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 稣 传

    注32


    那打破一切限制的纯粹理性就是上帝本身。因此世界的规划一般讲来是按照理性制定的。 注33 理性的功能在于使人认识他的生活的使命和无条件的目的。诚然理性常常被弄得晦暗了，但却从来没有完全熄灭过，即使在晦暗之中，理性的微弱的闪光也还是保持着。


    犹太人中有一个名叫约翰的，他唤起人们重新注意到他们的尊严，他使人们认识到：人的尊严并不是外来物，而即在他们本身之内、在他们的真我之内，不在出身方面，不在幸福的追求里，也不在于从作一个大人物的仆从中去寻求，而只在于培养神圣的火花，这个火花是人人所共同分有，它给予人们以充分证据，证明他们在一个崇高的意义上是从上帝本身降生下来的，——理性的修养是达到真理和宁静的唯一泉源，真理和宁静并不是约翰有特权排斥他人、独自享有的什么东西，而是一切人在他们自己本身内可以展开出来的。


    但是在改善人们的陈腐信念方面，在提供真纯道德的知识以及对于上帝的纯洁的崇敬方面，耶稣基督曾经获得了较多的功绩。


    耶稣出生的地方 注34 ，是犹太国的一个村子伯利恒。他的父母是约瑟和马利亚 注35 。约瑟的家族是出于大卫。按照犹太人的习惯，许多代的人都写在家谱上。按照犹太法典，耶稣于诞生八天之后就给他行了割礼。 注36 关于他所受的教育除了下面这些情况我们一点也不知道：据说 注37 有很早的迹象表明他有不平常的理智，并且对于宗教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正如有关这方面的一个例子所说的那样，当他十二岁那年，有一次他忽然逃离他的父母，因而使得他们大为忧虑，但是后来他们才在耶路撒冷的一座庙宇里把他找到，见着他同祭司们在一起。他以在他这样年纪的人所少有的不寻常的知识和判断能力使得祭司们感到惊异。


    从他少年时期所受的进一步的教育，直到他本人以一个有教养的人和教师的身份出现，从他全部如此高度值得注意的发展时期直到他三十岁时，我们只得到如下的一些报道：其中有一条为他 注38 同上面提到过的那位约翰相结识。约翰自称为施洗的人，因为他经常为那些接受他的召唤愿意悔改的人施行洗礼。这个约翰感到他的天职在于促使他的国人注意那些比单纯的享受更高的目的，注意那些较好的企望，作为复兴犹太王国从前的光荣的准备。约翰施教和停留的地方，往往是偏僻荒凉的区域，他的别的一切需要很简单，身穿骆驼毛的外衣，腰束皮带，吃的是蝗虫和野蜂的蜜，这些东西在那个地带是可以吃的。


    关于他的教言只约略知道：他曾号召人改变性情，而性情的改变必须通过行为来证实；他告诫犹太人说，自以为他们是亚伯拉罕的子孙，就可以不去寻求上帝的欢心，这是错误的。并且当人们来到他前面，对他们过去所作所为表示忏悔，他就会给他们施洗，这是一种象征性的行动，暗示有如洗去污秽，丢掉腐恶的情欲。这时耶稣也来到他那里，要约翰给他施洗。不过约翰似乎并不以得到一些青年，把他们集合在自己身边为光荣，因为当他发现了耶稣的伟大禀赋，像他在以后所证实那样时，他就向耶稣证明，他没有受洗的必要，并且还嘱咐其他的人，叫他们转而向耶稣求教诲。后来当他听到耶稣有了那样多的听众，施洗了那样多的人（他自己不受洗，而只是给他的朋友施洗）时，也证明他自己对此感到高兴 注39 。


    约翰最后 注40 成为当地王公希律和一个虚荣受到伤害的女人的牺牲品。事情是这样的，约翰曾经责备希律娶弟妇希罗底是不合理的，因而被希律关在监狱里。不过希律还不敢杀害他，因为人民把他当作先知。后来到了希律的生日，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祝会，希罗底的一个女儿〔在众宾客面前〕跳舞，表现了突出的艺术才能，使得希律大为欢喜。他让她提出任何请求，他都可以恩许她，即使她要求国土的一半，也可以给她。她的母亲〔希罗底〕由于她的虚荣受到约翰侮辱，早就怀恨在心，这时就怂恿她的女儿请求把约翰处死。希律没有勇气相信，在众宾客面前，他说出来的话是可以证明为不算数的。于是约翰的头颅便被放在盘子里送给这个女孩子，她又把它交给她的母亲。约翰的尸体被他的门徒埋葬了。


    此外，从耶稣这个时期的生活里，仅仅还遗留下关于他精神发展的进程的一些微弱的迹象给后世。


    有一次，在他孤寂中反思的时刻里， 注41 他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是不是值得费力通过研究自然，也许通过把自然同较高的精灵相联合去寻求使无价值的材料变成宝贵的东西，使它转变成对人们直接有用的东西，譬如使石头变成面包，或者使人们完全独立于自然——（使自然屈服于人），但是他拒绝了这个想法。这是由于他考虑到自然界曾给人们对它的控制设置了限制，并考虑到努力寻求控制自然的权力乃是属于人的尊严本身之内的，因为人自身内即拥有超出自然的崇高力量，对于这种力量的培养和提高就是他的生活的真正使命。


    另一次，是世人所认为伟大的、有价值的、可以为人们活动的目标的东西，都浮现在他的想像面前，如：统治千百万人，使得半个世界谈论自己、看到成千上万的人的命运都取决于自己的意志和喜怒，或者生活在愉快地享受自己各种愿望的满足中，享受一切足以刺激自己的虚荣或感官的东西。但是当他进一步反复思考了在这样一些条件下所仅能获得的一切后果时，即使人们占有这些东西其用意只在于用来达到人类的福利，其后果也不外降低自己的品格使屈从于自己的和异己的情欲，忘记了自己较高的尊严、弃绝了自我的尊重。因此他毫不踌躇地放弃了这些思想，决不使那些欲望支配他自己，决定永远忠实于铭记在他心上永不磨灭的东西，——这就是永恒的伦理规律，并且尊敬这样的人，他的圣洁的意志除了遵守永恒的伦理规律外，不会受到任何别的东西的影响。


    在他三十岁那年，他本人首先公开地以教师的身份出现。他的讲话看来最初只限于对个别的人说的，这些人很快地就跟他一起 注42 ，一部分人是由于对他的教训感到兴趣，一部分人是响应他的召唤同他作朋友，因为他随时随处都是有朋友〔或门徒〕伴随着的。他通过以身作则和他的教训要把犹太人的民族偏见和民族骄傲的狭隘精神从他们之中扫除掉，使他们充满他自己的精神，这个精神只着重把价值放在与一个特殊民族或权威的制度没有直接联系的道德上面。他经常停留的地方是加利利和〔那里的〕迦百农。从那里出发，他也时常去到耶路撒冷，参加犹太人的重大节日，特别是去参加每年一次的逾越节。


    自从他作为公开的教师出现以后，他来到耶路撒冷的第一次， 注43 由于一个突出的事件，使得他轰动一时。当他走进庙宇时，犹太亚的所有居民都拥挤着向着庙宇走去，他们要去那里向上帝作共同的祈祷以求自己超脱日常生活的藐小利益，并向神明靠近。耶稣遇见一批做小买卖的人，这些人利用犹太人的宗教热情，作投机买卖，他们带来了犹太人祭神时所需用的各式各样货品，待节日到来，犹太亚各地的民众聚集一起时，他们便在庙内做生意。耶稣对这种做买卖的气味感到愤怒，他把那些小商人通通赶出庙门。


    他发现他的教训得到许多人接受。他深深认识到，犹太人固执于根深蒂固的民族偏见和缺乏对高尚事物的感受力，以致不想同他们更加接近，当他在他们的信念中得到更多的信赖时，他感到他们不能够在这上面建立起伟大的东西。因为他们的信念没有这种特质，由于大多数人的赞许而受到尊敬，就像通过一种见证那样，就会有更多的东西在自己固有的信念里巩固起来，——这样的虚荣心和弱点同耶稣是太格格不入了。为了相信理性，他不需要任何赞扬，也不需要任何权威。


    耶稣在这里所引起的轰动 注44 ，好象在民众的教师们和祭司们那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或者可以说，至少他们装做不理睬，用轻蔑的态度小看他。但是他们之中有一个叫做尼哥底姆的，却对这种轰动有所感受，因此找机会前来同耶稣有较亲近的认识。他想根据耶稣亲口所讲的，弄清耶稣教训中包含的新的和特异的东西，以及值得注意的东西到底何在。为了使自己不要受到他人的仇恨或嘲笑，他在黑夜中去见耶稣。


    尼哥底姆说，我来到你这里也是为了受到你的教训。因为我从你听来的一切，都证明给我：你是上帝的使者、上帝居住在你心中、你是从天上来的。耶稣答道，老实说，谁如果不是以天为他的本源，在他里面如果没有神圣力量居住，那么他就不是天国的公民。尼哥底姆回答道，但是，人怎样才能弃绝他的自然禀赋？他怎样才能达到更高尚的境界呢？难道他必须回到他的娘胎里，以便降生成为另外一个人，成为属于另外一个族类的存在吗？


    人之所以为人，耶稣回答道，本来就不纯全是一个感性的存在。他的本性并不仅只局限在寻求快乐的冲动，而也有圣灵在他之内，他心中也有神圣本质的火花，一切理性存在的遗产他都是有一份的。正如你虽然听见过风的响声，感觉到风在吹，但你却对风无能为力，也不晓得，风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同样地那个独立的、不变的能力也是不可抗拒地在你的内心里宣示给你。但是它如何同人的其余的性能和人的在变化中的心情相联系，它如何会成为制服人的感性能力的较高威力，这却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


    尼哥底姆承认，这些概念是他所不理解的。耶稣说道，你是以色列人的一个教师，怎样对于我所说的，还不理解呢？——我所说的东西，在我心里，却有那样活生生的信念，其确信无疑，就像我亲自看见和听见一样。如果你不依靠你的圣灵自己内在的见证、不重视上天的声音，我怎样能够期望你凭借我的见证，而信仰我所说的那些东西呢？只有其根源在天上的那种声音，才能够教导你什么是理性的较高需要，但是也只有信仰并听从天上的声音，才可以找得到宁静、人的真正的伟大和尊严。因为神使人超过其余的自然，神使人具有灵魂、神赋予人以理性，神使人成为自己本质的光辉的重现。只有通过对于神的信仰，人才能实现他的最高使命。神并不灭绝人的自然冲动，而是引导它们、使它们高尚化。只有谁不听信神，谁才会把自己导向歧途，他看不见神的那种光明，不能以光明滋养自己，从而不能通过自己的行为表明他是圣灵的儿子。他就会在理性的光辉面前后退，（理性是把伦理当作义务来命令人遵守的，）因为他的恶行抗拒那种光辉的照耀，这光辉会使得他充满羞耻、自我轻蔑和悔恨。但是谁正直地进行工作，他便很乐意接受理性的裁判，不回避理性给他的正确指示，不害怕理性提供他的自我知识；而且他也用不着隐瞒他的行为，因为自己的行为正是使他具有生命的圣灵、理性世界的精神、上帝的精神的体现。


    当耶稣听到群众中赞扬他的教训的人，都引起了法利赛人的注意的时候，他就又离开了耶路撒冷。 注45 于是他又去到加利利，但必须路过撒玛利亚。他叫他的门徒先到那座城市购买食物，他自己这时便〔因走路困乏〕停留在一口井 注46 旁。这井据说是犹太民族远祖雅各所留下的。在这里他遇见一个撒玛利亚妇人，耶稣请她打水给他喝。她感到奇怪，怎么一个犹太人会向一个撒玛利亚女人求水喝呢？因为这两个民族彼此间有着宗教上和民族上的仇恨，他们从来是不相来往的。耶稣回答说：假如你知道我的来源，你就不会把我按照一般犹太族人看待了。即使你不打算打水给我喝，我也会给你开辟另外一种活泼泼的泉水，谁若喝了这种泉水，就会永远不渴，从这个源泉里涌出的水，会汇成一条导至永生的长流。撒玛利亚妇人答道：我听说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让我请求你把我们的宗教和你的宗教之间最重要的争论问题加以解决：我们的祖先在这座加里兹山上做礼拜，而你们却说应该崇拜那至高无上的神的地方只是在耶路撒冷。耶稣答道：请相信我，妇人，这样的时候将会到来，你们崇拜上帝的地方，既不在加里兹山上，也不在耶路撒冷，这时候人们将不复相信，崇拜上帝被限制在一些预先规定了的行动和仪节上，或者被限在一个特定的地方。这个时候将会到来，也可以说，它业已到来，上帝的真诚崇敬者已经用宗教上真正的精神去崇敬那普遍的圣父。因为圣父只欢喜这样的人。理性和理性之花——道德律，只是在精神中起作用，对上帝的真诚崇敬只能建立在精神的基础上。


    耶稣同这位妇人谈话的故事很快就在该城的居民中传开了，使得众人对耶稣有了很好的意见。这些传述引起许多撒玛利亚人走出来，向耶稣领取教训。当耶稣正在同他们谈话时，他的门徒们已经〔买好食物〕赶回来，请他吃饭，耶稣回答他们说，不要吃了，我考虑的不是肉体的营养。按照上帝的意旨办事、实现改善人类的事业，这才是我所从事的工作。你们的思想总是指向食物上，指向摆在面前的庄稼的收获上。扩大你们的眼光，试观看那人类〔精神〕将要获致的收获，这种收获也是由种子成熟起来的。但是在这些田地里你们没有撒播过种子，那由自然放进人类心中的善的种子，是这里或那里由自己自发地发展起来的，不过你们的事情却在于培养和爱护这些花朵，参加到自然已经开始的工作中去、使种子及时成熟。由于撒玛利亚人们的要求，耶稣同他们—起待了两天，让他们有机会，通过自己的经验，使他们从那位妇人的叙述中对耶稣所形成的好意见，得到证实。


    两天之后，他就〔离开撒玛利亚，〕继续往加利利去。 注47 一来到加利利，他就号召人们改变性情和道德的改善， 注48 他力求把人们从他们的沉睡和无成果，无所作为的希望中唤醒起来，昭示他们：一个救主很快就会出现，犹太人的宗教崇拜和国家很快就会复兴。耶稣向他们大声疾呼地说：你们不要等待别人，自己亲手来进行你们的改善的事业吧；提出一个比重新作成老一辈犹太人所作那些事情还更高的目标吧，改善你们自己，随后天国就会带给你们。耶稣 注49 到处都这样教导，在迦百农、在锦尼加里特湖、在犹太人公共的逾越节上和会堂里，到处都在宣教。有一次耶稣也在拿撒勒，他诞生的地方，向他家乡的人们讲解圣经中的一段。于是人们叫嚷说，这人不是约瑟的儿子吗？他不是在我们中间生长和教养起来的吗？犹太人有着不可克服的成见，认为：他们盼望作为他们的救星的，必定是出身于贵族，并且具有辉煌的仪表。最后他就被他故乡的居民远远地赶出了拿撒勒。这样就使得他想起了一句谚语：一个先知在自己的家乡里是最不受欢迎的。


    这里耶稣又 注50 召唤彼得和安得列兄弟，以及雅各和约翰兄弟跟随他走，他遇见他们正在忙于他们的捕鱼之业，当时耶稣对彼得诸人说，放下捕鱼的事，我要使你们得人如得鱼一样。


    他的信徒 注51 的人数现在增加得很可观，城市中、村庄内都有许多人跟随他。在他的生活的这个时期，对着一个人数众多的群众，大概有一次在一座山上，他向众人作了如下的讲话： 注52


    卑谦和贫穷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受苦难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总有一天会得到安慰。


    温和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将会享受宁静。


    渴慕正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的渴望必可得到实现。


    同情他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也会得到人们的同情。


    心地纯洁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可以接近神。


    爱好和平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将被称为上帝的儿子。


    为了正义的事业受到迫害因而蒙受诽谤和侮辱的人有福了，你们应当欢欣鼓舞，因为你们是天国的公民。


    朋友们，我愿意告诉你们，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掉了味，怎能使它再咸呢？它丧失了它的特性，杂在其他废料中，没有用处。就像善的力量在你们心中消亡了，你们的行为也会随着其余人们的毫无目的的挣扎冲动而堕落下去那样。要表明你们“是”世上的光，使你们的行为照耀世人，并使人们内部的善良本性燃烧起来，使他们学会仰望较高的目的和天上的圣父。


    不要以为我是来宣示律法的无效。我不是来取消律法的束缚性，而是来成全律法，赋予这个死骸骨以生命。天地可以毁灭，但道德律的要求，服从这些要求的义务却永不会消亡。谁要是自己不遵守并教人不遵守道德律，他就不配享有天国的公民的名称。但是如果谁本人履行道德义务并教别人尊重义务，他在天国里就会有很大的威信。至于我为了实现整个律法体系所要补充的，乃是这样一个主要条件，即你们一定不要像法利赛人和犹太族中的文士那样，满足于尊重律法的字句或条文，这不过是人间法院的事情，而必须根据律法的精神，基于对义务的尊重来行事。为了从你们的律法书中举出一些例子来说明这点，那就有你们都熟知的一条古老的诫命：你不应杀人，谁杀人，谁就要受到审判。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他人之死并不构成应该惩罚的罪行，谁不正当地激怒他的弟兄，虽说不会受到世间法庭的处罚，但是就律法的精神来说，他和前种人一样也应当受到处罚。


    还有条诫命是要在一定时间内献祭。当你们接近祭坛时，想起了你们曾经侮辱过一个人，这人因而对你不满时，你们就要把礼物留在坛前，先伸出手来同你们的弟兄和解，然后才走近祭坛，欣然向神献礼物。


    再如一条诫命说：你不应奸淫。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罪过并不只是在于实际的淫行，只要你看见妇女动了淫念，你的心就已经不纯洁了。无论哪一种私欲，即使是最自然、最可喜爱的私欲，你必须把它克服掉，甚至把它毁灭掉，不然它就会把你从正当的道路上带走，并从而把你的道德通则逐渐埋葬掉和败坏掉，而你还自以为满足你的私欲却并不违反律法的条文。


    还有一条古老的律法说：你不应该违背誓言。但是一般讲来，如果你尊重你自己的话，每一个用单纯的“是”或“否”表达出来的保证和诺言，都应是同样地诚实、同样地神圣和同样地不可破坏，正如对神明宣誓一样，因为你必须根据这样的信心来说出你的是或否，就像你决意永远照着它行事那样。


    又如有一条市民的律法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是不要让这条法律上的规则作为你们私人生活中报复侮辱或者表示好感的标准。要以毫不介意的态度牺牲财产的占有，要以温和、善良和高尚的情操，牺牲你们自己的即使是合法的利益。


    也有诫命要你们爱你们的朋友和国家，因而就容许你们恨仇敌和异邦人。对此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对诅咒你们的人，要祝愿他们幸福；对仇恨你们的人，要善待他们；对于那些在别人面前诬蔑你们并因而使别人力求给予你们痛苦的人，你们要在别人面前替他们祷告。这样，你们就可以作天父的真正儿子，就与那普爱世人的天父相似，因为他让太阳照好人，也照恶人，让雨露沾溉义人和不义的人。因为假如你们只爱那些爱你们的人，只对你们的恩人作好事，或者借贷出去一些恩惠，为了可以收回等价的报酬， 注53 这有什么功绩呢？这乃是恶人也同样具有的一种自然情绪。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并没有作出任何合乎义务的事情。圣洁才是你们的目标，要像神那样圣洁。


    施舍 注54 和行善是值得嘉奖的美德，但是如果不但像上面所告诫那样从美德的精神出发来做，而只是想让则人看见，则它们便不算什么功绩。所以当你施舍的时候，不要在街道上、在会堂里或者在报纸上自己吹嘘，像伪善的人所作那样，为的是得到人们的赞扬。施舍要在隐蔽中进行，好象不要让左手知道右手所作的那样。你们的报酬，（如果你们需要报酬的观念作为一种鼓励的话，）就是你们曾作了好事这样一种沉静的思想。尽管世人很少知道〔善业的〕缔造者，但却知道你们行为的效果，不论这效果是多么微小。你们所给予不幸之人的帮助，你们所给予贫困的人的安慰，是永远富于良好后果的。


    当你们祷告的时候，尽量不要像伪善者那样，他们跪在教堂里，合着掌在大街上祈祷，或者高声歌唱惊动邻人，故意叫众人看见。真正讲来他们的祷告是不会有成果的。你们的祷告，不论是在旷野或屋内举行的，还是你们的心灵的一种提高，超出人们所怀抱的藐小目的，超出驱使人们四处奔波的欲望，实行时都要集中思想于圣洁的东西，它可以使你们把埋藏在你们内心深处的法则回忆起来，并使你们充满对那法则的尊重，不致为任何私欲的刺激所侵犯。不要用许多重复的话来说出祷告的本质，迷信的人们以为通过冗长的祷词就可以得到上帝的垂听，或者以为就能够揣测到关于上帝和他的永恒智慧的擘划。不要在这方面去效法他们。在你们没有祈求以前，你们需要什么，你们的天父早已知道了。所以自然的需要、私欲的愿望不应是你们祈祷的对象。因为你们怎样能够知道，自然需要和私欲愿望的满足是否会是上帝道德擘划的目的呢？你们祈祷的精神应当是：你们为对神的思想的鼓舞，体会神的固定的意旨，把你们道德改造的全部成果献给神。这种祈祷的精神如果要用语言来表达，那就可以这样来说：世人的父，一切天界都从属于你，你是唯一的圣洁者，是涌现在我们面前、为我们企望接近的范型 注55 ，企望你的国度总有一天会到来，在其中一切有理性的存在只把它的法则当作他们行为的准则。一切私欲，甚至自然的呼声都被逐渐服从这一理念！面对着你的圣洁的意志，我们深深感觉到我们的缺陷，我们怎样敢冒充我们的兄弟们的严厉的甚或急于复仇的裁判官呢？我们毋宁只愿向内对我们自己工作，使我们的心更善良、使我们的动机更高尚、使我们恶的意向永远越来越纯洁化，庶几我们可以变成更同你相似，因为唯有你的圣洁性和神圣性是无限的。


    你们道德完善性增长的标志在于你们有了兄弟爱的增长和宽恕人的意向的增长。不要积累财宝在地上，（地上的财宝你们永远也不能完全说是你们自己的东西）、金，银、或者美貌和技巧，这都要消失的、是要随环境起变化的，甚至是会锈烂，是会被虫子咬坏，也有被盗窃的危险，它们不是可以充满你们灵魂的那种东西。不要积累这些，而要积累不朽的财宝在你们自身内，积累一种道德的财富，只有这样的财富，你们才可以真正叫做你们的财产，因为它是依靠你们最内在的自身得来的。自然的压力，或者人们的恶意，甚至死亡都不能战胜它。正如眼睛是身上的灯，眼睛若暸亮，可以引导身体作各种的事，但眼睛若昏花，身体作什么事也不方便。同样如果灵魂之光、理性变黑暗了，那么每一个冲动、每一个嗜欲从哪里去寻找它们的正确方向呢？正如一个人不能以同等的热情事奉两个主人，同样事奉上帝和理性与事奉感性情欲是决不相容的，两者之中，其一排斥其他，或者此重则彼轻，有着一种不幸的、不可克服地往来摇摆于两者之间。——所以我告诫你们，不要永远老是为吃、喝、穿忧虑，这些需要构成绝大多数人追求的整个范围，从人们对它们的重视看来，它们好象构成了他们的使命、最后目的。难道人们的内心深处真没有比为吃为穿更崇高的需要吗？试看那天上的无忧无虑的飞鸟，它们不下种、不收割、也不积蓄粮食在仓里，自然界的父亲尚且养活它们。难道你们的使命不比它们的更高、你们会被自然所抛弃、你们灵魂中的一切高尚力量只能发挥出来以求满足肠胃的需要吗？你们费了那样多力气去装饰并美化自然赋予你们的形体，难道费尽一切心思和忧虑，你们的虚荣心能增加你们的寿命一分一毫吗？此外试看一看田野里的花，这些花今天这样盛开，明天就变成枯草了，就是梭罗门在他极荣华的时候，也比不上同自然界这种天然的美丽。所以要扫清你们关于衣食方面的任何紧张忧虑；你们追求的最高目的应该是天国，和使得你们唯一配得上作为天国中的公民的道德修养，其余的东西自有办法，你们不必操心。


    论断别人不要太苛刻 注56 ，因为你们用什么标准论断别人，别人也将用同样标准论断你们，而这不见得总是对你们有利。为什么你们那样喜欢看见别人眼中的小刺，却注意不到自己眼中有更大的刺呢？ 注57 自己眼中有了大刺，你怎能对别人说，让我拔掉你眼中的小刺呢？那样对方就会说：伪善的人，首先拔掉你自己眼中的刺，然后你才可以考虑医治别人。在你想要对别人进行工作以前，首先对你自己下一番工夫。盲人怎能给盲人指路，岂不两人都会堕入陷坑吗？换句话说，像这样的先生能够教出学生比他本人更高明吗？ 注58 如果你们现在想要改善别人，那么你们必须小心，不要没有区别地对待每一个人，不要把圣洁的金环投掷到狗的前面，也不要把珍珠投掷到猪的前面，狗和猪会把那些宝贵东西用脚来践踏的，并且它们会转而反对你们，并且打倒你们的——你们用请求的方式去接近人们，人们常常会跟着你走，寻求一个你可以同他们走在一起的方面，你就会找到这一个方面，你们轻轻地敲门，人们会开门让你进去。


    凡是你愿意人人都遵守的普遍规律，你本人也应该按照那样的通则行事， 注59 ——这是伦理的基本规律，这是一切立法和所有各民族的圣经中的主要内容。你们必须通过正义的门进入道德的庙宇，尽管这个门诚然是狭窄的，通往那里的道路将是充满危险的，而且你们的同伴将是很少的；反之那私欲和堕落的宫殿则世人趋之若鹜，它的大门很宽阔，它的街道很平坦。你们特别要警惕假先知，他们到你们这里来，外面披着温和的羊皮，里面却是残暴的狼。你们有一个可靠的标志可以容易透过他们的伪装，辨别他们的真相，——那就是按照他们的行为来判断他们。人们怎么不会把荆棘错认成葡萄、把蒺藜错认成无花果呢？〔因为〕凡是好树都结好果实，凡是坏树都结坏果实，没有好树会结坏果实，也没有坏树会结好果实的。 注60 因此凭着它们的果实，你们就可辨认出它们来。善人从他心里所存的善，就发出善来；恶人从他心里所存的恶，就发出恶来。〔因为心里所充满的，口里就说出来。〕 注61 你们不要为虔诚的词句所欺骗。并不是每一个呼喊上帝的人，每一个向上帝祈祷和献祭的人都是天国中的一个成员，只有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在人的理性的规律中指示出上帝的意志的人才能是天国中的一个成员。许多人在永恒的世界裁判者面前都说：主啊，主啊，当我们作出奇迹时、当我们赶走恶魔时，此外当我们完成重大事件时，我们不曾以你的名义去作、不曾赞颂你，并把我们的那些成就看作是你的功德吗？于是他们将得到这样的回答：你们的奇迹、预言或者大事，有什么相干？上帝不认识你们是属于他的人。你们不是他的国度里的公民，你们这些做出奇迹的人！你们这些预言家！你们这些重大事件的完成者！你们在那里做了坏事，伦理才是使得上帝欢喜的唯一标准！对于每个听见这些根本原则、并按照它们去行事的人，我可以把他同这样一个聪明的人相比，这人把他的房子盖在磐石上，暴风雨袭击、大水冲流、大风吹拂，它们都撞击那房子，而房子总不倒塌。因为它的根基建立在磐石上。对于那听见这个教训，而不去实行的人，我把他比作这样一个蠢人，他把房子盖在沙上，及暴风雨到来，就撞击着那房子，轰然一声，房子就倒塌了。因为它只有一个松散的基础。


    耶稣这个讲话在他的听众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以极大的威力和极重的分量说出那些道理，而他所涉及的对象又是一些构成人类最高利益的东西。


    从这时起，各处前来听耶稣 注62 说教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也增加了法利赛人和犹太祭司们对他的注意。为了避开前者（群众）的喧嚷和后者的追踪，他常常退居于孤寂之中。当他停留在加利利的时候，他有一次来到一个税关上，他看见一位税吏名唤马太 注63 的坐在那里，他也叫那个税吏跟着他走，这人后来也不愧为他的可靠的信徒。他同他一起吃饭，同席的人还有几个税吏。由于税吏和罪人在犹太人那里是同义词，所以那些法利赛人就向耶稣的朋友们表示出他们对这事很大的惊讶。当耶稣听见这点时，他便对他们说：健康的人用不着医生，只有有病的人才用得着。圣经上某处说： 注64 “我喜爱正义，不喜爱祭祀。”这句话的意思你们必须好好考虑。


    这时施洗者约翰的几个门徒感到惊异说，他们和法利赛人常常绝食，何以耶稣的门徒倒不绝食。关于他们的这个问题，耶稣回答道：什么是他们真正感到哀恸的日子即将到来，那时他们与他们的先生，正如你们与你们的亲人将要分离了，那时他们就要绝食！我为什么要在一般的生活方式上那样严格要求他们？这并不适合他们前此的习惯，也不符合我不重视外表的根本原则，我尤其不容许强求别人遵守某些风俗习惯。


    这时又到了犹太人的一个节期 注65 ，耶稣就上耶路撒冷去。当他在那里停留的时候，他大大地激怒了犹太人。有一次在安息日他对一个穷苦的病人表示了爱抚。他们看见他的这种作法渎亵了这个圣洁的日子，是一种冒犯，不遵守上帝自身所下的命令。他们认为耶稣僭越了唯有上帝才有的权利，并且把自己的权威等同于上帝的权威。耶稣给予他们答复说：如果你们把教会的规则和权威的命令看成给予人们的最高法规，那么你们就错看了人的尊严，并且不懂得，在人内部有能力根据自身创造出神的概念和关于神的意志的知识。谁不尊重自己本身的这种能力，他就不尊敬上帝。凡是人可以叫做他的真我的东西，凡是超出坟墓和毁灭，能自己决定其应得报酬的东西，就是人们自己能够裁判的东西。它宣示自己本身为理性，而理性的立法作用是不复依赖任何别的东西的。对于理性，无论在地上或天上都没有另外一个权威能够现成地提出另外一个裁判的标准。凡是我所教导的东西并非出于我的奇想，也非出于我的独创，我不企望任何人单凭我的权威来接受我所说的话，因为我不寻求我自己的荣誉，（我让普遍的理性来作出评判，普遍理性可以决定每个人相信或者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既然你们从来没有听见神的声音，也从来没有听见这个声音在你们心中的回响，没有重视那个发出这种音调的人；既然你们相信你们是被排斥于享有关于神的意志的知识之外，并且既然你们把属于你们的，优异于所有其他的人的美德，变成满足你们的虚荣心的对象；既然你们被召唤去信赖摩西，并永远信赖摩西，把你们的信仰建立在对一个个别的人的异己的权威上面，你们怎样能够承认理性为知识和信仰的最高标准呢？你们只消注意读你们的圣经，不过你们必须同时带着真理的精神和道德的精神来读圣经，那你们将在圣经中找到关于这种精神的见证，并且同时在其中找到对你们自己的谴责，认识到你们的骄傲——那自身满足于狭小视域的骄傲，不容许你们除了毫无精神意味的知识和机械枯燥礼节仪文之外，观赏着某种较高的东西。


    还有另外一些情况 注66 给予法利赛人以机会斥责基督和他的门徒渎亵了安息日。在一个安息日，耶稣同他的朋友们从一块麦田经过，他们饿了，就扯下些麦穗来吃（或者也可以说，他们所搞来吃的，也许是一种近似东方豆类的东西，在别的情况下本来是可以容许的）。法利赛人看见这事，他们就促使基督注意，说他的门徒们作了在安息日不容许作的事。但是基督回答他们说：你们记得你们自己的民族历史吗？当大卫饥饿时，他吃了神殿里的祭饼，并且还分给跟随他的人吃。或者换句话说，祭司们安息日在神殿里不是也作各式各样的礼拜行为吗？难道是神殿圣洁化礼拜行为吗？我告诉你们，人比神殿更为重要，是人，不是某一地方，圣洁化那些行为或者使得那些行为成为不圣洁的。安息日是为了人而规定的，人不是为了安息日而生存的，因为人也是安息日的主人。如果你们能多思索一下，我在别的场合对你们这一等级的一些人所说过的话：“上帝渴望爱，不喜欢祭祀”，那么你们就不会对那些无罪的人苛刻责备了。同样 注67 ，法利赛人于另外一个安息日在会堂里询问耶稣，为了寻找出理由可以控告他，恰好有一个损伤了一只手的人来到面前，于是他们就趁机会问他，是否许可在今天〔安息日〕给这人医疗。耶稣回答说：你们中间，谁有一只羊，当安息日掉在坑里，你们不把它从那里救起来呢？难道人比起羊来不是有远为重大的价值吗？所以在安息日作一件好事情当然是容许的。从这许多事例可以看出法利赛人反对耶稣的恶意，从这时起他们实际上同希律一帮人有着联系，想要尽可能除掉耶稣。


    现在我们在加利利又碰见耶稣了，他隐蔽他在那里的住处以避免法利赛人的追踪，他也告诫出现在他面前的听众，不要使旁人知道他的住处。


    从他的一群听众中 注68 ，耶稣现在挑选出十二个人，认为值得特别给予教诲，以便使他们有能力在传播他的教义方面支持他，因为耶稣看得很清楚，一个人的生命和力量是不足以教导整个民族使走向道德的。但是为了找到少数几个人以便耶稣可以把他的精神纯粹灌输给他们。这十二门徒的名字见于《马可福音》第3章第16—19节。


    当约翰打发他的几个门徒到耶稣这里来，询问他关于他的教义的目的的时候， 注69 耶稣斥责了法利赛人对于约翰要求他们改善自身的号召所采取的冷淡态度。他说道：什么好奇心驱使你们外出到荒野？（因为驱使你们到荒野的，并不是一种改善你们自己的欲望。）难道是去看一个你们同类的人、一个没有品格的、可以随着他的成见而改变他的〔行为〕通则的人吗？要去看被风吹得摆来摆去的芦苇吗？或者你们要去看一个穿着费了许多钱制成的华丽衣服的人吗？这样的人在荒野里你们是碰不见的，只能在王宫里遇见！或者你们想要去看一个先知吗？一个能造奇迹的人吗？〔我告诉你们〕，约翰比这些人伟大多了！在普通民众中约翰很早就受到欢迎。但是对于法利赛人和信仰正教的律法师们的心，约翰是不能动摇的，或者说是不能使他们接受善物的。对于这样的人我须得把他同什么相比呢？他们好象孩童在街市上玩耍，彼此呼叫说：我们曾经向你们吹笛子，你们怎么不跳舞！现在我们给你们唱了哀歌，但你们怎么还不哭泣呢！约翰不吃饭不喝酒，你们说，他是被恶的情绪所折磨了；我能吃、能喝，同别的人一样，于是你们又说我是贪食好酒的人，经常同坏人来往。但是智慧和德行总会得到崇敬之人，他们是能够维护智慧和德行的价值的。


    尽管耶稣这样斥责他们，还是有—个名叫西门的法利赛人，邀请他去吃中饭。有一个女人，显然对于耶稣的教训深表感谢，听见这事，带着一瓶贵重的香膏，来到这房子，走近耶稣。瞻仰着耶稣的德貌，和感觉到她自己充满罪过的生活，使她泪如泉涌，拜倒在耶稣脚下，感念到耶稣会有助于使她忏悔并返回道德之路，她吻他的双脚，并以她的眼泪弄湿了他的脚，又用她的头发去擦干，并涂抹上贵重的香膏。耶稣对待这种种表现（从这些表现中一颗忏悔的、感谢的心获得了安慰，）的仁慈，耶稣没有拒绝这种感情的善心，凌辱了法利赛人的雅情，他们在面容上表现出他们对耶稣对于这样一个名声很坏的女人如此仁慈，感到惊讶。耶稣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并且对西门说：我有句话，要对你说。西门说，请说。耶稣告诉他说：一个债主，有两个人欠他的债。一个欠五十两银子，一个欠五两银子。因为他们无力偿还，债主就免了他们两个人的债。这两个人之中，谁比较更爱他？西门说，当然是那个免债最多的人。耶稣回答道，你说得不错。于是他便指着那女人向西门说：你看见这女人吗，我来到你的家，你没有给水给我洗脚，她却以眼泪给我洗脚，并且以她的头发把它擦干。你没有吻我，她却甚至吻我的脚不认为那是有损她的尊严。你没有用油抹我的头，但她却用昂贵的香膏涂抹我的脚。一个女人能够具有这样的爱、这样的感谢之忱，她的过错，即使很多，也应该得到赦免。对于这种高尚感情表示冷淡是不能返回到道德的淳朴的。耶稣还对那女人说，这是一个神圣的享受，你的信仰对你自己取得了胜利，还望你能够作善事，有勇气作善事。祝你平安！


    耶稣进一步周游各城各乡 注70 ，到处传道，伴随着他的是他的十二个使徒，还有别的几个人，其中有几个是有钱的女人，她们用自己的财物供给耶稣及其使徒。有一天在一大群人面前，耶稣向他们讲了如下的比喻（这是一种虚构出来的故事，有意地要表明某种教训，比喻不同于寓言和神话，在寓言中主要谈动物，在神话中主要谈神灵或寓意的存在，而在比喻中主要是谈人或行动中的人物）：有一个播种的人出去播种；一部分种子落在路上，为人所践踏，为飞鸟所啄食。另外一部分落在石地上，没有多少土，发芽很快，但受到日晒很快就枯萎了，因为没有深的根柢，另外一些种子落到荆棘中，荆棘盛长起来，把它们窒息了。也有一部分种子落在好土里，长出30到60直到100倍的果实。当门徒们问耶稣，为什么他要用比喻的隐蔽方式向民众讲道呢？于是他答复他们道：你们本来对于天国和伦理（伦理使人有居住在天国里的公民权利）的崇高观念是有所领会的，但是经验告诉我，这些观念在犹太人那里是早已被忘记了的，虽说他们渴欲听我讲述那些东西，他们很深的成见不能容许赤裸裸的真理直透进他们心里。谁有素质吸收某种较好的东西，他可以从我的教训中得到益处。但是谁缺乏那种求善的要求，则他所听到的很少的关于善的知识对他也毫无用处。他们有眼睛，但看不见；有耳朵，但听不明；因此我只好用比喻向他们说话。这个比喻现在我要向你们解释一下。那撒播的种子就是伦理规律的知识。如果一个人有机会获得这种知识，但却不能把它牢固掌握住，很容易就被一个诱惑者从他心里把撒播在其中的很少一点善夺走了。——这就意味着落在大街上或大路上的种子。那撒播在石地上的种子就是那虽说是以快愉的心情接受的知识，但由于它扎根不深，很快就屈服于环境，——当困难和不幸威胁着正义时，就随之破灭了。那落在荆棘中的种子就是这样的情况，人们诚然听见讲道德，但这道德却被生活的苦恼和千百端财富的诱惑所窒息了，而结不出果实。那撒播在良好土地上的种子，就是道德的声音得到了理解，并且结出30—60直到100倍的果实。


    他还给他们讲了另外一些比喻 注71 ：善的王国用来同田土相比，占有田土的主人用良好种子撒播到田土中。当人们睡觉的时候，他的敌人来了，在小麦当中，撒播了一些杂草籽，于是便潜逃了。当种子开始抽穗之时，杂草也生长起来。仆人们向主人道：你所撒播的当然纯是麦种，怎么田地会长出这样多的杂草呢？主人答道：一定是我的一个敌人播上了杂草的。仆人们说：你不愿意我们把它拔掉吗？不要拔掉，那个聪明的主人回答说，因为拔出杂草时连带会拔掉麦苗，让两者共同生长直至收获，那时我将命令收割的人分离出杂草，把它丢掉，并把纯净麦子挑选出来。当耶稣单独同他的门徒一起时，他们请他解释那个比喻，他给他们作了如下的解释：那播良种的是好人，他们通过他们的教训和榜样，使人们注重道德。田土是世界。良种是善良的人，杂草是邪恶的人。那个撒播杂草籽的敌人是诱惑者和诱惑人的事物。收获的时间是永恒性，是善与惩的报酬者。然而道德和邪恶彼此太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以致拔除邪恶时不可能不伤害道德。


    另外一个方面，他又把善的王国比作一粒芥菜籽，这粒芥菜籽原来是很小的，〔种在田里，〕却长成一大丛灌树，雀鸟可以在它枝上营巢。他又把善的王国比作一小块面酵，把它拿来捏在三斗面粉里，遂使整团面粉都发起酵来。在善的王国里，也像种子那样，一撒播在土地上再也用不着费力，它自己发芽滋长，人还没有觉察到它。因为土地在自然界里获得它自己的推动力，由于这种推动力，种子发芽，长出茎枝，后结成饱满的穗子。 注72


    耶稣又把善的王国比喻作埋藏在土地里的宝物。这个宝物被一个人发现了，但又把它埋藏起来，然后在欢喜的心情下把他所有的一切卖出去，买来那块土地。或者他又把善的王国比作一个寻求美丽的珍珠的商人，他发现了一颗很珍贵的珍珠，为此，他卖掉一切，以便占有这珍珠。或者他把善的王国比作一个渔夫，这渔夫在网里捕获各式各样的鱼，然后在岸上把它们加以择别，把好鱼放进容器里，而把坏鱼抛出去。同样到了最后收割的时刻，好人与坏人彼此将区别开，前者由于在安静中得到道德提供的奖励而表明其为好人，后者由于悔恨、自怨和羞耻而表明为坏人。


    这时，耶稣的亲人来会晤他 注73 ，因许多人围绕着他，不能到他跟前；有人把这情况告诉耶稣，他回答说：凡是听从并遵行神的声音的人，他们就是我的弟兄和亲人。


    在听见约翰被杀害的消息时 注74 ，耶稣就上船渡到提伯利亚湖的东岸去。但是他在加大拉人 注75 那里只停留了很短时间，并且又返回到加利利。


    在这时，耶稣差遣了他的十二个使徒出去 注76 ，像他一样，去破除犹太人的各种成见，（犹太人骄傲于他们的姓氏、骄傲于他们的血统，把姓氏、血统看成一大优点，）强调唯一的价值是伦理给予人的价值。耶稣说，在旅行的时候，你们用不着带许多行李什物，通过奢侈阔气来显示自己。哪里有人听信你们，你们就在那里停留一些时候；谁不友好接待你们，你们不要强迫他，而须立刻离开那地方，再前往别的地方走去。


    看来，他们只出去很少一段期间，不久他们又同耶稣在一起了。


    有一次， 注77 他同从耶路撒冷来的一些法利赛人和文士聚集一起，他们看见他的门徒不洗手（即手不干净）就坐在桌上吃饭，感到很惊讶，因为犹太人按照古来传统的规定，不把手洗得很干净以前是不吃饭的，此外在每次吃饭之前还必须用水把一切饮具以及别的容具、椅、凳等擦洗干净。这些法利赛人问耶稣道：为什么你的门徒却不遵照我们祖先的规定生活，而用不圣洁的手吃饭呢？耶稣回答道：你们的圣经里有一段话可以很好地应用到你们，经上说：这百姓用嘴唇尊敬我，但他们的心却远离我；他们的尊敬不是发自灵魂深处，因为那只是对于一些武断的条规的服从。你们不尊重神的诫命，而拘守人的风俗习惯，例如用水一洗就可以使杯子和椅子圣洁，以及严格遵守其他类似的东西，在这些方面你们倒无微不至。譬如你们为了永远忠于教会的规章，就丢掉这样一条神圣的诫命：“孝敬你们的父母”，“用无恩爱的话责骂父母的人该死”。但是你们提出了另外一条律法，——当有人以愤怒的态度对他的父亲或母亲说：我所还须侍奉你的，或者说，我可以给你们作的善事，都应该奉献给神庙。于是你们就根据这条律法把自己不再对父母作任何善事，说成是受了对神的誓言的约束。并且，如果他对他的父亲或母亲还表示某种服务或孝敬的话，那就算是他的一种罪过。这样你们就用你们自己的诫命取消了那条神圣的诫命。在同样方式下你们还建立了几种别的条规。于是耶稣就向围绕着他的群众说：听我的话，理解我对你们所说的话的意思：凡有形体的事物、凡是人从外面纳进来的东西，没有能够使人不纯洁的，反之唯有他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从他的口里出来的东西，才可以表明他的灵魂是纯洁或者不纯洁。他的门徒们想要促请他注意，法利赛人对他的这番讲话异常愤恨。耶稣说，让他们愤恨好了，那样一些从人〔心〕中生长出来的东西，必须从根拔掉。他们是给盲人领路的盲人，我们必须把这些瞎眼的领路人从民众之中扫除掉，不然民众会同他们所信赖的瞎眼的领路人一起堕入陷坑。当民众散了之后，耶稣回到自己屋子里，他的门徒请他解释他向民众所说的纯洁东西和不纯洁东西那番话的意义。耶稣答道，怎么你们也还不懂得那话意义吗？难道你们不了解，凡是从外面通过人的口进入的，在肠胃中经过加工，又排泄出来〔落到茅厕〕 注78 吗？但是从口里出去的东西，即是言语，——而行为—般则出自人的灵魂，而灵魂是可以纯洁也可以不纯洁、圣洁或不圣洁的。从人的灵魂里事实上也发生恶念、凶杀、通奸、偷盗、伪证、诽谤、嫉妒、骄傲、饕餮、权势欲——这种种邪恶都是〔从里面出来〕 注79 使人污秽的东西，并不是由于他在吃饭前没有用水洗手使之净洁而产生的。


    当犹太人的结茅节快到的时候 注80 ，耶稣的弟兄对他说，要他同他们一起往耶路撒冷去，以便比在加利利城和乡村中，可以有较大的活动范围，有较多的听众，并显扬声势。但是耶稣回答他们说，对他说来，现在并不是适宜的时候，当然他们随时都可以前去，他们并不像他那样被那里的人所仇恨，因为他曾对犹太人提出证明，证明他们的风俗习惯已经坏透了，他们的行为是邪恶的。在他的弟兄们离开了加利利几天之后，耶稣也去到耶路撒冷，不过只是静悄悄地去。在那里人们已经对他提出了询问，因为他们以为他是一个犹太人。民众，特别是加利利人，对他的意见是不一致的，一部分人把他看成一个正直的人，另一部分人认为他是一个诱惑者，不过加利利人由于害怕犹太人，不敢公开谈论他。直到结茅节的中午，耶稣才来到神庙，并且在那里说教。犹太人对此感到惊异，因为他们才知道，他没有读过多少书。耶稣答复他们说：我的教训是用不着从别人那里费力去学习的人们的什么发明。凡是没有成见打算遵守纯真的伦理规律的人都会立刻证明我的教训，看它是不是我自己的发明。谁追求自己个人的荣誉，他当然把人们的思辨和命令看成有很大的价值。但是谁真诚地追求上帝的光荣，他就有足够的正直，把人们附会给道德律的发明，甚或用来代替道德律的发明，予以拒绝。所以我知道，你们仇恨我，甚至企图杀害我，因为我曾经宣称，在安息日医治一个人是可以容许的。摩西终究也允许你们在安息日给人们行割礼，你们也在安息日给人行割礼，不是使得很多人有健康吗？有一些耶路撒冷人听见耶稣讲话，通过他们的谈话表明，他们曾听到〔当地〕长官有一个阴谋要杀害耶稣。他们感到惊异能听到耶稣那样公开地、自由地说话，尽管人们有意加害于他，却还没有人动手杀害他。犹太人为了恢复他们礼拜的光辉和国家的独立所期待的救主，当然不能就是耶稣，因为他们真的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与此相反，按照预言，救主将是突然降临的。因此耶稣总是同犹太人的成见相反对，这些犹太人不想寻求一个足以改进他们的风俗习惯，使他们回到反对他们成见的道德上来的导师，而向往一个把他们从罗马人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的救主，这样一个人他们在耶稣那里找不到。高级官员们从他们的差役那里很快就得到消息，说耶稣已经到了神庙。高级官员们谴责这些差役，说他们没有立刻把耶稣拘捕带来；他们自己辩解说，他们还从来没有听见任何人像他那样说话的，因而他们没敢把他抓起来。那些法利塞人接着对他们说：怎么？看来他也把你们诱惑了，你们看，岂有官长或法利赛人会听信他吗？只有不熟悉我们的律法的愚民才会受他欺骗。内中有尼哥底姆就是从前一次夜间去见过耶稣的人，走出来对他们说，没有事先听取本人的口供并对他所作所为没有详细的了解，按照律法是不能定他的罪的。于是别的人指责他说，他无疑也是那个加利利人的支持者，而从加利利是绝不会降生任何先知的。看来他们对于耶稣的行事并没有得到一个正式的结论，于是这些高级官员都各自散去了。那天晚上耶稣 注81 在橄榄山（也许是在伯坦尼亚）度过，橄榄山是在山麓，他有熟人在那里，不过〔次日清早〕他又回到城里，又进入神庙里。当他正在说教的时候，一些文士和法利赛人带着一个通奸时被捉拿的妇人来，叫她站在当中，似乎要对她进行审判，并把这个案件提到耶稣面前说，按照摩西律法的规定，像这样的妇人就该用石头打死。他们问耶稣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耶稣看见他们显然是有意设置陷阱使他为难，装做毫未听见的样子，弯着腰用指头在沙地上画字。当他们还是坚持要听取他的意见时，耶稣挺起身来对他们说：你们中间谁自知是没有罪的人，谁就可以掷第一块石头打她。于是他又同先前一样在沙地上画字。在听了耶稣的那答复之后，那些文士们便一个接一个地先后从那里溜走了，最后只留下耶稣同那个妇人单独在那里。耶稣现在直起身来，看到除那妇人还在那里外，没有别的人。他问道：那些控告你的人哪里去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曾经判定你的罪吧？她说，没有人。耶稣答道，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以后决不要再犯好了。


    另外一次， 注82 当耶稣在神庙里作公开的讲话时，法利赛人就群起反对他说：你能提出什么见证，足以对你本人和别的人保证你的教训的真理性？他们满足于有幸运通过神的隆重启示加以合法化的制度和律法。于是耶稣给予他们回答道： 注83 你们也许相信，上帝把人类抛掷到世界上来，让自然支配它，没有法则、没有对自己生存终极目的的意识，在自身内找不到人类如何可以使上帝喜悦的可能性。 注84 你们会以为那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们，在地球的这一角，才异于地球上其他的国家或民族，单独分享有这种道德律的知识。——必须说，这会使得你们的头脑陷于自私自利的狭隘性。我只是坚持我的内心和良心真纯的声音。谁老老实实地听从这个声音，他就会为它所发出的真理照得透亮。我只要求我的门徒们听从这个声音。这个内心的法则是一种自由的法则，好象是由他自己建立的，人自觉自愿地受它的节制，由于它是永恒的，人便有了不朽之感。对于人们这样认识到的义务，我就像一个忠实的牧羊人对于羊群那样，随时准备为它牺牲生命。你可以谋害我的生命，但你不能剥夺我的生命，而我可以自由牺牲我的生命，你们是奴隶，因为你们受由外面强加给你们的法规的束缚，因而你们就没有力量通过尊重你们自己，而使自己摆脱为情欲服务的境地。


    耶稣发现他在耶路撒冷受到不好的待遇， 注85 犹太人，特别是祭司们抱反对他的态度，他们曾作出决定，要把那些认耶稣为犹太人所仰望的救主的人加以驱逐，不许他们参加崇拜的仪式和公开的说教， 注86 ——对于这事耶稣决没有公开表示出来——这种敌视的态度使他预感到迫害的来临，他将会遭受并忍受这种迫害（也许是死亡）。他也把这些想法告诉了他的门徒们。彼得说，我们却希望上帝不会容许这种事！耶稣回答道，你怎么会那样软弱，以致对于这种事情〔迫害、死亡〕毫无准备，或者甚至相信我对此也没有准备呢？你如何仍然从感性着想！你还不知道那神圣的力量，它使人尊重义务，它最乐于战胜出于嗜欲的要求，甚至战胜对于生命的爱！于是他转而向着其余的门徒说：谁要跟从德性，他必须知道弃绝他自己，谁要坚定不移地忠于德性，他自己必须准备牺牲他的生命。谁贪爱他的生命，他就会污辱他的灵魂；谁轻视生命，他就能忠于他较高尚的自我，使它从自然的压迫下拯救出来。一个人若赢得了全世界却〔丧失了自己、〕 注87 贬低了自己，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什么样的代价能弥补已然沦丧的德行呢？总有一天被压迫者会发出灿烂的光辉，那能行使职权的理性本身将规定给每个人以他的行为所应得的报酬。


    当耶稣在耶路撒冷停留较长时间之后，（因为他从〔秋天的〕结茅节直停留到十二月内的修殿节） 注88 ，他便转回加利利，——这无疑是他到那个地方去的最后一次 注89 ，那个地方是他生命展开的经常舞台。在他住在那里的一段时间里，他似乎不像从前那样 注90 ，再在一大群民众前面讲道了，而主要地忙于教导他的门徒。


    在迦百农时 注91 ，有人要他缴纳丁税以修缮庙堂。当他同彼得一起走进屋子时，他对彼得说，你的意思如何，世间的国王征收税金时，他是从他的儿子那里或是从外人那里索取呢？彼得说，从外人那里。耶稣答道，由此可见，儿子就可以免税了，而我们以道义的真精神敬事上帝，我们就用不着为了保存庙堂而捐献财物了，我们崇拜上帝，不需要庙堂，因为我们用善良的德行寻求上帝。但是为了不要触怒他们，我们对于他们所当作神圣的东西，不表示轻蔑，所以你还是替我们缴纳税金。


    在耶稣的门徒之中发生了 注92 一场关于地位，特别是在天国中地位高低（如果天国有一天会出现的话）的争论，因为当时他们还把一些感性的观念同天国联系在一起，还没有完全摆脱犹太人对世俗王国的想法，——也就是说，还没有纯粹把天国的观念看作善的王国，在其中只有理性和法则支配着。耶稣听到这种争论甚为痛心，于是他叫来一个小孩，并对他们说：如果你们不改变自己，并返回到这个小孩所具有的那种天真、单纯和无欲无求，那么你们就真的不是天国中的公民。谁感到他反对别人，甚至反对那样一个孩子，并且相信自己可以对他们采取某种越礼的态度，或者可以漠不关心地对待他们，他就是一个卑鄙的人。但是谁污辱了天真无邪的圣洁性并且损害了它的纯洁性，那么人们最好是拴一块大磨石在他的脖子上，把他投入大海中。在人世间，诚然决不会缺少对于纯洁意向的伤害，但是施行那种伤害的人才是倒霉的人！你们要小心，不要轻视任何人，对于内心天真朴素的人，一点也不要轻视，那是人类最柔和、最高贵的花朵，上帝的最纯粹的肖像，只有它可以给人以地位，甚至最高的地位，为了这个天真朴素值得牺牲你们所最喜爱的一切嗜好，牺牲每一种野心或不正当的荣辱的激动，牺牲关于利益和实用的考虑。如果你们追求天真朴素，如果你们善于重视每个人都注定要达到并且每个人都能够达得到的尊严，而且最后如果你们考虑到并非所有的树木都能生长树皮 注93 ，反而想到谁在人类急需的东西方面完全不反对你们，而在其余无关轻重的事情上，具有不同于你们的风尚和习惯，这种人是拥护你们的，那么你们就不会以虚骄的态度对待别人。但是当你们相信真正失掉了什么东西时，那么你们就会努力不去轻视它，而要改善它，引导人们走上道德之路。假如一个牧羊人，在一百只羊中失掉了一只，你的意思是否以为他将不会踏遍山野去寻找那只迷途的羊呢？如果他碰巧找着了那只失去的羊，则他为这只羊所感到的欢喜将大于对那九十九只没有迷失的羊群。


    但是如果一个人得罪了你，你要力求在他和你之间把这事加以了结，使他明白真相，使你同他有谅解。如果他听你的话，而你不能谅解他，那就是你的不是；如果他不听你的话，则你还可以找一两个人同你一起去作证，以便祛除误会，如果这也不成功，那你就可以把你们的争执提到多数仲裁人前面去评判。然后，如果他拒绝伸出和解的手，而在你这一面，做了一切应做的事，那么你可以离开他，不复同他打任何交道。人们相互之间所给予对方的侮辱和侵害，以及对这些侮辱和侵害，相互宽恕，重新纠正，得到补救，即在天上也会得到宽恕的。如果你们以爱和和解的精神一起生活，则圣灵就在你们之中，我愿意用圣灵使你们充满了生命。


    于是彼得问耶稣道： 注94 对于一个侮辱我或者侵害我的人，我应当饶恕他几次呢？多到七次可以吗？耶稣答道，你以为饶恕七次就算多了吗？我对你说，直到七十个七次。请听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国王要和他的仆人算账，他发现一个仆人欠他一千万元，由于这个仆人偿还不起这笔账，他吩咐把他所有一切财物甚至和他的妻子儿女，全都卖掉来偿还。那仆人便跪下要求宽容，延迟期限，将来还清。这个主人对仆人的处境感到怜悯，便免除了他全部债务。这个仆人出来，遇着他的一个同伴，这人欠他十元（这个数目约相当于他欠主人的债的百万分之一）。他抓住他，恶狠狠地要他还债，他不听对方跪下求宽容的哀恳，竟把他带进监狱，直到他还清所欠的债才肯释放。众同伴看见他所作的事，异常痛心，就把这事告知了国王。国王叫把这狠心的人带上前来，并且对他说：你这狠心的人，由于你的恳求，我免掉了你很大一笔债；你不应当对于别人也存善心，像我怜悯你那样吗？国王下命令叫把他带走，关在监狱里，直至还清所有的债。在这个形象里，你们看见，和解是一种纯洁化的精神状态的标志，只有这种精神状态才被圣洁的神看作对常常有缺点的行为完全有效的；它是你们可以希望获得摆脱你们前此的行为从永恒正义里应受的惩罚，唯一条件，——这是通过精神的改变可以使你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条件。


    耶稣 注95 现在决定再回到耶路撒冷，并且取道撒玛利亚而去，他打发几个门徒先行，以便到撒玛利亚的一个村庄对必要的事先作准备。但是由于撒玛利亚人看见他们决定在逾越节时去到耶路撒冷，所以他们不愿意接待他们，或者说，完全拒绝让他们通过。耶稣有几个门徒就有了一个想法，想要吁请上天，请其降下电火烧灭这村庄。耶稣不乐意地转身责备他们说：难道充满你们灵魂的就是这样一种精神——一种报仇的精神吗？一个人如果他掌握了自然的各种力量，就总想运用它们来进行破坏去报复别人对他不友好的待遇的！为了建立善的王国，你们的目的决不是破坏！于是他们就又退回去了。


    在途中 注96 ，一个律法的教师要求经常跟从耶稣走。耶稣对他说，不过，你试考虑一下，狐狸有洞，飞鸟有巢，而我却没有自己的地方可以安放我的头。


    于是耶稣〔不经过撒玛利亚〕，采取 注97 另外一个较远的路走向耶路撒冷。他仍然打发他的两个伴侣先行，以便使当地人预先知道他的到来，因为他的随行人数是很多的。他指示他们在路途上应采取的态度，如果那里的人不愿接待他们，就不要强求别人接纳，可以往别的地方去。无论到哪里，首先要注意鼓励人们作善事，还有许多善事要做，而做善事的人却很少。


    他的门徒们 注98 告诉他，他们处处都受到很好的接待，于是耶稣就说了这样一番话：天上和地上的圣父呀，感谢你，光荣属于你，因为〔按照你的意旨〕，知道什么是每一个人的义务，这并不是博学和知识多特有的财产，每一个天真无邪的心灵自己都能感觉到善与恶的区别。假如人们老停留在这里〔在天真无邪的境界里〕，假如除了理性加给人们的义务之外，没有一大堆情欲！这些情欲折磨着可怜的人们，——情欲是骄傲之源，在情欲中，除了牺牲德行外，人是得不到安静的。


    在这次旅途中，耶稣遇见一个律法师，这人为了了解和检验耶稣的原则，亲自和耶稣作了一次交谈，他说：老师，为了配得上享受幸福，我应该作什么？耶稣又问他道，律法上</a>写的是什么呢？后者答道：要全心全意爱上帝作为圣洁性的模型，爱邻居如爱你自己。耶稣说，你回答得很好，就照这样做，你就配得上最高的幸福。这个律法师想要表明耶稣这个简单的回答还不能令他那较深入的心灵满足，他要求进一步说明，我们须如何确切理解，在众多邻居之中，谁是我们应该爱的呢？耶稣回答说：我愿意用一个故事来给你说明。有—个人从耶路撒冷往耶利哥去，他打一段荒凉的、不安全的道路走过，落在一群强盗手中，他们剥去他的衣服，打伤他多处，丢下他半死地躺在那里。这事发生后不久偶然有一个祭司来到这条路上，看见这个受伤的人，但〔不加理睬〕，就走过去了。又有一个利未人也来到这条路上，毫无同情地竟自走过去了。唯有一个撒利亚人从这里走过，动了怜悯心，当他一看见他时，立刻就走上前去，用油和酒涂抹在他的伤处，把伤都包扎好了，扶他骑上自己的牲口，并把他带到一个旅店里，给他以照护。当他第二天离开这店时，他还拿出钱来交给店主人，以偿付病人此后所需的费用，并且说，即使所需费用超过这数，他也毋须节俭，俟他回来时，他将如数偿还。在你看来，这三个人中，哪一个人是那被劫的不幸之人的邻居呢？那律法师答道：是那怜悯他的人。耶稣说：这样你也可以看得出来，每一个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的怜悯的人，——不管他属哪个国家、有哪种信仰、具哪种肤色，他就是你的邻居。


    法利赛人 注99 对于耶稣的教训感到格格不入，因为耶稣认为他们那种〔束缚于〕律法的行为是违反伦理的，于是他们便多次要求他从气象上显示一种奇迹给他们看，借以证明他否认他们律法价值的讲话，就像经过隆重的宣示，耶和华曾经证明律法那样。耶稣回答他们说：晚上天有红霞，你们就说明天天气必晴朗，早晨天上有乌云，你们就预言要下雨。所以从天上的气色，你们能够预言风雨，但是现时代的征象，你们怎么不知道辨别呢？你们没有注意到，由理性所唤醒的人的高尚需要将会占上风。你们那些武断的训条和法规、你们对于人的真正目的——道德——的蔑视，都是对于人的高尚需要的压制，通过这种压制你们一直想要在民众中保持你们的信仰和诫命的权威。除了你们可以向他学习什么是对你们、对人类最有益的东西的教师外，没有任何别的征象〔或神迹〕。


    正当这时，一个法利赛人 注100 邀请耶稣去吃午饭。法利赛人看见耶稣在吃饭前不〔按照一般习惯〕洗手，便感到诧异。 注101 耶稣对他们说：你们诚然把杯盘的外面洗得很干净，难道你们的内心也因此便纯洁了吗？谁的外面弄得很有秩序，难道他的内心就很正直吗？一个人的灵魂是圣洁的，那么他的外表也就是圣洁的。你们正当地献出在你们园中生长的薄荷、芸香和各种无关轻重的菜蔬十分之一，——你们为了自己的完善，忙碌于献出这些琐屑的东西，你们不是忘记了还有较高的义务吗？对于正义、仁慈和忠诚的遵守构成道德的本质，人们也还必须依照这些道德规定来对待别人。你们关于有价值的东西的概念不是只限于外表的考虑吗？所以你们非常喜欢在会堂里坐在首位，在宴席上坐在首座，或者在街道上每个人都向你问好。你们用一大堆繁重的诫命压在民众身上，而你们自己却停留在那些诫命的外表方面！你们自封为真理圣堂钥匙的保管者，但是你们却用一些不必要的诫命堵死了你们自己和别人进入真理圣堂的通道。耶稣常常还用比这些更强烈的语言去谴责掌握当地政权的法利赛人和律法师，并反对他们神化了的风俗习惯，只是愈益助长他们对耶稣的痛恨，使得他们酝酿成熟，决意向官府控告他。


    在一大群民众前面， 注102 他还更迫切地讲到受法利赛人精神感染的危险性。他说，你们必须谨防法利赛人的酵素，这是你们所注意不到的，虽说整体的外表没有改变，但味道却完全不同了。——我的意思是说谨防法利赛人的伪善！他们的这种伪装却不能欺骗那全见者的眼睛。在他面前，心中的意念，无论你怎样隐藏，总是敞开的。——他，这全知者，并不只是按照人们的行动，外表来评判人，因为人们往往具有他们真性格的欺骗性的外表，而是按照意志的内在善良来评判。我的朋友，我对你们说，不要害怕那些除了只能杀死人的肉体外，其权力不能伸张得更远的人，但是你们应该害怕降低你们精神的尊严，因而害怕在理性和神性面前被宣布为理应丧失幸福的人。但是由于畏惧人，不敢在行为上明白表达出真理和道德原则，或者不敢通过言辞承认这些原则，这乃是一种可耻的伪善。说话诬蔑我或别的道德教师还是可以宽宥的事情，唯独渎亵道德的神圣精神的人是不可饶恕的。你们可能陷于困难的处境，如被带到法庭或会堂，要你们用言辞公开承认善，这时你们也不要有幼稚的恐惧，你们的灵魂充满了道德的精神，你们决不会缺乏勇气，也不会缺乏言辞来捍卫德行。


    到场的众人中，有一个人走到耶稣面前，恳求他利用他的威信，希望可以比他更好地说服他的兄弟和他分遗产。但耶稣坚决地答道：谁指定我在你们弟兄之间作为评判官或分产的人呢？于是他转而对别的人说：你们不要为贪心所支配。一个人尽管越来越富，这并不能完成他的使命。我愿用一个例子把这点向你们讲清楚：一个财主田产丰盛，令他感到困难，于是他自己想，他必须修建一个更大的仓库以便收藏他的粮食和财物，当这事办好之后，他想，我的一切财物都小心谨慎地积存起来了，多年内我可以过着富裕的生活了，然后休养、吃、喝，过舒服的日子了。可是这时他听见了死神的声音：无知的人呀，今夜就要你的灵魂，——你现在积累那样多财产为的是谁呢？这样，为了卑鄙的目的，作了无正义的劳动，财宝积累起来了，但却没有想到和永恒目的相联系的财富和使命。你们的灵魂不要充满了关于财富的烦恼，你们的精神必须只献给〔道德的〕义务，你们的劳动必须献给善的王国。这样你们精神上就武装起来了，不怕生也不怕死。不然的话，贪爱生命就会把死亡武装起来带着恐怖来威胁你们，而怕死的情绪就会从你们那里把生命偷走。不要拖延献身于更高目的。不要以为献身于较之积累财宝和过享乐生活更崇高的目的，日子还很长，用不着急迫。你们远离开为善服务的每一段时间都使你们丧失了你们的使命，或者说，加速了你们的死亡。你们就像一个管家，主人出门去了，把他的家务委托他保管。于是这个管家自己在想，我的主人还要很久才回来，便开始虐待仆役，纵情大吃大喝。但是到了一个时候，出乎他的意想之外，主人忽然回来了，给予他以他所应得的处罚。正如一个仆人，知道主人的意思，却又不顺着他的意思去做，比起另外一个虽说也做了应受处罚的事，但不知道主人的意思的仆人，要受到较重的惩罚。同样一个人受委托的事务很多，有才能和机会多做些好事，人们也就对他要求多些。你们是否以为我是在劝导你们有一个安静的生活享受呢？是否我所盼望和渴求的生涯或命运也仍然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的将来呢？不是的，受迫害是我的命运，你们的命运也是一样！纷歧和斗争将是我的教义的后果。这种罪恶与德行之间的斗争，这种依附于信仰上的传统意见和习俗（这些意见和习俗由于某种权威，已经植根于人们头脑和心灵中）与返回到理性行使职权为生命的复苏服务之间的斗争，——这种斗争将要把朋友和家庭“分裂为二”（entzweien），这种斗争将会使人性中高尚的一面受到尊敬。但是这样的人是有罪的，如果他们摧毁了旧东西，（因为这些旧东西束缚了理性的自由，玷污了伦理的源泉，）而又代之以一种权威的信仰，束缚于词句条文，这些东西又重新夺去了理性的权利，——剥夺了理性自己立法，自由信仰，只接受理性自己的约束的权利，——真可叹惜呵！并且如果他们用宝剑和暴力来武装这种权威信仰时，他们就煽动起父反对子、兄反对弟、母反对女的骚乱，使得人类成为人类的背叛者，那他们也是不幸的！


    正当这时，人们谈到 注103 关于耶稣的一件事情：有人告诉耶稣说，彼拉多，犹太亚的总督，不知由于什么缘故，曾叫人把一些正在献祭物的加利利人抓住杀害了。耶稣熟悉他的门徒的想法 注104 ，因为有一次，当他们遇见一个生来就是盲目的人时，他立刻就作出匆促的结论说，不是这人犯了大罪就是他的父母犯了大罪。这里耶稣就利用这个机会提醒他们说：你们是否有这样的想法，以为这些加利利人是加利利人中最坏的人，所以他们才遭受这种〔被杀害的〕命运吗？或者说新近西罗亚的高楼倒塌了，压死了十个八个人，难道他们都是耶路撒冷居民之中罪恶最大的人吗？不是的。对于遭受那样不幸的人们提出这种冷酷无情的判断，你们并没有站在正确的一边来看待那样的事件，反之乃由于你们惯常的安静和自我满足的心情被它吓坏了，震惊了你们自己的灵魂，于是你们率直地反问自己，是不是你们 本人也应分遭受那样的命运？试听下面的故事：一个葡萄园的主人又在里面栽了一棵无花果树。因此他常常来到那里想摘取果子，但他一个也找不着。他就问园丁说：三年以来，我常来到这棵无花果树前寻找果子，总是找不着，干脆把它砍掉罢，以便把那块地方腾出来作别的用处。园丁答道：暂且留着罢，让我在它周围把土挖松些，并施上肥料，希望还可以结果子，如果仍不结果子，然后再砍掉它。所以应分遭受的命运往往拖延很久才到来，这就使得犯罪的人有时间可以重新振作起来，使无忧无虑的人也认识到较高的目的。如果他毫不经心地错过了这个期限，那么他的命运就会加速到来，他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性的报应。


    耶稣在不断向前走往耶路撒冷的道途中，他总是这里那里停一停，只要有机会就给人以善良的教训，在这次旅途中，也有人对他提出获得幸福的人是否只是极少数这个问题。耶稣对这一问题答道：每个人各自努力跋涉在一条漫长道路上，想要进入那狭窄的善良品行之门，有许多人试图达到目的地，但没有成功。当主人关上了他的房门时，你现在才去敲门，叫他给你开门，他就会回答你说，我不认识你。如果你这样申诉说：你曾经在别的场合同他吃过饭，饮过酒，并且曾经听过他讲道，那么他将对你重复一遍说：你虽说是同我一起吃过饭、饮过酒、听过我讲道，但你已成为有罪的人，我不承认你是我的朋友，你离开这儿罢。这样将有许多人从早到晚，从中午到午夜，崇拜宙斯或者婆罗门或者武丹，在世界的审判官前得到恩赦；而且又有许多人，骄傲于他们对神的知识，由于他们的生活污辱了这种神圣的知识，他们就会是第一批人想像着以为许多人罪恶深重，无法拯救。


    有一些法利赛人，（究竟是出于好的动机或者出于某种别的动机，还不知道，）警告耶稣，劝他离开希律的国土 注105 ，因为希律打算谋害他的生命。耶稣回答说，他的所作所为是完全不会引起希律的忧虑的，并且因为耶路撒冷是许多教师通常遭到死亡的场所，这些教师企图医治犹太民族成见的顽固性，并医治他们为了顽固成见而违犯伦理和智慧的一切规则的那种昏眩病。如果耶路撒冷不也是我遭遇同样命运的处所，那将会打破了惯例。


    他又在一个法利赛人家里去吃饭 注106 。在这里耶稣看见有一些客人力图挑选首位坐下，就发表意见说：你被人请去参加婚姻的宴会时，不要坐在首位上，恐怕有比你更尊贵的客人被他请来，那请你们的主人前来对你说，让位给这一位罢。你就得羞惭地换到较低的座位上去了。假如你被请的时候，就坐在较低的座位上，当主人来对你说，朋友，请上坐。那时你在同席的人面前就更有光采了。一般讲来，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自卑的必升为高。耶稣又对请他的主人说，请人宴会，不要请你的朋友、亲戚或富有的邻居，恐怕他们也回请你，你就得到了报答。除了这种慷慨宴客之外，还有一个较高贵的作法，即请贫穷的、有病的或其他不幸的人吃饭，这些人对你的恩惠没有能力报答，只能对他们痛苦的减轻表示真诚的感谢和情意，并且只能意识到你的那些行为是对不幸的人的创伤敷上香膏，对苦难的人作了好事。同席的客人中有一个人听见耶稣这些话就叫出一声说，谁是这样的人，谁就是天国的一个公民，他就有福了！耶稣用一个国王的形象来解释天国这个概念， 注107 这个国王想要为他儿子的结婚摆设宴席，并邀请很多宾客。到了婚礼举行的那一天，他派遣仆人去邀请那些被召的人来赴席，席已预备好了等着他们。这时，其中一个人请求原谅，说他不能来，因为他买了田地，他必须亲自去料理；第二个人，因为他新买了十头牛必须去检查—下；第三个人借口他才结了婚，请原谅他不能去。另外一些人甚至以轻慢的态度对待去请他们的仆人，因此所有这些被邀请的客人，一个也没有出席。国王对此很不高兴。由于一切已经备办好了，就命令他的仆役走到城里各个街巷和广场去，凡是遇到贫穷的、瞎眼的、跛足的或其他残废的人都通通请来。仆役们一切都照办了，但是还有剩余的席位，于是主人又一次派遣仆役在大路上、在篱垣内四处去找、找到有人就都带来，以便把宴会厅坐满。——天国的情形也就像这样。有许多人把藐小的目标看得比高尚的使命还重要，有许多人在自然和〔个人〕幸福范围内十分忙迫，以致毫不负责地忽视了能在许多善事方面起作用的机会，——因而正义事业常常被放逐到贫苦低下的茅舍中或者让给才能有限的人去做。能够牺牲是善的王国中公民的一个主要品质。谁把他对父子、兄弟或夫妻的关系看得比对道德的关系更贵重，谁把他自己的幸福和生命看得比道德更贵重，他就既不适合于使他贯彻道德达到完善，也不适合于引导别的人朝那个方向走。特别是一个人愿意为别人工作，起初证明他的能力很好，不管他把这项工作作成没有，——就像一个人开始建筑一所房子，但又遗下这项工作没有完成，因为他前此对于全部建筑的费用没有计算清楚，会遭受人们的嘲笑那样；或者正如一个国王在他受到战争威胁敢于向另一国发动战争以前，确信他的力量强大，及交战之后，发现他的力量不行时，又同敌人求和那样，——同样每一个想要献身于人类的改进的人，不论他的能力如何，在这场斗争中，他必须证明他对于此外一切足以引诱他的东西，完全断念。


    这时法利赛人 注108 看见许多税吏和有罪的人都在听耶稣讲道，而耶稣并不拒绝他们，就又感到恼火。关于这点耶稣对他们说：当一只羊从一个牧羊人的羊群中走失了，如果把它重新找回来，难道他不会感到欢喜吗？或者当一个妇人失掉了一块钱，她岂不要仔细寻找，及当她重新找到时，她对于这块找到了的钱的愉快，难道不会胜过其余没有遗失的钱吗？难道对于一个善良的人来说，看见一个脱离了道德的人重新返回到道德不也是很愉快的吗？我愿意向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人有两个儿子。小儿子请求父亲分给他应得的产业，于是他便把产业分给他们。几天之后，小儿子把他的所有财物包装在一起，为了可以毫无阻挠地按照他的嗜好尽情享受，他离开家庭，走向远方，并且在那里浪费掉他全部财产。这样他就陷于贫困的处境，加以又遇到大饥荒物价上涨，更加剧了他的穷困。最后他便去投靠当地的一个人，这人叫他到田坝里去养猪，他只得拿猪所吃的豆荚来充饥。这种悲苦的命运使他现在又想念他的父亲和老家。他对自己说，我父亲的许多雇工的生活也远比我好，他们从来没有缺少过面包，而我倒在这里快饿死了！我要回到我父亲那里，向他认罪说：父亲呵！我得罪了天，也得罪了你，我不配再称为你的儿子，只须把我当作你的一个雇工吧！他就照着他的这些想法去作，于是回到父亲那里去。他父亲看见他从远方回</a>来了，立即跑去抱着他的颈项，连连吻他。这个悔过的不幸的人说道：我的父亲呀！我的错误使得我不配再被叫做你的儿子。但父亲却吩咐他的仆人去拿来最好的袍子和鞋子给他。又吩咐把那只肥牛犊宰了，让我们大家大吃一顿，快乐快乐，因为我的这个儿子，对我来说，是死而复活，失而复得的。就在这时，他的大儿子从田地里回来，当他快要走进家门时，他听到高声的欢乐，便问有了什么事情。一个仆人告诉他经过情形，他却很生气，不愿意进门去。他父亲就出来劝他，他也根本不听。他说：多年来我跟你一起，为你劳动，到处都听从你的意志，而你还从来没有叫我和我的朋友欢乐一番过。但是你的这个小儿子同放荡的女人把财产浪费净尽才跑回来，而你却为他大摆宴席！父亲说：儿呀！你经常同我在一起，你什么东西都不缺乏，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应感到快乐；你的弟弟死而复活，失而复得，所以你也应该感到高兴，应该一起欢乐。


    在另一个场合 注109 ，这我们不很熟悉，耶稣对他的门徒讲了如下的故事：一个财主有一位管家，有人告诉财主说管家浪费了交给他保管的财物。主人让人叫他来，对他说：我所听见的关于你的事情是怎样一回事呢？把你所经管的给我交代清楚，因为你不能再保持你的职务了。管家考虑一下他应该怎样办：他失掉了职业之后，如果去当一名雇工呢又没有力气，去当乞丐呢他又害羞。最后他想出一个摆脱困境的办法，即同欠主人债的那些人作朋友，以便当他被迫离开职位时，他们可以接待他。于是他一个接一个地把他们叫来。第一个人欠了主人一百桶油，他叫他另写一张只欠五十桶油的欠条来代替，另外一个人，他叫他把所欠的一百斗麦子减低为五十斗，对其余的人也照样办理。当主人后来知悉这事的时候，至少不得不承认这个不忠实的管家的聪明，就聪明来说，坏人每每胜过了好人，因为坏人的聪明往往是不合良心，伤害忠诚的。从刚才所讲的故事，我给你们得出一个教训，即我劝你们把你们的聪明应用在你们所拥有的金钱上时，要用来结交朋友，特别是在不幸的人们中结交朋友。但是不要像那个管家那样，牺牲了正直来做。因为谁在小事情上不忠实，他在大事情上就会更不忠实。假如你们在钱财上不忠实，那么关系到人类较高利益的事谁还信任你们呢？如果你对别人托付的事情，不忠实对待，忘记了道德准则，那么谁还会以重大的事情托付你呢？把自己的利益或者把为道德服务当作生活的最高目的，是两件不可调和的事。


    有一些贪爱钱财的法利赛人，听见这番话后，嘲笑耶稣，说他过分贬低了财富的价值。耶稣转而向着他们说：你们只是在众人眼前，表面上尊敬神，但是上帝知道你们的心。——凡在感官看来被认作伟大，表现为值得重视的东西，在上帝面前便成为一文不值。


    从前有一个财主，穿着紫色丝袍，天天耽溺于淫乐。他的门前常常坐着一个讨饭的，名叫拉撒路，浑身生疮，除了狗来舔他的疮外，谁也没有减轻他任何病痛。他只有常常盼望从富人饭桌上剩下来的残食充饥。这个穷苦人死了，现在却居住在幸福的乐园里。不久之后，这个财主也死了，并且很铺张地被埋葬了。但是他现在的命运却不如那个穷人的命运。当他举目一望，才看见拉撒路在亚伯拉罕那里。于是他高声叫道：我祖亚伯拉罕呀，可怜我吧！请打发拉撒路只消用一滴清水减轻我的苦痛吧，我就像一个发高烧的病人用几滴水就可以得到滋养。亚伯拉罕答道：儿呀，你该记得，你生前享过福，反之，拉撒路却受过苦。如今他在这里得到安慰，而你反倒受痛苦。财主说，既是这样，我祖呀，请你打发拉撒路到我老家去，因为我还有五个弟兄，这样他就可以以我的命运为戒，教育他们，警告他们不要也遭受和我同样的命运。亚伯拉罕说，用不着，他们自己的理性里有一条规律说，好人的教训人们应该听从。这个不幸的人说：对于他们这是不够的。但是若有一个从死里复活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么当然他们也会悔改。亚伯拉罕答道：理性的规律是赋予人的，无论从天上或是从坟墓里都不能给他别的教训，因为那样的教训将会完全违反理性规律的精神，而理性规律要求一种自由服从，而不要求由恐惧所强制的、奴性的服从。


    在另外一个同样为我们所不熟悉的场合 注110 ，耶稣的朋友们提出特别的请求，要他加强他们的勇气和坚定。耶稣答复他们说：只有有关你们的义务的思想和提供对人类使命的伟大目的的思想才能做到这点。这样你们就决不会中止你们的工作，以为现在就有权利去享乐了。假如有一个仆人从田里回来，他的主人决不会对他说，快去吃饭，好好享乐—番，而总是对他说，快给我预备饭，并侍候我吃饭，然后你也可以吃饭。当仆人照他所吩咐的作完了，他只相信他是作本分内的事，不会想到主人应该感谢他。同样，当你们做完你们应分做的事时，也不要以为你们作了额外多余的事，工作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了，必须转入享乐的时候了，反之你们应该想，除了属于我们本分内的事之外，我们并没有做什么。


    另外一次，那些不能丢掉从感性的想像来理解天国的法利赛人，问耶稣天国到底何时到来，因为耶稣口头上常常提到天国的观念。耶稣回答他们说：天国并不是通过堂皇的外形或外表的仪容显示出来，人们决不能说，看呀天国在这里或者天国在那里，因为必须看到，天国就建立在你们心里。于是他转而对他的门徒们说：你们也常常想要看到天国建立在地上；你们常常也会听见人对你们说，这里或者那里有那样一种合乎道德律的幸福的人类兄弟之爱，——不要去追求那些炫示外表的东西。不要希望在人们的外在的辉煌的联合之中，——譬如说在一个国家的外在形式中，在一个社会中，在一个受公共的律法支配的教会中，——去看见天国。远在那样一个安静的、辉煌的境界到来之前，迫害将是道德世界、天国的真正公民的命运。常常在大多数人，如犹太人当中，作为那样一种社会的成员，对于宗教的外表仪式，他们知道得很多。又如在两个都信奉同一信仰、属于同一教会的人中，一个可以是正直的人，而另一个则是道德败坏的人。因此你们不要老是固执着外在的形式，不要把信赖外在形式仪节的准确严格地遵守，当成对于你们的义务的履行，因而陷入于一种懒惰静止的状态。这样一来，虽说生命的爱好和生活的享乐有其一定的地位，因为谁若是不能为义务而牺牲生命和生活享受，他就恰好会使得他不配有生命和生活享受。 注111 同样你们决不要放弃坚定性， 注112 只要你们由于行善而进行斗争所激动起来的希望，看不见实现，你们就会感到厌倦，而且在烦躁的心情之下，决心使自己超出一般道德堕落的潮流继续向前游泳。正如一个委托律师诉讼的人常常不会由法官的正直促进他的事情，反之法官这时总是想要摆脱这个诉讼人的固执的请求。同样你们也要对于许多好事用坚定的态度去实行。然后，当你们对义务所提出的目标以全力把握住了时，那么你们对于实现这个目标的努力和这个目标一样都将是无限的，也都将永远不会衰退，不管你们在今生是否看得见成果的收获。


    法利赛人自诩自己很完善，由于自高自大而轻视别人，耶稣关于这些法利赛人讲了如下一个故事：有两个人上神殿里去祷告，其中一个是法利赛人，一个是税吏。法利赛人的祷告这样说：上帝呵！我感谢你，我不像别人那样盗窃、不义、奸淫，也不像这个税吏那样的人；我一个星期禁食两次，按时作礼拜，如数为神庙捐出我收入的十分之一。那个税吏远远地站着，连举目望天都不敢，但只是捶着胸膛，恳求说，上帝呀，赦免我这个罪人吧！我告诉你们，这个税吏比起那个法利赛人回到家中更能得到良心的真正安慰。


    一个贵族的青年人 注113 来到耶稣面前，问道：善良的教师，我应该作什么事才可以有道德，才可以此生以后配在上帝面前享到幸福？耶稣答道，你为什么称我是善良的？真正的善良只有上帝才配得上。你当知道你们的道德教师所给的诫命：不应奸淫，不应杀人，不应作假见证，应当孝敬父母。那个青年说，从幼年时起，我就曾遵守所有这些诫命的了。于是耶稣说，如果你感觉到你还缺少一件事没有做，那就是你要变卖你的财产，拿来帮助穷人，并满足道德的要求，——这就是我对你的劝告。这个青年听到这话，感到忧愁，因为他是很富足的。耶稣看出这点，就对他的门徒们说：贪爱财富是怎样牢固地束缚住人们啊！财富对于他走上道德之路是多大的障碍啊！道德要求牺牲，贪爱财富总是要求新的利得，前者要求自己限制自己，后者总是要求扩张自己，总是想要增大他自己所有的东西。耶稣的朋友们问他道：这样，谁还能希望得救呢？人性的这种冲动不会使得道德成为不可能了吗？耶稣答道：这样一种情况扬弃了这些冲动之间的矛盾，即上帝会授予一个人以一种特殊的立法的权力，这种权力使得义务有一种胜过对方的优势，并且也给人以一种力量使他能够战胜私欲。他的一个朋友彼得接着就说：你知道，我们已经放弃我们所有的一切来专心接受你的教导，并单独献身于道德了。耶稣说，对于你们所放弃的一切，将赢得在意识方面、在义务方面的收获，在今生内、在永恒中将会获得丰富的补偿。


    耶稣这时 注114 只带着他挑选出的十二个门徒，来到耶路撒冷附近，并且使他们知道他在那里所要受到的对待中预感将有悲惨的报复，这些预感与他的门徒对他到达和停留在耶路撒冷所抱的期望大相矛盾。甚至那些天天同耶稣交往并亲受过他的教诲的人，都因从他们的犹太头脑看来，而有着易于激动的希望，以为耶稣不久就要公开登上王位，重新恢复犹太国家的光辉并使它摆脱罗马人的统治而获得独立，并且相信他们作为耶稣的朋友和助手对于他们所作过的牺牲，可以获得权力和荣誉的报酬。——上述这些希望他们都还没有抛弃掉，他们都还不懂得天国乃是道德律在人类中的统治这一精神意义。所以这时约翰和雅各的母亲走到耶稣那里，跪在他前面，当耶稣问她有什么愿望时，她才说出她关于她的两个儿子对耶稣的请求：（因为相信现在能看到他们希望的前途临近了，）你如今建立起你的王国，那么我的两个儿子也就可以提升到仅次于你的地位。耶稣答复他们说：你们也不知道你们为了什么东西而请求，你们是否作好准备：为了你们自己所承担的义务、为了人类的改进，并且为了分担等待着我的命运而生活呢？不论这命运是什么。他们大概希望耶稣刚才所说的命运将是一种荣耀的东西，因而答道：是的，我们作好了准备。于是耶稣说：那么履行你们的义务，安静地顺从你们的命运，但是却不要盼望可以看到你们刚才所提出来的那种请求会得到实现。只是公开在神面前而不在我面前的你们心境的纯洁性，可以决定你们在神面前所具有的价值。耶稣的其他朋友对于那两兄弟的请求感到很痛心。耶稣给予他们指示说：你们知道，贪权势是一种很有诱惑性的并且很普遍的情欲。它既表现自身于生活的广大范围之内，又表现在生活的狭小范围之内。在你们这个团体里，贪权势的野心是应该被扫除掉的。把你们中间的荣耀放在彼此相互友爱上，放在相互服务上，正如我一生的目的决不在于统治别人，而是在于为人类服务，甚至可以为人类牺牲我的生命。关于耶稣的伴侣们的盼望，以为他同他们的友谊，在他现在权力快要到手的时候，由于对他们的私恩，将特别给予他们以辉煌的一份，——耶稣用一个关于人们的不同价值的比喻来教导他们：从前有一个国君要去到远方的国土，以便接管那一国的权力，在离开他自己所统治的国土时，他交给他的仆人们每人十个金镑，要他们好好经营下去，直到他回来。〔后来〕公民们派了一个代表到他那里，向他宣布，他们永不承认他作为他们的国君。虽说如此，在他回来之后，他仍然取得了王位，于是他要他的仆人们对于如何使用他留给他们的钱作出报告。第一仆人说：用你留给我的金镑，我又赚了十个金镑。国君说，很好！你既然对小事情管理得好，我将更加重用你。我将付托你管理十个城市的权力。另一个仆人运用他留给他的钱，赚了五个金镑，于是国君给予他管理五个城市的权力。另一个仆人说：我曾把你给我的金镑仔细地保存起来，现在我毫无损失地归还给你。我不敢使用它，我害怕，你是很严刻的人，你想要取回你没有给出的东西，你想要收获你没有播种的东西。国君答复说：凭你辩解的理由，我就要判你的罪，你既然知道我是一个严刻的人，我想要收获我没有播种的东西，那为什么你不把我给你的钱交给银行，等我回来时，你可以连本带利交还给我呢？你失掉了你的钱，这钱将交给那能赚十倍的人。其他的仆人都感到奇怪说，那个已经有了十金镑的人，何以又要多得呢？但是这个君王对他们说：谁对于付托给他的东西运用得很好，将会有更多的东西加给他，但是谁对于付托给他的东西运用得很坏，或者完全没有运用，他也就因此不配享受给予他的东西。 注115 把那些拒不服从我〔不要我作他们的国王〕 注116 的人给我抓来，我要处罚他们。——像这个国王那样，上帝按照人们对于赋予他们的才能的忠实运用，并按照他们对于自己道德律的遵守，而评判他们的价值。


    就在这里（这时耶稣在耶利哥，距耶路撒冷约六个钟头的路程）法利赛人又表示了他们对耶稣的不满，因为耶稣走进一个税吏的家里：他名叫撒该。当时撒该想看见耶稣，但由于围绕耶稣的人太多，而他身躯矮小，不能接近，便爬在一棵树上来看，使他感到惊喜荣幸的，就是耶稣决定了要住在他家里。因为他当然会想，不知耶稣从他迄今所任职务对他的品格存有什么样的看法，他感到，耶稣必定会从一种不利于他的观点来看他。于是他想使耶稣知道、他要改进他前此的想法，他便对耶稣说：从我赚得的钱财中，我愿拿一半给穷人。我若欺侮了谁，我将赔偿他四倍。耶稣对他这种返回到正义，表示高兴说，他在世上的目的就是要把人们引导到这条道路上来。


    逾越节 注117 现在又到了，因而大部分犹太人都已经去到了耶路撒冷。耶稣仍然在耶路撒冷附近一座城名叫以法莲，特别是在伯大尼 注118 住了几天。在一个宴会上，一个女人马利亚，耶稣的一个女友也在座。她用一种很贵的香膏去涂抹耶稣的脚，并且用她的头发把它擦干。耶稣的一个门徒犹大，他是管理这个社团金钱的人，就说，对于这种香油何不加以更好地利用，如果把它卖掉，还可以把所得的钱施舍给穷人。犹大实际上是希望把这钱搞到他自己的口袋内，在分钱给穷人时，他决不会忘记了他自己。不过耶稣却指示他，叫他不要使得他的这种分钱的想法，伤害马利亚的心，如果他对于她从她的行为所表示的友情有所感觉的话，（这种友情很类似一个人通过敷抹香膏对于死了的人所表示的那样，）至于他所诡称的他对于穷人的善心，那么任何时候，在别的场合，也可以有机会表示出来。


    这时 注119 耶路撒冷的祭司长以为耶稣和每个犹太人一样，要来参加逾越节，便作出决定，要趁这个机会把耶稣逮捕，然后处他的死刑。可是耶稣推迟了前往参加逾越节的日期。同时他们害怕，这时来参加节日的耶稣的同乡人，加利利人，可能会试图解救耶稣。因此祭司长早就吩咐下来， 注120 只要有人看见耶稣在神殿里，立刻就来向他报告，而那些受到这个嘱托的人，在节期的最初几天里，任何地方都看不见耶稣，正感到困惑。在节期开始的第六天上，耶稣本人去到了耶路撒冷。当他望见了这座城的时候，眼睛里含着泪说：啊，什么时候你 注121 才看得清楚，什么是对你有利益的东西呀！但是你是看不清楚的，因为你的骄傲、你的固执成见、你的不宽容，将会激起敌人来反对你，他们将要把你包围起来，从各个地方来震惊你，直到你的国家、你的法制，——你的骄傲的对象被毁灭，而你被埋葬在它的废墟下死亡了，但没有为了英勇保卫一个高尚伟大的事业而死的感觉和光荣！


    耶稣按照东方人的方式骑在一个驴背上，一大群认识他的民众迎接他并跟随他，手中拿着橄榄枝，在他们欢欣的歌唱声中，他走进了耶路撒冷城。


    耶稣并没有留住 注122 耶路撒冷，而是在伯大尼住宿。但是第二天早晨他又回到那里，公开出现在神庙里，并且向众人讲道。他的敌人 注123 向他提出一些陷害性的问题以便抓住他的弱点，一方面为了寻找借口来控告他，一方面也想使民众愤恨他，由于他们对于民众的态度感到不安，特别是由于耶稣的到来，有了大批群众进入城里增加了他们的忧虑。所以当他在庙内坐在一大群听众前面时，他们就问耶稣，依仗谁给的全权，他获得了公开讲道的职务。耶稣说：让我反问你们一个问题。约翰公开讲道的动机是什么？是有了对真理和道德的热情呢，还是因为他有了自私自利的动机？那些向他提〔恶意的〕问题的人心想，如果他们回答时承认前者，那么耶稣又会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不听他讲道呢？如果他们回答时承认后者，那么他们就会惹起民众来反对他们。因此他们只好回答说，他们不知道。于是耶稣就说，同样我也不能回答你们的问题。但是试判断一下！一个人 注124 有两个儿子，他叫大儿子今天到葡萄园里去劳动；他回答说，他不去，不过后来他自己懊悔，就去了。这个父亲又对小儿子发出同样的命令，他立刻表示愿去，并许诺去。然而他却终于不去。现在哪个儿子表明自己是听从父亲的话呢？他们答道：大儿子。耶稣回答说，同样的情形也适用于你们。你们这些处于道德败坏的恶名声中的人，曾表示要听从约翰关于道德的声音，而现在却毫不感到羞愧地违反道德的命令，你们口头上总是挂着上帝的名字，却诡称自己的生活只是为上帝服务。


    耶稣还给他们讲了另外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开辟了一个大葡萄园，修了一道围墙，交给园户种植，他就往外地去了。到秋收的时候，他打发人到葡萄园里去收果实。可是他们一个个都受到园户们种种虐待。园主人又打发第二批人去，也遭受同样的待遇。后来他想，他们对他的儿子总会表示敬畏，于是他就派遣他的儿子去。不料，园户们看见他的儿子，就想，这是要继承产业的人，把他杀死，他们就可以完全占据产业。因此他们又杀害了他的儿子。耶稣问围绕着他的人们说：这葡萄园的主人现在要怎样对待这些园户呢？他们说：他要给他们以应得的严厉的惩罚，并且把葡萄园租给另外一些能按时缴纳果实的园户。于是耶稣说：犹太人曾有幸，远比别的民族为早，就获得了关于神性和神意的观念。并且知道了神要求于人的意志是什么。但是你们没有创造任何果实，可以使得神对人们感到欢喜。因此你们相信自己有特权单独成为上帝的宠儿，就完全是一种幻想，你们并且对那些感到能给予人们真正价值的，乃是一种较高的东西，并向你们讲明这种较高的东西的人加以虐待，这就是一种犯罪。——当高级祭司集团的成员们听见这种针对着他们的指责时，立刻就想捉拿耶稣，但是出于他们害怕民众，一时不敢动手，〔因为民众以他为先知〕 注125 。


    有几个希腊籍的犹太人， 注126 也来参加逾越节，他们想同耶稣说话，因而转向耶稣的几位朋友，看来是请求可以和耶稣有一次私人谈话。看来耶稣表明了他对此事没有兴趣，因为他想，他们还保持着通常的犹太人的救世主观念，并且想要首先推奉他为犹太人今后的国王和统治者。关于这事，他趁这个机会对他的门徒们说：这些人错了，他们以为我有野心，想要捧我出来当一个救世主，他们相信，我也会像他们所盼望的人那样，愿意要他们替我服务，或者以为他们愿意参加到我的随从的行列中来，我就会感到很得意。如果他们听从他们理性的神圣法则，那么我们就是弟兄，这样我们就属于一个共同的团体。如果他们以为我的目的是权力和荣耀，那么他们就误解了人的崇高使命，或者也可以说，他们以为，我误解了人的使命或目的。譬如一粒麦种播在土里，它先须死去，然后它的胚芽才能长成麦穗。同样我也不要求收获果实，虽说这果实是我的劳动的目的。同样我的精神在这个肉体的外壳里也并没有完成它的使命。为了保存我的生命，难道我应该不忠实于我所认识到是我的义务的东西吗？我以悲痛的心情看到了这个民族的统治者的意图所在，他们想要杀害我，难道因此我就应该盼望并祈求上帝说：天父呀，把我从这个危险中拯救出来吧！不，我唤起人们敬事上帝、忠于道德的努力，给我带来了这种处境，我已经准备承担由此产生的任何后果。——这又与你们的企望相矛盾，因为你们所希望的救世主是不会死的。同样在你们看来，生命单就本身来说就是一种伟大的东西，而死亡同样就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你们总以为死亡和一位值得你们尊敬的人是不相协调的！难道，我要你们尊敬我个人吗？或者信仰我个人吗？或者难道我愿意强加给你们一个估量和评判人们价值的标准，并把这个标准当作我自己的一个发明吗？不是的，尊敬你们自己本身，信仰你们理性中的神圣法则，注意你们心坎中的内在审判官，注意你们的良心，良心是一个标准，这标准也是上帝的标准，这就是我要在你们心中唤醒的东西。


    这时又有一些法利赛人和〔加利利王〕希律家族的仆从 注127 被派遣到耶稣这里来，同耶稣谈话，以便从中找出把柄，到罗马当局那里去控告他。为了看出他们发的问题怎样是有陷害性的，并且耶稣怎样在回答中很容易或者指责罗马当局或者反对犹太人的偏见，那我们就必须谨记犹太人的一个想法，即他们认为向一个外来的国王缴纳税金，是完全不可容忍的，因为他们只愿意为他们所信的神和修建神庙出钱。所以那些被派遣到他那里的人就对他说：老师，我们知道你所宣讲的都是正道，你坚持纯正的真理，你不主张什么东西，你不取悦任何人。——请你告诉我们，我们向罗马的皇帝纳税，是正当的吗？耶稣看出了他们的用意，答道：你们这些伪善者，你们为什么要给我设下一个陷阱呢？拿一块银币给我看：上面刻的是谁的像？是谁的名字？他们答道：上面刻的是罗马皇帝的像和名字。于是耶稣说道：你们既然授予这位皇帝铸造钱币给你们使用的权利，那么你们也就应该把作皇帝的东西给予他，把敬事上帝所要求于你们的东西给予你们的上帝。——他们对他这个回答不能不表示满意，不敢对耶稣采取什么行动。此外撒都该人，犹太人中的一个教派，他们是不相信灵魂不灭的，也想把他们的见解试图提出来反对耶稣，因此对他说：按照摩西律法，一个人的长兄如果没有儿子就死了，他就应当同他的守寡的嫂嫂结婚，〔为他哥哥生子立后〕。今有一个女人，在这样情况下，依次一个一个地同七个兄弟结了婚，因为这些弟兄都一个一个地死去了，但仍然没有给他们生下孩子。如果人们于死了之后仍然继续生存，那么这个女人应该是哪一个弟兄的妻子呢？对于这个拙劣无味的异论，耶稣回答说：在现世生活中，人们诚然结婚；但是永生的人，他们现在就进入纯粹精灵的社会，将要抛弃掉肉体和同肉体相联系的种种需要。——一个法利赛人，他对耶稣对别人的问题的很好的回答，也在赞同之列，也对耶稣提出一个问题（看来不是怀着恶意），问什么是道德教训的最高原理，耶稣回答他道：这个原理就是上帝，对于上帝你应该全心全意爱他，把你的整个意志、整个灵魂和全部力量贡献给他，造就是第一条诫命；第二条诫命就是所有的人同上帝的关系都完全平等，它是这样说的：爱每一个人就像爱你自己一样；更高的诫命是没有的。那个法利赛人对于这个卓越的答复感到敬服，并且回答说：你是按照真理来回答的。把整个灵魂贡献给上帝，爱邻居如像爱自己，就远超出供奉祭品和焚香膜拜了！耶稣对这人的良好意向感到喜悦，就对他说：有了这种意向，你就距作为天国中的一个公民的境界不远了，因为这样就不是通过奉献祭品或者赎罪、或者口头上的殷勤、或者排斥理性以求讨好神了。——在圣殿的一头 注128 设置了一个盛金钱的匣子，以便人们把为神庙捐献的钱币投放进去。耶稣看见除了财主们捐献较大数量外，一个贫穷的寡妇也投入了两个小钱，于是就说：这个穷寡妇所投入的，比别的人都多；因为所有别的人都是捐献出他们多余的东西，这个寡妇捐献虽少，却是她的全部财产。


    正当法利赛人这样试图反对耶稣的时候， 注129 他趁这个机会叫民众和他的朋友们谨防法利赛人。耶稣说：法利赛人和律法师坐在摩西的座位上。凡是他们吩咐你们遵守的律法，你们可以遵守；可是不要效法他们的榜样和他们的作风，因为他们虽说熟习摩西的律法，但他们自己却并不遵守。他们所作为唯一的目的在于在人们面前显示出正直的外表假象。他指着他们斥责说：你们吞没了许多寡妇的财产，但你们表面上却装做对她们友好，借口替她们祷告。你们好象那粉饰得很好的坟墓，外表涂绘了彩色，里面却装的是死人。你们外表上伪装圣洁，但心里面却充满了伪善和不义。——耶稣还总结了他们许多的丑恶面貌，只要有机会，他就依次加以谴责。


    当耶稣在神庙内各个地方漫步一周的时候， 注130 他的朋友们对他谈到庙宇的辉煌。这时耶稣对他们说，他预感到，这个隆重的礼拜，这座辉煌的庙宇，都是要毁灭的。这话特别引起耶稣的朋友们注意。当他们后来在橄榄山上同耶稣单独在一起，并从这山上望见这座城的大部分地区和那座美丽的庙宇建筑的时候，他们就问他：你从前对我们说过的事情，什么时候才会发生呢？根据什么征兆，我们可以认出救世主的王国的完成即将到来呢？耶稣回答他们说：这种对于救世主的盼望将会使得民众陷于很大的灾难，而这种盼望与他们其余的成见和盲目的顽固性结合在一起将会导至他们的完全毁灭；这种虚幻的希望将会使他们成为狡狯骗子的玩物，或者使他们变成没有头脑的狂热者。你们要谨慎，切记不要因而也陷于错误。常常会听见人叫嚣：这里或者那里有大家所盼望的救世主；许多人将冒充救世主，在救世主的称号之下，许多人将冒出来成为叛乱的领袖和宗教教派的头目，宣告预言和搞出奇迹，以便尽可能把好人也引入歧途。常常会听见人叫嚣：那里，远在荒凉地方，大家所盼望的救世主出现了，这里，近在丛林深处，有一个救世主还隐藏着，——你们切勿受他们诱惑，跟着他们跑。这样的假冒和谣言将会引起政治上的骚乱和信仰上的分裂；人们都要各自站在某个党派一边，有了这种党派性，人们就会互相仇恨、互相叛卖，而且在这种盲目狂热之下，人们便相信有理由为了称号和名词去牺牲人类最圣洁的义务。国内的混乱、社会和人与人之间一切联系的解体，以及饥馑和瘟疫流行的后果，将会使得这个不幸的国土容易成为外来敌人的牺牲品。那时遭难的将是孕妇和婴儿！你们切勿在这场暴风雨中被诱惑去站在某一党派一边，许多人都会为这种欺诈风气所感染，不能自己正确地认识，在他们前面发生了的是怎样一回事，从而被卷入旋涡之中，逐步失掉了克制，最后看到自己牵连进党派的罪恶和破灭之中而不能自拔。——你们要尽可能从这个混乱的和冷酷无情的剧场脱离开、逃走开，摆脱所有的家务关系，不要为了还须照顾这个、拯救那个而踌躇不决。在任何情形下，要毫不动摇地永远忠实于你们的根本原则；他们的狂热精神可能会攻击你们，迫害你们，你们只须宣扬克制、劝导仁爱与和平，不要对任何一种宗教的和政治的党派发生兴趣；不要相信在那样的会党里，或者在以一个个人的名字和信仰为誓言而结成的联盟里，可以看到上帝的计划得以完成。上帝的计划不限制在一个民族、一个信仰之内，而是以一种无党派性的爱包容了整个人类全体。只有当服务不是为称号和名词服务，而是为理性和道德服务，而这样的服务得到全世界的承认，并在全世界得到实行时，然后你们才可以说、上帝的计划得到了完成。——只有对人类的这种希望的密切注视，（不是犹太人的虚幻的民族希望，）才既可以使你们摆脱教派精神，又可以使你们永远保持正直和勇敢。在这种分裂局面之下，要把自己的宁静和勇气建立在纯真的道德之上，你们要警觉，不要让一种虚假的、懒惰的安静不知不觉的溜进你们的心，这种安静是以屈从公式〔律法〕的信仰、注重口头的崇拜、对于教会礼节仪文的严格遵守为基础的。这就有点像这个故事所含的教训： 注131 据说有十个少女掌着灯在迎候新郎，她们之中有五个少女是聪明的，灯内都预备着油，而另外五个少女是愚拙的，疏忽了给灯预备油；在等待了很久之后，迟至夜深的时候，新郎终于到来，她们都要前去迎接他。那五个没有灯油的少女，还须去买油，只得匆匆走开，因为别人的灯油也只够自己用，不能分借给她们。正当她们买油去了，不在场的时候，新郎到来了，这五个聪明的少女就陪伴他进入了新房，参加了婚宴，其余的五个少女，恰好于招待的时候离去了，从她们那方面说来，恰好缺少了最主要的东西，因而就被排斥出去了。——所以你们也不要以为抓住了一种信仰就足够了，如果你们缺乏最必要的东西，缺乏德行的锻炼，到了艰苦的关头或者死亡临近的时候，不要以为你们可以快速地随便搜集一些好〔听〕的原理，或者拿出一些每一个人都各自充分具备的、而又不能归功于别人的外在的功绩，就可以把你们装饰起来。单是凭借你们对教会的信仰、凭借异己的外在的功绩为安慰，你们在世界的神圣审判官面前是站不住脚的。我把上帝的判决与一个国王的判决拿来比较，那个国王把他的民众召集起来，像牧羊人把山羊同绵羊分别开那样，他把好人同恶人分别开。他〔国王〕对那些好人说：靠近我，你们是我的朋友，你们要尽量享受你们的行为使得你们应当享受的幸福；因为我饿了，你们给我吃，我渴了，你们给我饮；当我是个陌生人来到你们中间时，你们接待我住宿；当我赤身露体时，你们给我衣穿，我病了，你们照顾我，我在监狱里，你们来慰问我。听见国王这番话的人们不胜惊讶地问道：殿下，什么时候我们曾看见你饥渴过，并曾使你得到过饮食呢？或者什么时候你曾赤身露体过、曾作为陌生人，或病人或坐过监狱，而我们曾给你衣穿、接待过你或慰问过你呢？但是国王回答他们说：凡是你们对我的和你们的弟兄中最小的一个所作过的这类的好事，我都要酬报你们，就像你们对我本人作过的一样。——但是对那一批聚集在那里的坏人，他说：滚开些，你们要获得你们的行为所应得的报酬。当我饥渴时，你们不给我饮食，当我赤身露体、病了或在监狱中时，你们完全不关切我。这些人也问他道：在什么地方我们曾看见过你饿了、或渴了、或赤身露体、或病了、或在监狱里，而我们没有侍候过你呢？国王给他们同样的回答说：凡是你们在我的和你们的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没有作过这样的事，我都要报复，就像你们在我本人身上没有作过的一样。同样，世界的审判官对那些只是口头上和虔诚的外貌上尊敬上帝，而不在他的肖像里、在人类里尊敬上帝的人，也要对他们宣布永恒惩罚的判决。


    在白天，耶稣习于在神庙的庙宇里和庭院中停留，而在夜间他便常在城外的橄榄山上住宿。祭司长还不敢公开执行他要逮捕耶稣的决定，因此没有比犹大，耶稣比较信得过的十二个朋友之一，自动去投靠他们，要求给他一笔钱，把耶稣夜间住宿的地点透露给他们，并协助他们在那里秘密把他逮捕，更投合他们的心意了。贪财看来是犹大的主要欲望，这种欲望并没有由于他同耶稣的过从而让位给较高的情操，而且他之成为耶稣的信徒，最原始的动机也许就是贪财，因为他希望假如耶稣建立起他的救世主王国时，他可以掌握财权，他的贪心就可以得到满足。及当犹大开始看清楚，耶稣的目的并不是要建立一个那样的王国时，他感到他的希望落了空，因此他力图利用他同耶稣的友谊，并出卖这种友谊，还可以获得最大可能的利益。


    耶稣仍然按照耶路撒冷犹太人的习惯举行了逾越节的宴会，筵席上摆出了最好的一道菜——宰了一只羊。那是他同他的朋友们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他把整个晚上费在同他们一起，以便使这一晚上在他们之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在晚餐开始的时候， 注132 耶稣还站起来一次，脱掉他的外衣，整扎了一下腰带，取了一条手巾，洗他的朋友们的脚（这通常是下人所作的事）。彼得不要他这样作：耶稣对他说，他不久就会知道所以要这样作的理由。当耶稣作完了这一切，于是说道：你们看见我刚才所作的事，你们称我为你们的老师，而我替你们洗了脚。我要借此给你们一个榜样，你们相互之间应该怎样对待。王公们 注133 喜爱统治权，因此他们愿意被人们称呼为人类的恩人，所以，希望你们不要那样，不要抬高自己出于他人之上，我也决不突出自己，超过别人，而是作为朋友，愿每个人都喜悦，都对人和蔼亲切，不要把他的服务当作一种对别人的恩赐或施舍。如果你们自己也这样作，你们自己也会知道这点。——我这番话并不是对你们全体说的，这里我必须引用一句现成的话来指出：一个同我一起吃过面包的人，将要踢我一脚，因为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将要叛卖我。这个想法使得耶稣伤心，同样也使他的朋友们惶惑。坐在耶稣近旁的约翰低声问他道，“这究竟是哪一个人呢？”耶稣对他说道：“我把这片面包给谁，谁就是。”于是他把那片面包给予犹大，这样说道：“你要作的事情，你就早点作吧。”其余的人谁也不理解他这话是指的什么，他们以为，那是指交付一件另外的事情给他办，因为犹大掌管这个团体的银钱。犹大也许害怕被耶稣揭穿，还要公开受到耻辱，因为他已经看到，他的企图耶稣并不是不知道，或者害怕在这里待得太久会使得他的预谋有所动摇，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个团体。


    耶稣现在进一步说道：“我的亲爱的！你们的朋友很快就要完成他的使命了，天父要接纳他到天国去居住了；要不到好久，我就要和你们分离了。作为给你们的遗言，我遗留给你们这个诫命：你们要彼此相爱，以我对你们的爱作为榜样，只有由于这种互爱，你们才表明自己是我的朋友。”彼得问耶稣道：“你要离开我们，那么你到底打算到哪里去呢？”耶稣说：“在我所要走的道路上，你是不能伴随我的。”彼得答道：“为什么我会不能跟随你呢？我准备冒生命的危险来跟随你！”耶稣说：“你愿意为了我去牺牲你的生命吗？我知道你很清楚，这样做，你还不够坚强。——在明晨天亮以前，在这件事上你就会受到考验。当我将要和你们分离时，你们对此不要感到震惊。——尊重内在于你们的精神 注134 ，通过精神你们可以认识到神的意志，通过精神你们就和神有亲密的关系，有血肉的联系，只有在精神里才对你们展开着通向神和通向真理的道路，如果你们听得见精神的纯真的声音，那么即使我们个人的身体虽说分别了、分离了，我们的本质也还是一体，而我们彼此也并不远隔。在这以前，我是你们的教师，我亲身指导你们的行为；我离开了你们，我也不会撇下你们作为孤儿；我将遗留给你们一个导师在你们自身内；理性在你们之内所撒播的善的种子，我曾经给你们唤醒了，谨记我的教训和我对你们的爱将会如实地在你们内部保持这种真理和道德的精神，对于这种精神，人们只是由于不认识它，也不在自身内去寻求它，因而就不尊崇它。你们已变成这样的一些人，用不着外力牵引，最后便能够自己依靠自己。——虽然我不再同你们在一起，但从今以后，由你们自身发展出来的伦理将会成为你们的指针。谨记我的教训，尊重我对你们的爱，这样你们就可以遵循我曾经引导过你们的正义的道路。道德的圣洁精神〔或圣灵〕将会保证你们不致走入歧途，它还会对你们现在还不能接受的东西，给予更完善的教导，并把许多东西从你们记忆深处唤醒回来，而且使你们对现在还不理解的东西能认识到它们的意义。我遗留给你们我的祝福，——并不是一般的毫无意义的祝贺，而乃是一种富于善或道德的成果的祝福。也可以说：我离开了你们，甚至对你们还更好些，因为只有通过自己的经验和锻炼，你们才会得到独立自主，并学会自己引导你们自己。——我离开了你们，这不应使你们感到悲哀，而应使你们充满了快乐，因为我将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走上一个更高的生活途程，在那里精神毫无拘束地上升到万善的原始源泉，进入到它自己的老家、无限性的王国。”


    〔耶稣最后说：〕“同你们大家一起享受这次宴会，我寄予无穷的希望。——让我们共同享用酒和菜！——让我们在这里重新加强友谊的纽带！”于是他照东方的习俗，（像今天在阿拉伯人那里仍然流行的那样，通过分吃同一块面包和分饮同一杯酒来建立牢不可破的友谊，）分给每个人一片面包，在吃了之后，同样他让酒杯巡行一周，因而说道：“当你们这样在友谊的圈子里一起吃饭时，你们也要记起你们的老友和教师，正如逾越节是象征你们的祖先在埃及举行的庆祝筵席，血是纪念血的牺牲，通过这种牺牲，摩西（《出埃及记》第24章第8节）建立起了耶和华和他的人民之间的联系，同样在将来，面包就用来纪念你们的教师所牺牲的肉体，而杯中的酒就用来纪念他所流出了的血！把我保持在你们记忆中，我为了你们献出了我的生命。我的纪念和我的榜样对于你们将是达到道德的一种强烈的兴奋剂。我看见，你们在我周围就像葡萄枝桠生长在葡萄树上那样，枝桠受到树的滋养，结出果实，而现在不久就要脱离树干了，凭借自己的生命力使果实得以成熟。你们要互相爱，并爱一切的人，就像我爱你们那样。我把我的生命献给我最好的朋友们，就是我的爱的证明。——我不再叫你们为我的门徒或生徒，所谓门徒或生徒只知服从老师的意志，常常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应该那样行动的理由，你们要达到成人具有的独立自主性，具有自己的意志自由，基于自己的道德力量你们将会产生果实，因为爱的精神和鼓舞着你们和我的力量是同一的东西。”


    “假如有人迫害和虐待你们时，要谨记我的榜样，它对于我和千千万万遭受过同样待遇的人来说，是不能更好的了。如果你们不站在支配着人们的罪恶和成见一边，那么你们就会发现够多的朋友，但是你们将会遭到人们的痛恨，因为你们将会是善的朋友。一个坚持正义的人的生活对于恶人经常是一种谴责，而恶人也感觉到这点，因此感到异常愤恨。如果他找不到任何借口来迫害那没有成见的好人，那么他就会把成见、压迫和罪恶的事情当作上帝的事情，并且努力说服他自己和人们，在作痛恨好人的事情时，他是在为神服务。但是道德的精神，正如从天上射出的一线阳光，将会充满了你们的灵魂，并且使你们超出于人们卑下的和罪恶的目的。我在这里预先告诉你们，以便当那种阳光来临时，你们不致感到意外。正如产妇的忧愁当她生下了一个人在世界上时，将会转变成快乐，同样，那正在等待着你们的愁苦，以后将会转化为幸福。”


    于是耶稣举起他的眼睛望着天说：“父啊，我的时候到了，表示精神——精神的本源是你的无限性——表示精神的尊严的时候到了，也就是我返回家园到你那里的时候到了！精神的使命是永生，并超出一切有开始和终结的东西，超出一切有限的东西。我在世间的使命是认识你，我的天父，并认识我的精神同你的血肉关系，并且通过忠实于这种关系来使我自己有尊严，并且通过唤醒了对于这种尊严的意识来使人们高尚化。——在世间的这种使命，我已经完成了。我对你的爱曾给我带来了许多朋友，这些朋友们深深地认识到，我并不是想要把某种异己的东西或者武断的东西强加于人，反之认识到我所教导他们的东西乃是你的法则，这法则静静地潜伏在所有人们的心坎中，只是不为人们所理解罢了。我获得光荣，并不是由于某种独特的东西或优异的东西，而是由于我的目的是恢复对那被轻蔑的人群已丧失了的尊重，并且由于我的骄傲是使所有的人都能分享理性存在的普遍性格和道德的品质。我最充分地证明给他们，只有对于善的爱才是理性的人们内心中的最高法则，他们已掌握这种法则，所以他们是一体的，所以他们总是同你和同我联合为一体的。我走向你那里去，我向你祈祷，使这种给我生命的愉快情绪也同样浸透着他们。我曾经促使他们熟悉你的启示，并且因为他们掌握了你的启示，所以世间的人恨他们就像恨听从你的我一样。——我不祈求你把他们从这个世界带走，类似这样的祈求是不应在你的宝座面前提出的。可是我祈求你，通过你的真理使得他们圣洁，只有通过你的法则才能照亮他们。我遵从你的号召，去培养人们的道德，我把这一崇高任务交代给他们手中了；但望他们自己也能完成你的号召，教育朋友们除了尊崇道德和努力接近你、接近神圣之外，不要再向任何偶像屈膝崇拜，不要再与任何邪道、任何信仰发生联系！”


    耶稣说完这些话之后，便和门徒们像日常那样离开耶路撒冷（这时已傍晚了），走过了汲沦溪，来到橄榄山地区一个名叫格塞曼尼的农家院子。 注135 耶稣每夜居住这个地方也是犹大所熟知的，因为他常同耶稣到过那里。耶稣叫他的门徒们一起停留在那里，而他本人同三个门徒去到一个较偏僻的地方，以便可以安静地从容思考。——这里人的自然本性也多少发生其一定的作用，关于他的朋友对他的叛卖、他的敌人的非正义性、和摆在面前的他的命运的冷酷无情，种种思想在这孤寂之夜里占据了耶稣，震动他，并使他充满了忧惧。他吩咐他的门徒待在他近前，并同他一起不要睡觉。他不安地时而走到这里，时而走到那里，隔不久又同他们说一些话，当他们想瞌睡，他又一再鼓舞他们，他不时去在一边，并作了几次祈祷：我父啊，尽可能让我要遭逢的苦难之杯过去吧，可是不要按照我的意志发生，而要按照你的意志发生。如果不能免除我这一时刻到来，那我也要竭尽忠诚，遵循你的意志。——他作这番恳切的祷告时，大颗的汗珠滴在地上。及他又一次同门徒们一起，并且同他们说话，唤醒他们时，他已听见有许多人前来。他高声叫他的门徒们道：醒来，让我们去，我的叛徒走近前来了！


    这时犹大走近前来，并有许多带着武器和火把的人与他同来。耶稣又下定决心，沉住气，出去面向着他们。他问道：你们找谁？他们说：找拿撒勒人耶稣。耶稣回答：我就是。他们感到惶惑，是否找错了人。他再问他们一遍，并且再给他们以同样的回答，不过加了一句说，如果你们找我的话，那么就同我的朋友无干，免掉了他们。这时犹大走近耶稣，并且给随同他来的人们以信号，这信号是他和他们事先约好，以便他们认出谁是耶稣。——他这样说：老师，你好！并前来拥抱他。耶稣还对他说：朋友，你想用接吻的方式来出卖我吗？于是他就被兵士抓住了。彼得看见这情景，他就抽出刀来砍了—刀，把大祭司的一个仆人的一只耳朵砍掉了。耶稣叫他安静勿躁，说，让事情这样，并且尊重神给我规定了的命运。——耶稣其余的朋友，当他们看见了这群人抓住耶稣，把他捆起来，并带走了时，也都逃走了，各自分散了。只有一个门徒，当他于睡梦中惊醒时，在匆忙中只披上一件外衣，想要跟随耶稣去，也被兵士抓住了，只是由于他让外衣被兵士拿去，他才得脱身出来。在走时，耶稣对带走他的人说：你们带着武器来到我这里，把我像强盗一样捆起来，然而我天天在神庙里公开地坐在你们当中，你们却不抓我。但是深夜才是你们〔活动〕的时候，因为你们的世界就是黑暗。耶稣首先被带到老祭司长亚那（该亚法的岳父）那里，然后带到当年的祭司长该亚法那里，这时耶路撒冷的众祭司和律法师都聚会在那里等候着。在这里该亚法严酷地提出这一原则：为了全体人民最高的利益而牺牲一个人是义务。彼得只是远远地跟在那些捕役后面，本来不敢走进大祭司的院子，只由于约翰同大祭司熟识，可以自由进入他的庭院，和看门的使女说了一声，才让彼得也走进去。看门的使女询问彼得说：你不也是这人的门徒吗？彼得完全不承认，并且站在炭火面前，同那些差役和仆人一起在那里烤火。


    这时耶稣站在祭司长面前，祭司长提出了许多有关他的教义和他的门徒的问题来盘问他。耶稣对此回答道：我曾经自由地公开地对每个人讲过话，我曾经到所有犹太人经常前去聚集的神庙和会堂里讲过道，我没有什么秘密的教义。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要了解我讲过什么样的道，你问那些听过我讲话的人好了，他们可以告诉你一切。其中的一个差役觉得耶稣的这个答复对祭司长显得不恭顺，说道：你就是这样回答祭司长的么！说着就打了耶稣一下。耶稣从容镇静地对他说：如果我说的不对，那么请指出我的缺点来；但是我回答得并没有错，你为什么要打我呢？ 注136 许多证人被召了来以便提出反对耶稣的证词都被驳倒了，但是祭司根本不能利用那些证词来诬陷耶稣，一方面是因为那些证词不够确定，一方面也由于它们互不一致。后来有几个人走上前来，宣称他们曾经在神庙里听到耶稣很不虔敬地讲话，不过这批人说话的细节也互相不一致。——耶稣完全默无一言。最后大祭司很不耐烦地走上前来说：难道对于所有这些控告你都拒不回答吗？我以活生生的上帝的名义要求你告诉我们，——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圣洁的人、一个上帝的儿子？耶稣答道：是的，我是，这个被侮辱的人，他是为上帝和道德所神圣化了的人，你们今后将会看到，人们庄严地给他披上袍褂并把他高举到星象之上。——那大祭司撕破他的衣服并叫嚷：他冒犯了神圣，我们用不着去找别的证据，你们已经听见他亲口所说〔僭妄〕的话了。——你们的意见怎样？他应该定死罪，这就是你们的判决。这几句话给了那些差役以一个信号去虐待和侮辱耶稣，耶稣这时是在他们手中。因为这个包括祭司长、众长老及律法师在内的集会须休会几个钟头，以便第二天早晨重新集合。这时彼得老是在那里烤火， 注137 还有一个也是大祭司的使女，她认识彼得，向周围的人说：毫无疑问，这个人也是耶稣的一个信徒。彼得又一次坚决回答说“不是！”可是祭司长的一个仆人，他的一个亲戚（这人几个钟头以前曾被彼得砍伤过）说道：在农家院子内我不曾看见你跟耶稣在一起吗？其余的人也都一致认为彼得的口音也透露了他是加利利人。——周围这样多人都作见证反对他，彼得在惶惑恐惧中，忘记了自己，就高声发起誓来，说他不理解他们是何用意，他对于他们硬说成是他的朋友那个人，他完全一点也不认识。这时鸡已开始叫了，表明天快亮了，而且恰好当他发出这些誓言的时候，耶稣被带着从他旁边走过，耶稣向着他，瞥了他一眼。彼得深深感觉到这一瞥的力量，并且感觉到自己的举动可耻，感觉到耶稣在最后晚餐的谈话中怀疑彼得自己吹嘘的坚定性是否经得住考验，是如何地正确，于是他很快离开，涌出了自我羞愧和后悔的眼泪。夜间其余的几个钟头很快就消逝了，祭司长和长老律法师全公会的人又复集会，由于他们认为耶稣犯了死罪，可是又没有权柄作出并执行死刑的判决，所以一到早晨，他们立刻就带着耶稣去到彼拉特（Ptus，这个省的罗马总</a>督）那里，以便把耶稣交给彼拉特，因为如果耶稣还在民众面前，就可能在民众中引起一个有利于耶稣的“运动”，现在把耶稣解到彼拉特这里就使这成为不可能了。当叛徒犹大这时看见，耶稣的事情竟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以致他被判处死刑，于是他对他的行为后悔起来。他把钱（三十块钱币）又退还给祭司们，并且说道：我曾经做了一件不义的事情，把一个无罪的人交到你们手中。可是人们答复他说，那是耶稣自己的事情，和犹大的行为不相干。犹大把钱扔进神庙的钱柜里，自己吊死了。——祭司们对这事感到良心内疚，因为这钱是血钱，把它加在神庙的钱一起，似乎不好，他们用来买了一块地，作为埋葬外乡人的墓地。


    他们没有进入总督衙门里， 注138 因为那天还是节日，不便把衙门内弄得不洁净了。彼拉特走出衙门，到外边来，问他们道：你们要控告这人，他犯了什么罪呢？众祭司答道：假如他不是罪犯，我们就不会把他交给你了。彼拉特回答说：那么你们向他进行诉讼，并按照你们的法律来裁判他好了。他们答道：我们无权作出死刑的判决。——当彼拉特听见，这是一桩有关死刑的案件，所以他就不能拒绝当耶稣的审判官了，他现在就让祭司们把对耶稣的控告提出来。按照犹太人渎亵神圣的观念，耶稣自称为神的儿子，是一种应该处死的罪行，用这种控告，犹太的祭司、长老们知道得很清楚，是不会从彼拉特那里得到对耶稣的死刑判决的。因此他们就控告耶稣，说他诱惑民众，教导他们对于国家典章制度漠不关心，因而最后导致拒绝缴纳皇帝的赋税，并且自己宣称自己是国王。——当彼拉特听见这些控诉事项时，他返回到他自己的衙门内，把耶稣叫到他面前，并问他道：你真的说你是犹太人的王吗？耶稣反问他说：是你自己怀疑我，说我自命为王呢，还是你这样问我，只是因为别人那样归罪于我？彼拉特答道：难道我是一个犹太人吗？我自己也企望你们的国家有一个王吗？是你本国的人和祭司长来我这里控告你的；你做了些什么事情会引起他们的控告呢？耶稣回答说：他们控告我，说我僭妄自称有一个王国；但是我的这个王国同人们一般所理解的王国毫无联系；如果我的这个王国是世间的王国，那我就会有很多臣仆和信徒，他们就会为我而战斗，我就不会落在这些犹太人手中了。彼拉特答道：既然你谈到你的王国，那么你不就真的自命为一个国王了吗？耶稣答道：“我就是王，如果你要那样称呼我的话，我相信，我是为此而生的，为了在世间教导真理的使命而生的，并且努力争取作为真理的信徒。谁爱真理，谁就会注意听我的声音！”彼拉特就问道：“真理是什么东西！”他以一种朝廷官员的神气，亦即以轻视的然而又冷笑的神气对严肃事物表示轻蔑，无疑地他认为耶稣是一个狂热者，这个狂热者为 了一个名词、为了一个抽象概念（这个名词或概念在彼拉特灵魂内是没有意义的，）而牺牲自己，并且他认为整个事件仅仅是有关犹太人的宗教的问题，这种事件既不涉及违犯公民的法律，也不因而危害国家的安全。他离开耶稣，走出来到犹太人那里，并对他们说，他查不出那个人有什么罪来。他们又重复一遍他们的控告，说他从加利利直到耶路撒冷整个地带，由于他的讲道而引起了动乱。——彼拉特注意到他们宣称加利利是他开始讲道的地方，他自己寻思这人是不是加利利人。当他听见说耶稣是加利利人时，他似乎甚为欣喜，他可以有办法摆脱这件令人厌烦的诉讼了，因为耶稣既是加利利人，就受那个地区的王希律统治，因此就把他送到希律那里去，那时希律正在耶路撒冷参加逾越节。希律很喜欢看见耶稣，他早就想看看他，因为他听见人们关于耶稣说了很多，并且希望看见他作出一件奇迹来。——他向他问了许多问题，那些祭司长及其随从也在这里重复了他们的控告。耶稣却一言不发，当希律和朝臣嘲笑他，并且最后给他穿上一件标志着王公的尊贵的衣服时，他同样仍然保持冷静沉着。由于希律不知道如何处理，在他看来，耶稣仅不过是一个嘲笑的对象，不是一个须加惩罚的对象，所以他又把他送回到彼拉特那里。不过彼拉特注意到，让希律审判耶稣作为对加利利人的尊重，这对于恢复两人之间前此有了裂痕的友谊是有〔良好〕效果的。彼拉特还是同以前一样感到困惑，召集了祭司长和官员们在一起，并对他们宣示说，他们把这人作为一个煽动骚乱者交到他这里来控告，可是他并没有发现他作过什么该死的事情，就是希律也同样没有发现什么；除了责打他几板，然后恢复他自由外，他不能作什么了。——那些犹太人不满足于这样的处分，而坚持要求处以死刑。彼拉特对于耶稣在所有这些交涉中保持沉静表示敬服，极其不乐于牺牲耶稣作为犹太人发泄宗教仇恨的工具，又因为他的妻子送信给他，并表示对耶稣感到兴趣，于是他又想出了另外一条出路。原来按照习惯，罗马的总督在逾越节期内可以释放一个犹太囚犯，使他得到自由和生命。除耶稣外当时还另外有一个名叫巴拉巴的犹太人被关在监狱中，这人是被犹太人控告为犯了抢劫和杀人的罪行的。彼拉特本来希望，犹太人不要放弃执行他们的旧习俗，宁愿释放耶稣而不释放那杀人犯就让他们在两人之间，即，在巴拉巴和犹太人的王（他是这样戏称耶稣的）之间去选择。祭司集团当然很容易说服周围站着的民众，放走巴拉巴，要求处耶稣的死。当彼拉特再一次问他们，究竟决定释放谁时，于是他们就高叫：释放巴拉巴！彼拉特无可奈何地说，那么我对耶稣应该怎样办呢？他们又叫喊：让他钉在十字架上！彼拉特又问道：可是他究竟作过什么坏事呢？他们更强烈地叫喊：把他钉在十字架上！把他钉在十字架上！于是彼拉特就听任他们鞭打耶稣，兵丁们用荆棘编了一个王冠，把它戴在他的头上，给他穿上一件紫袍，让他手里执着一根杖以代替王笏，并叫道：恭喜你，犹太人的王！说着就打他一巴掌。彼拉特希望这样可以看到他们的怒气渐渐消减，就对他们说：我必须向你们重说一次，我看他没有犯什么罪，把他从这个行列里带出来吧。他并且说：既然你们看见他了，你们对于这幕戏剧已饱享眼福了。这种观看并不能缓和他们的情绪，他们叫嚷着要他死。彼拉特更不耐烦地高声说：那么把他带去吧，钉他在十字架吧，我看他是没有罪的。那些犹太人答复说：按照我们的法律他是犯了死罪，因为他自命为上帝的儿子。对于一直按照罗马人的想法来理解上帝的儿子的彼拉特，当然更感到疑惑不解，因而问耶稣道：你真的是从哪里来的？可是耶稣不予回答。彼拉特说：为什么你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知道，你的生和死都完全取决于我？耶稣答道：我的生或者我的死只取决于神意的安排，可是这并不能减少那些把我交给你的人的罪。彼拉特总是愈来愈对耶稣有好感，倾向于释放他。犹太人看出了这点，他们立即扮演忠诚臣仆的角色，把他们打扮成唯一关心皇帝的利益的臣仆，这样一种角色一定会使他们处于尴尬的地位，但却较容易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叫喊道：你若释放这人，那你就不是皇帝的朋友（或忠臣），因为凡是自命为王的人，就是对于我们国王的背叛。现在彼拉特就隆重地坐在法庭上，叫人把耶稣带来，说：看呀，这就是你们的王，——难道我应该把你们的王钉在十字架上吗？犹太人群高叫道：钉他在十字架上！除了皇帝外，我们不承认任何国王！彼拉特看见叫嚣和喧嚷越来越大，他害怕引起骚乱，甚或暴动，在彼拉特看来，犹太人是具有极其危险的狂热特性的人，他们为了皇帝的荣誉是可能爆发暴动的，他并且看见，犹太人的顽固执拗是无法克服的，于是他叫人端一盆干净水来，当着群众面前洗了手，并且说：对这个义人的流血，我是无罪的！你们得对它负责！那些犹太人叫喊说：好！就让他的死来惩罚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吧！犹太人的胜利是决定了。巴拉巴获得了释放，而耶稣却被判决钉死在十字架上（一种罗马式的、可是很残酷的处死办法，就像今天死在断头台上一样）。耶稣仍然被暴露在那里听任士兵们粗恶的嘲笑和虐待，直到他被带至刑场。被处决的人一般必须自己背着十字架走出来，耶稣却被免掉了，恰好一个名叫西门的人正站在他旁边，他们就让他背十字架。到来的人群很多；他的朋友不敢接近他，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并且分散地看这次处决。但是有几个认识耶稣的妇女却走近他，并且号啕痛哭，对他的命运感到悲伤。耶稣转身走向她们说：耶路撒冷的妇女们！不要为我哭，倒应当为你们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哭；这样的时候将要到来，那时人们会称赞那些没有儿女的，未曾哺育过婴孩的、没有生育过的女人是有福的了。你们看看，像我所遭受的情况，你们可以得出结论，这样一种精神在一个民族中其前途还会是怎样。


    耶稣同另外两个犯人一起被钉上十字架，他的十字架放在中间。当人们钉上他的手，也许只是绑上他的脚 注139 ，把他固定在十字架上时，耶稣高声说：父啊，宽恕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所作的什么事情！像平常一样，那些兵丁均分了他的衣服。彼拉特叫人在十字架上用希伯来文、希腊文和拉丁文写上“这是犹太人的王”的字样；祭司们对这事感到不高兴，他们认为，彼拉特只应该写上“耶稣是自命为王者。”彼拉特由于在整个控告案件上对他们都很不高兴，他极愿意他们承认他写下的这个谦卑的人的称号，当他们请求改变这个称号时，他回答说：我已经那样写了，就那样写定了。这时，耶稣除了肉体上的痛苦外，又受到犹太人、贵族和平民给予的胜利的嘲笑以及罗马兵丁的粗野讥诮。此外与耶稣一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一个罪犯，他和耶稣相同的命运，并未使得他对耶稣友好一些，他也夹杂在众人冷嘲热哄之中，说了几句挖苦耶稣的话。但是那另外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犯人，却较有人情和良心，对于耶鳃的犯罪并不完全漠不关切，他应声责备前一人，说他在那样的情况下，竟还对一个与自己遭受同样苦难的人说出那样冷酷的话。他并且说：我们的受刑是应该的，因为我所受的与我们所作的相称；而这个人是无辜的，他却跟我们遭受同样的命运！他又对耶稣说，等进入你的王国的时候，请你记念我。耶稣答道：不久我们就要一起被接引进天国了。


    耶稣的母亲和她的几位女伴以深沉的悲痛站在十字架下。在耶稣所有的门徒中只有约翰一人同她们在一起，分享她们的痛苦。耶稣看见母亲和他所爱的门徒站在旁边，就对他母亲说：母亲，看呀，这就是你的儿子！他代替了我。并且对约翰说：把她看成你的母亲！约翰也就按照亡友的遗志把她接到他家，并给以照拂。


    耶稣已经被钉在十字架上几个钟头之后，他在忍受痛苦的情况下大声叫道：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你为何离弃了我？此后，他还叫了几声，他感到很渴， 注140 有一个人把海绵蘸满了醋，送上给他，让他喝，他还说：“这成了”。最后还大声说：父啊，我将我的精神交在你手里了。说了这话头就垂下，他就断气了。


    即使那主持处决的罗马官长，对耶稣临死时安详从容的态度和置生死于度外的尊严，也表示惊叹。他的朋友们远远地看见了他们高贵的教师的临终。


    由于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一般要很慢才死去，而且常常还须在十字架上活几天，而次日在犹太人中又是一个大节日，所以他们请求彼拉特第二天就不要让那几个人的肉体仍钉在十字架上，允许把被处决者的两只腿砍断，然后把它们拿走。与耶稣一同被处决的两个罪犯的腿都被砍断拿走了，因为他们还没有死。他们看见耶稣已经死了，就没有断腿的必要了。因此他们只是用枪矛刺了一下他的胁肋，随即有血和水混合着流出来。——亚利马太人约瑟是耶路撒冷高级议会的一个成员，是一个平时不为人所知道的耶稣的一个朋友，他请求彼拉特让他把耶稣的尸体领去；彼拉特准许了他的请求。因而约瑟会同尼哥底姆，耶稣的另一个朋友，就把死者领去，用没药和沉香加以涂抹，用细麻布加以包裹，把死者安放在家庭墓园里，他的坟墓是用挖出的岩石砌成的，那个地方距刑场很近，因此当他们很快把安葬事宜办理完竣时，节日还没有开始，如果到了节日就不允许处理死人的事了。 注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