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黎明探监

3个月前 作者: 焦述
    自从审判栗致炟那一天开始,黎明的心情就沉重起来。当他以审判长的角色与昔日的市长、眼前的阶下囚相对之时,内心涌动的酸楚与尴尬是无法言表的。他不忍心看到自己的老乡、少年时代的同窗、正踌躇满志施展抱负的栗致炟突然变成的囚犯身份。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在审判长的席位上直接办案了。也是想与栗致炟直接对话,就选了这种机会,光明正大地在大庭(审判庭)广众面前,与许多时日没有谋面的失去人身自由的栗致炟交流。那一天,当他看到原先的市长、自家的近邻,在法警的押解下,戴着手铐脚镣走进审判大厅的被告位子时,脑袋里顿时成为一片空白,原来活跃着的千言万语被眼前呈现的身影挤得不知去向了。有一段时间,甚至连正眼看看面前的被告人都不忍心。因为黎明与栗致炟太熟悉了,往日的形象一直占据在他的脑际,哪里会想到有如此的变换。当然,在那种场合,黎明只能是居高临下的审判长,栗致炟则是接受审判的犯罪嫌疑人。在半个世纪的生涯中,两个人的关系出现了空前的变化。当黎明完成了繁复的审判程序之后,一个现实的题目摆在面前,怎么判决栗致炟,死刑?死缓?还是无期徒刑?说实话,从感情上讲,黎明不想让栗致炟死。他在思索,以法律的概念,该怎样跟栗致炟量刑?这位有丰富办案经验的法官,遇到这起特殊的案子,他突然觉得困惑起来,先前倒背如流、运用自如的法律条文,一时间变得生涩了,模糊了。面对如何为栗致炟量刑定罪,他有点举棋不定,进而是模棱两可。无论判为死刑、死缓,还是无期徒刑,都有道理,都有法律条文支持,都合情合理合法。是啊,倘若一个人主观上想做什么,就能找到客观的理由,何况一个水平很高的人,特别是手握权力的人物,倘若想要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他会搜肠刮肚、想方设法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论根据,然后,再以这种根据去包装自己的行动,以使自己实施的行为合法化。


    在黎明心中,还有另一项标准,就是“人心”。几十年的办案积累,使黎明知道,接受任何一个案子之前,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就是“人心”。他所谓的人心,是一颗平静的心,公正的心,这种心态上升到高度叫“良心”。他以为,法官只有首先具备了良心,方能运用好法律,只有有良心的法官,才能公道待人、公平做事、公正办案。也正是有这一种标准,使黎明没有过早地为栗致炟量刑下结论。他清楚,在三人组成的合议庭中,自己的意见和倾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正是这种缘故,在审判过栗致炟的当天夜晚,陆霖通过各种关系,突然走进市中级法院大楼,他知道院长黎明还在加班,院长办公室的灯光正明晃晃地亮着。是一位领导人物向黎明打了招呼,让他接见一下这个对钟南省颇有贡献的实业家。


    陆霖走进黎明的办公室,他开门见山地道出自己的来意,希望黎明能高抬贵手,放栗致炟一条生路。并说,他愿意拿出上千万元人民币,捐赠给公益事业,其中包括法院系统正在倡导的预防未成年人犯罪的爱心活动。


    黎明深深为陆霖的慷慨行动和仁义之心所感动。陆霖讲道,栗致炟做市长期间,曾支持过自己的事业,这种举动也是自己知恩图报,希望黎明院长能够理解。


    黎明很是友好又很是真诚地对陆霖讲,自己也不愿意让栗致炟死去。不过,在法官的心中,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至高无上的,即良心和法律。它不仅是感情战胜不过的,且是金钱永远买不到的。请注意,即使是市场经济,并非所有的东西都能进入市场,生活中有许多东西是绝对不能买卖的。最后,黎明对陆霖说,请相信法官的良心,请相信我们的法律。其实,黎明的心中也是很矛盾的,自栗致炟的刑事案子发生以来,涌动的感情就一直在对他挑战,只是他在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叫感情战胜法律。


    他终于从百忙中挤出了时间,去看守所看看栗致炟,这个想法已有好久了。倘若再不去看他,可就真没有机会了。自栗致炟失去自由以后,他就想他,想以往的日子,两家住在对门,常常看到栗致炟夫妇出入的身影,常在门前楼道相遇的情景,一个手势、一声问候、一丝微笑,这些看来习以为常的举止,如今却变得无比亲切,无上珍贵,珍贵得一去永不再来。还有次数不多的两人品茗饮酒,两家人聚餐等等,黎明怀念这一切,希望还会有这种美好的时日。可是,一切都不再可能。多么熟悉的罗虹,她的身影,她的音容,怎么说走就走了!多么有风度的栗致炟,他的讲话、他的步履,怎么说犯罪就犯罪了!他的家里只剩下保姆刘嫂和女儿萌萌。黎明不想让小萌萌遭受更多的残酷的袭扰打击,好心的他已在远离汴阳一个疗养胜地安排了萌萌的生活,让刘嫂带她到那里度过眼下艰难的时光。萌萌的精神已经遭受打击,不能让她再看到更加惨痛的场面了。


    黎明让司机把他准备的中华烟、水果和一箱盒装牛奶放到车里,他知道栗致炟在看守所难有烟抽,而他又有烟瘾;还有,他平时是离不开水果和牛奶的。他让刑事庭的庭长陪自己一道去看栗致炟。这位庭长在审判栗致炟时担任了审判员。


    看守所在汴阳市东郊,早先的看守所在市区,环境、建筑、设施,都有许多不够规范、不合要求之处。这个看守所是去年才建成的,长方形的院落四周很是宽松空旷,高耸的设有电网的围墙显得威严阴森,院子中有两排平房,一间间的屋子里关着等候审判或是将要伏法的罪人。狱警无论是从房屋的后侧窗子,还是透明的屋顶,都能清晰地看到罪人在里边干什么。两排平房的前后左右,与围墙之间留有足够的空间,院里没有树木,没有花草,光秃秃的地面即使跑进个小兔小鸡,也让人一目了然。若从平房的号子里走出院子,其中须经过三道门岗,前两道门必须由狱警持专用钥匙才能开启。就在长方形院落的东北角与西南角,各自矗立着一座高高的炮楼,那建筑犹如鹤立鸡群,在低矮又宽敞的平房群体中,显得很不和谐。炮楼的高处站着持枪荷弹的武警战士,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倒着班地轮换上岗值勤,在岗的武警战士个个精力充沛,目不转睛,一分一秒都不松弛懈怠,使足气力盯着这片方阵。天色临近傍晚,雪亮的探照灯就将这方天地涂抹得与白昼一般明朗。


    黎明的汽车开至看守所大门,早已迎候在门前的几个狱警就走过来,热情地与走下汽车的院长寒暄,引导着院长一行走进看守所,走入里边宽大的接待室,这屋子只有贵宾光临才打开。平时,像黎明这等级别的干部几乎是没有来探过监的。而栗致炟这等级别的囚犯,更是这些狱警以往没有遇到过的。狱警们得悉黎明要来探监,特地在接待室摆上水果、香烟,沏上好茶。当黎明坐在这里的木质沙发上时,狱警已押解着身着囚衣,戴着脚镣,铐着手铐的栗致炟走过来,在这空旷的地方,坚硬金属打造的脚镣,与水泥地面摩擦后发出的又沉又重又涩的怪叫声,透过敞开的窗子,传进了接待室,刺痛了黎明不平静的心。


    栗致炟进屋了,两名狱警押解着他往临近门口的一张木椅边走。黎明迎过去,欲要与栗致炟握手,这已成为他的习惯。可是,他忘记了,眼前的栗致炟的双手却铐着金属手铐,面对走至身边的同仁老友,不知如何是好。黎明见状,不假思索地说,把手铐打开。两个狱警相互对视一眼,动作却跟不上领导的指示,眼睛中还有些为难情绪。还是那个看守所的负责干警开明,一边看着黎明的没有表情的脸色,一边对狱警道,还不快把手铐去掉,领导都指示了,快一点。


    黎明已退回到他坐的沙发处,手铐打开了,他没再过去与栗致炟握手,松了手铐的囚犯顿时觉得轻松舒适多了,轻微地不自觉地活动了几下双手,十分动情地对黎明说:


    “谢谢,谢谢黎大哥,这时候还能来看我!”


    黎明示意他坐下,并指示狱警也为栗致炟倒杯茶水。接着,他打开带来的那条中华烟,刑事庭庭长帮他取出一包,拆封后将烟递给栗致炟,狱警就用打火机为他点烟。栗致炟深深地吸上一口,就很诚恳地对黎明说:


    “谢谢,谢谢大哥,还为我带这么好的烟!”接着,他又连续深吸几口。


    “怎么?这里不让吸烟?”黎明问。


    “哪里能抽上这等烟啊!黎大哥。”栗致炟没敢对黎明讲,在号房里就不准他有打火机、火柴之类的东西。因为他是重刑犯人,狱警担心这类重刑犯会有自杀的可能,所以一切不安全的因素都要考虑到。


    “这会儿你可以随便抽啦,栗致炟。”一个狱警对他讲,他指的是在这间接待室可以随便抽。


    “生活呢,比如吃饭、睡觉,怎么样?”黎明关心地问。


    “吃饭还行,只是睡觉,戴着这沉重的脚镣,太难受,老是睡不下去。”栗致炟道出近些时间的痛苦,自从双脚被铁镣拴住,他就没睡好过。以往住的是宽敞的卧室,睡的是舒适的床铺,哪里习惯这样的束缚捆绑啊!太痛苦啦!


    “是啊!戴着这样沉重又坚硬的玩意儿,咋能休息好。”黎明附和着栗致炟的话说,同时他的面庞转向身边的狱警,“你们看看,到休息时最好把脚镣的锁打开,取下来,好叫致炟休息好。”


    “黎院长,这样不中,我们这里有规定,只要戴上脚镣,一天二十四小时就得全天地戴,就是睡觉也得戴着。对不起了,黎院长。”


    “唉,也是——那就换一副轻些的、小些的脚镣,中吧?”黎明对狱警说。


    “对不起,黎院长,他戴的这副脚镣就不是重的那号,没有比这副脚镣再轻些的了。”


    黎明听着狱警的话,脸上现出一种无奈。栗致炟接着说:


    “能不能给我调个房间?我一个人睡觉习惯了,现在一个屋子里挤了五六个人,不习惯。”


    黎明以同情的神态听着栗致炟的要求,然后又将目光转向狱警,示意狱警回答这个要求,他不再做栗致炟的二传手了。


    狱警想,这个要求也不能答应,只是说,看守所条件有限,没有那么多房间。其实,这一点黎明是知道的,将栗致炟送进这里看守时就有交代,一定要有几个轻刑的囚犯陪他住一个号房,以防不测。当着栗致炟的面,狱警不好把真话全讲出来,还是黎明实在,就直爽地对栗致炟说:


    “致炟啊!只好将就点了。眼下咱这处境,能与原来当市长时比?不能啊!致炟,他们看守所有他们的规定,只能委屈点了。致炟,你看,还有啥想法,有啥要求,跟我说说,能办到的,我给你办。”


    听到黎明说出这样的话,栗致炟觉得不妙。他想,是不是已经决定了判自己死刑,立即执行,黎明是来与自己告别的吧。到这时刻,本已想通了的事,又不通了。本已打算死了算了,何必再受活下去的折磨。这些天,他确实这样想了。就是判个死缓,判个无期徒刑,在监狱中度过漫长的岁月,又有啥意思?人一死,就一了百了。可是,当他敏锐地觉察到真要死的时刻,又突发了求生的欲望,他不自觉地说:


    “黎大哥!我真的没有救了吗?”


    “致炟,今天咱不谈这个,你相信黎大哥,能为你办的事,大哥都会办的。说吧,还有啥想法,有啥要求?”


    栗致炟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稍稍沉思一下,说:


    “不该啊!不该!”栗致炟捶胸顿足,悔恨得近乎失态了。


    “致炟啊!不是做大哥的埋怨你,你当初要把与弟妹的实情告诉大哥,会走到这一步吗?直到你去求你嫂子帮忙调解矛盾纠纷时,还没有说出实情啊!致炟。你那时要讲了实话,大哥知道劝你和弟妹和好已不可能,就会劝你们分开嘛,到了那步田地,分开有啥不好,分开后,你们各自有各自的新生活嘛,比弄到这一步强多了。”


    “我是做官迷了心窍,怕说出来影响前程啊!黎大哥,这是我的实话啊!不就是担心做不成市长嘛!怕别人背后做文章(指做离婚之事的文章)。唉,现在想想,真没意思啊!自从进了政府当了官,就没轻松过,就没快乐过,一天到晚想的只是怎么做官,怎么升官,唉!”


    “所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也只是围绕着怎么有利于当官做官升官去做了。凡不利于这种‘官念’的事,一律不做,是吧?”


    “现在悟出来了,晚矣!黎大哥。”


    “不过,还有许多人没有悟出来哩!致炟,你是过来的人了,想想,这样拼命地一心想着做官的人,他们的精神世界快乐吗?”


    “唉,谁说不是呢,黎大哥,我要是一走,唉!心放不下啊!还有那么多事叫我牵挂——”


    “别说没用的话,就说你有什么牵挂,有什么要求?”


    “我这一走,萌萌呢?孩子很有天分啊!不仅数学拔尖,这姑娘悟性超人啊!我了解孩子,就凭她的天资,高中毕业,考上全国一流的大学没啥问题,唉,可是——我走了,孩子跟她爷,还是跟她姥爷,都不中啊!”


    黎明知道,无论是萌萌的祖父,还是外祖父,都在小县城,那里的生活条件、教育设施,哪里比得上省城,叫萌萌去那里生活,对一个习惯优裕家庭的又很任性的姑娘,倘若转不好这个弯,再受到什么刺激,很可能改变萌萌一生的命运。这一点,黎明已经替栗致炟考虑到了,且有了自己安置萌萌的方案,他来探监,其中就有与栗致炟商量这件事的打算。


    “萌萌的事我想了,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你要同意的话,我想叫萌萌跟着我,你嫂子和我都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我想过了,下一步把萌萌送到外地一家寄宿学校,甩掉咱这地方的环境干扰,肯定她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大学毕业,只要她想继续深造,无论读研,还是出国留学,我都一供到底。”


    “太好了!太好了!黎大哥,只要萌萌跟着你,我就是走了,也放心啊!”栗致炟听到黎明的话,很是激动,一时眼泪就涌动起来,流了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拭一下,又思索起来,一种沉重的难以启齿的表情表现了出来。黎明看出了他的心思,就直率地告诉他,别再把什么都当作秘密保存起来了,有什么就直说,难道对自己称为大哥的人还不相信。在黎明诚恳的态度下,栗致炟终于说出另一件心事,他怀疑那个帮他运出罗虹尸体的龙城小区保安小白,是他与韩秀清的私生子,因为他的年龄与当年的私生子十分相仿,还有他的眼睛,特别像韩秀清的眼睛,特别是他右肩上那一片泛青的胎记,与自己的胎记一模一样。如果真是自己的私生子,希望黎明能关照一下,从轻发落这个无辜的孩子。现在这个小白也被关押着,他是作为主犯栗致炟的帮凶被逮捕的,尽管小白并不承认自己知情,只是帮助主犯栗致炟运送“垃圾”,但是,在重证据不轻信口供的法律面前,小白还是被抓捕了。在向黎明说出这个秘密的同时,他又将埋在心灵深处的更为隐秘的愧疚告诉了黎明,即当年自己的恋人韩秀清之所以被当做现行反革命逮捕,是因为自己将秀清写的情书交给了“组织”。那情书本来只是叫自己看的,其中不少语句流露出对“文化大革命”的怀疑,对现状的不满等等。可是,糊涂的自己却为追求进步,出卖了忠实的恋人,以至于最后使秀清被判决死刑。他问黎明,这是不是上苍对自己的报应,几十年了,因为这件血淋淋的事实,他没有平静过,只要想起来,就有一种沉沉的重重的惭愧和内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自己深感对不起秀清,也对不起那个私生子,就连死去不久的罗虹,自己也对不起她啊!栗致炟把久久压抑着心胸的隐痛倾诉出来,以期获得解脱和轻松。黎明听着栗致炟的心声,很是惊讶,他没有想到,当年天生丽质、聪慧漂亮的韩秀清竟毁在恋人栗致炟的手中。韩秀清是他们那批知青中有名的佳丽,是众多知青企图追逐的梦中情人。唯独栗致炟追上了,他却把这束无上美好的“玫瑰”又毁掉了。然而,这故事毕竟太遥远了,它的发生,更大的责任应归咎于那个混乱的时代,栗致炟在那时候,还是个不大懂人情世故的毛孩子罢了。想到这些,黎明又为栗致炟的觉醒高兴,为他的大胆解剖自己释然。栗致炟能够忏悔就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他听完栗致炟的倾诉之后,很是动情地说:


    “致炟,能把话说得这等诚实,我为你高兴。致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道忏悔的人,就是好人,至少,就可能成为好人。致炟,你永远是我的贤弟,无论是什么结果。”


    黎明说到诚实,突然又碰到栗致炟敏感的神经,他愈加感到,应该对黎明诚实,如果早些时日诚实了,也不会走至如此极端末路。他终于鼓起勇气,道出最后一件心事,说出了他一直爱着的一个姑娘,爱得刻骨铭心、爱得发狂发痴、爱得死去活来,他想见上这姑娘一面。这件事,也只有靠黎明大哥安排了。


    黎明说,这个姑娘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那是属于隐私范畴的事,所以黎明从不过问。如今,栗致炟既然讲出来了,黎明答道,一定安排陆雯来探望他。同时,黎明表示,一定将小白的身份搞清楚,尽快将实情告诉他。临别时,黎明特别交代栗致炟,将家中的财产与存款列个清单,分给萌萌的祖父祖母和姥爷姥姥。这件事也要做得开明些,双方尽可能平衡。为了两家的平静稳定,连栗致炟都不知道,在开庭审判他之前,黎明特地派出法官到了栗致炟的老家与罗虹的故里。以使他们平静地对待现实理智地处理好眼下的事宜。


    黎明要走了,栗致炟再也抑制不住翻滚着的复杂情愫,一汪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他后悔极了,面对这么好的人儿,大哥,兄长,又是老乡,又是芳邻,又是一起成长起来的同志,何以不早与这位值得信任、值得尊敬的法官说说心里话,道出真情呢?


    栗致炟拖着沉重的脚镣,要出门去送离去的黎明,黎明双手握住栗致炟的双手,在门口堵住了他,叮嘱他,不要送了,并对狱警讲,屋里桌上放的牛奶和水果,连同那条中华烟,请一块儿保管好供栗致炟享用。犯人若有什么新的要求,请狱警及时转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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