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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琼瑶
    哼!就知道他会忘记的!说得好听一点,他这是粗心,说得不好听一点,他是对她根本不关心。如果是康南,绝不会忘记的,她想起那次感冒,他送药的事,又想起知道她爱喝茶,每天泡上一杯香片等她的事。站起身来,她一面收拾碗筷,一面冷冰冰的说:“不用了,明天我自己进城去买!”


    他伸手拦住了她:“不生气,行不行?”


    “根本就没生气!”她冷冷的说,把碗筷拿到厨房里去洗,洗完了,回过身子来,李立维正靠在厨房墙上看着她。她向房里走去,他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拉进了怀里,她挣扎着,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他有力的胳膊箍紧了她。她屈服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他脸上堆满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道歉,好了吧?气消了没有?”


    江雁容把头靠在他胸前,用手玩着他西装上衣的扣子洞。


    “扣子掉了一个,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


    “粗心!”


    “气消了吧?”


    “还说呢,天那么黑,一个野猫跳到窗子上,把人吓死了!”


    他纵声大笑了起来,江雁容跺了一下脚:“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他望着她,看样子她是真的被吓着了,女人是多么怯弱的动物!他收起了笑,怜爱的揽着她,郑重的说:“以后我再也不晚回家了!”


    可是,诺言归诺言,事实归事实。他依然常常要晚回家。


    当然,每次都是迫不得已,就是这样,同事们已经在取笑他了。下班铃一响,小周就会问一句:“又要往太太怀里钻了吧?”


    李立维对女人气量的狭小,感到非常奇怪,就拿晚回家这件事来讲吧,雁容总是不能原谅他。他就无法让她了解,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的世界太广,不仅仅只有一个家!


    结婚一年了,江雁容逐渐明白,婚姻生活并不像她幻想中那么美好,她遭遇到许多问题,都是她婚前再也想不到的。


    首先,是家务的繁杂,这一关,总算让她克服过去了。然后是经济的拮据,她必须算准各项用度,才能使收支平衡,而这一点,是必须夫妇合作的。但,李立维就从不管预算,高兴怎么用就怎么用,等到钱不够用了,他会皱着眉问江雁容:“怎么弄的?你没有算好吗?”


    可是,假如她限制了他用钱,他又会生气的说:“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大男人,身边连钱都没有!”


    气起来,她把账簿扔给他,叫他管帐,他又说:“不不,你是财政厅长,经济由你全权支配!”


    对于他,江雁容根本就无可奈何。于是,家庭的低潮时时产生,她常感到自己完全不了解他。他爱交朋友,朋友有急难,他赴汤蹈火的帮助,而她如果有病痛,他却完全疏忽掉。在感情上,他似乎很马虎,又似乎很苛求,一次,她以前的一个男朋友给了她一封比较过火的信,他竟为此大发脾气。他把她按在椅子里,强迫她招出有没有和这男友通过信,气得她一天没有吃饭,他又跑来道歉,揽住她的头说:“我爱你,我爱疯了你!我真怕你心里有了别人,你只爱我一个,是吗?”


    望着他那副傻相,她觉得他又可气又可怜。她曾叹息着说:“立维,你是个矛盾的人,如果你真爱我,你会关心我的一切,那怕我多了根头发,少了根头发,你都会关心的,但你却不关心!我病了你不在意,我缺少什么你从来不知道。可是,唯独对我心里有没有别的人,你却注意得很。你使我觉得,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而是一种占有欲!”


    “不!”李立维说:“我只是粗心,你知道,我对自己也是马马虎虎的。不要怀疑我爱你,”他眼圈红红的,恳切的说:“我爱你,我嫉妒你以前的男朋友,总怕他们会把你从我手里抢回去!你不了解,雁容,我太爱你了!”


    “那么,学得细心一点,好吗?”江雁容用手揉着他的浓发说。


    “好!一定!”他说,又傻气的笑了起来,好像所有的芥蒂,都在他的笑容里消失了。可是,这份阴影却留在江雁容的心底。而且,李立维也从不会变得细心的。江雁容开始明白,夫妇生活上最难的一点,是彼此适应,而维持夫妇感情的最大关键,是毅力和耐心。


    周雅安和程心雯都毕业了,又回到台北来居住。六月初行完毕业典礼,周雅安就择定七月一日结婚,未婚夫是她们系里的一个年轻助教,女嫔相也是请的程心雯。得到了婚期的消息,这天,江雁容带着一份礼物去看周雅安。周雅安正在试旗袍,程心雯也在。久不聚会的好朋友又聚在一起,大家都兴奋了起来,程心雯哇啦哇啦的叫着:“去年给江雁容做伴娘,今年给周雅安做伴娘,明年不知道又要给谁做伴娘了?你们一个个做新娘子,就是我一辈子在做伴娘!”


    “小妮子春心动矣!”江雁容笑着说。


    “别急,”周雅安拍拍程心雯的肩膀:“你的小林不是在国外恭候着吗?”小林是程心雯的未婚夫,是大学同学。


    “哈!他把我冷藏在台湾,自己跑到外国去读书,美国大使馆又不放我出去,我就该在台湾等他等成个老处女!男人,最自私的动物!”程心雯借着她洒脱的个性,大发其内心的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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