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孔雀王国的疆域与管理:强权背后的现实基础

3个月前 作者: 文森特
    在希腊、罗马的作家对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领土的描述中,在阿育王颁发的法敕的内容中,在分布各处的纪念碑、碑文以及一些传统文学中,我们可以了解阿育王统治多年的帝国的辽阔疆域。


    亚历山大大帝征服的西印度地区横跨旁遮普,远至拜厄斯河,但此次征服如昙花一现。如前文所述,亚历山大大帝驾崩后不久,印度的统治权就落到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的手中。公元前305年,塞琉古一世又将阿利亚、阿拉霍西亚、格德罗西亚以及帕洛帕米萨达割让给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这样一来,孔雀王国的边界就延伸至兴都库什山脉。现在的阿富汗、俾路支和莫克兰的大部分地区都属于孔雀王国,还包括印度东北边境上的城邦。当时,孔雀王国的版图包括著名的喀布尔要塞、扎布尔[1]、坎大哈以及赫拉特,还包括令侨居印度的英国政客徒然叹息的“科学边界”。在宾头娑罗·阿米特拉加答统治期间,这些横跨印度河的城邦应该都还完好无损。到了阿育王时期,他依然保有对这些城邦的统治权。在标明塞琉古王国与孔雀王国相毗连土地的协议中,阿育王提到了塞琉古国王安条克一世。玄奘在阿富汗许多地方都见到了阿育王斥巨资修的建筑,其中一个石塔高一百英尺,位于卡菲烈斯坦[2]的卡比萨城;另一个经过精心雕琢的石塔高三百英尺,位于喀布尔河岸贾拉拉巴德[3]附近的南格拉哈尔。在斯瓦特峡谷也可以见到阿育王修建的佛塔[4]。


    大量证据表明,克什米尔峡谷[5]也属于孔雀王国。克什米尔现在的首府斯利纳加[6]的前身就是阿育王建的。阿育王建的那个古城通常称为“潘德勒斯安”,位于当今首府斯利纳加西南三英里处,但在伊斯兰教编年史中,该城距斯利纳加三十多里,位于利达尔河岸的西尔——离伊斯兰堡和马尔丹德不远。传说,阿育王在克什米尔建了五百个佛教寺院。正是因为阿育王对佛教的热忱,克什米尔才有了这么多重要的建筑——包括为婆罗门教教徒修的一些建筑[7]。


    马尔丹德


    当时的孔雀王国疆域还包括尼泊尔塔莱[8]。在纪念阿育王公元前249年去佛教圣地礼拜的蓝毗尼石柱法敕和尼格利瓦石柱法敕中,这点可以得到证实。


    保存完好的纪念碑证明了当地传说不仅仅是传说。由此可知,尼泊尔隐蔽的峡谷当时也在阿育王的有效控制下。本书最后一章会谈到由优波掘多引导的礼佛之行。此后,礼佛之行不断推进。礼佛者越过楚里亚-加蒂山,进入当时首府为文殊帕坦的峡谷。该地与现在的加德满都在同一位置。阿育王决心用创建一座新城和竖立大量纪念碑的方式来纪念礼佛之行。新首府位置选在了今加德满都东南两英里处高出地面的一块地方,该地就是后来的拉利塔帕坦[9]所在地。阿育王命人在城市中央建了一座寺庙。寺庙现在仍在加德满都南边。新城四边分别对应四个基本方位。除此之外,阿育王还修了四个大型半球形佛塔——这些佛塔可能至今仍在。拉利塔帕坦的一些小型建筑物上还刻有阿育王的名字。


    加德满都


    与阿育王一起礼佛的还有阿育王的女儿剎鲁玛蒂,即刹帝利·提婆波罗的妻子。后来,剎鲁玛蒂与刹帝利·提婆波罗在尼泊尔附近的帕苏帕蒂圣地住了下来,并在那里敬奉天神帕坦。剎鲁玛蒂一家后来人丁兴旺。剎鲁玛蒂与刹帝利·提婆波罗在年迈之时决定以虔诚隐退的方式度过余生,并立誓各自为僧伽成员建一个隐退处。剎鲁玛蒂有幸践行了自己的誓言,也在自己所建的尼姑庵中圆寂。至今仍可在天神帕坦庙附近以北一个叫查巴西的村庄里见到这个由剎鲁玛蒂所建的尼姑庵。据说,刹帝利·提婆波罗离世时极其困窘,因为在刹帝利·提婆波罗圆寂时,他曾发誓要建的寺院尚未建好。人们认为当时统治尼泊尔的是基拉塔斯人。那时,当地的王公是斯夯库[10]。


    帕苏帕蒂圣地的佛像


    在阿育王时期及以后的很多个世纪里,一个叫苏赫玛的独立小国的首都耽罗栗底[11]是一个重要的港口。耽罗栗是来往于锡兰、缅甸、中国和印度洋诸岛的船装载货物和人员登陆的地方。毫无疑问,这个重要的商业中心也在阿育王的统治范围内。阿育王曾在耽罗栗底修了一座佛塔。九个世纪过去了,佛塔风貌犹存。长久以来,淤泥的堆积与地平面的升高使耽罗栗底受到了破坏。现在距海边足有六十英里的塔姆鲁克小镇就是当时的耽罗栗底所在地。耽罗栗底古城埋于河水冲积物之下。在地下十八到二十一英尺,可以见到古城砖墙与屋舍的遗迹[12]。在萨马塔特[13]首都,即布拉马普特拉河[14]三角洲[15],也伫立着一个佛塔。此外,在孟加拉[16]和比哈尔各处,也都可以见到佛塔。


    显而易见,在当时,整个孟加拉属于孔雀王国。前一章提到,公元前261年,阿育王出征位于默哈讷迪河与戈达瓦里河间的羯陵伽国。通过该战役,阿育王完成了对纳巴达河以北印度地区的占领。关于阿育王兼并地区的统治者是谁,我们一无所知,但这些城邦可能在宾头娑罗·阿米特拉加答统治时就已经被兼并。通过基尔那尔的罗达曼碑文我们得知,阿育王曾统治着遥远西部地区苏拉时特拉[17]。


    通过迈索尔北部[18]的三个小摩崖法敕副本和十四个摩崖法敕中提到、并视为独立国家的泰米尔,我们可以了解到孔雀王国大致的南部边境。事实上,其边界线可以准确地从彭纳河在东海岸的入海口划到卡尔亚纳普里河在西海岸的入海口。将图鲁瓦与喀拉拉邦或马拉巴尔海岸隔开的昌德拉吉里或康格鲁特河构成了图鲁瓦国北部的边界线。直到现在,昌德拉吉里河仍是一条种族边界线。任何纳亚尔女人都不敢穿越该界限[19]。


    因此,阿育王的帝国包括现在的阿富汗、兴都库什山脉、俾路支、莫克兰、信德、喀奇和斯瓦特山谷,还有一些邻近地区,如克什米尔、尼泊尔以及印度最南端泰米拉克姆[20]外的整个印度领土。除去缅甸,阿育王的统治范围比现在的英属印度[21]还要辽阔。位于孔雀王国东北的伽摩缕波似乎是个独立国家,自然也就不在阿育王传播佛教的范围内。7世纪时玄奘游历该国,他坚称,伽摩缕波并没有人传播佛教,境内也没有任何寺庙建筑。


    据中国西藏的传说,喜马拉雅山脉以北的于阗国是在阿育王时期中印两国为分割两国间的土地而共同建立的。其中一则故事明确地指出了“于阗河上游的土地都归雅克沙[22],而雅克沙从那时起就已经属于雅利安[23]”。据称,“雅利安国王阿育王”曾于佛历250年游历于阗,且阿育王与中国修建万里长城的著名的秦始皇同属一个时代。该记录大致正确,因为秦始皇的统治日期是公元前246年至公元前210年。他于公元前221年[24]称“皇帝”。而阿育王的统治日期是公元前273年到公元前232年。如果佛陀是在公元前487年涅槃,那阿育王就应该是在公元前237年游历的于阗。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国西藏的书中,对佛陀涅槃和阿育王游历于阗的描述较为精准,这些书籍保存至今。不过,尽管阿育王统治范围内的居民与于阗的居民确实有过大范围交往,但仍不足以证明于阗国曾属于孔雀王国[25]。佛教确实是在阿育王之后很久才进入于阗的。阿育王似乎只是在喜马拉雅主山脉以南的地方传播佛教。


    前一章提到,在对孔雀王国辽阔疆域的管理与组织方面,相关资料非常丰富。麦加斯梯尼曾以一个聪慧旁观者的视角详尽地描述了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统治时期的政治体制。该描述也证实了以下猜想:孔雀王国第一任国王天才般创建的政治体制由他的孙子完整地沿袭了下来——只做了些许调整与变动。孔雀王国第一任国王的大臣[26]贤才考底利耶对治国之术做了系统、重要的论述。考底利耶的著作虽然不够严谨,但很好地展示了古印度国王的治国安邦之策。在很多方面,该著作都证实并阐释了以前麦加斯梯尼对印度政体独一无二的描述。通过研读阿育王碑文,我们可以了解孔雀王国在组织社会与僧团方面的大量信息。历史学家在仔细对比各种数据后,也明确指出:在自孔雀王国到十九个世纪后的阿克巴政权,孔雀王国的政治体制更为人所知。


    孔雀王国的疆域


    秦始皇(前259—前210)


    既是摩揭陀首都、又是孔雀王国总部的华氏城[27]位于桑河与恒河交汇处上游几英里处的北岸。桑河在很久以前就改变了流向,现同班基波的上游迪纳普尔营地[28]附近的一条更大的河流汇聚到一起。但依然可见裸露的古老河床与河边的石阶。因此,华氏城当时用两条大河来防御外部入侵,从而使自己占据有力的防御位置。其他印度城邦也喜欢用此防御方法。现在,处于该位置的是本地大城巴特纳、班基波的英国居民站、西印度铁路以及邻近各村落。以前,人们认为华氏城的很大一部分是被河水冲毁的。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洪水冲击的影响似乎并不太大。华氏城早期建筑的遗迹至今犹存,只是大部分都深埋在淤泥中。


    阿克巴(1542—1605)


    华氏城同现在位于该位置上的城市一样,是一个狭长的平行四边形,长约九英里,宽约一点五英里。在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统治时期,麦加斯梯尼曾在此地居住。那时华氏城的防御系统是由一个厚实的木栅组成的。木栅凿出六十四道门,上方搭建了五百七十个塔楼。除此之外,城外还有一条从桑河引来的又宽又深的护城河。人们已经在这里的好几个地方发现了木栅碎片。为了改善华氏城的防御系统,阿育王在城外砌起石墙;为了美化城市,又建起精雕细琢的石质建筑。几百年后,这些建筑仍然鬼斧神工一般。我曾亲眼目睹了两座雄伟砂岩城的挖掘工作。这两座城一个靠近铁路,一个在一片马铃薯田地,应该都属于雄伟的建筑。不尽如人意的是,那些常常厚达二十英尺的泥沙与大量的现代建筑使挖掘工作困难重重。


    华氏城出土的石兽


    华氏城出土的石像


    华氏城出土的石构件


    现铁路以南的肯拉哈尔村和农田就是当时孔雀王国的王宫或其中一个王宫所在地。斯普纳博士在该地做了部分挖掘工作后,发现遗迹挖掘工作很难开展。也许进一步的系统勘测会带来惊人发现。笔者认为,如果有专人督导,辅以充足的人员、趁手的工具,再进行彻底勘察的话,就有可能找到中国礼佛者提到的华氏城及它附近的许多纪念碑的位置。不过到目前为止,该工作并未产生实质成果[29]。显而易见,肯拉哈尔宫殿是阿育王祖父曾住过的宫殿。与现代缅甸国王的宫殿一样,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的宫殿虽然可能以木质材料为主,但比苏萨[30]和埃克巴塔纳[31]的王室乐园还要恢宏。据了解,宫殿石柱上缠绕着金藤浮雕,装饰着精美绝伦的银鸟,花园里布满名贵植物,还有优美瑰丽的人造池塘。此等煊赫,已无法追溯。但如果有充分的时间、精力、财力大规模挖掘,一定能获取一些重要信息。至少能了解到早期建筑的砌体基础,或许还能揭示阿育王时期石质建筑与碑文的更多特点。


    肯拉哈尔宫殿平面图


    这座大城市在组织管理方面更加精细。这可以通过一个由三十人组成的委员会看出。该委员会分六个部门,每个部门有五名成员。部门可能是由普通村务委员会[32]发展而来的。


    第一部门负责监督工匠及其工艺。这些工匠被视为国家的仆人。


    第二部门负责监督外国人,关照外国人的需求,为生病的外国人提供医疗帮助,以及在外国人离世后为其举行体面的葬礼并管理逝者财产。这些官员还要负责为外国游历者提供适宜的居所,并在外国游历者回国时予以充足的护卫。该部门成员的职责很像希腊城邦中外国代表人[33]行使的职责。不过,在孔雀王国,履行该职责的是孔雀国王的官员。而在希腊,外国代表人就像现在的领事——由外国代表人的国家任命[34]。


    埃克巴塔纳出土的货币


    第三部门的官员负责登记出生和死亡人口。该部门一方面可以向政府提供人口信息,另一方面也有益于税收。


    第四部门可称为“贸易委员会”。该部门在监督首都商贸活动的同时,也负责调控度量衡。产品销售税是王室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所有出售商品都要加盖政府印章。度量衡的相关规定极其详尽。


    第五部门负责管理制成品。贸易商应按规定区分新旧货品,并在国外商品、国内商品以及本地商品间仔细区分。


    第六部门负责征收产品销售税。据麦加斯梯尼所言,商品按其价格的十分之一征税。但事实上,征税比例不一而足。斯特拉博在报告中指出,据麦加斯梯尼说,逃税是死罪。根据考底利耶的规定,“撒谎者与窃贼处罚方式一样”[35],即处以肉刑或死刑。


    虽然相关记录中并没有详述孔雀王国其他城邦的管理方法,但法敕却不止一次提到某些城镇的负责官员。大城市的管理原则可能与首都相同。


    在昆图斯·库尔提乌斯[36]眼中,孔雀王国宫廷的富丽堂皇达到了“一种穷奢极侈的程度”。国王金辇的故事和其他描述宫廷铺张浪费的文章应该属实。印度王公一向铺张奢靡,一些欧洲国王也是如此。令罗马作者尤为震惊的是,国王出行时,“随行人员中还有一长列坐于金轿中的妓女。这些妓女在扈行中占有一席之地,与皇后的扈从分开行进,所乘轿辇却同皇后轿辇一样装饰华丽”。考底利耶证实了以上引言,并谈到,这些女性“手持御伞、御扇、金水罐,服侍坐于金辇、王座或马车上的国王”[37]。任何熟悉现代印度的人都知道,该风俗至今犹在。


    至少在一个世纪以前,兰吉特·辛格[38]就发现:古印度国王用女侍卫而非侍女来贴身照料自己。可能至今一些偏僻城邦仍留有这一极端的风俗。考底利耶规定,国王起床时应先由女弓箭手相迎——似乎女弓箭手可以带来好兆头[39]。在国王外出狩猎时,仪仗队用绳索划出界限。这些骁勇的女护卫负责侍奉国王,并防止途中有人侵入仪仗队。跨越界限的人都会被处以死刑。阿育王早年与祖父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一样,耽溺于这种正式的狩猎之行。但在公元前259年开始为“弘扬正法”而“竭力修行”后,阿育王就立即废止了皇家狩猎,而用相对温和的活动来代替捕捉猎物的乐趣,譬如拜访圣人、布施和在“虔诚之行”中举行宗教讨论。该“虔诚之行”类似于公元前249年的礼佛之行。


    在佛教苦修思想传入印度前,孔雀王国的休闲娱乐方式不仅包括狩猎,还包括赛马、动物格斗和斗剑比赛。那时有一种现已不流行的古怪比赛。据说该比赛离不开一种特殊品种的牛——这种牛的奔跑速度与马不相上下。在一队由牛和马组成的拉车队伍中,马居其中,牛站两侧。赛程约1.75英里。国王与贵族用金银下注来赌最后的结果。那时人们更喜欢观看大象、犀牛、公牛、公羊以及其他野兽间的格斗。直到最近,伊斯兰教宫廷最爱的消遣方式仍是看大象格斗。在一些首领的宫殿里,可能至今仍有公羊角斗的场面。当然,这些娱乐与佛教格格不入。因此当阿育王决定禁止任何“享乐[40]”时,这些消遣活动便戛然而止。阿育王的朝臣一定备感无趣,也一定十分怀念以前抱有世俗观念的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在位时的快乐时光。


    兰吉特·辛格(1780—1839)


    驯养的大象


    首都与其他城邦间的交通主要通过水路和陆路实现。从华氏城出发、经由塔克希拉通往印度河的公路是主要的道路系统。达尔豪西勋爵大干道就是在这条公路的基础上修建的。在这条路上,每十视距或半科斯,就立有一根石柱,用以标明距离。每段间隔相当于1.25英里。阿育王在每一个石柱旁都挖掘了一口井,并为旅行者种植了可以遮阴、结果的树木,还提供了有饮用水的客栈和牲口棚。对于阿育王来说,在华氏城这样遥远的东部首都来掌控整个帝国[41],这样的交通系统一定非常有利。


    帝国政府绝对是一个君权至上、独裁统治的政府。约公元前259年,阿育王将专制皇权延伸至佛教僧伽,成为僧伽领袖。《布哈布鲁法敕》中就有“摩揭陀尊贵的陛下向僧伽致以问候并祝僧伽成员安康、富足”这样的话语。这番话讲完之后,阿育王又将希望大家用心研读的圣书段落推荐给忠诚的信士与僧侣。多年后,在《鹿野苑法敕》及各种碑文变体中可以看到,阿育王曾宣称“任何人都不得分裂僧伽”,并声称要依教规处罚分裂僧伽者。在这一点上,阿育王与查理曼大帝很像。查理曼大帝“孜孜不倦、事无巨细地管理着整个国家,统治期间兼顾国家事务与教会事务。身为教会统治者,查理曼大帝需召集并参加宗教会议、检查与任命主教、依照教规解决教会中有关教会戒律与政策的一切问题”[42]。


    阿育王并未严格区分他对社会事务和佛教事务下的命令。国王命令由一个官员组织传达。其中的高级别官员称为mahamatras,低级别的官员称为yuktas[43]。通过官衔前的称呼,可以看出某部门的mahamatras或yuktas的职责范围。而文明程度较低的边境与丛林区,则由隶属于国王最高领导的部落首领负责。可以确定,帝国大部分地区都由当地世袭首领管理。只要当地首领按宗主国要求提供相应的人力物力,就可以享有很大的自主权。但碑文并没有提及这些部落首领。以上内容是基于印度历史通识课[44]做的判断。


    查理曼大帝(742—814)


    麦加斯梯尼、考底利耶以及诸法敕等权威引证似乎都说明了一件事:所有的管理工作都是由册封官员负责的。由王公担任的总督职位位于整个官僚机构之首。法敕中提到了四个总督[45]——塔克希拉王公、乌贾因王公、托萨利王公以及坎纳达王公。法敕应该也提到了其他王公。通过传统文学可以得知,塔克希拉王公与乌贾因王公在阿育王继位前就为阿育王管辖着那些边远城邦。塔克希拉王公的管辖范围至少包括旁遮普和克什米尔地区。当时,阿富汗地区应该是由另一个王公管辖,但法敕没有提及。乌贾因王公管辖的应该是马尔瓦、古吉拉特邦与苏拉时特拉地区。托萨利王公管辖的可能是阿育王征服了的羯陵伽。坎纳达王公似乎是南方总督[46]。


    很明显,帝国中部地区的管理工作由首都直接任命的官员负责,不受任何王公制约。石柱法敕的分布状况大致说明了国内城邦的范围,而摩崖法敕只出现在边远地区。


    被称作“万人之上”的Rajukas,职位可能仅在总督之下。该职位可能相当于“管理者”这一现代术语。Rajukas之下是Pradesikas或地区官员。两个级别的管理者名称似乎都取自mahamatras这一通用名称。大量的小官员——yuktas或upayuktas、办事员及其下属人员,层层相传,执行来自上级的命令。当然,还设有国王与高官秘书处,供秘书或lekhakas工作[47]。以上一切都说明了,在记录和执行命令方面,孔雀王国都有着极高的管理水平。


    管理部门不胜枚举。令麦加斯梯尼难忘的是灌溉部门的工作。该工作的职能与埃及相应的机构相似,专门负责调节水闸,给农民公平配给灌溉用水。基尔那尔的罗达曼碑文可以让我们大致了解该部门的实际运行情况。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时期,灌溉部门为基尔那尔修筑了堤坝;到了阿育王时期,波斯首领塔萨斯普哈在基尔那尔又建了水道。该事例说明:孔雀王国悉心促进农业发展以提高土地税收,即使是离首都千里之遥的领土也在它的悉心管控范围内。但农民不能免费享用水资源,农民要按照严格的交易原则来缴纳高昂的水费。根据不同灌溉模式,水费按农作物收成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来收取[48]。


    孔雀王国货币


    土地税或地税一直是孔雀王国国库收入的支柱。所有的农业用地都是王室财产。按常理,农作物的四分之一或六分之一收成归国家所有。除水费外,国家还要征收各种苛捐杂税。在研究了历史之后,那些对现代税收体制抱怨不迭的人会发现,他们的祖先受到的剥削更加残酷。对这种国王在资金不足时为填充金库而采用的卑鄙的权谋手段,考底利耶抛弃一切道德做出辩解[49],并称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先例。无论是古代还是现在,官员作恶都屡见不鲜。像每一个印度人一样,考底利耶也喜欢分门别类。他声称在印度“共有四十种挪用公款的行为”,还煞费苦心地一一予以精确解释。考底利耶还大言不惭地说,“就像我们抵制不了蜂蜜的诱惑会亲尝其甘甜一样,政府官员也不可能一点都不侵吞国王的税收”[50]。在《羯陵伽城邦法敕》中,我们可以看出阿育王对官员疏忽职守和抗旨不遵的担忧。法敕以非常清楚的语言昭示了国王对玩忽职守官员的不满。这些话明显出自阿育王本人。他说,“你们务必要知晓自身职责并牢记:‘此戒律乃尊贵的陛下的旨意。践行此戒律终得硕果;反之则招来灾难。天国与王室都无法拯救那些执迷不悟之人。诸如此类”。


    阿育王记录了自己管理辽阔疆域的艰巨任务。他疾呼“我深感自己所做太少,付出不足,处理的事务也太少。我必须为所有人谋幸福。我要努力处理更多事务,因为没有什么比给大家谋福利更有效的了。”因此,阿育王辛劳一生,并因自己随时随地都能接见请愿者而自豪[51]。阿育王的这种做法虽然同现在真正高效的政府不太一致,但深受印度人的欢迎。在印度,没有人会告诫民众少打扰国王,从而让国王更好地安排自己的时间。欧洲的批评家认为,如果阿育王不这么辛劳的话,就会取得更大的成就,不过这些批评家也承认,尽管阿育王的管理方法有不足之处,但还是成功统治了一个泱泱大国四十年。阿育王统治的领土面积之广,鲜有国家能及。阿育王同祖父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的做法可谓一脉相承。儿时的阿育王曾见到祖父处理公务,耳濡目染下,他制定的法规与考底利耶制定的如出一辙。以下法规就像从法敕中摘抄来的一样:


    因此,国王要亲自侍奉神灵,并关怀异教徒、熟谙《吠陀经》的婆罗门教徒、公牛、圣地、未成年人、年迈之人、苦痛之人、无助之人以及女性——一切按列举顺序或事情的紧急性来安排[52]。


    同多数东方国王一样,阿育王非常倚重那些刺探消息的人、记录新事件的人和王室雇的特别调查员。这些人监督行政官员的工作,并向国王汇报他们掌握的一切消息。该秘密组织甚至还雇了妓女。考底利耶详细论述了这种做法的本质。在那时,国王的确有担心的理由。据载,月护王旃陀罗笈多·孔雀白天根本不敢休憩,每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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