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的歌
3个月前 作者: 王亚平
<strong>自己的歌</strong>
我不想装饰成一朵玫瑰,
把自己的美丽露给人看,
更不愿拿虚伪掩住丑恶,
巧妙地赢得万人的荣赞。
我生,不受任何物什的撼摇,
把个心,紧绷成满引的弓弦,
志愿,像待发的一支火箭,
对准患难去残酷地猛穿。
我生不向命运的铁脸呼冤,
把此身用挫折的“熔炉”苦苦烧炼,
生命,像指路的一点星火,
在黑暗的夜空里吐放光焰。
我不在回忆里尽情沉湎,
我不在幻想里企图苟安,
死死地抓紧现实的匹头,
刺出一幅人生的精致图案。
<strong>海燕的歌</strong>
碧波唼喋着青天,
海水掀起汹涌的狂澜,
浑茫的暮色,
侵袭无边瀛寰。
我飞,鼓着轻翅,
沉默地,飞向无穷辽远。
我晓得毒菌布满了天空,
旅途上埋伏着灾难;
我看见白鸥徜徉着翦水,
鸳鸯沉睡在沙滩;
我听得浪潮的高歌,
杂着鸱枭的喧鸣。
然而,这一切都从我耳目里逝去了,
没有畏怯,也没有留恋,
忍住性灵的创痛,
提心突来的险变,
怀着希望的真挚,
穿风御浪永远地向前。
夜来了。星月在黑幕里退隐,
沉闷拥挤着阴惨,
是暴雨欲来的时候吗?
你看那一道晶亮的电火,
掠汪洋直照澈苍天,
她闪出了许多明暗的翅膀,
我晓得那是长途苦飞的伙伴。
雨来了,风也怒吼着。
像凶猛的炮火,
向敌人的壕堑横扫,
镇静!死守住防线,
在生死分界上去企图凯旋。
纵然急雨淋湿我的羽翼,
狂风掣出漫天风险,
但谁也阻不了这坚强信念:
我飞,鼓着轻翅,
沉默地,飞向无穷辽远。
<strong>生命</strong>
上帝为了创造理想的繁荣,
才向宇宙里洒下生命的籽种,
在一个小小嫩芽,含苞花蕊里,
你也能认识了宇宙的永恒。
她从来不避艰险,不问路程,
她爱冷的霜雪,尤爱和畅的风,
她在万物微小的机构里,
注入了力,催它们极度的向荣。
你只须擎此力量,向前进行,
你千万不要畏缩,腐蚀了生命,
这样,你将在患难里获得醒悟,
在茫茫暗夜里寻得希望的光明。
试看春花的笑,夏木的葱茏,
隆冬的寒柯里孕育着新生,
你莫笑蜉蝣小,莫赞伟大的鲸鹏,
在上帝眼睛里一样赋有生存的性灵。
上帝为了创造理想的繁荣,
才在宇宙里洒下生命的籽种。
试闭目静听,或睁大渴望的眼睛,
你将感到生命的伟力在你周围欢呼飞腾。
<strong>谁能摄这一幅影</strong>
朋友!谁能摄这一幅影?
暮色洒下了一片朦胧,
古道上,一群饿人,
沉重的脚步,踏着阵阵心痛。
莫回头看残破了的乡井,
莫担心前途的山水万重,
回忆涤不去当前的磨难,
忧虑不能医生活的病痛。
走吧!大家把身子靠紧些,
让饿火撑持着枯瘦心胸,
走过一个个荒凉村镇,
走过干旱无边的田垄。
夜来了,恐怖掩没了大地,
乌云遮住星月,没有风,
前进吧!太阳会出来的,
去!在晨曦欲来的前夜兼赶路程。
<strong>农村的夏天</strong>
夏天并没有夏天模样,
一阵干风吹得人人心慌,
小草在烈日下垂泣,
树上的叶子也变成枯黄。
阡陌里看不见一棵嫩苗,
尺把高的麦子都已夭亡,
破庙前拥挤着祈雨男女,
纵有虔诚也难感动上苍。
今年的秋收准绝了望,
谷价像潮水样高涨,
眼前的困厄正没法想,
催粮吏还三番五次的下乡。
夏天真没有夏天模样,
没有人耘田,也没有人插秧,
大道上奔涌着饥饿的群,
为了活才撇下自己的家乡。
<strong>新妇</strong>
她的脸像一个难看的苦瓜,
把泪眼来测度这陌生的家,
“新妇”,这名字多么漂亮,爱听?
但在她确是一个戳心的责罚。
卖身文契比判罪的法官还可怕,
把你推入陷阱,不让你再有挣扎,
莫能问婆母娘严戾的斥责,
更无权诘驳新夫的残废黑麻。
嫁前也曾哭倒了慈和的爹妈,
“桂儿!要不是为了荒旱怎肯
叫你,……你不要说我们的心狠。”
不忍想的一幕竟成了悲剧的纪念塔。
到如今别妄想来日的幸福,欢乐,
也莫把惨酷的命运空自嗟讶,
且将稚弱的身体肩起眼前困厄,
像一只病鸵挨踱万里平沙。
自己的苦痛自己的去设法摆渡,
别人恶意的耻笑姑当作一杯苦茶。
“新妇”,这名字多么漂亮,爱听?
但在她确是一个戳心的责罚。
<strong>农村的暮</strong>
暮色溜下山岗,
荒山吞没了斜阳。
不见戴月荷锄人,
不见牧夫驱群羊,
干风爬过旷野,
掀起惊心的旱荒。
寂寞!沉闷!
苦痛!凄凉!
古冢前,
翁仲对着没头的石马,
残霞吻住坍塌的牌坊。
<strong>破旧的机杼</strong>
忍痛把机杼劈作柴烧,
宛似宰杀我亲爱的儿郎。
机杼,二十年前为买你
曾卖掉俺嫁时的首饰,衣裳。
匠心地把你安置,装潢,
还燃烧着一个新鲜的奢望:
想用俺生就的巧妙身手,
从布匹里织出全家的米粮。
夏日,汗把竹布衫粘在身上,
冬夜,梭声和了鸡鸣织到天亮。
爱看的,丈夫早市归来的笑脸,
(咱的布曾被布商们特别的赞扬。)
四邻八舍谁不钦羡俺黄二姐,
一柄梭便奉养了儿女老娘。
因而,俺把你也爱同了心肝,
从不让风雨侵袭,豕鼠蚀伤。
谁料到过剩的洋布卷入乡村,
希望,像狂风扫灭残余的烛光,
土布再不能换到一星柴米,
城里的布市也筑起高大的围墙。
连年荒旱炙掉阡陌的禾苗,
繁重的捐税蚀去农村的健康,
纵有伶俐的身手已无处施展,
坐看杼被尘封,机身上结出蛛网。
不敢回忆这二十余年变幻的时光,
生活会如此翻出离奇的花样,
忍痛把机杼劈作柴烧!
宛似宰杀我亲爱的儿郎。
<strong>虹</strong>
看见今天的彩虹,
谁都有些悲伤,
事实已应验的古话:
“南虹出来卖儿女,
北虹出来动刀枪。”
前天洒落了一点细雨,
我们都喜悦的发狂,
谁知乌云里又透出金箭,
北天上出现了彩虹,
今天又下了几点甘霖,
彩虹又出现在南方。
田间找不到一棵草根,
树皮早剥成精光,
西镇十天闹了三次兵匪,
东镇卖去了许多儿郎,
那天有两个老弱的母女,
饿死在西南大道上,
农村咆哮着饥馑,
人心兜满了恐慌,
宛如爆发的洪流,
说不定延烧谁的家廊。
彩虹在天边消逝,
太阳在暮色里隐藏,
我从来不信什么先兆,
今年的彩虹会有这么凑巧?
<strong>流民</strong>
望一望,四下里一片汪洋,
露出水面的树梢,屋顶尖,
映回着贫弱的淡紫的霞光。
这围绕站台的一片荒土,
却做了万千难民暂时的住家。
他们牺牲了固有的执念,
不分男女,老幼,像倦了的群羊挤在一起,
都怀着同一哀恋的情绪,
不忍舍得那——
亲手建造的家园,和祖代栖居的故乡,
老妇人抱着满脸疮毒的孙儿,
把愤怨与泪水一起隐在心里;
瘦干了的婴儿吮着松软的ru头,
疲惫的眼皮像枯叶贴落在地上。
天哪!天哪!——老头儿吐着痴诚的呼叫,
饥饿的眼要望穿昏暗的穹苍。
看!那边颠簸地移来几只木船,
木船上晃动着一张张的苦脸,
湿滞的目光投射出新鲜的渴望。
(是庆幸从洪流里逃出了生命?
是想在流民堆里发现自己的儿女,爹娘?)
就这样一船船地往来载运,
(你便能想到洪水又继续地冲毁堤墙。)
纵然能在万死里捞出一条性命,
但恐怖已蚀去生存的魄力,
悲哀深深地嵌入创伤的心房。
还有更多的没救出的呐——
都在刹那间失掉宝贵生命,
尸骨在混浊泥水里永远埋葬。
“今夜在这里权且挨过一个通宵,”
“明天又谁知要漂流到哪方?”
低微的对语里播出心头的哀调,
猖狂的蚊蝇弹奏着恼人的音腔,
腥湿的秋风掠过沉寂的大地,
在浑茫暮色里洒下无限的凄凉。
1936年夏
<strong>颓残了的大明湖</strong>
阴霾结住天空,
湖上烟云迷蒙,
几只油漆剥蚀的画船,
沉默地在岸边系拢。
历下亭前,静悄悄
年老人,守住一束束
没有顾客的莲蓬,
是愁起生活的龌龊?
是深怀往日的繁荣?
铁公祠畔,汇泉寺里,
舟子织补着旧网,
僧人参悟着禅梦,
纵有莲花灿烂的开放,
蒲苇轻摇荷风,
但谁来这儿欣赏呢?
只留巍然的殿阁,
让蛛丝牵,尘土封,
雀作巢,鸦在檐前哀鸣。
呵!你颓残了的大明湖,
你逝去了丰采的名城。
听!北极阁的暮钟,
铿!铿!铿!激起了一天沉重。
<strong>夜的流浪者</strong>
到底往哪里去呢?
自己也不知道,
迈着瘦弱的腿,
在街心里乱跑。
耀眼的灯光,
从脸前亮起来了,
怀着难忍的悲苦,
像毒蛇紧紧地咬着。
夜从街心静下去了,
明月在空中高照,
要想灭掉他那影子,
除非是等到天晓!
<strong>风铎</strong>
我忍着孤伶,
度过万千年代,
在沉寂宇宙里歌颂光明:
犀铃——犀铃——
光明在浓重的雾里,
光明在地心的火中。
没有风的夜,
我忍受着极端沉默,
把希望寄托给明天的人们,
寄托给乌云后的晴空;
等风来,再把欢歌唱送:
犀铃——犀铃——
唤醒了荒山静默的小草,
震撼着大地沉睡的众生,
我御着风,
像朵行云,
永远在沉寂宇宙里飞行。
<strong>女针工之歌</strong>
马达响得慢,
马达响得紧,
谁家不吃白米饭?
谁家不用绣花针?
姑娘拿它刺花枕,
裁缝拿它缀衣裙。
谁晓得?
谁晓得?
针儿来得不容易,
针儿来得太费劲:
买来钢丝截成节,
火里烧,
机器磨,
穿针孔,
磨针尖,
马达响,
飞轮转。
使得手脚痛,
累得骨头酸,
吸着臭空气,
吃着黑煤烟,
撑着困倦眼,
姊妹们
罗坐在长案前,
你量针,
我打包,
十指忙乱不得闲。
一月要出二十五万包,
每个针儿要经手续五十三遍。
有时厂主着了急,
还说:“社会不景气,
买卖不赚钱,大家必须减工钱……”
马达响得紧,
马达响得慢,
谁家不用绣花针?
谁知针工的苦和难!
<strong>战场月</strong>
没有秋虫的声息,
宇宙堕入了荒凉;
山头月,颤抖地
投射着惨白的光辉。
树叶零落尽了,
草是被蹂躏过的,
血腥的风,从坍塌的
壕堑吹来死神的哀曲。
听不见犬吠,鸡啼,
恐怖封锁了大地,
星星的鬼火飞驰,
荒村在废墟里沉睡。
<strong>星的歌</strong>
我们的名字叫做星,
像大地上的春花,秋树,
装饰着美丽的夜空。
我们是光明的子孙,
太阳是我们的爸爸!
月亮是我们的母亲,
我们有永恒的生命,
有万劫不覆的精神。
夜里高高地站在天上,
向大地披射着闪烁的光芒;
我爱静穆的无风的湖水,
深沉的无边的海洋,
我爱冬天冷冽的醒人的寒风,
夜莺清脆的流利的歌唱,
我尤爱熠耀的万点灯火,
和我们负起了同样使命,
燃烧起热,与伟大的力量,
在黑暗里启示着光明。
乌云是我们的仇敌,
它常遮阴蔚蓝的天宇,
月儿的脸,和我们的眼睛。
但我们一次也未从屈服,
因为都测透它薄弱的生命,
像东洋烟花的余烬,
一闪瞬就消散无形。
当东天闪出灿烂的晨曦,
我们都躲进天宫里眠息,
有时梦到美丽的人间,
和活泼天真的儿童嬉戏,
有时梦见黑暗的恶魔,
使尽气力作没命的搏击。
黄昏,西天染出赭色的云霞,
我们从暮蔼里升上天座,
追随那娟好的月娘,
愉快的开始了辛勤的工作。
就这样在黑夜举起灯笼,
永远没有疲倦,畏怯,
愚人的忧伤,和可怕的死生,
我们的名字叫做星,在无止息的
运行里面培植起生命的永恒。
<strong>暴雨之夜</strong>
树叶随了雷声折落,
狂风从檐前驶来心惊,
母亲披着一片破苇席,
把泪眼对着幽暗的孤灯。
暴雨扫进朽损的窗棱,
小屋里咆哮了雨漏声声,
仅有的被褥也给浸湿,
无边的黑夜甚时待到天明?
积水冲上坍塌的阶梯,
儿的饿啼撩起槌心的创痛,
谁能支撑这欲倾的梁柱?
更担心囚狱中爸爸的瘦影。
默祷驱不去眼前的穷困,
虔念感不动冷酷的苍穹,
豁出这残余的生命,
在水泊里去期待天晴。
<strong>撒河桥</strong>
撒河桥!我们生命之所系,
祖先发祥的地方。
撒河!你弯弯曲曲地流来,
贯注了无边田垄,
围绕着我们的村庄。
在你的两岸——
有芊绵的绿草,
有红蓼的花香,
有蓊郁的丛林,
有连阡的沃野,
孕育我们生活的食粮。
每当曙色驱散了暗夜,
我们荷锄从这里走过,
更当暮色溜下山坡,
我们都集在桥头欢歌。
那时,我记得:——
小鸟从密叶里发出歌音,
那歌音是多么快活?
山羊在岸边吃草,
肥犊在岸边跳跃,
我们都在田间工作,
心里兜满了愉悦,
大地飞腾着欢乐。
春日,我们开始躬耕,
牛背驮着温和的太阳,
夏天,在绿畦里耘苗,
南风吹澈每个人的心房,
秋夜看守谷稻,
明月下,丛林挂满白霜,
冬节,齐来庆祝丰收,
贡献纸火,还奠酒三行。
有的默念着祷词,
用尽虔诚去感谢上苍。
谁知前年在这儿做了战场,
炮毁了撒河的桥梁,
(也是轰毁了我们的天堂)
三天一兵灾,两天一匪祸,
老弱死于沟壑,壮健逼走他乡。
连年都是荒旱,河底早已涸干。
夕照里看不见炊烟飞升,
锄,镰,犁耙在泥土里锈烂。
红蓼无法生出,两岸没了野草,
阡陌卷起风涛,大地没有禾苗,
树叶脱落了,
露出童秃的枝条。
这童秃的枝条呀,也不能生存,
我们忍着心伤,挥着斧锯,
统统砍伐了,卖予有钱的人们。
纵然能换到一些米盐,
但饱不了饥饿的儿女,
也挽不回乾坤的乡村。
今天我站在桥头四望,
满眼萧索,一片荒凉,
大道上暴露着骷髅,
枯死的草墩默对着炙人的太阳。
撒河桥!我们生命之所系,
祖先发祥的地方,
你的主人都忍痛离开你了,
漂流到不可知的远方,
但是我们誓死留在这里,
从灾难里挣扎起希望。
撒河桥!我再亲热地呼唤你,
今天我没有酒食香火,
奠祭你用这满腔悲楚,热泪两行。
<strong>夜攻沙邱</strong>
鼓声从地心里响起来了,
像春雷惊醒了宇宙的沉睡。
呼啦啦地秋风,穿过森林,
山岗,卷入静穆古老的乡村。
是谁在黑夜里擎起火炬?
没有月,阴霾封锁了天宇,
破旧龌龊的草房里,涌出了
代代被镣铐紧缚的奴隶。
呐喊</a>,像洪流泻出大众的喉咙,
万千黑影在崎岖的路上挺进;
希望,在他们心里煽起反叛的信号,
去!为生存,捣毁沙邱的铁门。
前面,城楼上高悬起两个灯笼,
那灯笼闪出颤栗惨白的光辉。
嘀嘟口射来了雨似的枪弹,
愚昧警兵还作垂死的守卫。
四下里咆哮的喊声渐趋渐近,
像倒倾的江河向山洼里奔驰,
是勇敢的前哨已爬上高厚城堞,
十字街有一片灼天的火光正升起。
罪恶的黑手捣毁坚固的铁门,
粗劣武器击退精悍的守卫,
笨拙的唇间吐一口舒快的长啸,
古怪脸上显示着原始人的英伟。
从此,臭脚板踏入了神圣的衙殿,
繁华市上再没有统治者的军马驱驰,
大众的吼声从地心里响起来了,
像春雷惊醒了沙邱的沉睡。
<strong>生活</strong>
生活像奔腾的狂流,
挟着你向前,
没有止息,永远不让你回头。
谁晓得要漂向哪儿那?
把希望寄托到明天,
把希望寄托到远方,
前进!稳稳地踏住脚板,
吃力的击起桨。
让谨慎时时噙在眼睛里,
当心触着礁石,
当心迷茫的烟瘴,
当心突来的风雨,
和起伏不定的骇浪。
前进!严肃地握住舵把,
让勇敢撑持着心胸,
莫怕炙人的烈日,
莫怕贬骨的凛寒,
莫怕兀夜霜露摧,
和关山千万重。
总有时乌云遮住星月,
黑暗把宇宙占领,
你也要看准前方的灯塔,
从容地驶向辽远的航程。
这样,你将在患难里获得醒悟,
在醒悟里培植你伟大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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