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3个月前 作者: 王宗坤
    四十三


    调研之后的第二天,李森林就来上班了。事先他了解到张市长没有什么会也没有重要的接待任务,就早早的来到办公室,张市长一般每天在七点半准时到办公室,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李森林把准了这个时间,看到张市长拿着大大的公文包一出现在楼道口,李森林就就假装去秘书办公室,造成不是特意等张市长的假象。


    张市长看到李森林,首先招呼到:“森林!你回来了,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一个直呼其名的称呼,一下子把李森林那颗有些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李森林之所以这么用尽心计的想见到张市长,就是想知道张市长是不是把昨天的不快记在了他的帐上,毕竟他是工程负责人,赵名利再怎么着也是临时替他负责,何况赵名利也是老同志了,他们又有这么深的渊源;另一个担心就是李森林害怕张市长知道了他是有意造成了这种局面,虽然他感觉事情应该是很机密了,不应该有什么漏洞,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张市长知道了他的伎俩也好及时补救。看来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从昨天晚上李森林就琢磨着,今天早上无论如何得来探探虚实。


    李森林见张市长问任务完成的怎么样,知道是指给周秘书长写考察报告的事,就赶紧说:“报告是交上去了,就是不知道对不对领导的胃口。”说着就迎了上去接过张市长手中的公文包。


    张市长说:“咱们青山的笔杆子写的报告再不合胃口,那就没有人能合他们的胃口了。”说着就笑眯眯的把包交到了李森林的手上。


    李森林说:“咱可不敢称安平的笔杆子,只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市里这次没有去写材料的,周秘书长也是临时抓差,不然这么重要的材料那能轮得上我写。”


    早有公务员把张市长的办公室打扫的一尘不染,李森林跟在张市长的后面走进办公室,这时公务员进来从公文包里拿出张市长随身带着的杯子开始刷杯子倒水。


    张市长坐下来也示意李森林坐,说:“交差就好!我也不希望你给他们写的太好了,真正周秘书长相中了你把你要走了,我们青山可就受大损失了。”


    张市长的话真正触动了李森林的心事,但表面还是说:“他就是谁相中我,我也不会走的,我转的单位也少了,最近有个感觉就是不论在大单位小单位;不论你从事什么工作,只要舒心就是最适合你的工作,我现在就感觉是我参加工作以来最舒心的时候,我怎么舍得离开?”


    显然,李森林这个马屁拍得很有技巧,张市长轻轻的笑了,说:“这样不行,你还年轻还有很大一块前程,把最近这个工程干好,到放手的时候我也会放手的,我也不会长时间的把你们压在手下,光为了自己用的得劲儿把你们的前程都耽误了。”


    在明确了是张市长把自己调到办公室来任职以后,李森林很早就想找个机会把自己这种感激之情表现出来,但一直没有这种时机,现在见张市长主动提到了前途,李森林说:“我现在就很满足了,若不是您,我现在还在安平干副书记,根本连出头的机会就没有,所以我从心眼里感激您。”


    李森林最后这句话说的非常真诚。张市长说:“不要谈感激,当初调你是考虑到你能胜任这份工作,也是工作需要,再说调某个同志是集体研究决定,我只是提议而已。”


    张市长的话就等于承认了调李森林到办公室是他拍板的,这让李森林一下子欣慰了不少,这同时说明,张市长对他这段的工作还是满意的,不然,张市长有些话不会说的这么明确。


    李森林知道和市长交流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就准备告辞出来,临出门张市长叮嘱他说:“工程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要抓紧,尤其是不要耽误了两会召开。再者把工地打扫一下,这段时间让名利在那里盯着,把整个工地都搞成猪窝了,也不知道名利是怎么干的!”


    张市长这个最后的嘱咐就等于对赵名利这段时间工作的否定,这正是李森林想要得。


    从张市长办公室里出来,李森林感到非常的兴奋,第一次和张市长有了带私人色彩的交流,说明他和张市长的关系又近了一步。马上就要换届了,早有舆论说市委书记要去省里任职,张市长接任市委书记的呼声最高,这样看来李森林跟张市长是跟对了。


    更让李森林高兴的是张市长在刚才似乎给了他种许诺,这种许诺让李森林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未来是个变数很大的东西,尤其是在办公室任职流动性就更快一些,对此李森林也曾做过种种的预测,根据他目前的情况,他反复考虑摆在他面前的未来只能有三种状态:一种就是直接去省里任职,像乔志强一样混到正县出来就是副地,这个路子应该是条捷径。第二种就是在办公室直接提起来,别看现在他是管行政的副主任,但论级别还是副县,在这个位置上如果去其他部门动一下的话,肯定安排不好,去县市区不了县委书记,去部门重要部门也干不了正职,顶多给你个括弧正科,那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所以在办公室提拔起来以后的路子就宽了。第三种就是原地不动,如果实现不了前两种状态,李森林宁愿原地不动,毕竟在办公室还是可进可退的,一旦去了不好的部门就等于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再动就难于上青天了。


    看张市长的意思是想让他在办公室继续干下去,赵名利这次换届肯定要去人大或者政协,办公室里其他几位副主任,不是干公务员出身就是由学校毕业直接分配过来,论资历论政绩论水平都跟不上李森林,再加上张市长对李森林的看重,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接任办公室主任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当然,有了上次在安平县的经验,李森林明白对领导的许诺也要正确对待,有的领导的许诺是这么随口一说,动不动就许你个师长旅长的干干;有的领导的许诺是别有用心,像杨基容当年给李森林许诺就是为了先稳住李森林;还有领导的许诺是为了让你更好的干好目前的工作,这就像小时侯父亲为了让你去打猪草,说快去吧等你回来鸡也就下了蛋了,正好给你煮鸡蛋吃,等你真的背着一大筐猪草回来了,父亲却说你看不巧吧!鸡蛋还没有下来呢!


    李森林综合分析了一下,张市长这次不太明确的许诺应该是游离与这几种情况之外的。第一张市长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从来不轻许什么;第二张市长没有什么理由对他别有用心;第三就是张市长目前不给他任何许诺他也会尽心尽力的把装修工程干好的!从这个角度讲,张市长没有必要用许诺来加强李森林的责任心。所以说张市长的许诺应该是认真的,而且是有效的,因为他许诺的东西是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的。


    尽管这样,自己也不能光等着还要找机会有所行动,正像盖金龙说的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好事等是等不来的,得积极主动的争取。


    李森林在自己办公室里翻阅了一会儿报纸,就准备青山会堂看看,刚准备起身电话响了,是乔志强打来得催考察报告,李森林就在电话里先告了阵子罪,然后说回来就忙报告还没有写完呢!乔志强说:“不用太复杂了,秘书长出去一次多少得对上下的有个交代,所以有这么个东西就行。”


    李森林说:“虽说是个交代,但也要说得过去,我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卡壳了,不知道光写人家的经验还是要涉及一点我们自己的举措。”


    乔志强说:“当然是人家的经验和我们的现状结合起来比较好,看秘书长的意思,稿子还要在《政策研究》上发一下。”


    《政策研究》是省委的机关刊物,在全国都影响很大。


    李森林一听要在上面发,就说:“那这个报告就更不能轻易出手了,还要好好的斟酌斟酌,有个事我一直拿不准是不是加进一点我们的发展思路。”


    乔志强说:“《政策研究》是我们自己的刊物,也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有些事你看着把握就行了,有什么拿准拿不准的。”


    李森林说:“那是站在你那个角度来看,像我们基层的同志觉得《政策研究》就是我们省的风向标;是我们工作的指南针,在上面发稿子非同小可,何况我们拿出来的稿子还是代表秘书长的呢!”


    也许李森林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乔志强沉吟了一下说:“经你这样一说,我也有些拿不准了,要不!今天周秘书长在家,你过来把自己的想法向他汇报汇报。”


    李森林要得就是乔志强的这句话,但嘴上却说:“很多事我向您汇报汇报就行了,还用得着找秘书长?”


    乔志强说:“你用不着给我上眼药,你还是过来和周秘书长单独汇报吧!”


    李森林一看再继续装下去就要露马脚了,就说:“那我就听乔主任的。”


    放下电话,李森林心里又是一阵的高兴,实际上稿子他昨天晚上就写好了,昨天白天在家看了一整天的影碟,到了晚上他连夜把稿子赶出来,就想找机会亲自把稿子交到周秘书长的手上。李森林之所以想亲自交到周秘书长手上,并不是为了让周秘书长知道稿子是他写的,关键是想见秘书长一面,他知道像周秘书长这样级别的干部,他李森林想单独约是约不出来的,要想见他们只能自己创造机会。


    李森林来到工地看姜春花不在,就问宏远公司在现场的工作人员你们姜总干什么去了,工作人员说不清楚,李森林就拿出手机来给姜春花打电话,电话好一会儿才通了,李森林就问她干什么来,电话响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姜春花在电话里声音怪怪地说,我正在开会,电话在震动上没有听到,李森林这时就听到张锋那底气很足的声音通过姜春花的电话潮水般的涌出来,李森林就说,我用一下你的车,你让司机把车开到工地上来。姜春花没有多问答应着就把手机挂了。


    不一会儿,姜春花的车开过来了,李森林和自己的司机交代了几句就坐上车向省城奔去。李森林不想让司机知道自己的行踪,多年的机关工作经验,使他明白司机是一个很特殊的阶层,尤其是机关上的司机,整天跟着领导在外面,往往领导们享受什么待遇他们就享受什么待遇,但还不用担负领导们应该担负的责任,很多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得劲的时候往往就曲意逢迎,不得劲的时候说不定就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所以机关上的司机是最可靠也是最不可靠的一个阶层。何况给李森林开车的司机是不固定的,这就更增加了不稳定系数,李森林明确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在一般情况下能不带司机他就不带,尤其是单独和周秘书长汇报思想的时候。


    李森林想见周秘书长一面的目的非常的简单,就是想探一下周秘书长的口气,看自己有没有可能进省委办公厅。在李森林给自己分析的目前能走的三条路中,也可以说是上中下三策,最好最快就是进省委办公厅,经过这几年的磨练,李森林感到自己无论是从经验上还是从能力上,能进省委办公厅是最好的选择,这条路是公认的捷径,在地级单位由正县到副地是一个很大的坎,很多的人都被这个坎挡住了,李森林眼看着正县是没有问题了,而要迈入副地在青山市就遥远了许多,而在省直部门就不一样的,够了一定的条件干副地就像调办公室一样轻松。实际上李森林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过去是有想法没有条件,而现在有周秘书长这种关系,李森林觉得不用有点浪费资源。


    周秘书长看完李森林写的调查报告连连的夸好,说:“没想到,小李一个在办公室分管行政的主任居然写出这样妙笔生花的材料来。”


    李森林乘机说:“我就是写材料出身,管行政有点赶鸭子上架。”


    周秘书长说:“听同奋说你管行政也管的不错,看来你是个全才了,现在缺的就是这种人才。”


    李森林一听市长张同奋在周秘书长面前这样夸过自己,内心一阵的高兴,一高兴就有些得意忘形,说出了平时不敢说的话:“如果能在您身边工作,可能很多东西更能发挥出来。”


    周秘书长听了先是一楞,显然他没有想到李森林会直接把这种要求提出来。话说出口,李森林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他只想从侧面探探周秘书长的口风,如果有可行性就做做工作,如果没有就死了这条心,没想到自己一高兴就把要求直接说出来了,李森林感到自己的唐突,赶紧又说:“我是说在您身边工作早晚能听您的教诲感觉心里面塌实,都知道您是位体恤属下的领导,跟着您干能进步快一点。”


    李森林最后这句话说的非常真诚,周秘书长笑了,笑的非常意味深长,李森林心里没底感到非常的局促。过了一会儿,周秘书长说:“要求进步很好,而且办公室也正缺少你这样的人才。”


    李森林听到这里内心一阵的狂喜,心想这事有门。但周秘书长话锋一转,说:“不过,你考虑过没有,你如果现在到这边来上班,目前来说你的资历是最浅的,很多比你年轻的都比你的资历深,机关上论资排辈的观念非常的强,所以在一两年内是不会提拔着你的,到了你资历行了,你的年龄也不占优势了。那边你也脱离了;这边你也没有优势了,你的前程也许就这样被耽搁了。”


    这席话一下子把李森林说凉了,李森林觉得周秘书长分析的不无道理,这其中的得失自己就没有考虑的这么周全。怪不得人家取的名字就叫周全,看来周秘书长想的就是周全。


    周秘书长见李森林不语,继续说:“你现在在青山应该是有很好的条件的,上有同奋这么欣赏你,下你这么有才干,已经具备了良好的基础,下一步再去哪个县市区锻炼几年,在青山提拔起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从S省委办公大楼出来,李森林心里逐渐敞亮了不少,也让他逐渐想明白一个道理,人必须应该有很多的想法,这些想法虽然不一定都能实现,但能开阔你的视野让你尽快的成熟,坚定你的某种信念。


    李森林很快就把全副的精力放在了青山会堂的装修上。关于青山的领导班子也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但在这些说法中,张同奋出任青山市委书记的呼声最高。李森林觉得现在是时候了,自己也应该有所动作,他知道自己的下一步与张同奋是密切相关的。


    张市长下个月就要随着省里的一个代表团出国,李森林就想借这个机会对张市长表示一下。李森林找了个理由让姜春花从装修工程款里支出来三万块钱,买了一部索尼的掌中宝摄象机,但怎么送给张市长李森林颇费了一份心思。


    这个时候,张市长正好在北京,李森林就去了次北京把摄象机放到了自己在北京的同学那里,并和这个同学交代好,回来后就给张市长打电话说,自己托同学在北京买了一部摄象机让张市长给顺便捎回来。


    张市长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就让李森林把摄象机拿回去,那几天李森林故意盯在工地上不回办公室,接到张市长的电话,李森林就说,自己这几天实在是脱不开身,过几天张市长不是出国吗?摄象机您就先用着吧,张市长也确实在出国前想置办个摄象机,见正好有现成的,也就顺水推舟的先用上了。这样事情就有些顺理成章了,中间就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环节,看起来自然了许多。


    在姜春花的有力配合下工程进度很快,青山会堂按照工期顺利的装修完毕。这时整个青山市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换届又是准备两会,市委书记果然被确定为去省里任职了。张同奋被任命为青山市委书记,市长由常务副市长接任,出人意料的是乔志强被任命为青山市委副书记。两会在市里主要班子到位之后如期在新落成的礼堂里举行,就是在这次人代会上,赵名利被顺利的当选为青山市人民代表委员会副主任,原安平市委书记郑大鸣被增选为青山副市长,不久李森林被任命为青山市政府办公室主任。


    一个冬日的上午,李森林来到自己的新办公室,坐在赵名利坐过的那把皮转椅上,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清楚自己离权利中心又近了一步,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条他也不知道通往何处的道路,他小心翼翼的行走于其上,道路有时是羊肠小路;有时甚至有激流险滩,也许正因为道路不是坦途才刺激他一直在具体的行走,他只想让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近,但无形中离道路的起点却越来越远,这种远和近的辩证法让他感到迟疑、恐怖、甚至有些变形。意识到这一点,李森林一下子跌坐在皮转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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