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3个月前 作者: 伊人睽睽
    范翕的操作太神奇。


    如玉纤阿所料,第二日,果然,上流权贵比较关注燕王的,都知道燕王后小产了。


    玉纤阿不好拆自己夫君的台,只好躲在府邸中装病了几日。好在她本就生得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玉纤阿即便咳嗽几声,她说自己病了,旁人只会怜惜她,并不会怀疑。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成家人。


    成容风拿着自己和范翕在范翕婚前写好的约定,气势汹汹地来燕王府邸问罪。他欲直接带玉纤阿离开,范翕脾气极坏,他根本不和成容风解释,二人就大打出手。多亏玉纤阿强硬命令二人停下来,解释清楚了误会后,成容风又私下怀疑范翕有毛病。


    他的怀疑很合理。


    试问哪个正常男人会到处跟人说自己妻子小产了。


    纵是为了让卫天子安心,也不至于信口开河吧?


    玉纤阿柔声劝服成容风,将哥哥劝走后,她长舒一口气。然而,玉纤阿想到自己还需要一手极好的厨艺,去应对范翕跟诸侯王们撒下的弥天大谎——他跟人说自己厨艺极佳。那些诸侯王们,如今正眼巴巴地等着燕王君夫人的宴请。


    玉纤阿不禁有些生气。


    心里怪范翕多事。


    以至于几日见到范翕就觉得讨厌,不想理他。


    而范翕何等敏锐,他夫人即使再擅长伪装,在他了解她的前提下,范翕也能看出玉纤阿有些不高兴。不过毕竟范翕自己有错再先,他也不敢再多做什么,只好尽量顺着玉纤阿来。


    玉纤阿每日交际不只是如寻常女子那样随意交际,她有自己的目的,她想探究的太多,关于政事的太多。她欲不动声色地插手朝政,便需小心再小心。而为了这个小心,玉纤阿少不得要多花些心思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现在再加上绞尽脑汁想如何应付诸侯王们巴巴等着的筵席,其他的事情,玉纤阿就有些懒怠了。


    这日夜里,玉纤阿睡得迷糊间,她在榻上翻个身,却忽然觉得身后位置空空一片。玉纤阿得到片刻清醒,她从睡梦中醒来,拢着被褥坐起。揉了揉眼睛,玉纤阿在黑暗中辨认:“公子?”


    没有人回答她。


    她心里一咯噔。


    这次彻底清醒。


    她想起来范翕的病。玉纤阿当初决定快速嫁给范翕,就是觉得范翕的精神状况极为糟糕。她需要立即嫁给他,给他安全感,并来悉心照顾他。不过两人成亲后,看着范翕心情一日日好起来,他没有在她面前发过疯,玉纤阿就有些没那般在意他的精神状况了。


    现在想来她顿觉担忧。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不信自己嫁给范翕,就能让范翕彻底摆脱他的噩梦。他不仅需要她,他也需要吃药。可他又不肯吃药……只能换玉纤阿平日多照顾些他。


    玉纤阿披衣下床,她从内舍出去,打开木门。冬日凉意如冰霜般覆来,玉纤阿一个激灵,心中生起后悔。


    她这几日为何要对范翕摆脸色?


    范翕和以前的他已经不一样,她但凡让他伤心一下,都可能对他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


    怀着这样的心情,玉纤阿出门寻找范翕。她出了门,唤声梓竹。梓竹并不在,玉纤阿便料定梓竹跟范翕走了。她再唤声成渝,成渝才现身带路。玉纤阿跟成渝去找人时,她观察成渝平静的脸色,心中才稍微平定。


    暗笑自己吓唬自己。


    范翕若真的出了事,成渝岂会这般淡定?


    玉纤阿柔声:“成郎,我看你一点也不担心公子。是否公子这几夜,夜夜出去?”


    成渝淡声:“你的枕边人,你问我?”


    玉纤阿一顿。


    她颔首:“看来公子确实是夜夜出门了。”


    成渝憋屈,瞪她一眼。被她试探出了话,成渝快走两步,不敢再多和玉纤阿搭话,唯恐自己被她骗去更多的信息。


    ——


    玉纤阿惊讶,因为成渝竟领路,将她带去了膳房那边。到膳房那处院子,玉纤阿看眼成渝,进院门时几多踟蹰。范翕去书舍也好,登高望远也好,一个人关起来喝闷酒也罢……玉纤阿想到了很多可能,独独没想到范翕会来这里。


    范翕一个公子出身的郎君,膳房和他从来就没什么关系。


    玉纤阿半信半疑地进了院门。


    排排灯笼下,院子里跪着一地厨娘侍女等仆从。看到女君到来,诸人也不敢擡头求助,一味低着头受罚。


    玉纤阿:“……”


    看这架势,范翕必然在这里了。


    然而如今已经后半夜,整个府邸的仆从都不用睡觉,陪着范翕在这里发什么疯?


    梓竹站在灶房门外,被里头冒出的烟雾呛得直往外躲。梓竹咳嗽间,眼前一亮,见是玉纤阿娉娉袅袅地行来,在寒夜中,女郎如明珠般熠熠生辉。梓竹要开口,被玉纤阿轻轻“嘘”一声。梓竹便让开了路,让玉纤阿进去。


    玉纤阿拿一方帕子捂住口鼻,她推开灶房的门,即使早有准备,也被呛得发出一阵闷咳中。烟雾缭绕中,她只看到大片大片的烟,花了很大力气,才看到在灶台前蹲着的郎君。


    范翕拿着一把蒲扇,手忙脚乱地给下面的火扇风。他扇得很不耐烦,那火就如涨潮般向他扑面而来。他自己都被呛得直咳嗽,偏偏不知悔改,执拗地非要加大火势。然后旁边炉火上烧着一个煲,汩汩地向外沸水。范翕又着急地站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要灭火。


    他冷不丁听到了女子咳嗽声,一擡头,看到了差点被他呛晕过去的玉纤阿。


    范翕大惊失色,万万不想自己烧个火而已,火没烧好,妻子反被他呛晕。


    一阵手忙脚乱的折腾,自然需要外面跪了一院子的厨娘进来打理。厨娘们好不容易让火恢复正常,战战兢兢地教燕王如何添柴。范翕等仆从们弄好了这些,就不耐烦地将人都赶出去,自己继续忙碌。


    屋中的烟终于灭了。


    玉纤阿捂着帕子,不再咳嗽了。她低头观察范翕,见他长发用银簪半束,几绺青丝不顺地贴着面颊。他秀美白净如玉的面颊上,沾了几道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灰。脏兮兮的,有些凌乱,但美人的姿色,向来因为脏污,反而更加珍贵。


    在玉纤阿眼中,她的夫君就是这个灶房中最好看的那颗明珠。


    只是这颗明珠认真地在生火,估计没工夫理会她。


    玉纤阿在范翕身后站了半刻,蹲了下来。她见范翕又有将火生旺的架势,伸手过去按住他手腕。她在他耳边柔声:“公子,你何必这么大的力气?”


    范翕顿一下,回头:“你会生火?”


    玉纤阿温柔“嗯”一声:“我以前在灶房帮过忙的。”


    范翕垂下长睫,不说话了。


    玉纤阿蹲在他旁边,她观察他的神色半晌,故作不经意地问:“我见院子里跪了那么多厨娘,当都是被公子唤来的。公子大半夜不睡觉,为何在灶房忙碌?”


    范翕言简意赅:“我在烹饪。”


    他语气冷淡生硬。


    当是又有点犯病了。


    玉纤阿轻声:“那为何不叫我起来呢?”


    范翕扭过脸。


    不看她。


    玉纤阿手搭在他手腕上,她作出弱势的模样,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她再追问:“夫妻本是一体,公子怎能做什么都不喊我起来陪你呢?你宁可让仆从们陪你,也不叫上我么?公子对我,是否太过见外?”


    范翕仍然扭着脸。


    他有些烦。


    被她扯袖子扯了半天,他心里又生气,又酸楚。他既想扭头和她说话,又不想扭头理她。范翕这般矛盾,他身子僵硬,睫毛轻轻颤抖。玉纤阿观察他轻轻颤动的眼珠,迟疑一下,她忽倾身,在他脸上轻亲了一下。


    玉纤阿面红。


    她始终不太会撒娇,不知该如何让范翕受用。她只会笨拙地在他脸上亲一下,轻轻扯他袖子。


    范翕微僵。


    他仍淡着脸,却赌气一般开了口:“是你叫我不要烦你,不要闹腾你的。”


    玉纤阿一怔。


    她从范翕俊朗的侧脸上,竟然看出了他的几分委屈色。


    玉纤阿:“……”


    范翕一板一眼地垂着眼给灶中火扇风:“你叫我不要烦你,我当然就不烦你了。我不敢闹腾你,我闹腾我府上的仆从,总和你没关系吧?你自去睡你的觉好了,等我学会如何烹饪,我回头教给你。你就不说那些诸侯王看你笑话,是我害你了。”


    玉纤阿怔怔看着范翕。


    她突道:“你把我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飞卿,那只是……夫妻之间的玩笑话而已。你怎能当真?我怎会真的烦你?”


    范翕回头来看她。


    他疑心:“我思量来去,觉得你说的就是真心话。你就是嫌我烦,嫌我能折腾。你不喜欢我,我自然无话可说。”


    玉纤阿无言半晌。


    她知道他又在疑神疑鬼了。也许本来当日他二人说这话时,范翕没有当真。但是他病了,少不得事后想来,越想越觉得她嫌恶他。他生气又委屈,大半夜睡不着,干脆自己起来到灶房劳动。


    又生气,又不和她吵。又怪罪她说他不好,又非要证明他格外好。于是,他半夜三更,如疯子一般来灶房闹腾。


    玉纤阿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脏。


    范翕警惕看她:“……你又要骂我有病了是不是?”


    然而玉纤阿轻声:“我要死了。”


    范翕愣住。


    玉纤阿伸出手臂,倾身过来搂住他脖颈。范翕怔愣间,看玉纤阿望着他喃声:“我要爱死你了。公子,你怎么这般……可爱呀。”


    每每烦他时,他就来打动她。她无法觉得他麻烦,他的有病在她眼里都是发着光的。其他女郎可能受不了郎君的这般神经叨叨,然而玉纤阿偏爱与众不同的范翕。她伸手捧住他面颊,在他迷惘间,她含笑:“我真的要爱死你了。”


    玉纤阿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我不被诸侯王看笑话,才夜里折腾自己。公子,你对我真好。”


    范翕目中冷淡的光一凝,慢慢转向温和。


    谁人不喜欢知情识趣、善解人意的女郎呢?玉纤阿闻弦音而知雅意,他纵是真的有一腔委屈,也要被她抚慰下去了。


    范翕脑海中尖锐而扭曲的阴鸷面被抚慰下来,舒服地沉到了谷底沉眠,他温柔和善的那一面浮出了水面,睁开了眼,深情地看向玉纤阿。


    范翕面颊微红。


    因被玉纤阿称赞,他如少年一般害羞。


    他羞涩地、又不安地问:“你真的不怪我大半夜折腾?”


    玉纤阿坚定摇头。


    她只是搂着他肩:“可是公子,你若是觉得委屈,有些事你当告诉我,而不是一人生闷气。我不是那般可恶的女子,不会因你一句话就生气要走。我不会对你那么坏的,请你相信我。你我已是夫妻,有些话,你当信任我,远胜过信任他人啊。”


    范翕低着头,没吭气。


    半晌,他擡了眼,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诸侯王撒下那么多的谎,要你来配合我圆谎?”


    玉纤阿美目轻扬。


    这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


    范翕望着她,轻声:“因为旁的夫君,身上都有东西能证明妻子的爱。这个有妻子送他的衣服,那个妻子会做衣。这个妻子闹着不许他纳妾,那个妻子追在丈夫身后时刻想和夫君在一起。但是玉儿,你都没有。”


    “我不能证明你对我的爱。你连一针一线都不碰……我身上自然也有你送给我的小物件。可是细细想来,竟没有一件是你主动心甘情愿送我的。都是我强求,是我强要。你因为不在乎,才给我的。旁的夫君都有的,为何我没有?”


    他抿唇。


    目有阴厉色。


    他一字一句:“我当然也要有。你不给我,我纵是强要,也要有。”


    玉纤阿握住他的手。


    范翕低头,看她如此,他又有些慌。他不自在地说:“玉儿,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和其他女郎不一样,他们喜欢动针线,你都不喜欢……我没有其他意思,没有强迫你的想法。我只是……虚荣而已。你就让我玩吧,我不会太过分的。”


    玉纤阿轻声:“对不起,是我对你不好。”


    范翕冷声:“谁要你道歉?我觉得你很好。”


    他有些烦躁,觉得自己好似没有说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的一腔燥意向上涌,他眼中戾气重生,但是玉纤阿在,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能崩溃。他不能崩溃,不能吓到玉纤阿。硬是咬牙强撑了一会儿,范翕神智稍微清醒,他舒了口气。


    知道自己又挨过去了。


    范翕伸手抚玉纤阿下巴,让她擡起目光与自己对视。


    二人对望。


    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便张臂,抱住了他脖颈,将脸埋入了他颈间,轻轻地蹭了下。耳边是夫君温热的呼吸,玉纤阿闭着眼,只觉得范翕的怀抱温暖清新,让她眷恋。她轻声喃喃:“我知道了,公子。我之前和人不交心太久了,纵是想对一个人好,很多时候也没有意识,不知怎么对人好才是真心。我习惯了冷心冷肺,习惯了只考虑自己,我却忘了公子的需求。我自己不需要什么来证明公子对我的心,但公子需要。是我没有考虑到公子的心情,日后我会努力改的。”


    范翕手抚她后背,他轻声:“我又不怪你。”


    他说:“我喜欢你冷心冷肺。喜欢你只对我好。”


    他目中微微亮,露出自己霸道一面,实话实说道:“你一心里只有我,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我才高兴。”


    玉纤阿仰头,看他。


    她微微弯眸,说:“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爱一个人,第一次嫁一个人,第一次做人的妻子。我有很多做的不好,公子见谅。我是认真想和公子在一起的,日后我们,要好好磨合才是。”


    她郑重其事:“公子,往后余生,要多指教呀。”


    范翕俯眼望她,他本心湖平静,到底因她生了涟漪。


    二人无话。


    只是范翕低头。


    玉纤阿擡头。


    二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亲吻。


    灶中火快要熄灭了,坐在火边的燕王夫妻拥在一起说话,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


    之后在范翕的相助相护下,玉纤阿到底将诸侯王那顿筵席应付了过去。不光如此,范翕还在筵席上,带玉纤阿去和那些诸侯王、王君夫人们打交道。他将他自己的交际圈展示给玉纤阿,将门打开,欢迎玉纤阿离他的世界更近一步。


    夫妻二人的新婚生活,纵有争吵,大部分时候,都是温馨而幸福的。


    范翕的新婚生活多少治愈了些他心中的创伤,让他心情好了很多。但自从他二人成亲,却也有人如何想都不甘心,越想越生气。


    卫王后所居的凤栖宫中,死了一个宫女。卫王后问下来,得知那宫女是被她的侄女于幸兰弄死的。于幸兰现在住在王后宫中,那个宫女本是某日被王后派去服侍于幸兰。不知那个宫女哪里招惹了于幸兰,竟被于幸兰打死。


    王后第二日才知道,将此事压下去后,又因太子哭哭啼啼地来跟自己告状政事。王后将太子骂了一通,将人骂回去后,王后心情极为厌烦,便说在宫中散散步。


    卫王后心中烦闷,因太子不堪其用,身为太子,在朝政上竟不能稳稳压下卫三公子。卫三公子仗着天子的宠爱,处处挖齐国的墙角,让王后暗恨。王后将自己的三个儿子扒拉一番,长子贵为太子,性却懦弱,事事求助王后;第二子喜欢跟着太子闹腾,野心勃勃,但王后看着,觉得未免天真;而第三子姜湛……姜湛,是王后最为满意的。


    可惜幺子对政务不感兴趣,又出于报复自己给他随意指婚的目的,姜湛平日在政务时格外消极。


    然身为王后幼子,姜湛岂能这般一直逃避下去?


    王后不禁思量着主意,想该如何下一服猛药,让姜湛振作起来——不就是一个玉纤阿么!


    玉纤阿都成婚了,姜湛早该走出那段旧情了!


    王后看看天色,对侍女吩咐:“公子湛这会儿该离开廷议了吧?传话让他过来,我有话教他。”


    宫女离去,王后继续于园中散步。忽而,卫王后走到一处长廊外时,看到自己那个侄女于幸兰正坐在廊子长栏上,旁边站着一个侍女,在向于幸兰回话。卫王后想到于幸兰刚打死了一个宫女,便皱了皱眉,停下步子,想看这个侄女在做什么。


    于幸兰靠着廊柱,腿搭在栏杆上。她坐姿不如寻常女子优雅,反而潇洒又肆意。她扬着下巴,脸上神情骄横。侍女正在小声汇报:“那玉女,在燕王府邸宴请了诸位诸侯王。据说是亲自做膳,让诸位王侯夸赞不绝。”


    于幸兰冷笑:“她一个贱奴出身,会厨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像她那般卑贱,我也什么都能学会。”


    侍女道:“燕王当日与玉女一同在宴,听说是燕王亲自带玉女去向那些王侯打招呼。”


    于幸兰皱眉:“宴请了那么多诸侯,偏偏把我们齐国丢在一边。范翕他是故意不给我面子么?”


    侍女轻声:“许是因为燕王觉得尴尬,才不请女郎。”


    于幸兰:“呸!他会尴尬?他做贼心虚!他巴着那个贱人,处处不给我面子。他还真能熬三年,他……”


    “幸兰!”一个严厉的女声从旁侧传来,让于幸兰一个哆嗦。


    于幸兰猛地慌张站起,她回头,见是自己雍容华贵的王后姑母行来。卫王后虽是于幸兰的姑母,但于幸兰自小就有些怕这位姑姑。有时候她觉得卫天子,都比王后看着好说话……而此时于静淞沉着面走来,于幸兰就耷拉下眼皮,小声请安。


    卫王后盯着她:“当初已经退亲,现在又没有本事将男人抢回来,只在背后骂人‘贱人’算什么本事?当初是你哭着喊着求我要退亲,玉女又是成家幺女,容不得你在背后嚼舌根。若是说顺了,出去乱了规矩,我也不会饶你!”


    于幸兰憋屈的:“是。”


    王后点了点头,又问:“那个被你打死的宫女怎么回事?”


    于幸兰气怒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听那个宫女和人嚼舌根,说我不如玉纤阿好看,还说玉纤阿温柔和善,燕王娶她是应该的……姑母,听听那是什么话?我怎能忍?!”


    卫王后并不生气侄女的沉不住气。


    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于幸兰。


    卫王后想到了什么,对于幸兰说:“你随我过来,我有些话问你。”


    ——


    姜湛下了朝后,本想出去邀三两朋友喝酒。他在朝上和燕王见了面,只是淡淡点了头,并不想和范翕多说话。但是姜湛还没出宫,就被王后身边的宫女叫走了。姜湛心中厌烦,本不想掺和他母亲的事。但是他已经推脱了好几次,这次无论如何都应该去见王后一面。


    姜湛便随宫女到了王后宫中。


    毕竟是自己母亲的宫舍,宫女说王后把于女郎叫去内殿问话了,姜湛就摆手让宫女们离开,自己慢悠悠去内殿寻找母后。


    无人拦他,姜湛漫不经心地进了内殿,正要弄出一点声音提醒母亲时,他听到了里面卫王后和于幸兰的对话,神色微微一变——


    卫王后端坐高位,问站在下方的于幸兰:“幸兰,我听你说话,总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方。有些地方我思来想去弄不清楚,如今便需找你证实。你给我说句实话——范翕是不是三年前就认识玉纤阿?”


    于幸兰一怔。


    她眼神飘忽,说:“不是啊……他们不是今年才认识的么?”


    卫王后冷声:“但是你对玉女愤愤不平,情绪太过激动,使我怀疑。我三年前非要和范翕退婚,之后玉女就自囚丹凤台。丹凤台是燕王母亲昔日住过的地方……这种种算下来,未免巧合太多。”


    于幸兰支吾不语。


    她碍于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范翕所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可怜人。


    卫王后看她如此,手重重一派木案,将下方的女郎吓一跳。卫王后厉声:“事已至此,关乎我齐国国运,你还要瞒我?说实话!”


    于幸兰被吓到。


    她支支吾吾道:“是……是!”


    卫王后猛地站起,冷目盯向她:“你说什么?你说‘是’?!”


    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下去了。


    于幸兰仰起脸,一鼓作气道:“对!三年前,就是玉纤阿那个贱人抢走了范翕!姑母,玉纤阿早就和范翕认识!他们早就暗通款曲!他们背着我,一直偷偷往来。范翕就是为了那个狐貍精,才非要和我退亲的。我亲眼见到范翕因为那个贱人吐血!我亲眼看到范翕宁可被我打死也要保护那个贱人!我才是他的原配!玉纤阿才是后来者!范翕被那个贱人勾引,背叛我!”


    她高声:“姑母,你要替我做主!”


    卫王后走下高阶,一字一句问:“那你三年前为何不说?现在求我做什么主?那二人早就认识!你可知,玉纤阿在我面前如何作态,范翕在我和你姑父面前如何做戏?你知道他们这段婚姻能够成事,是我和你姑母博弈后互相妥协的结果么?就因你隐瞒此事,我错失一切先机!”


    “齐国被逼到如今被动地步,就因为你瞒了我三年!你还妄求我做主?”


    “啪——”


    重重的清脆一巴掌箍了过去!王后将于幸兰扇倒在地。


    于幸兰惨叫一声,捂着被打的脸颊擡头,不可置信姑母会打自己。她目中噙泪:“姑姑……”


    卫王后怒极:“蠢货!我不知因你这个消息,弄错了多少事!若是我早知这个消息,我早就针对范翕,不会让燕国势大,走到今日和齐国分庭而抗这一步。你是我齐国罪人!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反省!”


    ——


    殿门外,日头倾泻,姜湛靠在门上,仰头看着外头屋檐上雕刻的瑞兽出神。尘土飞屑在空气中飘落,姜湛脸色微微凝重。


    他母亲知道了……他母亲必然要开始对付玉纤阿和范翕了。


    姜湛垂下了眼皮,略有些煎熬,不知自己该如何选择,是否该帮玉女。他怕王后的手段,怕卫王后对付玉女……但是母后毕竟是母后,他又岂能背叛母后?


    左右为难,尽是踟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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