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国际政策与国家政策
3个月前 作者: 哈耶克
10.商品储备通货
毫无疑问,我们所了解的金本位有一些严重的缺陷。但是,现在所流行的对它的全面谴责可能会掩盖这样一个事实,即它也有一些其他选择所缺乏的重要优点。一个为全世界建立的受到控制的明智而公正的管制性通货体系,可能确实在所有方面都比金本位优越,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都还不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建议。与全国范围内的各种货币管理办法相比,金本位有三个非常重要的优点:它实际上创造了一种国际通货,没有让国家货币政策服从国际权威机构的决定;它使货币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具有自动性,因此是可预测的;从总体上说,其机制所确保的基本货币供应的变化走在了正确的方向上。
这些优点的重要性不容低估。审慎协调国家政策的困难是巨大的,因为我们目前的知识只在少数情况下给我们明确的指导,而且那些几乎总是要牺牲某些利益的决定将不得不依靠主观判断。然而,完全由个别国家的切身利益所指导的不符合实际的国家政策对每一个国家的综合影响很可能比最不完善的国际本位还要糟糕。同样,尽管金本位的自动运行远非完美,但仅仅是由众所周知的规则引导的金本位政策这一事实(而且这样的话,则代表当局的行动是可以预见的),就很难使这种不完善的金本位比某种更理性但更难以理解的政策带给人们更多的安全感。黄金生产在其价值开始上升时受到刺激,在其价值下降时受到抑制,这一普遍原理即使在方式上不正确,至少在实际操作的方向上也是正确的。
非理性但真实的声誉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主张金本位的观点与黄金固有的任何属性没有直接联系。任何国际上公认的以商品(其价值由生产成本决定)为基础的本位基本上都具有相同的优点。在过去,使黄金在实践中成为唯一一种可以建立国际本位的物质的主要因素是非理性和同样真实的声誉——或者,如果你愿意,那么你也可以把它看作某种普遍存在的迷信黄金的偏见,这种偏见使它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容易被接受。只要这种信念占上风,我们就有可能维持一种以黄金为本位的国际通货,而无须那种精心设计或特别审慎的组织来对其提供支持。但如果是偏见造就了国际金本位,那么这种偏见的存在至少还造就了国际货币。因为在当时,任何基于明确协议和系统合作的国际体系都是不可能存在的。也许可以这样说,所有可以提出的支持金本位的理性论据都更有力地适用于这一建议,而这一建议同时又不具备国际体系的大多数缺陷。无论如何,在判断该计划的可行性时,它都不能仅仅被视为一项通货改革计划。必须铭记的是,积累商品储备肯定仍将是国家政策的一部分。而对于现在能够计划的任何未来的原材料市场而言,基于政治考量,我们不太可能让其完全放任自流。但是,所有旨在直接控制特定商品价格的计划都可能遭到最严重的反对,并必然导致严重的经济和政治灾难。除了货币方面的考虑之外,我们最需要的是一种制度。在这种制度下,这些管制手段是由不同的机构进行的,这些机构只能以一种几近随心所欲和不可预测的方式行事,并使这些管制方式反而服从一种机械的和可预测的规则。如果这能与重建国际货币体系相结合,那么国际通货关系将会更加稳定,原材料贸易将会更加自由,而且也等于是朝着一个更加繁荣和稳定的世界经济方向迈出了一大步。
《商品储备通货》(A Commodity Reserve Currency),176~177页
11.凯恩斯评哈耶克
通常情况下,人们反对把僵化的金本位作为确保价格稳定的工具的理由有两个。第一个理由是,它没有提供适当数量的货币。这是数量论的拥护者们自然会提出的似曾相识的老旧批评。很明显,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制订一个适当改变黄金数量或使黄金等价的计划,比如,马歇尔(Marshall)在60年前提出的法定指数本位,欧文·费雪(Irving Fisher)在40年前提出的补偿美元,或者哈耶克教授所阐述的商品本位。
清算联盟(Clearing Union)作为解决长期缺乏国际货币的一种手段,其独特的优点在于,它是通过货币流通的速度而不是数量来运作的。一定数量的货币只需要满足储藏需要,提供应急储备,并弥补购买和支出之间不可避免的时间差。如果不鼓励储藏,如果针对突发事件的准备金是通过临时汇票提供的,那么实际上,一小部分未偿信贷可能就足以在组织良好的中央银行之间进行清算。如果清算联盟获得了全面的胜利,那么当所有重要的数量变得毫无用处时,它将解决国际货币的数量问题。当然,通过我们进一步加大对储藏行为的抑制,这个体系可能会得到改善。
国家物价稳定的条件
然而,另一种观点认为,每个国家的物价水平主要是由国家工资水平与国家效率之间的关系决定的——或者,更一般地说,是通过货币成本与效率的关系决定的(以国家通货单位表示)。而且,如果价格水平是由货币成本决定的,适当的货币数量就是物价稳定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因为只有首先稳定货币工资(和其他成本)与效率的关系,我们才能稳定物价。
因此,反对金本位的第二个(也是更现代的)理由是,它试图限制工资的自然趋势,使之超出货币数量所设定的限度,但只能通过故意制造失业这个武器来做到这一点。人们在经过一番努力后,已经决定放弃这个武器。对于一个旨在提供与稳定价格相适应的货币数量的新本位而言,这个反对理由可能同样有效,就像它对老旧的金本位也有效一样。
因此,在我看来,国际通货项目在价格稳定领域只有一个有限的目标,而这一目标并不是稳定价格。对于以尤尼塔斯(unitas)或班柯(bancor)为单位的稳定的国际价格而言,除非采用影响国内货币成本水平的老旧的金本位方法,否则它们无法转化为稳定的国家价格水平。而且,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在国际价格水平上提供稳定的国际单位——它没有相应地反映在成员国实际价格水平的稳定性中——就没有多大意义。
需要不同的国家政策
因此,国际通货制度的主要目标应该不仅是防止由于黄金流入债权国而造成的国际通货的长期短缺,还要着眼于那些紧随其后的国家。这些国家未能保持国内效率-成本的稳定,既在国家工资政策上的步调不一致,也没有任何有序调整的手段。如果有序调整能发生,那么这便是另一回事,即该制度(与金本位不同)可能允许各国执行不同的工资政策(只要它们选择的话),并执行不同的价格政策。
因此,国际通货制度更困难的任务是处理成员国在其国内工资和信贷政策上步调不一致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只有依靠经验才能得到解决。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们可以要求那些步调混乱的国家(无论是太快还是太慢)在第一时间重新考虑它们的政策。但是,如果有必要(如果效率工资率以极其不同的速度变动,这将是必要的),汇率就必须被改变,从而使特定的国家政策与汇率的平均速度相一致。如果正确地确定了最初的汇率,那么这可能是唯一一种重要的失衡现象。对这种失衡而言,汇率变化是一种适当的补救措施。
由此可见,国际通货制度可以在保持汇率稳定的领域内完美运作,但价格可能会大幅波动。如果各地的工资和物价都翻倍,国际汇率均衡就不会受到影响。如果一个特定国家的效率工资率比正常水平高出10%,这个国家就有需要关注的问题了。
因此,限制国际通货制度目标的根本原因在于,从外部强加的稳定的价格水平是不可能实现的(或者至少是不可取的)。金本位的错误在于,使国家的工资政策听命于外部。更明智的做法是,将国内价格的稳定(或不稳定)视为国内政策和政治问题。试图从外部强加这一标准的商品本位将会像僵化的金本位一样失败。
在保持国内物价稳定和效率工资方面,一些国家可能比其他国家更成功,但对国际组织来说,这种卓有成效的不公平抵消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共产主义国家大获全胜,稳坐成功之位。有些人认为,资本主义国家注定要失败,因为在充分就业的条件下,要阻止工资的逐步提高是不可能的。根据这一观点,严重的衰退和周期性的失业是迄今为止使效率工资保持在合理稳定范围内的唯一有效手段。
这种情况是否会发生还有待观察。我们越能较好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就越有可能克服它。
《国际物价稳定的目标》(The Objective of International Price Stability),185~187页
12.格雷厄姆评凯恩斯
在最近一期《经济学期刊》(Economic Journal)上,凯恩斯爵士在回应哈耶克教授那篇关于商品储备通货的文章时所提出的问题,似乎值得进行更深入的讨论。
如果我们说,哈耶克教授通过充分利用自己的威望,对产业和贸易中具有代表性的可储存的标准原材料的仓单给出的自由铸币的提议,表达了近乎无条件的支持,那么这绝不可能是在曲解哈耶克教授的观点。
哈耶克教授认为,金本位的缺陷不在于它的内涵,而在于它是否可以相当好地完成使命。金本位总是朝着正确的方向运行,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和速度。不管公众在什么时候对流动性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偏好——价格水平随之下降,开采黄金都是为了补偿当时在其他产业中正遭受的失业之苦。但是,开采黄金对于劳动力的雇主来说是没那么重要的,或者它在许多经济体中根本就不存在,这便使得这种补偿在除南非以外的所有地方都变得微不足道。最后,金本位还通过黄金供应速度的增加来控制价格水平的长期趋势,而黄金供应速度则随着黄金的实际价值的增加而上升。当黄金的实际价值下降时,黄金供应速度就会减慢。但是,如果可以把19世纪作为一个标准,那么其伴随的“周期”大约需要四分之一个世纪才能结束。
虽然金本位因此而倾向于维持充分就业和保持物价稳定,但这两种情况的趋势都如游丝般微弱,实在是不足挂齿。哈耶克教授和其他拥护商品储备本位的人认为,即使商品储备本位不能完全解决黄金储备本位的充足性问题,但至少也能使问题得到大大改善。
工资的自然趋势
我认为,虽然凯恩斯爵士并不否认商品储备本位的这些优点,但是他也接受对商品储备本位(和金本位一样)提出的另一个更现代和更重要的反对意见,即商品储备本位试图“限制工资上涨的自然趋势,使其不能超出由货币数量设置的范围”,而且它只能通过故意制造失业来做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凯恩斯爵士所说的超出由货币数量设置的范围的工资上涨的“自然”趋势是什么意思,除非他的意思是工资收入者总是希望在物价稳定的基础上获得比目前更高的货币工资,否则就没有人能阻止他得到这些工资。毫无疑问,卡尔·马克思(Karl Max)对此闻所未闻。如果马克思和凯恩斯是他们那个时代的正确者,那么无产阶级肯定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工资,更重要的是,它是以马克思从未设想过的方式得到的。每单位产出的货币工资存在“自然”上涨趋势的实际情况当然取决于时间、地点、环境以及要如何做。在任何情况下,这其实是一个政治问题,而不是经济问题。也就是说,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在于商品储备本位是否是一个有利于经济的货币本位,而仅仅在于它是否被一个具有政治影响力的团体接受。
事实证明,凯恩斯爵士对那类绥靖集团的危险并不抱有幻想。在最后一段,他说道:“有些人认为,资本主义国家注定要失败,因为在充分就业的条件下,要阻止工资的逐步提高是不可能的(超出了价格水平不持续上升所能维持的限度)。”如果不考虑一个国家是否可以被称为“资本主义国家”,而只考虑其处于一个不太开明的无产阶级的统治之下,那么我们或许会立刻承认,凯恩斯的论点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在处理这个问题时,他认为,任何一个国家都必须对自己的货币安排拥有主权。他反对由外部强加给所有参与国的国际稳定价格,这当然也适用于实行固定汇率的国际大宗商品储备本位(它更适用于不稳定的国际价格体系,其汇率关系是固定的或黏性的,因为国际价格水平可能会下降而不是上升,而且在任何情况下,它都绝对无法与几个国家各自确定的效率工资率的变化相对应)。凯恩斯爵士有理由相信,如果使这种政策看起来是某项国际公约的结果,而不是纯粹为了国家利益,那么确保工薪阶层拥护稳定的国家物价水平政策的难度将大大提高。他以怀疑的眼光看待他所认为的通过国际行动将所有参与国的价格水平稳定下来的建议。
金本位“命令”
然而,我认为凯恩斯爵士说的“金本位的错误在于,使国家的工资政策听命于外部”是不对的。原来的金本位并没有使工资政策听命于任何地方当局,而是使其成为一种非个人力量的结果,这种非个人力量激发每个人的倾向和潜力,使他们各自追求那些自认为是自己的利益。正如哈耶克教授所指出的那样,这个制度有许多优点,我们如果把它的优点和缺点一同抛弃,就会得到糟糕的建议。金本位的自动性本身就是优点,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类似的自动系统,它将摆脱传统金本位的弊端。我们不应忘记,曾经对金本位近乎普遍的坚持是自发的,而不是强加的;我们也不应忘记,只是在金本位受到不同国家的管理之后,各个国家才试图克服那些对它的最初反对意见;我们还不应忘记,它是被那些无法有效管理其理念的国家抛弃的,也就是说,(不稳定的)价格水平是从外部强加的。
凯恩斯爵士断言,从外部强加的商品储备本位(如他认为哈耶克教授所赞同的)将与僵硬的金本位一样必然崩溃。虽然他的错误是如此显而易见,但我并不认为对此质疑有多重要。哈耶克教授在他的文章中并没有明确指出他是否假设了将所有国家通货的固定汇率与国际商品本位挂钩,并因此而相互挂钩。但是,如果按照哈耶克教授的建议,一些国际组织(比如新“基金”或国际清算银行)在这两方面都应该提供自由兑换国际通货单位(它与涵盖了指定原材料组合的仓单挂钩)的服务,那么任何国家都不会因此而受到货币政策的约束。只要这些国家选择保持本国通货相对于国际货币单位和与之挂钩的其他货币的兑换价值不变,这些国家就会自动拥有相当稳定的价格水平。然而,到目前为止,出于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所有国家都倾向于不稳定的价格水平。由于商品的套利性,其通货的兑换价值——与之匹配的是国际货币单位和与该单位对应的汇率稳定的各国通货——所自动发生的变化将完全与国内购买力的变化相符。因此,在我看来,凯恩斯爵士关于国际商品储备通货会从外部对某个国家实施价格水平政策或会崩溃的观点,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似乎没有理由不让这种国际货币单位成为清算联盟(按照凯恩斯爵士的思路)或某个国际基金会运作的核心国际通货。通过同时以固定的国际通货价格自由买卖黄金,国际单位的黄金价值也可以是固定的,或者说,黄金的商品价值也可以是稳定的。这样,那些使黄金的现代或古典功能丧失的提议所涉及的所有争议,也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本位比我们过去所拥有的任何本位都代表了一个巨大的进步。它不仅在国际投资方面有很大的价值,而且为任何希望价格稳定的国家和其他希望实行固定汇率的志同道合的国家(这些国家能按照固定价格进行购买和销售,从而将本国通货与国际货币挂钩,使价格、汇率及时得到修复)都能提供一个参考点。
没有锚定的交换媒介
在我看来,一旦人们对那种与任何一种资产或一组资产的联系视而不见,转而求助于一种纯粹的债务通货,他们根本就不会拥有任何本位,而仅仅拥有一种完全不受约束的交换媒介和记账单位。在现有的工业技术情况下,尽管我十分希望工薪阶层获得尽可能高的(实际)工资,但在我看来,任何不限制(货币)工资这一上涨趋势的货币政策都有可能使工资上涨到超出其可能保持物价稳定的限度,从而产生一种非常邪恶的“本位”。在我看来,如果凯恩斯爵士持相反的观点,那么他实际上是在支持一种在时间和数量上完全是确定的渐进式通货膨胀。我反对与这种通货相关的任何观点,价格水平的变动是没有函数意义的,如果有,我们就不可能有一个以价格为调节机制的令人满意的经济体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越快采取某种有一定限度的负责任的极权主义手段,对所有相关方面就越有利。如果我们不能拥有分配上的中性货币,那么任何能够控制货币体系的群体都将对其同伴的生活和财富实行没有任何明确责任意识的极权主义手段。
在一个完全自由的货币体系中,当然没有任何一种货币工资率本身会引起失业,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商品价格上涨(在新发行货币的刺激下)到弥补生产中的劳动力要素不断上升的货币成本所需要的水平。另外,我们大家都对长期以来折磨我们的愚蠢的失业问题感到心烦意乱。但更糟的是,如果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拒绝接受失业的威胁,那么我们的工资便会在货币工资的所有“自然”趋势下以高于效率工资的速度增长,不管劳动者要求多少工资,我们都被迫支付,并无休止地提高物价水平以应对这种情况。这样,这种无限通货膨胀的知识就似乎能代表这种通货膨胀方法从而阻止失业的发生。
商品储备货币的作用是通过对储备商品的无限需求提供无限的就业机会,其前提是工人们不寻求那种将货币工资提高到高于实际生产力所保证的稳定价格水平的办法。他们有权得到不多不少的工资,但如果他们把工资要求提高到这个程度以上,我们还不敢说“不”,那么我们将不再拥有经济体系,而仅仅拥有骗局。有人可能会争辩说,如果他要求这样提高工资,那么我们说“不”便是故意让他们失业。但答案是,在这种情况下,工人们不可能要求提高(实际)工资,他们如果不提出这样的要求,就会有就业机会。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提供更高的工资,那么这对工人和消费者都没有好处,因为这种工资必须由更高的价格水平来弥补,而且这样做即使可以避免一些轻微的失业,也会使社会自由付出毁灭性的代价。
失业的真正问题
我们面临的有关于失业的真正问题不在于人们被剥夺了以他们想要的任何高薪而工作的机会,而在于他们被剥夺了在正常的流动资金偏好条件下随时可以赚到工资的机会。商品储备的好处在于,它可以通过不干预生产的方式自由地提供流动性,以防止流动性偏好上升,或满足市场对流动性的需求。正如凯恩斯爵士所言,“只有首先稳定货币工资(和其他成本)与效率的关系,我们才能稳定物价”。这正是商品储备货币的作用啊!我没有理由不为之奋斗。随着劳动效率的提高,货币工资也会相应地得到恰如其分的提高,同时还会有一种稳定的充分就业的趋势,而不会有通货膨胀的迹象。
“以尤尼塔斯或班柯表示的稳定的国际价格无法转化为稳定的国家价格水平,除非……影响国内的货币成本水平”——这也是千真万确的。在国家通货的固定汇率与国际商品单位挂钩的情况下,国内货币成本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没有什么强有力的理由质疑这种结果。不论有还是没有反对理由,在任何情况下,正如前面所指出的,与国际通货的固定价格相比,如果让与国际商品单位挂钩的国内汇率随着当地商品组合的通货价格的变动而自由变动,国内货币成本就不会受到影响。如果有人坚持在国内维持一种不稳定的价格水平,那么在一种稳定的国际单位中便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它那稳定的价格水平,或者如果其他国家希望的话,也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其保持稳定的价格水平。因此,在拥有稳定价值的国际货币单位面前,所有国家都不会比在没有锚定的国际单位面前受到更大的约束,而且,一个有着稳定价值的国际单位不会以任何方式干涉凯恩斯爵士在其清算联盟中提出的任何建议。
哈耶克教授的“不妥协”
我认为,正是哈耶克教授在这里采取的不妥协态度,让凯恩斯爵士感到不安。在凯恩斯看来,把接受或挑起失业看作一种强制坚守金钱纯洁的手段是冷酷无情的。凯恩斯问道,你本来可以让很多人不失业的,你愿意为这个目标努力吗?这个问题不仅反映了凯恩斯爵士那人道主义的关切之心,也反映了他对政治可能性表示怀疑。他认为,如果要达到预期的目的,我们就必须找到其他不那么具有惩罚性的手段。如果我认为他在这一点上提出的反对意见没有说服力,那么这是我蛮横无理且愚不可及的表现。我认为,答案在于采用最低工资政策,即每年正常增加的最低工资要等于在总效率水平上提高了的过高计算期望。经验表明,超过最低工资标准的工资至少要对最低工资群体的所有增长做出相应的反应,而且如果总效率改善的期望不管在什么时候被证明是被高估了的(由在商品生产行业出现的失业事实或这个直接威胁造成),那么我们都应根据立法的有关规定,暂停提高最低工资的规定。诸如此类的一些措施将改善在收入分配方面众说纷纭的形势,并能以有序而非混乱的方式促进调整。
在决定谁得到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得到这些东西的问题上,只要我们的经济体系在某些方面与理想的自由竞争渐渐地背道而驰,就必然会出现多方各执一词的现象。而且,只要我们还保有自由契约精神,企业家就必须像工人拒绝企业家所提出的条件一样,自由地拒绝工人的要求。由此导致的所有失业现象都是通往自由的必经之路。如果坚持认为,为了避免任何形式的失业,企业家必须支付有组织的工人可能要求的任何货币工资,而且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国家必须调整其货币政策,就像为了达到同样的目的而坚持要求工人必须接受法西斯雇主集团可能施加的任何货币工资一样,那么自由将岌岌可危。
《凯恩斯与哈耶克论商品储备通货》(Keynes vs. Hayek on a Commodity Reserve Currency),422~428页
13.凯恩斯回复格雷厄姆
格雷厄姆教授针对我观点的陈述</a>非常公正,但是其评论在涉及我所表达的观点时,那些引用比实际话题所要求的要简单得多。因此,为了减少误解,我想重申和强调几点。
我不反对法定指数本位,因为它本质上比黄金更灵敏。我自己也一直是这样想的,我希望世界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但我所表达的观点建立在当代的实际政策层面上。在这个层面上,我认为这件事迫在眉睫,并且我们也不该为了这件事而冒险采取或推迟采取其他措施的时间。以下是我的一些理由:
1. 不管是哪种国际货币,当前的任务是要找到一种既井然有序又灵活多变的方法,以将各国通货与国际通货联系起来。只要各国通货彼此之间的价值变化是混乱的,我就对用法定指数本位代替金本位能使这一任务变得更容易表示怀疑。事实上,采用弹性程序可能会使我们面临更大的困难,因为法定指数本位可能会使刚性看起来更加合理。难道哈耶克教授是在寻找一种新的方法来满足人们对刚性体系的偏爱吗?我不应该这么想。
2. 特别要注意的是,在任何井然有序的体系中,虽然给国家本位及工资水平施加外部压力看起来不可避免,但这种做法在政治上是明智的吗?我表示怀疑。我不希望看到货币工资一直飙升到实际工资无法达到的水平。找到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的办法是我们在发挥政治才能时所要面临的主要任务之一。但是,我们必须以我们自己国内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觉得自己是自由人,我们可能足智多谋,但也有可能愚蠢至极。让理智战胜一切所涉及的心理问题和政治问题是难以被解决的,而外部压力的建议则使这些问题雪上加霜。3. 在我看来,现在不是打击黄金持有者和黄金生产商既得利益的恰当时机。为什么要浪费口舌谈论美国、俄罗斯、西欧和英联邦政府必然会拒之千里的东西呢?4. 接受法定指数本位的正确方法是要发展一种技术,并通过国际缓冲储备使人们接受这一观念。在彻底掌握了这种技术后(但要使包含了法定指数本位本身以及对其反对意见和偏见这样的复杂体消失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我们将有足够的时间重新考虑这个问题。在缓冲储备方面,我十分乐意与弗兰克·格雷厄姆教授和本杰明·格雷厄姆先生合作。这里,尽管我甚至在一开始有些犹豫不决,但物资匮乏的当下是不是行动的好时机呢?因为这很容易变成生产者的难题,如果他们以这种方式开始,那么其辉煌的光明大道将会受到损害。我觉得,这些讨论是非常低级的。对此,我深表歉意。但事实上,我最初是在一个较低的层次上针对哈耶克教授的高屋建瓴发表意见的。
《凯恩斯的说明》(Note by Lord Keynes),429~43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