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杂咏卷三

3个月前 作者: 严遂成
    李文正东阳


    其一


    经济虽然倚介夫,二公归去势终孤。横流都作抽帆计,画寝空悬负扆图。


    此狱可生宜善解,斯文将坠要潜扶。保全国体知多少,识得丹心一片无。


    其二


    摘谬求疵厌老成,可堪削籍到门生。卖文作活宁贪禄,以谥为忧尚爱名。


    显祸不婴杨伯起,成功终赖狄怀英。文襄被荐权珰毙,底用纷纷召外兵。


    【原句注】介夫,杨廷和</a>字,公自言经济事须归介夫。二公:刘谢。文襄:杨清。


    【原集注】公五十年清节,人所共知。唯与刘谢同受顾命,二公去,公独留。焦芳入相助刘瑾</a>焰,搆而狎侮之。度不能争,援杨廷和共事,差倚自强气节之士。至引狄文惠身事牝朝,为卢姨所讥,与伴食中书并咏。吾师李穆堂先生,推原本末则曰,公不去将为其难者耳,政事阙失,廷辨疏论,解纾调剂,诸贤荷重校下诏狱几得危祸,皆赖以解,而功尤伟者。荐起杨一清</a>,偕张永平寘鐇,因为画诛瑾策,然后点群奸,用梁储</a>刘忠,朝政一新。其经营苦心,实无异于文惠也。学者仅仅以高文典册皮相燕许,其可哉。


    刘忠宣大夏


    嘉猷谠论冠诸台,不信阳刚结祸胎。万里团操携仆去,四夷入贡问安来。


    子孙只合谋农业,科第何当试吏才。为问扶犁锄菜处,东山书舍没荒苔。


    杨文襄一清


    其一


    元戎三度入咸秦,遑计威仪坏阁臣。仇钺奇功归别将,江彬蜚语出优人。


    边墙未筑投簪去,内患须除画掌陈。最喜南徐居要地,厌厌夜饮帝南巡。


    其二


    一代姚崇未易才,行边新色李临淮。智囊</a>隃度机奇中,献庙雷仝议久谐。


    绕涿除非崔氏艺,隐宫长是太常斋。金钱志墓寻常事,抵死英雄恨不埋。


    彭襄毅泽


    其一


    嫁女楚楚造漆器,中人之家所有事。是第不为吴隐之,乃援象箸王杯例。


    趣焚之火持急装,徒步南登太守堂。堂上抡杖下堂詈,十二围腰倒平地。


    匍伏受责起牵衣,苦留不住飘然归。徽州固是脂膏地,尔母瘠民吾乐饥。


    何哉石城邹吏目,以言谪官饭不足。其父来视之,怒其不养捶之哭。两家义方非中庸</a>,中庸之道惟痴聋。


    其二


    豫盗蜀盗次第平,辕门大旗马一鸣,诸将股栗以膝行。误谓虎仙利可啖,


    贻二千币银酒鎗。满速儿翻哈密城,尚书</a>齮龁挟隙生。构之内竖竖不信,


    置酒交懽使窃听。醉骂叱咤声洪钟,屏间隐蔽颊发红。并力怂恿落其职,


    群盗闻之动颜色。山河誓券不旌功,一死英雄魂报国。惸惸二妾守空庐,


    天寒日暮无衣食。


    【原句注】“构之内竖”:钱宁。


    新建侯王守仁</a>


    其一


    充闾佳气有云飞,知是神人抱送归。墓上梦徵名将剑,江边泪认逐臣衣。


    悟开</a>心学源源活,遁入禅机渐渐非。第一山阴流派别,天泉四语证王畿</a>。


    其二


    臣惟贼不遗君父,麟阁丹青视等闲。义旅风驰樟树镇,野心云恋九华山。


    残兵络绎舆尸苦,诸将淋漓战血斑。付与龙江江外路,凯歌人报献俘还。


    【原集注】心学本与朱子合,其末流乃不善学之故,不足累阳明也。传江西者尚实践,传山阴泰州者流弊靡所底。山阴则王畿首倡狂论,泰州王心斋艮亦多怪异,二王之学数传益甚遁入禅机。然其馀诸公因致良知之说,躬行心得发名成业,难更仆数,祥吾师穆堂先生集中。


    曾襄愍銑


    其一


    红盐池袭威宁伯,此后何人发一兵。俺答毁垣仍大入,吉囊掉臂又横行。


    输金翻卖卢龙塞,蒸土孤悬统万城。难得雄才能任事,漫言边衅至今生。


    其二


    八图营阵最分明,规复三年事可成。裴度不能邀帝断,李晟竟自负天生。


    一腔东市朝衣血,三面黄河战鼓声。游牧从兹沦异域,伤心莫问受降城。


    【原集注】套寇起自天顺六年,历为边患,唯威宁一袭击之。后俺答住牧,久雨,兵病肿,马多死,步归,无一人敢过问者。至嘉靖二十五年,襄愍出塞督战,生擒脱脱</a>虎,敌移帐渐北。因条上十八事,并营阵八图,期以三年规复套地。所谓天生李晟,为社稷也。帝亦优旨,下廷臣议,忽中变,听嵩搆被逮,即日弃市。呜呼,是谢敌也!夫以垂近百年之积寇,即俺答自嘉靖改无元来,无岁不入,或一岁再入,则匪今斯今矣。顾以开衅召寇之罪,坐宣力任事之臣,终其世不悔且恨之。世言世宗明察,吾谓其暗于晋惠帝焉。


    〖按〗曾銑,谥襄愍。


    沈忠愍炼


    无关国事不须争,东阁郎君尚世情。酒沐元衡何遽怒,草为林甫俨如生。


    战场痛哭文沽祸,鼓吏清狂擅骂名。至竟覆巢完卵少,九泉二子亦从行。


    【原集注】忠悯廷是赵贞吉,勿许俺答通贡,疏嵩十罪,并论夏拜谟,风节有足观者。其馀狂骂哭刺,无补于国,致罹重祸。诗曰“明哲保身”,君子于郭林宗取则焉。


    〖按〗沈炼</a>,谥忠愍。


    杨忠愍继盛


    万死生从狄道廻,相门雅意特怜才。老来葁佳心弥辣,难后川椒口又开。


    三木生香磁器碎,九成入梦凤弦哀。番儿穹帐休环泣,含笑忠魂到夜台。


    仇鸾


    年少嗣侯掌戎政,平生八佩将军印。贻厥之力能读书,文故要钱武惜命。


    马市开后丑跳梁,蚁穿蜂拥隳边墙。朝易马去暮突入,夺马转夺军衣粮。


    谁为此议罪祸始,鸾也乃授俺答指。箭纛小信盟家奴,金币阴谋结义子。


    僭拟垂舆赫道旁,一鹅白金三两强。恣睢抑买皇亲第,骄蹇平吞麦福庄。


    铁浮图来风雨急,????尾追追不及。誇张斩获捷书闻,橐驼十匹首五级。


    百戏横陈歌舞酣,新鬼故鬼环营泣。通寇事发帝命申,促牧符敕疽轮囷。


    天何不赊一日死,吾戴吾头全其身。持斧斸孔大仓卒,悔召卧后红鬃人。


    【原句注】“箭纛小信盟家奴”:时义侯荣。“金币阴谋结义子”:脱脱。


    胡太保宗宪


    铙歌酾酒客盈庭,画戟朱旗战血腥。入海几时归夏正,媚人何苦陷张经。


    屡呈贺表冤宜白,不信私书汗尚青。龟鹿无灵来大鸟,狱门当作夕阳亭。


    张太岳居正


    公杀我,公杀我,作自刭状刀一把。公恕我,公恕我,手捋其须客避坐。


    郎吉何伤夺情可,被紫横玉赴汤火。三十二人舁步舆,牙盘上食水陆俱。


    守臣长跪杂挽卒,席屋骑队纷前驱。坛坛斋醮爆烈日,纯忠之堂梁木折。


    田十顷,宅一区,为母残喘延斯须。天鹅罽,金累珠,烟消灰灭靡孑遗。


    物理循环忌太盛,勃字声讹帝耸听。一朝太阿柄自持,霍家祸败萌骖乘。


    宫中有力迫慈宁,地下无颜见新郑。窃比舜禹功巍巍,毕事冯保空尔为。


    【原集注】江陵相业不得以夺情一节掩之,此诗当补。


    海忠介瑞


    驿吏倒悬公子怒,发橐中金纳之库。官园艺蔬日自给,尝鼎一脔以母故。


    长揖谒台官,伏阙策平蛮。仙桃天药市香宝,乐游西苑建醮坛。谏书朝以入,夕诀妻子舆其棺。趣使执之母使遁,天下岂有怕死之比干。墨吏闻风弃官走,朱门</a>丹门突而黝。白苑吴淞浚海口,剥皮囊草祖制皆当守。


    刚峰之刚刚过中,无欲其清与水同。布袍脱粟以此始,葛帏敝籯以此终。


    戚武毅继光


    其一


    岛夸胆落戚南唐,战在南方守北方。十五年间边燧远,二千里外敌楼长。


    水流地视山林险,雨立兵知绝处强。叹息封侯归别将,阵图空自号鸳鸯。


    其二


    素服狐狸泣请盟,无端移镇岭南行。试看贡市通如故,可惜车营制渐更。


    检点巾袍皆血污,登临山海又诗成。老来卧疾无医药,别室孤儿半死生。


    俞武襄大猷


    戚家军,戚家军,军声恫贼呵风云。猫獞安南盗间起,海氛甚恶无时已。


    其来如雨去如风,灭于西者生于东。东西大小数百战,公也水陆多奇功。


    枋国何人抑不叙,幕府攘之自为计。血肉淋漓换得来,弃置空虚无用地。


    偶一失律群叫呶,三予三夺如儿戏。君门万里臣何言,新鬼故鬼声烦冤。


    甲裳一卸剑舞罢,滴露研朱读易轩。


    【原句注】“猫獞安南盗间起”:猫,谭元清、黎那燕、蓝松,三等。獞:黄朝猛等。安南:范子仪等。盗:张琏、吴平、李亚元、曾一本等。


    陈将军第


    身兼数器贡明廷,老妪生儿亦宁馨。上马邹枚能杀贼,闭门绛灌竟通经。


    燕云重镇催头白,吴楚名山熨眼青。叹息故人零落尽,天风莫撼海涛亭。


    【原集注】第字季立,有文武才,尝受知于谭襄毅,目为俞戚之亚。历游击将军,镇蓟十年,失督府意,归。游罗浮西樵崖山梧桂嵩山,与焦弱侯讲学,谢弗如所著毛诗</a>古音考,家置一编,传习者不知其为故将军也。俞戚二公先将军死,其时岛夷卉服,设海氛复炽,舍将军其谁与归。将军连江人,闽郡故有“天风海涛亭”,朱子书额。


    王襄毅崇古


    纳款无如礼遣宜,锡之袍带货居奇。叛人已缚中行说,廷议犹争郭药师。


    北按部来齐解甲,西迎佛去果留旗。重开贡市关长保,不用和亲不赂遗。


    【原集注】后有议贡市者,方逢时曰:贡非和亲,市非赂遗。


    吴少保兑


    缭台崇甓护京畿,战守随心运駴机。诇敌二旗摩虎穴,寄帑八宝制云衣。


    车营法演</a>连珠响,马市威行白棓飞。断臂可容西部续,黄驼铜佛绝婚归。


    顾端文宪成


    皇子并日封,抗疏矢蹇谔。江陵病祷祀,手取署名削。


    秉铨时牴牾,相权为旁落。放逐名益高,东南司木铎。


    龟山葺旧院,六经下注脚。文清我所师,暨关濂闽洛。


    闻风率响应,讲席大张拓。赴会棹小舟,歌诗听条约。


    亦有好事者,附丽意浮薄。指斥时政非,裁量人物各。


    淮抚通波论,贻书入台阁。传刻邸抄中,此着铸大错。


    古训戒出位,守身要束缚。遂以资口实,抨击相继作。


    株连逮三案,毒焰一网煿。天鉴录东林,朋党其名恶。


    在野清义亡,在朝元气索。后学游泾阳,瓣香缅如昨。


    林栖四十载,寻孔颜之乐。遥遥溯渊源,惠泉流未涸。


    汤遂昌显祖


    堂开玉茗老居贫,循吏应辞要路津。魏勃扫门终丧我,苏翁艺圃不逢人。


    唐诗汉史争何事,草屦麻衣送此身。唱遍旗亭传四梦,紫箫残本已沉沦</a>。


    【原句注】“唐诗汉史争何事”:曾摘王李增减汉史唐诗字而流传白下。“草屦麻衣送此身”:年六十馀始丧父母,既葬病卒,遗令用麻衣冠草屦以敛。“紫箫残本已沉沦”:次子大耆才而佻,取其父续成《紫箫》残本及词曲未行者,悉焚弃之。


    【原集注】读牡丹亭</a>传奇,人以义仍连流风怀。然其为郎时,疏劾政府,知遂昌,法古循吏,放囚纵牒,江陵当国招致不往。故人李道甫抚淮致书币,亦不往。穷老以殁,其大节不可夺也。


    又绝句二首(附)


    其一


    小红唱罢浣溪纱,豕圈鸡埘草半遮。玉茗香消堂不见,晓莺啼上玉兰花。


    其二


    雨丝风片画船游,一阵笙歌一拍浮。今日东门杨柳岸,暮蝉哀怨不胜秋。


    【原句注】“晓莺啼上玉兰花”:丙午余游临川,访玉茗堂遗址,唯馀玉兰一树而已。“暮蝉哀怨不胜秋”:土人言三十年前,有通判陆将去任,泊舟东门外,邀客演《牡丹亭》剧三日。时浣陵吴明府旁解组,而此风萧飒矣。陆纬辂,王阮</a>亭门人。


    熊经略廷弼


    经略主守抚主战,一举荡平握胜算。兵来薄城城动摇,委去严关门两扇。


    卷地风鹤走踉跄,掖之上马马胡旋。谁欤哭者独微笑,安在横磨剑十万。


    畀以残军屹后殿,耳聋舌敝言言验。功罪昭然黑白判,左袒右袒法乃乱。


    曲杀清流设阱陷,讲筵袖出辽东传。九边传首亦何辞,坐盗脏赀足长叹。


    安得貂裘与珍玩,矫旨助虐江夏县。子雉经死去婢衣,株连姻族抄瓜蔓。


    可怜杨左魏何人,一网打入封疆案。


    李尚书三才


    江左夷吾誉可矜,东林竟以古儒称。一身清约非杨绾,四海交游是李膺。


    白璧点因疏小节,黄金散亦负奇能。朝端聚讼淮民泣,马价难蠲矿税增。


    赵忠毅南星


    澄清天下志,正色肃朝纲。半道包苴绝,三君姓氏香。


    京官纠大计,王府注赀郎。夜窘崔呈秀,师侵谢应祥。


    四凶曾著论,十罪竟飞章。要地罗群丑,熏天灼巨珰。


    浮云身进退,阴雨国兴亡。孤立苞桑系,联翩硕果伤。


    私仇庭辱马,奇祸狱连汪。并劾郭嘉遇,交攻孙丕扬。


    放归良可已,提问又何妨。臂痛慈亲殁,肠惊少子殇。


    家贫无长物,戍远况殊方。赦惜生还晚,封叨谥赠光。


    不堪西极目,血泪洒庄浪。


    【原句注】“半道”:时包苴恣行,文选</a>郎出,人辙邀之半道求官。“三君”:公与邹忠介、顾文端为三。“四凶”:亓诗教赵兴邦、宫应震、吴亮</a>嗣。〖按〗赵南星</a>著《四凶论》。“十罪”:张纳弹文。“私仇庭辱马”:逢皋。“奇祸狱连汪”:文言。“孙丕”:上声,见晋史注。“戍远况殊方”:公戍代州,子青衡庄浪,外孙王钟庞永昌。〖按〗赵清衡流放庄浪,王钟庞谪戍永昌。


    【原集注】公秉宪时(天启三年)众正盈朝,乡贰四司长科道者皆民誉中外,忻忻望治,小人侧目。迨崔呈秀夜走忠贤邸乞哀,又以推谢应祥山西巡抚,忠贤怒矫旨切责,放归。于是阳消阴长,凡为公所摈者拔擢之,其推奖者率遭奇祸,诸干进速化之徒一击公辙遂所欲,天下事不可为矣。此天启七年中治乱一大关键也。


    前题


    唾骂人从戟手看,门厅高峻切云端。倨床下拜风犹古,负剑前驱胆不寒。


    燕赵气缘游侠重,顾厨名去党魁难。酒酣以往淋漓笔,瘦语吴歌打枣竿。


    邹忠介元标


    夺情疏上母丧终,晚节登朝辙不同。踔绝原为少年事,护持绰有大臣风。


    一途首善弦歌外,六载都匀木石中。讲学宋亡言已甚,可堪妖贼比山东。、


    【原句注】公谪都匀,与夷獠居六年,遭母忧,家食三十年。晚立朝,不复形崖岸。时朋党盛,故荐引不专一途,与冯从吾</a>建首善书院。忠贤窃柄,谓宋室之亡,由于讲学,而允厚至比之山东妖贼云。


    高忠宪攀龙


    衣冠具饮入池沉,缇骑无劳再枉临。党锢渐看空北部,讲坛可惜废东林。


    属镂有受鸱夸赐,香草如闻楚些吟。得力一生唯此处,荧灯照见大臣心。


    杨忠烈涟


    禁掖危疑地,维持护圣躬。大声麟趾殿,立刻哕鸾宫。


    入井言皆妄,垂帘智自雄。头须一夜白,腔血九霄红。


    贿枉熊飞百,仇深魏进忠。赵高谋叵测,王圣事交通。


    擢发罪难数,燃脐膏易融。义儿鹰犬布,酷吏鼠狐丛。


    一网连珠染,三琵虐焰攻。钉囊牢穴下,妻子堞楼中。


    醮佑同文狱,钱输卖菜佣。小臣陪顾命,帝鉴有馀恫。


    【原句注】“妻子堞楼中”:公素贫死后,母妻止宿谯楼。“醮佑同文狱”:“钱输卖菜佣”:赃令急,卖菜佣亦输钱助。“醮佑同文狱”:被逮时,士民数万建醮场,祈佑缓狱生还。


    左少保光斗


    扶掖登皇极,冲龄善病身。狐雄殊跋扈,鸡牝欲司晨。


    盗宝词旁及,投缳事岂真。震惊凡几日,哀痛甫经旬。


    私憾徐良彦,昌言</a>贾继春。上方随请剑,当道竟埋轮。


    实草应山疏,宁逢丞相嗔。见危防二法,兴利验三因。


    督学人伦鉴,调元物议均。废庄封不启,假印获初巡。


    缇骑犹加礼,诬赃不贷贫。诸生金荟萃,群从系逡巡。


    羹饷黄泉泪,鸰原夜雨神。飘零小弱弟,南渡作逋臣。


    【原句注】“皇极”:殿名。“哀痛甫经旬”:光宗崩六日,熹宗登极,在位止逾月。“昌言贾继春”:公疏请召还继春。“实草应山疏”:有言杨疏公与谋并代草。“宁逢丞相嗔”:公疏劾忠贤并及广微。“见危防二法”:酷讯时公自计杀我有二法。刑毙,狱毙,遂诬服。“兴利验三因”:先官御史兴水利有天地人三因之义。“调元物议均”:廷臣争改元,公以八月以前为万历,后为泰昌议,遂定。“假印获初巡”:初为巡按,即擒,豪吏假宫假印。“南渡作逋臣”:母以哭子死,长兄坐累死。弟光先,福王时官巡按,争马士英荐阮大铖事,逃左良玉军。


    周忠介顺昌


    义士潜行纳橐饘,几场骂讫一身捐。临文不讳何无忌,与罪为婚也可怜。


    闭舍似闻吴导泣,厌乡大有李阳拳。虎邱便是田横岛,刺血书成酹墓田。


    【原句注】“义士潜行纳橐饘”:朱祖元。“临文不讳何无忌”:以送周起元</a>文得罪,用南史</a>何无忌讳语。


    朱太师燮元


    林中大噪枯骸弃,拥物如舟作攻具。披发仗剑载羽旗,旁翼云楼以牛曳。


    守陴皆哭将军笑,吕公车也何足道。巨木机关转索飞,飞石千钧运大炮。


    击之反走溃而去,头触不周山倒地。得一贼将呼饮之,不解佩刀反间计。


    火光夜起牌蔽江,一虎中枪一龙毙。城围百日门始开,奢家未灭安家来,


    红崖大囤白岩台。僭号曰梁元应顺,私刻五府六部印。败之红土川,追之五峰山,二贼窜险箐篁间。土兵半,汉兵半,以次荡平天启乱。四十二目茭刍献,三十六所邮亭缮。录功不及大珰名,僰雨蛮烟空血战。呜呼,封侯无分将星沦,军资封籍家若贫。副是腰腹健饮啖,一饭未报牟康民。君不见秦中老者不再至,风角遁甲姑一试。此书流落付何人,他日西南岂无事。


    【原句注】“一虎中枪一龙毙”:樊龙、樊虎、奢崇明土目。“军资封籍”:军资赎鍰岁数十万,皆籍之于官。“副是腰腹健饮啖”:兼二十人。“一饭未报牟康民”:康民,内江人,兵未起时语人曰:蜀且有变,安之者朱公乎。“他、日西南岂无事”:官陜时,遇一老人授一异书曰:异日西南有事,公当之矣!


    〖按〗“天启乱”,骥溪世纶堂藏版作“天厌乱”。


    孙太师承宗


    其一


    出关雄镇屹然增,荧惑中朝议沸腾。房琯车防函谷溃,赵鞅甲忌晋阳兴。


    移文足饷来何缓,主款挠权罢不能。四载成劳一回首,飞狐拒马昔游曾。


    其二


    烽火盈郊着脚难,平台召对漏声残。老夫泪向君前落,诸将兵从壁上观。


    身与山河归浩劫,家无血肉敛空棺。事闻嗟悼恩犹格,恤典寥寥祭一坛。


    袁经略崇焕


    刺血飞书录守城,五年嫚语祸机萌。多疑易积中山谤,反间先寒息壤盟。


    仓卒法行张用济,老成策让赵营平。杜邮一赐岩关弃,此后边才暮气生。


    熊文灿


    鼠辈遇我敢复尔,酒酣妄为大言耳。觇使起立吾之故,意悔势已不可止。


    六州鼓旗一手主,流寇如虎海飞鼠。昔勇令怯魂魄褫,往叩僧庐来佛旨。


    空隐屏人解误人,抚之抚之毋乃是。四正六隅兵饷增,左黄夹击如风雨。


    胡然忽刊招降檄,杀一贼者令偿死。贼如不从则犒之,金帛酒牢豢骄子。


    接踵而至姑自诡,天下今已无贼矣。许州南楼火光起,陷均胁房谷城圮。


    如猿断絷韝脱鹰,如火燎原坊决水。试问降者十三家,今皆安在罪轻儗。


    悁悁珠玉饰名姝,临送牵衣哭西市。


    【原句注】“空隐”:僧名。“左黄夹击如风雨”:左,良玉。黄,得功。“试问降者十三家”:文灿上言,降者接踵已十三家,旬月间,天下可无贼。“临送牵衣哭西市”:径寸珠十颗,碧玉长尺馀者八枚,又名姝八人,献忠因陈洪范</a>贿文灿伪降,卒以此死。


    陈总督奇瑜


    四面山围一隙存,火攻石垒了残魂。忽怜阱虎能摇尾,如惜园葵不拔根。


    毋为所愚常自裕,得行其诈顾君恩。翻言抚局轻挠败,嫁祸旁人入狱门。


    【原句注】“毋为所愚常自裕”:自裕为给事中上言弓矢刀槊未尝释手,欲令所过毋动,是何愚也,疏入事已不可为。“得行其诈顾君恩”:贼用顾君恩谋,啗重宝诈降,许之。“嫁祸旁人入狱门”:贼出栈道叛,猝至,厉翔诱开城,城上绐先登者斩之,去犯宝鸡亦然。奇瑜欲卸罪,劾其挠抚局,皆被逮。


    其二


    车箱一溃蔓难图,从此骎骎薄闹都。何忍至尊忧社稷,试看新鬼没头颅。


    弓刀岂是归农器,粮糗先抽溢池租。失计他年还梦卜,南阳龙种入闽无。


    【原句注】“粮糗先抽溢地租”:先后籍贼三万六千人,悉遣归农。榭州县具粮糗传送杨嗣昌措饷之法有四,一曰溢地,溢原额者加赋。“南阳龙种入闽无”:奇瑜官南阳时有恩于唐王世孙,后自立于闽,召为相,未闻命卒。


    杨督师嗣昌


    大军云集反迁延,剿练虚縻委逝川。衣具斗牛埋半体,榜悬庖湢赏三钱。


    一进襄雒皆流血,四罪丁袁可比肩。渡口桃花春色暮,网张十面问渔船。


    【原句注】“衣具斗牛埋半体”:在军两赐斗牛衣,死后贼焚其夫妇柩,子孙获半体改葬。“榜悬庖湢赏三钱”:下令贿擒献忠者,??万金。翊日,堂皇至庖湢遍题“斩督师献者,赏白金三钱”。“四罪丁袁可比肩”:先御史王志举劾其误国四大罪,请用汝夔、崇焕故事。“网张十面问渔船”:杨家武陵死于三月朔日。


    卢少师象升


    书生上马能杀贼,青龙冈巅箭中额。刃又及鞍以手掣,进虓虎跳退兔脱。


    贼谛视之公何物,白晰臞然膊独骨。天雄移军东南行,赐尚方剑赐节钺。


    是时大帅新阵殁,营门绝粮闭三日。慷慨洒泣继以血,有剿无堵或迎截。


    歼其精骑七顶山,前阻汉江伏当设。封疆夫岂一人事,郧抚湖抚坚不出。


    转战功多反被揭,迁之朔方计良失。从此秦楚蜀之交,杀贼者凶求贼吉。


    主抚主欵大辱国,天兵从天骑用铁。卖卜瞽人事荧惑,赤发于颊经面折。


    孤军夜战嵩水桥,鼓声已死阵云热。监军坐拥关宁兵,距五十里邈秦越。


    莽莽遗骸何处收,瘢痕刻划麻衣雪。此吾公也众肃拜,验覈稽迟敛逾月。


    明主直与忠臣雠,安得明年国犹活。家中望祭空招魂,魂归湄隐园之侧。


    为读张公岳公传,英姿飒爽动毛发。桃溪夜半月光寒,如见五明骥跃沙


    河阔。


    【原句注】“是时大帅”:曹文诏,艾万年。“郧抚湖抚坚不出”:郧抚,宋祖舜。湖抚,王尹。“杀贼者凶求贼吉”:熊文灿主抚下令,杀贼者偿死。贼不肯从则齎金帛酒牢犒之,名曰求贼,贼益陆梁不可制。“主抚主欵”:杨嗣昌。“监军”:高起潜。“为读张公岳公传”:张公,雎阳。岳公,忠武。“如见五明骥跃沙河阔”:公逐贼漳南,贼大至追且及沙河,水阔数丈,一跃而过,即所蓄五明骥也。


    汪总督乔年


    解郾城围受反攻,纛之所在炮车冲。千人陴守魂皆哭,三帅营移令不从。


    观筑鲸鲵徒喂虎,冢开蝼蚁不成龙。铁灯灭后旋伤目,试与仙人说吉凶。


    【原句注】“纛之所在炮车冲”:贼觇纛知公所在,炮辙随之。“三帅”: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观筑鲸鲵徒喂虎”:公出关,知必败,曰:如肉喂虎。


    秦总兵良玉


    忠顺昔受封,慕华款贡市。功惟不内犯,而无臂指使。


    石柱白杆兵,勤王万里行。征播剿楚豫,解围成都城。


    奢安以次定,噬蜀贼锋横。西南半壁天,孤撑一掌劲。


    夫瘦云阳狱,阵亡者季孟。老寡百战馀,安然考终命。


    平生娴翰墨,笳鼓叶竞病。木兰女儿身,戎装拖朝绅。


    伞盖拜汉赐,于铄冯夫人。


    【原句注】“阵亡者季孟”:季,民屏。孟,邦屏。


    曹总兵文诏


    崇信窑,铜川桥,虎兕凹。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匹马萦阵持矛突,关陜已平平晋贼。贼渡河去避其锋,不叙将军第一功。翻似怙胜挂吏议,拂衣一叱迁大同。大同师旋贼复威,捣巢转战湫头镇。万矢雨集如猬毛,谁其从之侄变蛟。骨不可收空蒿葬,灵旗夜黑魂跳荡。


    【原句注】“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二语贼中谣。


    猛总统如虎


    左镇想杀我,猛镇跑杀我。部将挟之以上马,日晡雨作黄陵城,抽骑箐谷中潜行。旗纛离披溃围出,南阳移驻疽背生。裹疮巷战力如虎,血盈袍袖呼唐府,北面叩头谢明主。臣力竭矣臣应死,魂兮归来招臣子。


    【原句注】“左镇想杀我,猛镇跑杀我”:二语军中谣。“魂兮归来招臣子”:子先捷亦战死。


    周忠武遇吉


    人生练勇敢,当于无事时。安能如枯骨,冢中端坐为。


    起家射生手,遇贼辄杀之。三十为大将,备兵晋西陲。


    长河防飞渡,千里无援师。吹唇遏北犯,鼠磔枭熊罴。


    番进十攻一,孤城累卵危。巷战虎跳??,缚至高竿桅。


    血衔温序剑,魂飐曲端旗。疮痍贼骇伏,鬼兵阴云驰。


    公少颇质鲁,绛灌无文辞。纨绮咸目笑,人固未易知。


    艰危立功节,庙祀遗民悲。


    〖按〗??,音蕩。


    史督辅可法


    其一


    拥立悤悤失潞王,此身分与国俱亡。滥觞官爵如儿戏,巢暮光阴但色荒。


    手让大权归马阮,心忧私斗解高黄。避嫌出外成何事,莽莽长淮望白洋。


    其二


    鼓声铃阁夜惊眠,缟素孤臣茗饮年。一死平生文信国,千秋奏议陆忠宣。


    国殇有母呼辽鹤,家祭无儿拜杜鹃。泪洒隔江埋骨处,梅花斑竹黯春烟。


    【原集注】余妄议公有三失:知七不可,依回援立,以致荒淫速败,失一;马始入相,避请出外,以致倒持掣肘,失二;四镇跋扈,创议分封,以致私斗疏防,失三;然一片勤劳,死殉心节,直与诸葛武侯、文信国公相埒,可敬也,亦可悲也。


    袁都御史继咸


    汰饷停官抑将权,登楼洒泣亦徒然。勋非定策疑陶侃,谏乃陈兵阻鬻拳。


    大事唯知争要典,虚声何苦说澶渊。江流树木无人买,留与征南作战船。


    祁掌道彪隹


    漏舟焚屋狎君臣,闻道长安局又新。三尺剑销恩怨气,一泓水洗去来身。


    大观楼外潮初落,历下亭边月已沦。采采山薇不盈掬,红兰白芷吊灵均。


    【原句注】“历下亭边月已沦”:公督饷山东。


    宁南侯左良玉


    长身頳面真英雄,录大凌河第一功。豫兵西,秦兵东,左右横击居当中。


    左家军势中原震,积久?骄善观釁。重宝谁输玛瑙山,犒金浪享朱仙镇。


    中肩中股不穷追,迁延一</a>夕移营遁。南行战舰造樊城,一山一色旗帜明。


    避贼夹驰过对马,马蹄殷地空雷声。诸营歌舞常达旦,旁无姬侍娱清宴。


    履舄交错一回头,孤灯照夜衰容见。恸哭鼎湖龙上天,日障妖蟇蜃蔽烟。


    袖中密启清君侧,传烽直到板矶前。袁公劫盟辞色顺,九江已破收馀烬。


    天教别舸殪桓元,人说山头及苏峻。数升呕血悔应迟,国恩负此通侯印。


    靖南侯黄得功


    十二持刀斩贼首,白金奉母儿偿酒。转战生擒三鹞归,分镇卢州划疆守。


    土桥伏起兵未交,踣腾他骑驰风飙。反斗直前挟其槊,颓垣跃入虎怒哮。


    追者辟易乃脱兔,飞章曲直中朝诉。千金为赗何足多,度外置之以国故。


    师廻铜陵驾小舟,葛衣络臂箭伤喉。白龙鱼眼一奇货,田雄挟作归命侯。


    事不可为剌吭死,手腕血溅长江水。风涛夜作鬼雄呼,酒气鞭声黄闯子。


    兴平伯高杰


    以色归降以色死,千古女戎乃祸水。二妓耦一卒,掣之不得起。满城兵甲声,汹汹醉魂里。呜呼有仇不报靖南侯,剚刃忽借许睢州。瓜州哭,扬州讴。


    【原集注】始自成妻邢氏伟杰貌,与之通,遂窃以来归,后入睢州城,许定国享杰酒,醉卧,使二妓耦一卒杀之。扬民被其淫毒者,闻死皆相贺,瓜州杰屯家众处。


    何都御史腾蛟


    旌旗千里蔽熊湘,半壁西南一面当。铜马降来洪重叛,龙衣认得智高亡。


    空城不守樯乌散,枯骨无归墓草荒。回首汉阳门外事,渔舟渺渺水声长。


    【原句注】“渔舟渺渺水声长”:左军犯阙公于汉阳门外跃入水,有渔舟救之起,忽不见,乃汉前将军关壮缪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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