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个月前 作者: 吴言
六
满眼春按摩院位于本市东郊繁华地带。徐有福那天算大开了眼界,他是生平头一次涉足这样的娱乐场所。
每进来一个顾客,六个身着艳红旗袍个儿高挑的门迎,就会将腰肢像日本妇女那样深深地弯下去,发出欢迎光临的莺声。就像门口挂六个银铃,被风吹着不停地丁当作响。徐有福有点惊奇的目光首先被门迎身上的旗袍吸引住了。满眼春按摩院门迎所穿旗袍,显然经过了更进一步的改进,比普通的旗袍更性感,更招人眼目。旗袍这种女性服饰的特点是“若隐”和“若现”恰到好处地结合。如果说普通旗袍“隐”的成分多一些,满眼春按摩院门迎的旗袍则“现”的成分多一些。腰部也做了一番改进。一眼瞥过去,就能看出比一般旗袍更收腰,比捆粽子紧得多!加之艳红这种十分醒目的颜色,将年轻女孩饱满刺目的雪颈、雪臂、雪胸衬托得越发妖娆动人。
大厅正中镶嵌八个大字:大众消费,超级享受。两位前挺后撅、身着白色碎花旗袍的女孩,一左一右微笑着将客人带进一间间按摩室。徐有福看看左边的女孩,再看看右边的女孩,愣住了:怎么两个女孩身高、体态、五官包括微笑都一模一样?徐有福不解地将这种疑惑小声嘀咕出来,走在他身边的赵勤奋说:“傻蛋!看不出是双胞胎?”徐有福这才恍然大悟。
双胞胎将他们带进一间按摩室。这间按摩室特别大,一溜儿排开二十张床。东边一排十张床,有几个男人已在接受按摩。一个男人仰着脸接手机,按摩小姐使劲在他身上捏。与他紧挨着的另一张床上,则有一个男人像一只蛤蟆一样伏在那儿,另一个小姐像打秋千一样在他背上用小脚丫子踩。徐有福刚进去时吓了一跳:这还不把人踩死?莫非小姐有轻功?或者就是像汉赵飞燕那样,体轻欲飞?再抬头一瞧,才发现按摩床上方有一个铁架子,小姐像抓双杠一样抓在铁架子的横杆上,双脚自如地在男人背上踩。踩一会儿又像飞机起飞从跑道上滑过一样,身轻如燕地将一双小脚从男人的臀部出溜滑向肩部。就像徐有福小时候冬天玩的冰车,徐有福双膝跪在窄窄的冰车上,用手中的铁锥在冰面上一撑,冰车便出溜滑出去老远。小姐就这样以铁架子做支撑,在男人背上或轻或重小燕子一般上下翻飞。男人则发出哎哟哎哟舒服的呻吟声,就像女人做爱到高xdx潮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让徐有福诧异的是,西边一字儿排开的按摩床上,真有两个女人在接受按摩,而且果然是两个小伙子在给她们按摩。两个女人一个像一只打翻的蛤蟆一样仰面躺着,也在叽叽咕咕打手机。小伙子正给她捶腿。小伙子捶腿的动作很快,从女人的脚面捶到大腿根,又从大腿根捶到脚面。就像纺织工人不停地在织布机前忙活,又像压路机在刚刚铺过的油路面上碾来碾去。而另一个女人则像一个面盆一样反扣在床上。另一个小伙子果然正在用劲捏她特别肥大的狗子。小伙子捏得一丝不苟,妇人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徐有福看呆了,他愣了片刻,退出去向另外一间按摩室张望了一眼:只见十个按摩小姐正用力在十个男人身上揉,就像厨师培训学校里,十个厨子正在面案前学揉面,揉一会儿又扯成条,在案板上噼里啪啦使劲甩。果然那十个按摩小姐开始噼里啪啦在那些男人身上使劲拍。
徐有福再折进来时,赵勤奋他们已仰躺在按摩床上。十个人一字儿排开躺在按摩床上,就像齐刷刷摆下十根胡萝卜。一位小姐过来拉徐有福。徐有福看东边的床位已满,以为小姐要拉他到西边的按摩床上,与几个女人并排按摩,因为西边还空着几张床。他十分紧张地连连摆手。小姐冲他笑了笑,将他领进一个小按摩间。
小按摩间与外面的大按摩间只隔着一道布帘,且只有一张床。这张床与外边床的距离略远一点,差不多有两个人打乒乓球的距离一样远。小姐将徐有福按倒在床上。徐有福有点紧张,忽地欠身坐起来。按摩女一看徐有福是初次来,抿嘴一笑宽慰他说:“你躺下不要动,很舒服的。”小姐说着竟将他再次按倒在床上,然后一扭屁股坐在床头,拿棉球开始给他掏耳朵,一边掏一边对徐有福讲:“里边的价钱与外边一样,一小时三十元,你说便宜不便宜?”
一会儿,按摩女开始在徐有福脸上搓,并说:“你脸上泥很多,应该打面膜好好搓一搓,不过三十元可没这种消费。”小姐又开始揉捏徐有福的脑袋,就像捏一颗苹果或者犁一样。小姐手劲很大,徐有福觉得有点疼,不过捏过后却觉得十分舒服。
“大哥,男人应该学会享受生活。每天上班工作多辛苦啊,常来按摩院放松放松,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按摩是有科学道理的。大哥你也许不会相信,有一个晚期癌症病人,在我们这儿连着按摩三个月,你猜怎么着?癌给治好了!不,是按好了!你说神不神?按摩真是有道理的。比如一袋干透的玉米棒子,将袋口扎住,不停地用手揉、捏、搓、拍、捶,结果会怎样?原本硬邦邦的口袋慢慢就变软了——玉米粒全被搓下来了。按摩的道理就在这里,中医上讲叫活血化淤。这会儿你觉着舒服了吧?按摩其实比做爱更舒服。”按摩女说到这里,嘻嘻一笑,继续阐述“按摩比做爱更舒服”这个新颖的观点。她在徐有福身上一边捏一边说:“做爱当时舒服一会儿,过后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有时甚至会觉得十分后悔。可按摩当时觉得有点疼,过后却十分舒服。为啥有些客人按摩完还要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喝一杯茶?就是想再舒服一会儿。所以任何事情都是先苦后甜,苦尽甜来。女人第一次做那事也有点疼吧?可以后却越来越舒服。与以后的舒服比起来,那点疼痛算什么!很多人喜欢按摩,道理就在这里:一次比一次更舒服!”
此时按摩女已捏到徐有福的大腿根部,徐有福下身突然有点发热,那儿一下硬纠纠的。徐有福当时十分不好意思,仿佛当众被人扯掉了裤子。他闭上眼睛咬着牙,希望用某种意志迫使那个器官自己慢慢下去。小姐见徐有福脸红到了耳根,哧一下笑出了声。徐有福里边只穿一条线裤,那家伙鼓鼓囊囊,仿佛顷刻就会“脱颖而出”。徐有福常为这个家伙深感自卑。去公共浴池洗澡时一脱下裤子,便有人往他那儿瞧。即使进浴池前被冷气一逼,软乎乎的时候也比一根香肠大。而其他男人被冷气一逼,就像庄稼遭霜打了一般,缩在那里有时看都看不见。徐有福因此很少去公共浴池洗澡。妻子只有在和他做爱时才表现出一丝柔情。器官相触,就像电钻打进墙里,妻子身体里没有一点空隙,被他的钻头严密地固定在床上。而且他做的时间也长,每次都能等到妻子高xdx潮到来。只有那一刻,妻子才会有福有福轻唤他的名字,并将一口口气呵到他的脸上。
那天徐有福在享受了四十分钟按摩服务后,按摩女又端来一盆药水给他洗脚。他刚将脚伸进有点发烫的水中,按摩女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带突然脱落,手机扑通掉进洗脚盆里。小姐忙捞出来拨了一个号码,已打不出去。小姐叹了口气说:“今天算赔了,服务一个客人,老板得十八元,我们得十二元。十二元钱能买来一个手机?大哥你说十二元能买来一个手机吗?”
徐有福当时也有点内疚。十二元钱当然买不来一个手机。他就不要小姐洗脚了。小姐却说:“那可不行!脚必须给你洗完,让你从上到下都舒服。你舒服了下次就会再来。老板有利得,我们也有钱赚。”小姐说着又宽慰徐有福:“大哥刚才是逗你玩呢!我的手机弄坏与你有啥关系!我有两部手机呢!”话音未落,小姐包里的手机婉转地响起来。按摩女将手擦干,从包里掏出手机笑嘻嘻地扣在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