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五部 2003年~2008年 大国梦想成真 2007 大国崛起(3)

3个月前 作者: 吴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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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1日下午3时许,佛山市利达玩具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港商张树鸿在自己工厂的三楼仓库内上吊自杀,尸体旁边堆着十多包形态可爱的芝麻街布娃娃玩偶。自杀前,张树鸿在厂区内巡视一圈,并将工人工资悉数结清。他从1993年起自香港到佛山办厂,被员工描述为一个厚道人,个子很高,接近一米八的样子,也很壮实,但皮肤很黑,穿衣服很不讲究,平时总穿一身很旧的休闲服。他对员工很体贴,曾自己贴钱给员工供楼,许多人也因此跟着他一干就是十几年。这个玩具商的意外死亡,让“中国制造”的话题再度跳上国内外重要财经媒体的头版。


    张树鸿之死起因于9天前。8月2日,美国最大玩具商美泰公司向美国消费品安全委员会提出召回佛山利达生产的96.7万件塑胶玩具,理由是“回收的这批玩具表漆含铅量超标,对儿童的脑部发展会造成很大影响,美国环保组织塞拉俱乐部认为危及儿童安全”。事发前,佛山利达的产量已居佛山玩具制造业第二。一夜之间,这家拥有十多年良好生产记录的合资企业成为众矢之的。在美国舆论的不断声讨下,玩具厂商及其上下游供应、检验链上的疏忽被一一曝光和放大。最终,佛山利达被出入境检验检疫部门要求整改,国家质量监督管理总局宣布暂停其产品出口。利达被迫停产,2500名工人几乎无事可做,张树鸿承受巨大压力,最终一死了之。张树鸿死后3日,美泰第二次宣布,召回的中国产玩具数量增加到1820万件。


    在利达事件发生前后,“中国制造”正遭遇到一场酝酿已久的信任危机。3月18日,总部位于加拿大的宠物食品公司MenuFoods发布“召回声明”,因其原料涉嫌污染导致猫狗宠物死亡,该公司将对旗下八十多个品牌的宠物食品进行紧急召回。所有这些食品都是罐头包装或者锡箔纸袋包装,数量约为6000万,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局的调查认为,涉嫌污染的产品使用了从中国进口的小麦蛋白粉和大米蛋白粉,其中含有三聚氰胺和三聚氰酸。5月初,巴拿马和多米尼加共和国宣布在中国产牙膏中查出含有二甘醇,因而决定停售中国产牙膏,随后美国、新加坡和日本等国家相继作出停用、停售中国产牙膏的决定。6月11日,美国一家轮胎经销公司FTS宣布召回45万条由中国橡胶公司生产的一批轻卡汽车轮胎。据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的调查,上年8月,一辆载有4名乘客的货车在宾夕法罗亚州失控撞毁,其中两名乘客丧生,事故原因是该车使用的中国产轮胎面脱层。同月,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层对来自中国的5种水产品实行自动扣留,并拒绝其入境,称其含有未经批准的兽药残留。美国消费品安全委员会宣布在全球范围被收回150万台中国生产的玩具火车,称其油漆中含有可导致儿童中毒的金属铅。


    这些层出不穷的安全事件让中国商品信誉遭到重大挫伤。一些针对“中国制造”的攻击性言论和行动甚嚣尘上,两年前那个宣布“一年内不使用中国商品”的美国路易斯安那州新闻记者莎丽·邦加妮在这时候出版了《没有“中国制造”的一年》一书。英国《金融时报》评论员乔纳森伯查尔写道:“书中有大量表达不满的潜台词,这意味着在中国崛起的问题上,本书可能成为表明公众忧虑的又一个指标。”对“中国制造”的谴责成为某些政治人物随手拈来的“工具”,美国佛罗里达州棕榈湾市市长马齐奥梯甚至发布命令,该市政府不得购买价值50美元以上的中国商品,或一半以上部件为中国制造的商品。这个有10.7万名居民的小城市成为全美第一个禁止某一国家货物的城市。正是在这种汹涌的抵制风潮中,玩具商之死把矛盾推到了顶点。对中国商品的谩骂或侮辱式的指责似乎已经不需要理由,这是当今商业世界最诡异的事件之一:谁也离不开“中国制造”,可是每个人都在表达着对它的不满。《金融时报》驻京首席记者雷蒙德·马利德描述了西方世界的矛盾心态:“一方面,西方消费者获得巨大好处,另一方面,西方人大声抱怨廉价中国商品正在让当地人失去工作,让中国得到不容置疑的好处。”


    张树鸿死后,玩具召回事件在质量责任人的确定上居然出现了戏剧性的反复。在一开始,美泰公司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公司首席执行官罗伯特埃克尔特在向美国参议院作证时认定,事故责任完全在于中国承包商。他说:“有人对不起我们,造成我们对不起你们。”然而,中国商务部却在调查中发现,美方宣布召回的玩具绝大部分不是因为制造质量的问题,而是美方标准的突然改变以及经销商的风险转嫁。商务部副部长高虎城介绍,美国玩具公司大规模召回涉及的2100万件玩具当中分为两类情况:一类是属于所用的涂料和油漆含铅超标的问题,这一类大概有300万件,占整体召回数量的14%。造成铅含量超标的原因,既有中方厂家在生产管理中的漏洞,也有品牌经销商在验收环节中的缺陷。第二种情况则是,美方经销商的风险转嫁。2007年5月,美国材料测试协会公布了一项针对玩具材料使用的新标准,中方制造商生产的1820万件玩具是根据之前的出口标准生产的,美方经销商以不符合新标准为理由召回玩具,全部风险及损失则由中方承担。


    这一调查结果的出现,让国内舆论再度哗然,“中国制造”在全球产业链中的被动和被欺压现状毕现无遗。9月21日,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美泰公司为玩具召回事件向中方致歉,并表示所召回的玩具绝大部分是由于美方设计缺陷所致,而不是中国制造商的问题。美泰在声明中表示,“愿意承担这些召回事件的全部责任,并亲自向中国人民和所有收到我们玩具的顾客道歉。”


    玩具风波的一波三折及发生在这一年的众多事件表明,发力于1998年前后的“中国制造”在历经10年的黄金成长期后,已经走到一个十分敏感的十字路口。至少有两个事实让未来的“中国制造”充满变数。


    一是中国制造商已不堪国际渠道商的压榨。在过去很多年里,低廉的中国商品为全球商品的物价平抑提供了巨大支撑,而流通大公司成为其中最大的得益者,它们与中国制造工厂的利益战愈演愈烈。在绍兴、温州等地的工厂,人们看到这样的景象,在一条生产线上悬挂着不同的商标,有些是显赫的国际品牌,有些是国内制造商的品牌,尽管它们都从同样的生产线上被制造出来,但是贴上不同的商标后,身价就会有一倍甚至数倍的差别。品牌的力量在这些车间里展现得残酷而让人感慨,而制造工厂却很少从这种差异中获得利益。一位温州皮鞋工厂的总裁诉苦说:“中国皮鞋的出口目前完全受制于欧美几家大的渠道商,它们对付我们的唯一办法是压价、压价和不断的压价。一双皮鞋,它们只肯给5美元的价格,我们如果要求再高1美分,它们马上就转身到别的工厂去了。那么,制造5美元一双的皮鞋,我们会用怎样的皮料?进行怎样的节约?不就是可以想象的事情了吗?你能够指望用5美元做出来的皮鞋会是质量一等的吗?况且,随着人民币的持续升值,中国皮鞋厂家的出口生意已经成了一块鸡肋业务。”7月,中国最大的袜业制造企业浪莎集团宣布,月底交完最后一批货后,不再接受沃尔玛的订单。这家企业每年向沃尔玛提供500万美元的商品,然而因利润太薄,最终选择了放弃。【由国际品牌商品和渠道商控制的舆论,似乎一直在强化对中国制造的矮化和诋毁。2007年4月,《环球奢侈品报告》中文版宣称,它通过调查发现,有86%的中国消费者因为奢侈品标有“MadeinChina”字样而不愿意继续购买,对于信仰顶级奢侈品的消费者来说,“中国制造”已成为炫耀式消费的障碍之一。这份报告说,“目前的状况是谁承认在中国设厂生产,谁就会被踢出奢侈品这个圈子。”】


    二是由于人民币升值及国内通货膨胀的压力,“中国制造”的价格优势第一次出现递减迹象。7月,中国的消费价格指数比上年同期增长了5.6%,这是十多年来最急剧的增长。食品价格猛涨15.4%,由于农业区家畜暴发疫情以及严重的洪水,单是肉类和禽类价格就涨了45%。而且通胀不仅仅是国内问题,由于中国是世界上很多产品的供应国,中国的成本提高会体现在全世界沃尔玛及其他大零售商的货架上。美国商务部表示,在2007年的上半年,来自中国的进口商品价格上涨了4.1%。这是自美国在2003年开始追踪中国进口商品价格以来增长最快的,而且远高于美国2%的通胀率。上半年,中国出口彩电2255万台,比上年同期下降48%,其原因除了人民币升值、上游原材料成本上涨等因素外,还受到国外专利费上调的制约——由于中国企业欠缺核心专利技术,每出口一台电视机,需缴纳10美元左右的专利费。《时代周刊》在10月底的报道中分析说:“一些人在警告,低价中国产品帮助全世界维持异乎寻常稳定的物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也在接受访问时认为,“中国出口商品价格已经开始上涨,这将促进全球通胀的复苏。”苏格兰皇家银行的中国战略家本·辛芬德费尔则说得很简洁:“在过去10年,中国是通缩势力,在未来10年,它将是通胀势力。”


    就这样,关于“中国制造”的话题还将持续。一只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两周后,可能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引起一场龙卷风。这样的“蝴蝶效应”正发生在中国与世界之间,而张树鸿就是一个无辜而悲情的受害者。


    到2007年,连美国硅谷都已经诞生50周年了。还有几个人记得半个世纪前那家发明了集成电路的飞兆公司(FairchildSemiconductor)创建了伟大的英特尔公司的诺伊斯已经去世多年,发明了“摩尔定律”的戈登·摩尔年近八旬,甚至连永远穿牛仔裤的乔布斯也都肚腩微现,人们崇拜的是更年轻的布林(Brin)与佩奇(Page),他们创办的Google如日中天。在硅谷创业的华人中,曾经跻身全美十大富豪的王安早就被遗忘,年过40的杨致远也好像过气了,最受欢迎的是1978年出生的台湾青年陈士骏。2005年2月,这位计算机天才跟硅谷的其他前辈一样在一个车库里创办了视频网站Youtube,20个月后,Google以16.5亿美元收购了他的公司。


    这一年,互联网的光芒明显被狂热的股市和楼市所掩盖,那些动辄上千亿元的市值以及上百亿元的财富身家,让IT精英们有点失落。他们甚至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非要在纳斯达克上市,搜狐的张朝阳便在年初说,他有点后悔到美国上市,“到美国上市是中国互联网的整体悲哀!为了收入、报表,我们整天忙短信、忙无线,整天忙,把网民给忘了。”不过,起得晚却赶上一个好集市的人也有,他就是阿里巴巴的马云,他的公司11月在香港上市,成为市值最高的中国互联网公司。


    作为全球最大的电子商务公司,阿里巴巴为600万中小企业提供外贸交易的平台,它让无数不懂外语、没有出过国,甚至不知道任何国际贸易知识的中小商人找到了国际买家。在某种意义上,它是“中国制造”最重要的推动者之一。2004年,马云创办从事C2C业务的淘宝网,在两年时间内战胜全球最大的同业公司eBay易趣,取得了75%的市场份额。2005年,阿里巴巴成为陷入困境的雅虎中国的实际控制人,使得自己从一个技术应用型公司变成了掌握一流技术的公司。为了解决网络支付的信用难题,马云还创造性地发明了一种叫做“支付宝”的第三方支付工具。它以阿里巴巴为交易的担保中介,从而解决了资金欺诈的问题,也让自己间接地进入了金融服务领域。2007年的阿里巴巴看上去是一个体系庞大而面目不清的帝国,马云决定把已经实现盈利的电子商务项目拿出来,在香港联交所上市。马云显然选中了公司上市最为合算的时候。股市的结构性泡沫意味着公司股价的普遍高估,而阿里巴巴同时具有中国和互联网两大概念,在此时筹资,无疑会占到相当大的便宜。


    尽管如此,阿里巴巴上市的火爆景象还是让人吃惊。对于投资者来说,它最大的魅力是无穷的想象空间,阿里巴巴的股票遭到“哄抢”,中国台湾最大企业鸿海的郭台铭、美国思科的钱伯斯等都成为第一批投资人。在国际配售部分,阿里巴巴获得了1800亿美元的认购,相当于186倍的超额认购,在散户公开认购部分,冻结资金4500亿港元,超额认购逾259倍,打破了港股发行的历史纪录。其疯狂景象连《经济学人》杂志都开始提问:“阿里巴巴是否是中国的泡沫?”在10月底的一则报道中,这家英国杂志认为,“该公司最大的财富也许是他的创始人马云,马云在公众眼中是个有魅力、善言辞并懂得利用媒体的人。他拥有大胆的想法,怀有巨大的市场目标,以及对商业的敏感,这都使他吸引了人们众多的眼球。”根据它的计算,如果阿里巴巴的融资目标实现,市值将达到90亿美元,相当于其每年利润的100倍。而出乎《经济学人》预料的是,狂热比它想象的还要大得多。11月6日,阿里巴巴挂牌上市,当日收盘较发行价上涨192%,创港股当年新股首日涨幅之最,市值达1996亿港元,竟相当于三大门户网站、盛大和携程五者市值之和,一跃成为中国互联网业首家市值超过200亿美元的公司。公司的市盈率达到了惊人地300倍,如果以2006年的业绩来比较,市盈率则近1000倍。【阿里巴巴的市盈率之高超出所有专家的预测,同期市盈率比较,Google为43倍,eBay为23倍,百度为104倍,腾讯为74倍,新浪为33倍,网易为15倍。在全球互联网公司中,阿里巴巴的市值排在Google、eBay、雅虎、亚马逊之后,位例第五,前四者的市值依次为2220亿、474亿、418亿和357亿美元。】


    马云是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领导者,他在上市当日的高管会议上宣布,三年内,阿里巴巴要做市值1000亿美元的公司,成为全球前三大互联网公司。一位参会的高管说:“我当时就蒙了。”不过,回忆8年前他在杭州城郊那间漏水的住宅的宣示,谁敢说这位小个子的前英语教师不会再未来创造新的神话?


    阿里巴巴在香港的高调上市,为2007年的中国互联网世界涂上一道最浓烈的色彩,似乎宣告了一个新的“应用之年”的到来。在过去的15年里,互联网在中国从无到有,肆意生长,终于自成一体,并渗透到了经济生活的每一个细胞。尤其值得骄傲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本土企业几乎在所有的领域都击败了各自的国际对手,这在其他行业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完胜场面,甚至连Google这样的公司都无法幸免,它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还不到竞争对手百度一半。另外一个很奇异的事实是,凡是被国际公司收购的企业都前景堪忧,搜索领域的3712被雅虎收购后不复存在,B2C领域的卓越被亚马逊收购后一度陷入低迷,C2C领域的易趣则在被eBay收购后遭到淘宝的重击。


    更令人充满期待的是,在60年代出生的马云、张朝阳、李彦宏和70年代出生的丁磊、马化腾之后,“80后一代”已经鸣鼓而起——康盛世纪的戴志康(1981年)、PCPOP公司的李想(1981年)、MaJoy的茅侃侃(1983年)、畅网科技的陈曦(1981年)、海川传媒的高燃(1981年)、163888翻唱网的郑立(1982年)——那些括号里的出生年份仿佛是一个骄傲的宣告。


    当这个国家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来到人世,现在却已经开始颠覆所有貌似强大的东西,这是天生的全球化的一代,是生来就与互联网“无缝对接”的一代。他们成长在一个开放的家庭和社会,没有经受过意识形态的煎熬,没有传统的羁绊与包袱,更没有产权制度的困扰,他们比所有的前辈商人都要幸运,他们看上去一个个前程远大。不过,他们即将面临的挑战和灾难也是前所未有的。他们的时代是最好的,也是最坏的。意大利思想家马基雅维利在五百多年前就告诫说,“追求梦想的人们啊,已经付出就要准备付出更多。”所有的商业故事其实都符合一条规律——就如同发生在这部企业史中的每一个悲喜故事那样——伟大都是煎熬出来的。


    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岁月中,如果中国要诞生世界级的伟大公司、出现取得世界性声誉的中国企业家,互联网也许是仅有的领域之一。


    9月,担任18年美联储主席、上一年刚过退休的格林斯潘出版了他的回忆录《动荡时代:新世界中的冒险》。这位81岁高龄的“金钱老人”将全球重要的大国进行了一一的评说。他称老牌的欧洲强国英国“英国会发展得好”,拥有雄厚能源储备的俄罗斯“应该彻底恢复法制以进一步发展”,在重工业及IT服务业表现抢眼的印度有“巨大潜力”,自1991年之后宏观持续低迷的日本则仍然保持着“强大的力量”,此外,他一改说话模棱两可的习惯,对美国和中国经济进行了一次清晰地对比,他对前者的未来表示了担忧,同时则预言后者将在2030年成为美国最主要的竞争者。他说,“中国如何进一步拥抱全球市场将决定全球经济的命运。”


    斯潘的观点代表了西方的主流声音。的确在很多方面,与崛起的中国相比,美国的前途更为莫测。在国际事务上,它不但在伊拉克战争的泥潭中难以拔足,还与另一个中东大国伊朗的关系变得异常紧张。在国内,即将到来的2008年总统选举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切政策都成为选举的工具。这年春天,一场金额危机突然降临。3月,全美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机构新世纪金融公司宣布濒临破产,从而引爆了空前的次级债危机,【次级贷危机,指银行针对信用记录较差、正常情况下很难得到贷款的客户发放的、利率较高的房贷。前几年,美国楼市火热,很多按揭公司或银行为扩张业务,纷纷介入次级房贷业务。2006年之后,美国楼市低迷、利率不断升高,次级房贷借款人不能按时还款,次级房贷大比例地转化为坏账,因此诱发美国次级房贷危机。】众多金融机构损失惨重。受其拖累,全球重要股市纷纷狂跌,在8月份的两周里,市值蒸发超过2万亿美元。汇市亦波动剧烈,欧盟、日本政府相继出手救援,华尔街的五大投资银行全数损失惨重,其中,美林证券董事长、花旗银行董事长、贝尔斯登银行总裁相继引咎辞职。到年底,全美有三成贷款户因无法还贷而陷入了家庭危机。在新技术的创新上,以硅谷为代表的创新理论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有专家预言,几乎所有重要的互联网技术都已经发明殆尽,随着应用时代的到来,美国经济的火车头效应将持续下降。


    是在财富的累积效应上,美国人似乎也遭到了挑战。自1995年以129亿美元登顶《福布斯》富豪榜之后,比尔·盖茨一直没有跌落过。在过去的12年里,只有软银孙正义的资产在1999年的网络泡沫期短暂地超过了他,不过只有十来天的时间。可是在2007年,比尔·盖茨连续两次被人超越,8月期的美国《财富》杂志报道,墨西哥电信巨头卡洛斯·斯利姆的个人财富已达到590亿美元,这个数字超过了比尔·盖茨的580亿美元。斯利姆是墨西哥的电信垄断者,他的公司价值占到墨西哥股市市值的1/3,其家族财产等于墨西哥国民生产总值的5%左右。【斯利姆当上世界首富后,墨西哥人视之为“国耻”,因为他的暴富靠的正是对电信业的垄断。该国舆论认为,“斯利姆是墨西哥贫富悬殊、缺乏竞争机制的社会矛盾地典型体现,他是一个将帝国建立在与墨西哥政客牢靠关系之上的贪婪的垄断者。”为了平抑舆论,斯利姆宣布把财富的20%用于慈善,墨西哥舆论仍然不依不饶地认为,“斯利姆做的一点点善事只是摆摆样子而已,他把电信资费价格降一些,比做什么善事都管用。”】到了11月份,据英国《独立报》报道,由于近来印度股票市场火暴,该国工业大亨穆克什·安巴尼的财富涨至632亿美元,已超过比尔·盖茨和斯利姆,成为新的世界首富。穆克什的信实工业公司涉足石油、纺织和生化等诸多行业,掌管着全球第三大炼油厂。


    随着这些新首富的出现,人们开始猜测,他们都出现在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从事的均为政府管理行业或能源产业,这是一种时代的倒退还是商业衍变的必然?而这种特点,又会不会在具备了同样财富特质的中国重现?在拥有全球最高市值公司之后,中国有可能诞生下一任“全球首富”吗?


    股市之狂热、楼市之飙升、人民币之升值、通货膨胀之隐患、贸易摩擦之激烈以及大国情结之高昂,每每让人想起那句名言,“历史往往是重复的,只是经常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罢了。”人们不由自主地将今日之中国与上世纪中后期的日本相提并论。


    从时间表上看,日本复兴的象征性事件发生于1970年3月。当时,世界博览会在大阪举办,全球77个国家蜂拥而至。西方世界承认,“日本已经进入世界经济强国的行列,21世纪将是美国的世纪。”在其后的15年里,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了455,日元持续升值,日本楼市与股市空前狂热,1989年,索尼公司买下哥伦比亚影业公司,《新闻周刊》设计了一个著名的封面——“穿上了日本和服的自由女神”,也是在这一年的秋天,日本政治家和企业家合著出版了《日本可以说不》。1990年5月灾难突然降临,东京股市崩盘,楼市泡沫破裂,日本经济从此陷入了长达17年的漫长低迷。


    在那段令人炫目的“日本时代”发生的一切可以让今日的中国人看清楚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美国人老是逼着人民币升值,比如,中国公司开展跨国并购将发生怎样的状况,再比如,中国的股市与楼市到底会呈现怎样的动荡曲线。5月,英国的《经济学人》杂志刊出一个很醒目的封面,它用的是好莱坞电影《金刚》爬上帝国大厦的场景,不过把那只大猩猩换成了大熊猫。这样的创意很自然地让人联想起18年前《新闻周刊》那个著名的封面。这样的对比,充满了太明显的轮回气息,历史也许不会一板一眼地重复,但是其戏剧性的相似还是令人心惊。今日中国与当年日本,当然不会走一条完全重合的道路,不过正如保罗·肯尼迪在《大国的兴衰》中所论证的,自1500年以来,任何一个大国的崛起,在根本的规律上都是如此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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