜艇只攻击帆船和小型蒸汽船，很少使用鱼雷。在美国港口的不同地方，德国潜艇布下了很多水雷。德国人认为美国商船的运输路线就在布设了水雷的区域内。然而，美国获得的有关德国潜艇的信息可以使美国海军及时应对德国潜艇的任何行动。从军事角度来看，德国潜艇在美国海岸开展的一系列行动可以被视为一起小的战争事件，这和美国海军部长在其年度报告中的描述是一致的。美国海岸的五艘德国潜艇共击沉了约十一万吨美国船舶，其中大多数船是小型船，并且没有太大的军事价值。德国潜艇唯一的一次真正胜利是摧毁了“圣地亚哥”号巡洋舰。“圣地亚哥”号巡洋舰是被U-156潜艇布在火烧岛附近的一枚水雷击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