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3个月前 作者: 伊人睽睽
    沈青梧问张行简:“你还疼么?一直在疼吗?”


    伏下身,她手扣着他肩,凝视他那几分苍色的面容。


    张行简睫毛轻扬,眸心晃了晃。


    衣袍轻敞,乌发如墨,半躺在小榻上的他,背景是后方半开的窗,苍翠古树,电光时现,雷鸣轰然。


    带着摧残气象的天色,与张行简相对,在沈青梧眼中,这是一种如同毁灭一般的壮阔又秀逸的美。


    脆弱的他,精致的他,无谓的他,忍着剧痛依然从容优雅的他。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她知道自己骨血随之沸腾,知道每一道雷轰后,他微颤的身子、颈间的冷汗,对自己都如同媚药一般作用强烈。


    她不需要服用任何助兴的药。


    张行简就是那味药。


    张行简从她眼中看出那份执着。


    他喜欢她眼里只有自己。


    于是,张行简缓缓伸手,去抱她,去缠她发丝。


    他声音清中带哑,诚实非常:“痛,一直在痛,痛得要死。你若是离开,我还会伤心……伤上加伤,我看我是活不成了。”


    沈青梧冷漠:“你又在扮痴撒娇。”


    张行简目中流波摇动。


    他既像在说实话,又如同在开玩笑:“撒娇是为了狩猎。若这是一种好用的工具,为什么不用?”


    他试探的,手指缠着她微硬微湿的发丝。


    一圈圈绕在玉指上。


    张行简凝视沈青梧:“身体、脸、性情、气质,能用的我都会用。但我也已到穷途末路了,不知对你起效几分……我当真能狩猎到你吗?”


    沈青梧说:“能。”


    他一怔,她快速伸手,扯过他褪下的衣间帛带。在张行简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轻松又迅疾地将他手与帛带相缠,与木榻扶手缠在一起,绑个死结。


    张行简凝望她,在她望来时,眨眨眼。


    他目中噙一丝已有所悟的笑。


    张行简:“你是真喜欢绑我,是不是?”


    沈青梧一本正经:“我听说,一种极致的情绪,能压下另一种极致的情绪。你不是痛得厉害吗?我想此番行事,若是激烈些,说不定能压下你身体的痛,缓解你的痛,你觉得呢?”


    她心跳砰砰。


    她看到他这般秀色可餐、放弃抵抗的样子,心中那肆虐快意便疯狂涌动。


    她总想欺负他。


    张行简垂下脸,微笑。


    他道:“你这都什么毛病。”


    他目光落到自己被绑在扶手上的手,再看看她按在他肩上的手。她分明意动非常,但怕伤到他,怕他不喜,还要再问一问。


    比起以前,比起很久以前……沈青梧进步很多了啊。


    张行简问:“你为何觉得一种刺激,就能压下另一种刺激呢?”


    沈青梧:“我有经验啊。”


    张行简一顿。


    他慢吞吞:“与别的男人行事的经验吗?”


    沈青梧:“……”


    沈青梧:“我在军中受重伤,有时候疼得难受时,就会在手臂上多划几道口。一个地方疼得厉害了,就会忘掉另一个地方。我的经验没错的。”


    张行简怔然看她。


    他想到她身上那些他总也弄不清楚的大大小小的伤,想到每次见面,伤疤都要多一些。他总在困惑,为什么有时候他明明没听说过什么特别惨烈的战事,她身上的伤还在增加。


    原来是这个原因。


    张行简被捆在扶手上的手指颤了颤,心脏骤缩,再次感受到那种后悔得足以吞噬他的痛意。


    这种痛意,确实在一瞬间战胜了天雷带给他的影响。


    张行简喃声:“我当年不应该放你去军中的。”


    沈青梧:“不,你做的很好,我就属于军营。阴错阳差之下,我们其实选了一个对我最好的出路。”


    张行简知道她喜欢。


    但是……他负气:“我应该留你在东京的,绑你做我妻,被人天天叫‘三少夫人’。头疼死你!”


    他恨道:“我却不管你!”


    可沈青梧已经知道他舍不得。他的弱点落到她手中,他心甘情愿给她看。


    沈青梧望着他,缓缓向他贴身俯来。


    她小心翼翼问他:“所以……可以吗?”


    张行简笑骂:“你还是想看我哭?”


    沈青梧紧张又专注,言简意赅:“嗯。”


    张行简道:“那你应我两个条件。”


    沈青梧:“你说。”


    张行简:“第一,不要走了。”


    沈青梧沉默。


    张行简说:“若是我让姜茹娘亲自过来,向你道歉,向你赔罪,你便不要走了,和我一起面对此事,好不好?”


    沈青梧又静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这是顶重要的事,她既松口,张行简一下子周身轻松,觉得自己度过了一个难关。


    沈青梧观察着他,看他眉目沾着春水,一瞬间有了很多无限春光。


    张行简又道:“第二个条件,就简单得很了,你应当会答应——你玩过我后,让我也玩一会儿。”


    沈青梧挑眉:“你也想看我哭?”


    张行简噙笑:“我也有一番志气。”


    沈青梧被逗笑:“床上志气吗?”


    他弯眸笑。


    沈青梧学着他弯眸。


    她不像他那样经常笑,她笑的时候,大多数时候皮笑肉不笑,脸上想多点儿表情,肌肉抽搐,真像一个足以吓哭小孩的冷笑。


    但是张行简从不觉得她笑起来吓人。


    她每次笑,他都十分配合地与她一起笑。


    也许情人之间就是这样,日夜相处,日夜观察对方,不自觉地会学到对方身上的习惯。时日如此悠久而静谧,他们都对这种变化没有感觉,没有意识。


    但是时光会记住一切痕迹。


    直到将最终答案铭刻——


    配合沈青梧玩耍的张行简,随意起来是真随意。


    他沉溺这番情海,她想挑动他身上每一处的感觉,他都配合地跟着走。


    沈青梧玩得不花,却狠,凌厉,力道不轻。


    这种极致刺激,只有沈青梧能一次次带给他。


    张行简挣扎间,手腕被勒出红痕,停腰坐起又跌回去,无能为力又为欲所困的模样,当真让人心怜万分。


    他闭着目喘息,最后她为他松绑时,看到他绯红面颊上,垂闭眼睫上沾着的水雾光华。


    张行简睁开眼,总如琉璃一样的眼瞳,此时有些空洞。这是被欲填满后的空虚,汗湿发下,他衣领内尽是汗,余韵让他身子微微发抖。


    沈青梧心中打鼓。


    生怕玩坏了他。


    她悄悄观察他,见他缓了许久,目中渐渐凝起了光。那光,落到了她身上。


    张行简声音已经哑了,带着笑:“沈二娘子,该我了。”——


    他自然与沈青梧不一样。


    沈青梧是睥睨霸道,他则是花样多些,手段温柔黏腻些。


    沈青梧本不以为意。


    然而真落到他手中,她也要受那番苦求不得的苦。


    这种由着他来的刺激,这种听着雨声开着窗的刺激,这种一侧过脸便能看到外头景象的刺激……让沈青梧靠着微潮的墙,仰着颈,被张行简一步步逼到墙根。


    她敞腿而坐,面潮目迷,绷着脸不想求饶。


    但是她看那跪在身前、俯下身的郎君一眼,便耐不住勾住他的腰,轻轻磨蹭,那意思,他不应该不懂。


    张行简额上有汗,目中微湿微红,他忍着。


    沈青梧瞧他一眼,困惑:你忍什么?


    张行简微笑:“沈二娘子,满意吗?”


    沈青梧敷衍地应一声。


    他追问:“我够不够威猛呢?比起你们军营的其他男人,算不算孔武有力?”


    沈青梧眉毛跳高。


    她心中骂他。


    她口上骂得轻一些:“用欲来吊着女人,你就这点手段吗?”


    张行简不动声色:“够用就好。”


    他说:“看起来沈二娘子不需要我,我走便是了。”


    他作势要走,沈青梧伸手立即搂住他腰,将他拖回来。她不喜多话,但此时情势紧急,他岂能一走了之?


    何况她低头看他状况,擡头看他微绷面颊、绯红耳际……


    他到底有什么必要忍?!


    张行简含笑看她,沈青梧只抱住他,亲一亲,揉一揉,蹭一蹭,摸一摸,再用乌黑的眼睛,渴望地看着他。


    张行简的心,便软了。


    强硬娘子偶尔的示弱,多么让人心动。


    而张行简此时,当真是心情好极。


    他有些忘情。


    他失了平时的理智冷静。


    在床榻间,他也会随心而欲地逗弄她:“沈家梧桐,你求我啊。”


    沈青梧一愣。


    他仍在笑,没注意到她情绪变化。


    他笑得轻快又戏谑:“你快求我。”


    沈青梧拥着他脖颈,与他一起湿淋淋地贴在一起。两颗心同时狂烈地跳着,偶尔的炸雷声,让她生起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沈青梧贴着他耳,轻声:“三郎,我不怎么求人的。”


    张行简怔住,恍惚。


    他一瞬间冷静,一瞬间想到自己是不是又碰到了她的禁区。


    上一个道歉的禁区带来这么多问题,他又不小心踏入了她的第二个禁区。张行简一刹那间生出退缩,生出畏惧。


    他强笑:“我胡说的,算了……”


    沈青梧侧过脸,捂住他嘴,不让他说完。


    她抱他抱得很紧,整个人如蛇一样贴靠着他,这种没有距离的碰触,让张行简垂下眼,端详她。


    他在心中想,她确实是个美人啊。


    充满生气的、慵懒的、气势凌人的、随心所欲的美。伏在他怀中、靠着他脖颈呼吸湿润空气的沈青梧,就像一只未曾餍足的雌狮。


    她随时会亮出利爪,你无论何时都控制不住她。


    旁人都怕她。


    幸好,只有他发现了她的美。


    张行简偷偷地,抱住她赤着的劲瘦腰身,完全拢入自己怀里。


    她与他不一样。


    他要穿衣,她无所谓。这具漂亮修长的布满伤痕的身体,如今在行事时,愿意摘下她那不离身的博容送她的玉佩。


    这让张行简更加喜欢她。


    他思绪万千时,沈青梧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眼睛看着窗外的雨。


    她慢吞吞地和他说话:“我小时候求过几次人,结果不好。我不喜欢跟人讲以前的事,即使是你,我也不喜欢一遍遍说,像是我总在诉苦一样……


    “可我不觉得那时候很苦。”


    张行简柔声:“因为你没有过得很好过,你没有尝过甜,便不知道什么叫苦。梧桐,你的心很空。”


    沈青梧:“也许吧,我不清楚。总之就是……这些年,我不求人,也没人帮我,除了、除了……他。就这么一直过着,你让我求你,我真的很诧异。”


    张行简:“那算……”


    沈青梧冷淡:“不算。”


    她偏脸看他,认真地看着他。


    她眼中透过他,回忆旧时的他,旧时的岁月,错过的一次次擦肩。她透过他,看着时光中,张行简身影越来越清晰,离她越来越近——


    沈青梧笑了笑。


    她少有地温和:“不过,我也许到了可以改变的时候了。”


    她陷入沉默,陷入挣扎。


    张行简不忍心她这样,他转移话题:“你到底为什么弄坏我送你的玉佩呢?”


    沈青梧垂眼:“我不是故意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没有故意去丢,但它就是坏了。”


    张行简温声:“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记得……在我向你表明心意时,我就提起过玉佩。后来我又多次提起……梧桐,你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真相啊。”


    沈青梧点头。


    她承认:“我确实放过了一次次机会。”


    张行简:“为什么?我对你这么不重要吗?”


    沈青梧:“不是。”


    她抿抿唇,她努力剖析自己的心理:“也许是很重要,才不敢让你知道……我不想让你伤心。”


    张行简愣住。


    沈青梧擡头看他,手试探地轻轻抚摸他面容,指尖擦过他眉角眼梢。


    张行简不动。


    沈青梧道:“我还没有与你好的时候,便不想你伤心。你那么看重那个玉佩,你亲自雕那玉佩,我还想起来你赠送我玉佩前,各种试探,各种打听我喜不喜欢,接不接受……


    “我没有笨到那个程度,我知道你很用心。即使我在很生气的时候,很不想理你的时候,我也觉得……我似乎不应该辜负旁人的心。”


    她不想看到张行简失魂落魄。


    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即使在她厌着他怪着他时,伤心的张行简,也不能带给她报复的快感。


    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青梧思考着。


    张行简哑声:“好,那么你为什么把一块亲手雕的玉佩,送给一个小兵呢?他和你没什么情谊,也不是你麾下士兵,你怎么能把亲手雕的玉佩,送给他?”


    ——却不送我?


    沈青梧:“那本是要送你的。”


    张行简愣住。


    他心动了。


    但他不敢相信。


    他喃声:“可你没有……”


    沈青梧:“因为我不想把残次品送给你。”


    张行简猛地擡眼,向她望来。


    他眼中荡着万般光华,春波潋滟,死水复起。


    张行简说:“……我不相信。”


    他说着不相信,可他扣着她腰的手在一点点收紧,用力的,握得她都有点疼了。他说着不相信,可他眼睛看着她,那样的情意荡在他眼中,就好像千万遍要推倒她,要亲吻她,要与她融在一起……


    沈青梧笑起来。


    她凑到他耳边,声音平静,荡气回肠,激起千层浪:“张月鹿,求你了。


    “求你来……爱我。”


    她骤然被他推倒在榻,发丝被他压在手肘下,唇齿被他压住。


    郎君已经半干的衣袍拢到沈青梧脸畔,沈青梧知道,他第一次这般激动——


    可这仍不够。


    激烈的床榻之事,仍不能平这一切。


    在某一瞬间,张行简当真感觉不到天雷的威力,他身心都是怀里的这个坏娘子。她勾走他的心魂,他完完全全向她投降,她可知道?


    张行简没有说出来。


    但是沈青梧知道。


    因为,在他抱着她、身体僵硬又带着战栗放松下来时,沈青梧将手搭在他肩上,搂着他颈,让他靠近她的唇。


    她用很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说了一句他等待很久、已经不在等的话:


    “对不起。”


    张行简身子僵着,低头看她,他眼中潮湿,雾气蒙蒙,他看不太清她,怀中女子仰着面,眼中同样波光粼粼。


    沈青梧说:


    “这三个字,我也许欠你很久了。


    “这两日,你和我生气,你很不开心,你不开心之下,仍回答我的问题,我逼你的时候,你还是会和我说话……我便在很努力地思考。


    “我确实,没有受过太好的学业教授,没有在人生路上被指引出太好的方向,一切都要靠我自己受了伤、吃了亏、跌倒了、再去摸索,最后才明白。


    “我一直在看你,看你对姜家父女平常心,看你对我平常心。其实你与我置气时,对我都不太坏,你但凡看姜茹娘一眼,就一定会看我一眼,你好像在怕我受不了。


    “我确实受不了,但我在忍,在想原因。而今,我想明白那个原因了——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特别向往你,谁说都没用,谁拦都不行,我就要得到你。因为你是我少时那个……我以为我会拥有、却没有拥有的人。你是那个……并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沈青叶,还不喜欢沈家任何人,张家任何人的人。


    “我在十六岁时就看出来,你是一轮冷月。我在不知道你那些阴谋算计的时候,就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无情,这么狠,对我这么坏啊。


    “他越是讨厌我,我越要跟他对着干。他抛弃我,我就也要抛弃他。


    “后来……我追着你不放,确实有些报复的原因。但还有一些原因,可能是我喜欢你那种公平对待所有人的态度。你可以不喜欢沈青梧,但你也不应该喜欢其他人。你满足了我的向往……


    “不偏不倚,谁也不爱,谁也不厌。我知道我身上问题太多了,大家对我态度都会很复杂……于是,张月鹿的公平,就是我想要的。


    “但是前两日,我看你对姜茹娘那样,又看你对我那样,我就觉得……我不想要你的公平,我开始贪婪,我妄图摘月,并且希望明月照沟渠,希望月亮偏爱我。”


    沈青梧眼睛波光粼粼,与俯着眼的沉静温柔的张行简对视。


    他喉结滚动:“那不是沟渠……”


    沈青梧伸指抵住他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让她继续说。


    她不与人沟通,不与人剖析自己的想法,她笨嘴笨舌,越说越生出误会。可是在张行简面前,她需要学着开口,需要让他听到她的声音。


    这世间,应当有一个人,会认真地听她在说什么,看她在抗拒什么,看她在胡闹些什么。


    应当有一个人,透过她那些糊涂账,看清她这个人,并且说——“我喜欢梧桐。”


    这个人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喜欢不需要任何改变的梧桐,我喜欢你所有的缺点和优点,我全盘接受你的一切。”


    偏爱着她的张行简,也应当被她看到他的心。


    沈青梧眼中泛着水雾粼粼,她躺于他怀里,眼睛并不看他,虚虚地涣散着。


    沈青梧缓缓道:“我希望你偏爱我,而且,我好像看到——你确实从天上掉下来了,你确实在偏爱我。


    “我没有混账到,连你对我的好,都看不出来。


    “可是漫长的时光中,我总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总在自己跟自己使劲,不看你一眼。或者说,我看了你,但我不认为你和我是一路的,我没有把你放到我的人生中。


    “我沉浸在自己对你的向往执拗中,我自我感动又自我唾弃,生出喜欢又生出厌恶。我无法自拔,却忽略了你对我的喜爱。


    “所以……张月鹿,原谅我吧。


    “张月鹿,不要担心你的爱得不到回报。你千万分地爱我,我千万分地回报。人生如棋局,从此刻起,你落一子,我必定跟着落一子。


    “所以你别伤心,别迷惘,别笑得那么勉强,别总是说‘你不在乎我’。这样的话,我也很无措……”


    她手指点到他眉目。


    她说得磕磕绊绊,他眼中一点点泛湿。


    张行简一言不发,低下头,用手扣住她下巴,十分亲密又热情地来亲她。


    攻城略地,四处冲锋,势不可挡。


    他手指温热掌住她腰身,贴着她唇的气息颤颤:“你的心,你的心……”


    梧桐,你是否已经在爱我了呢?——


    风声瑟瑟,院中光暗,雷电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停了。


    院中只有残叶凋零,天色向晚。


    窗子关上,回到床间放下帐子的二人发丝相缠,正如他们的手指一点点握紧——


    张行简到底是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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