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3个月前 作者: 这碗粥
而非涂抹的胭脂。
陆姩再照镜子,脸上、颈上的红点点更密了。挠几下,又铺开一大片。
“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人就是矜贵。”李黛前几天收到家中寄来的东西,其中有一个药罐子,“这是我爷爷上山采药熬制的,对皮肤创伤很有疗效。”
“谢谢。”陆姩伸手去接,露出了手指的裂痕,或横或竖,杂乱交错。
这是上工时被划伤的,李黛也有,但没有陆姩的多。李黛心疼不已:“我爷爷上次来见我,说我变丑了。你的亲朋好友见到你这样,肯定也难受。”
“没有亲朋好友,死光了。”陆姩轻描淡写,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悲伤。
李黛靠墙坐着:“常来探监的是谁呀?”
“律师。”
“那是朋友请的吧?”
“算不上朋友,我害了那个人的弟弟。”陆姩一直以为,金长明是彭安请来的律师。
李黛惊讶地问:“你和他不是血海深仇吗?”
“是啊,可他人傻钱多。”说起彭安,陆姩突然笑了。
“岂不是很好骗?”
“特别好骗。他啊,见到女人就脸红。”
“原来是个害羞的男人啊。”李黛笑起来,“也许他害羞是因为有心意?你别太憔悴去见人,擦擦药吧。”
陆姩看一看镜中的自己。
她变化最大的不是脸,而是眼睛。男朋友曾用纯洁天真来形容她。她复仇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他最爱的光芒。
她用手掩住自己的眼睛。
十二年后,她人老珠黄,男朋友还是像框里的俊朗青年。
但无论她如何变丑变皱,她永远拥有他给予的深爱。
至死不渝的深爱。
*
这天,金长明接到了陈展星的电话。
陈展星说:“上次我有事情交代给彭安,他肯定当耳边风了。”
金长明问:“陈先生所说何事?”
陈展星:“给她置办些女性用品。”
没有名,没有姓,但这一个“她”是谁,金长明心知肚明。他哪里懂得姑娘家的东西,只能先答应,再从长计议。
陈展星没有给太多的时间:“她现在天天暴晒在太阳底下,如果伤到皮肤,那就晚了。”
道理是这样,但是这话由陈展星说出来,金长明觉得大不一样。陈展星向来慵懒,做事游刃有余。但现在,他在慵懒之外,还有点迂缓。
陈展星又说:“这事让彭安去跑腿。”
金长明:“万一彭先生拒绝呢?”
陈展星:“你把我的银行钥匙授权给他。”
“是。”金长明舒了一口气。转念一下,这是故意安排彭安去的吧。
陈展星和彭安都喜欢给对方添堵。
陈展星是含着奢华金钥匙出生的。在金长明看来,彭安是清润白银,骄傲地漠视众生。两人像是朋友,但他们没有为对方赴汤蹈火的义气,有时更是落井下石。两人也不是敌人。总而言之,关系非比寻常。
金长明祝福这一段匪夷所思的友情,长存于世。
当天下午,金长明去了彭安的办公室。
门是半掩着,他从门里见到彭安正坐在椅子上,面向窗外。
金长明敲了敲门。
彭安没有回头,仿佛沉浸在美景中。
金长明咳嗽两下,开口说:“彭先生。”
彭安这时才回答:“进来。”
金长明推开门,进去之后又把门关回到和刚才一样的角度:“彭先生,上午我接到陈先生的电话。”
“哦,陈展星啊,我见过他。”彭安回过头,“他死不了。”
“陈先生说,要给陆小姐置办些生活用品。”金长明观察着彭安的表情。
彭安能有什么表情?跟外面的刺骨寒风一样冷漠。
金长明丝毫不怀疑,陈展星和陆姩两个人谁出了差错,都不会对彭安造成任何伤害。
冷血生物是无敌的。
金长明继续说:“陈先生在里面不方便,想麻烦彭先生代为跑一趟。”
“你去。”彭安随手拿起一边的资料,低头翻看。
金长明:“陈先生有交代,他的银行钥匙仅授权于你。”
彭安翻资料的手突然顿住。
金长明站得笔直。陈先生不愧是陈先生,非常了解彭安的特点——财迷。
“他想清楚了?”彭安慢悠悠地在桌子上敲两下。
金长明点头:“是的。”
彭安的双手搁在两边扶手,交叠于下巴:“他吃大亏了。”
金长明:“陈先生有自己的想法。”
“告诉陈展星,这笔生意我接了。”
“是。”这称得上是天价的跑腿费了。
*
女人抹脸的东西要去哪儿买?彭安询问梁助理。
梁助理,性别男,已婚。他目瞪口呆的同时,保持高效的工作态度,问:“彭先生问的这女性用品,是用在哪些方面?”
彭安:“据说是脸上被风吹得脱皮了。”
不到十分钟,梁助理罗列了几家店。还备注,得买护肤类,而不是化妆类。
彭安挑了其中一家最远的店。原因无他,他的车留在了东五山,他懒得去开回来,就买了一辆新的。
有了新车,他想走得更远。
梁助理又汇报了一件事:“彭先生,有一位太太说,前天听了你的经济分析,受益匪浅。今天特意来道谢,送上咨询费。”他放下六个大洋。
“嗯。”工作所得,彭安没有理由拒绝。他收了五个,赏了一个给梁助理。
梁助理连连道谢。
彭安将要出门,突然见到那一位太太。
她戴了一顶深黑的网纱帽,露出的唇线红艳锋利。
富太太转头望见彭安,红唇如狮子大口:“彭先生。”
彭安冷漠。
“彭先生,前天我听你讲——”
“我没有跟你讲。”
“是你跟别人讲,我在旁听见了。我知道,你是按时计算咨询费。”富太太要去拉彭安。
彭安及时退了一步。近看,他见到富太太脸颊的胭脂粉。
“彭先生,我想在你们银行开一个账户,不知道方不方便?”
“有钱就方便。梁助理,你负责接待这位太太。”彭安说完下楼去。
富太太追着:“彭先生。”
彭安头也不回。
刚刚收下的五个大洋,在这时变得烫手,彭安宁愿全都赏给梁助理了。
同时,彭安琢磨,富太太脸上抹的莫非就是女人的东西?
这与那个女人不一样……
陆姩的桃红,更像是薄薄皮肤里透出来的,而非涂抹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