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后记

    “特提斯号”宇宙飞船是在遗忘的星球上登陆的第一艘考察飞船，然后是“奥拉纳号”在此登陆，几个世纪以后，“路德里德号”又登上了这个星球。此后，这个星球一直被人遗忘，一直到“瓦皮蒂”号的光临。“瓦皮蒂”号的到来非常偶然，就像人类丢失了这个星球的档案卡，以致后来这个星球被人遗忘了数千年一样偶然。有人注意到，遗忘的星球绕着恒星运行，而该恒星属于周围被有用行星环绕的那一类，但是没有记录表明人类曾经造访过“遗忘的星球”。因此，有人向“瓦皮蒂”号上的冒险家们提出了一个造访该星球的要求，该要求最终让他们同意了改变运行方向而到此一游。无论怎样，他们认为，登陆到一两个完全陌生的星球必定非常有趣；他们还认为，在此能够发现其他人类的存在真是件让人着迷的事情。但是，他们无法理解这里的人为何使用如此原始的武器，穿着野蛮人的奇装异服。他们还遇到了别的麻烦。因为，在人类更替的四十多代以来，人类的语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伯尔和塞娅所讲的还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语言。


    但是“瓦皮蒂”号上有一位“教师”。那是一台相当标准的仪器——仅仅为人类的儿童提供基本的教育，以便使其能够在接受学校教育之初就有一定的知识储备，拥有正确的语言能力、阅读能力、实用计算能力、健康知识，以及任何一个人在任何地方都必须了解的常识。孩子们通常在入学之前使用这台仪器学习，而且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吸收其中的知识信息。大人极少需要它。但是，伯尔和塞娅都需要它。


    他们礼貌地请求伯尔戴上那个头戴式耳机，伯尔也礼貌地接受了。他发现自己在学习一种新的语言，而这种语言所表达的信息量对他来说真是大得惊人。在获得信息的过程中，伯尔——作为成年人——必须忍受头疼的折磨。而他也确实忍受了这一折磨。另外还有一个事实，为这样一个教育人的仪器编制档案非常耗时费力，光是为其编制一个主数据库就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伯尔头疼欲裂，尽管如此，他还是催促塞娅和他一起接受教育。塞娅按照他说的去做了。在那之后，他们已经能够与“瓦皮蒂”号上的冒险家们自在地对话交流了——只是还要忍受头疼。


    而这种交流可以让一切安排都令人非常满意。在狗的帮助下用长矛杀死巨大的昆虫，冒险家们非常感兴趣，也想做做类似的“运动”。伯尔的族人对能为其效劳感到很开心——尽管他们不如伯尔热情。这些族人们必须轮流接受教育，以便可以跟这些新的狩猎伙伴们交流。而狩猎的场面真是宏大，“瓦皮蒂”号决定放弃原有的计划并在遗忘的星球上待上一段时间。


    不久，伯尔向来访者偶然谈起的有关低地的事情，这次谈话引发了其它事情。一架空间飞行器从飞船的储备隔离舱“走”了出来。伯尔受过教育之后，现在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文明人。他虽然还没有掌握这些到遗忘星球造访的客人们后来所拥有的那些专业知识，但是他所拥有的知识却是这些客人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而且要将伯尔的知识录入那台可以教育人的仪器需要花费一个世纪的时间。


    因此，一架空间飞行器穿越云团来到了低地，飞船上共有三个男人。他们狩猎卓有成效，场景也很壮观。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另外一群人，这些人躲躲藏藏地生活在那些巨大的昆虫中间。他们便将这些逃亡者带回到高原上来，每次带回几人。冒险家们携带着现代化武器留在了低地，他们在那里尽情捕猎。然而，离开的日子终究来了。


    按照地球上的纪年方法，“瓦皮蒂”号在这里总共停留三个月。当它离开时，该宇宙飞船上的冒险家们拥有这么多的战利品，多到足以让其他三个星团的猎人们嫉妒。他们将武器、空间飞行器、藏书以及工具都留在了这里，但是，他们学习到了“曾经被遗忘的星球”上的人们对于捕猎的热忱，对伯尔也产生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他们又让朋友们也来到了这个星球。来到此处的第二艘飞船在高原之上发现了一个城市，城市里居住着三百人——所有人都在接受教育之后变成了文明人。自然，这些文明人建造了文明人的居所，练习使用卫生设备，发展了刚好可以适应他们这种特殊环境的文化模式，这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没什么问题。第二艘飞船带来更多的武器和空间飞行器，以及关于地球上对于华丽的蛾子毛皮有很大商业需求的消息，这些信息是上一批探险者提供的，而这些毛皮在整个银河系中只有这里找得到！


    第四艘在高原登陆的飞船是一艘贸易船，急于装载此类的毛皮来满足那些不顾一切地进行投标的商人们的需求，那些商人来自十几个星际贸易场所。此后，高原上的居民有将近一千人了。他们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垄断，并非是对蛾子皮毛或者蝴蝶翅膀纤维的垄断，也非对于彩虹色壳质组成的用于奢华装修的嵌板的垄断，而是对于非常实用而详细的昆虫生活习性方面知识的垄断，因为只有拥有这些知识才有可能捕获那些昆虫。遗忘星球以外的来访者设法在此捕猎，但由于缺乏本地知识，最后往往有来无回。伯尔及时通过了一项在遗忘星球上适用的法律，该项法律禁止没有经验者到云层以下的低地去。


    因为遗忘的星球当然需要建立一个政府。但是，所有地方的接受了城市居民基本教育的人都没有去摸索该如何去做。他们手头有工作要做，这项工作比任何人的虚荣心都更重要，因为它可以给人带来深刻持久的满足感。当发现有人赤身裸体、战战兢兢出现在蘑菇丛林中，他们就会将这些人带到高原上来。这些人在接受“教育机器”的教育时一旦克服了头疼，他们便立刻产生了一种热切的渴望——


    他们想要回到低地去，回去当然是有利可图的，但是，捕猎和杀死那些曾经追逐和杀人的怪兽，会让他们有更多的满足感。另外，能够发现其他的人类并把他们带到高原上的阳光之下，也令人感觉不错。


    因此，如今遗忘的星球已经不再被人遗忘了。也几乎没必要再给这个星球取个名字，因为这个星球的名字在整个银河系已经人尽皆知了。到目前为止，该星球上的人口还不是很多，但是在这里居住却是非常有趣。在大众看来，在所有的星球之中，这个星球是最有魅力的一个——其中原因很容易理解。为了生活在低地的同胞的利益，这里首都城市的居民穿着蛾子毛皮制成的衣服和蝴蝶翅膀制成的斗篷。每日都有飞行器从这里起飞，向云雾缭绕的低地俯冲而下。当人类捕猎者来到低地，他们也穿上自己以前在低地生活时常常穿的服装，以便于使生活在低地的人看见他们时能够确定他们也是人，而且是朋友，从而接受他们的营救，得以脱离昆虫的低等生活而恢复人的尊严。对于低地人来说，先是被带到高地的阳光之下，再跟着老师接受教育，然后在一周之内开始驾驶着分配给自己的空间飞行器返回到自己过去常常被当成猎物的地方，成为捕猎别的生物的人，这些绝非寻常之事。


    这样的安排令人愉快。在低地寻找到更多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哪怕这件事不成功亦是如此。闪蝶属蝴蝶的翅膀价格最高，即使是普通的燕尾也是一笔财富，毛虫的皮毛——经过适当加工后——进入归遗忘的星球所有的空间线飞船的货仓，这些物品在这里受到的重视不亚于铂金和钻石在别的星球上受到的礼遇。


    而且，打猎也是一项很好的运动。遗忘的星球是冒险家的天堂。这里的来访人员并不多。若没有经验丰富的东道主的陪同，没有哪个来访者能单独去打猎。而且，当地人推选伯尔做了总统。作为这些当地人的客人，从其他星球来到此处的冒险家们在参加完第一次狩猎之后会感觉有些头晕。虽然这些甲壳虫与来访的捕猎者驾驶的飞行器大小相当，而且生命力极其顽强，这些来访者对于要与甲壳虫在半空中搏斗也并不感到惊恐。令这些陌生人惊骇万分的是，伯尔的同胞——现在是城市居民，身份不再是部族人——一直坚持要在地面上与蜘蛛搏斗。那是埋藏于他们记忆深处的捕猎方式，他们喜欢那样的方式。那样的方式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大的满足感。


    不久前，“苏美尔十一号”星球的总统来到伯尔这里做客，目的是到此捕猎。“苏美尔十一号”星球是一个极其文明的星球，该星球上的生命已经被驯化了。这位总统热衷于捕猎，而且很喜欢伯尔。伯尔除了头发有些灰白之外，仍旧一身肌肉。伯尔和塞娅的居所非常舒服。如今夫妻俩的孩子已经长大，他们居所之内甚至安排有总统客房，专门为别的星球的总统来此狩猎时备用。“苏美尔十一号”星球的总统还很喜欢这儿房间里的那种不拘礼节的气氛，自家的狗很舒适地蜷缩在天蚕蛾地毯上，这地毯在别处可是极其珍贵的。


    但是，在访问期间，“苏美尔十一号”星球的总统还是颇感尴尬。他和伯尔两人都是猎人，而且意气相投。但是，“苏美尔十一号”星球的总统在最后一次飞向低地时感到非常沮丧。伯尔独自一人走出飞行器，当他与一只乳齿象一般大小的狼蛛搏斗时仅仅使用了一支长矛，别的什么武器都没有使用，而且他这样做仅仅是为了获得一种个人的心理满足。当然，他最后杀死了那只狼蛛。但是，“苏美尔十一号”星球的总统却感到尴尬，因为他感觉，无论何种运动，那样做对于一位星球上的总统来说都太冒险了，所以他连尝试一下的胆量都没有。


    但是，塞娅却认为伯尔的做法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