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3个月前 作者: 沐清雨
夏至很快离职。不过,为了不引起肖妃的怀疑,她没有马上正式到“传承”报道,而是以学习的姿态开始协助肖妃处理工作,熟悉公司的运作和各项工作流程。她还不忘假装问:“干妈您怎么把这些全交给我了,是准备和老爹过二人世界去吗?我可是听程潇说,老爹又向你求婚了呢。”
或许是真正地感受到了程厚臣的爱与不舍,即便距离离开越来越近,肖妃依然笑容灿烂,她说:“别听程程胡说,我是这些年太累了,准备去度个假而已。”
夏至以半恳求半玩笑的语气说:“那一定要带上老爹哦,要不度个假被别人截胡了,我们可是会替老爹抱不平。”
肖妃捏她脸一下,“只知道向着你老爹!”
夏至抱着她胳膊撒娇,“谁让老爹才是干妈的良配呢。”
忙到深夜回家,夏至在乔其诺面前再也不必伪装,控制不住地大哭了一场。
乔其诺任由她哭累了,才说:“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告诉我,我来。”
夏至吸吸鼻子,“顾南亭现在几乎都在陪程潇飞,公司的事基本是你在处理,我哪能再给你添乱。放心,我不是四年前手忙脚乱的夏至了,我可以。”
乔其诺像兄长一样摸摸她发顶,“我们一起陪着老爹,陪着程潇,陪干妈走好这一程。”
夏至点头,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完全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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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肖妃而言,程潇忙着训练,没空时常来看她,夏至又愿意到传承帮忙,似乎没有什么可放心不下了。当肖妃被程厚臣接回她四年没有踏足一步的程家,看到他腾出一间阳光极好的房间,把一些医疗器械和仪器搬了进来,除了乳腺专家,还配备了护士,以及和从前一模一样的他们夫妻的主卧,她感动地说:“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我身为丈夫,为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程厚臣握住她的手,“再说,给你和程程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是我这半生拼命的理由。只是,我很抱歉,亏欠你太多。妃妃,希望你给我机会,让我再多为你做些什么。”
肖妃再不能拒绝,“我答应你,我会遵照医嘱,并配合治疗。等夏至完全上手,我马上入院。”
程厚臣点头,然后,他情不自禁地把心爱的女人拥在怀里,哑声:“妃妃,对不起。”
离婚八年,求和四年,做了二十几年夫妻的他们对于这个拥抱,真是久违了。肖妃没有抗拒,她用胳膊环住了程厚臣,像年轻时一样,拥抱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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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潇进入机长训练的最后阶段。根据民航局规定,飞行员可以在三个月内最多飞270个小时。所以,三个月内建立一百个航时经历,原本并不会很忙。然而,顾南亭担心她不飞反而会胡思乱想,于是通知林子继把她的飞行任务做了调整。除了正常的与教员搭组进行机长训练飞行,程潇还以副驾驶的身份和他飞。
程潇懂他的用心,她说:“你不用陪我,我跟林机长飞一样的。你堂堂中南航空的总经理如此频繁地上航线,会让飞行员误会被抢饭碗。”
顾南亭当然不会听,他自有一番见解,“现在钱那么难赚,我没事飞一飞,也算给公司节省开支。另外,也给飞行部一些危机感,让他们不敢懈怠。”
程潇浅浅一笑,“说得好像自己是奸商似的。”
“我是什么样的商人让别人去评价吧。在我女朋友面前,我只是个普通男人,只想尽可能地陪在她身边,和她在一起。”顾南亭揽住程潇肩膀,“要不女朋友太能干,总是飞来飞去让我见不到,也是想念。”
程潇依偎着他,“那我们一起飞的时候,我录成视频,让老程给我妈看吧。”
为了让肖妃安心,程潇不能像以往那样时常露面,未免肖妃惦念,在随后的三个月里,她在悄悄去探望母亲的同时,通过视频的形式让肖妃了解她的近况。
视频里,身穿飞行制服的程潇说:“天空有多美,飞行有多酷,我先不急着告诉你,等我有资格带你飞的时候,让你自己领略。今天,我先带你去趟巴黎。我知道,浪漫与爱,是你最不愿辜负的。”
画面切换,是巴黎的艾菲尔铁塔、凡尔赛宫、凯旋门、圣母院,最后是巴黎歌剧院。换上便装的程潇面对镜头说:“这些地方都是蜜月时老程带你来过的,这次我带顾南亭来了。相比之下,他真是不如老程浪漫。你肯定不知道,他还停留在情人节送玫瑰那种俗物的阶段,简直让人质疑他的情商。”
随即,顾南亭出现在画面里,他向准岳母告状,“伯母,她把我送的花分给同事,美名其曰‘雨露均沾’。您说,我是不是得收拾她?”
又一段视频里,程潇来到了苏黎世的老城区,鹅卵石铺就的石板路两旁分布着许多的老式建筑,令整个市区弥漫着怀旧复古的气息。她被顾南亭牵着手,眉眼带笑。
接下来,他们又到了苏黎世湖,那是瑞士著名的冰蚀湖。一对亚洲情侣手牵着手,走在坡度徐缓的湖岸,周围是遍布的葡萄园和果园,远处即是阿尔卑斯山。程潇在苏黎世湖的美景中调侃肖妃,“我记得老程说过,你到了苏黎世就直奔班霍夫大街,体会血拼的乐趣了。这种自然美景,根本吸引不了你的目光。”然后她对顾南亭说:“老程那一趟可是出了不少血,据说有人那次光包包就入了二十几个,搞得老程误以为他的妃妃被我外公委屈到了,大手一挥:买买买!”她又指指从镜头前飞过的水鸟问,“妃妃美人,你说那是天鹅还是野鸭啊?”
那一天他们也去了班霍夫大街,茂密的菩提树林荫大道两旁,布满了世界顶级奢侈品店,程潇伸手向顾南亭,“卡给我,我自己去刷。”
顾南亭眸底满是宠爱,他那么心甘情愿地拿出钱包奉上卡:“刷不爆,别走。”
程潇对着镜头晃晃手中的卡,“怎么样,比阔气,我爷们儿不比老程差吧。走,妃妃美人,一起去疯狂血拼一下。”
肖妃看着视频,随着程潇的脚步回忆起程厚臣在婚后七年里带她去过的国家和城市,看着看着就哭了,她边哭边笑着说:“现在才发现那个时候你挺宠我。只要我想出门,你从来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程安那么大的摊子,说放下就放下,抬脚就带我走。”
程厚臣为她擦眼泪,“我现在还是愿意那样宠你。”
肖妃打开他的手,像年轻时那样负气似地说:“你也曾这样宠过别人,我不稀罕了。”
程厚臣叹气,“我没有。除了你和程程,我哪有那份心力再宠别人。”
肖妃依然不理他,转过身去重看一遍视频。
程厚臣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说:“这里还有程程给你的礼物。”
肖妃打开盒子,里面摆放着几大奢侈品品牌的包包,都是今年的最新款。她逐一看过来,自言自语地轻责,“这个败家丫头,我哪里还有机会拎这些包包。”
程潇站在病房外,看着肖妃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酸难抑。顾南亭站在她旁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无声鼓励。
就这样,三个月里,程潇扮演着镜头中和顾南亭秀恩爱的小女人,带肖妃走了一遍程厚臣当年带她去过的地方,以及那些她因恐飞无缘去到的国度。镜头里,程潇一如往常地微笑以对,让肖妃看见她有了顾南亭,不必为她的将来担心。然而境头外,程潇则格外认真严谨地对待每次飞行,即便飞过无数次,依然不忽视每一个细节,用心程度,连苛刻的顾南亭都欣赏。
对于传承,夏至上手比预期的快,短短两个月不到已经不需要肖妃指导能够独当一面了。唯一令人担忧的就是肖妃的病症越来越明显。她不得不开始系统的化、放疗治疗,利用化学药物阻止癌细胞增殖,转移。
随着头发脱落,呕吐症状的来临,肖妃的抵抗力开始下降,精神也很萎靡。但面对程厚臣,她依然在开玩笑,“以前总在暗自庆幸你比我大,我再老也没你老,现在倒好,未老先衰了,你要是嫌弃也别说出来,默默地放在心里就好。”
程厚臣带她到花园散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肖妃依偎着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最好看的明明是我们的程程。”
“我的女儿,当然也是好看的。”
“那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
“你敢说我女儿不好看?”
程厚臣无语,见她笑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他在夕阳的余晖中对心爱的妻子说:“妃妃,为了我和程程坚持住。”
肖妃“嗯”一声,“当然了,我是谁啊,哪能轻易倒下。只是,”她望着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程程看见我这个样子,要难过了。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程潇站在树背后,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注视着她至亲的父母。然后,她仰头望向天空,像是在期待被天空包容所有的难过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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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落雪的十一月,三个月终于过了,程潇迎来了二检。那天,顾南亭没有在头等舱,而是以中南总经理的身份直接进入了驾驶舱。
飞行不如一检顺利,因为下雪的缘故,航班先是遭遇了延误,飞到第三个航段要落a市时,由于雪光反射,有些看不清跑道,加大了非精密进近的难度。
连检查员都说:“可以申请精密进近。”
顾南亭也说:“下个航段再进行非精密进近。”
程潇却只是和检查员确认,“19号跑道?有没有着陆指令?”
坚持执行非精密进近。
右座的检查员回头看顾南亭,明显的询问之意。
顾南亭探身看向地面,可视度不高。换作别人,他一定会指示执行精密进近,但因为飞行员是程潇,他没有马上回答。
洞悉了他的犹豫,程潇说:“四个航段的机场信息我都有所了解,可以19号盲降。”
除了在假装不知肖妃病情这件事上,她在飞行上从不逞强。
顾南亭想了想,点头示意检查员。
检查员了然,“地面静风可以落地。”
程潇接收到着陆指令,调制高度窗,下降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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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飞机对准19号跑道中线平稳接地,对于程潇惊人的记忆力和判断,顾南亭都只有佩服的份儿。根据规定,飞行员确实该在执飞前一晚对航段信息做功课的,但能像程潇一样把每个机场的跑道情况像平面图一样存储在大脑里,不是谁都能做到。
检查员的目光满是赞赏,“你是我检查的第一个女飞。能通过是意料之中,但飞得这么漂亮,我很意外。”然后他对顾南亭说:“顾总果然有眼光。”
顾南亭并不遮掩对程潇的欣赏和宠爱,他回应说:“她从来都只有让我刮目相看的份儿。”
检查员笑,“恭喜顾总。”
顾南亭和他握手,“谢谢,辛苦。”
直到检查员下机,程潇都没动一下,她安静地坐在左座,如同陷入冥想。
顾南亭亲手为她解开安全带,带她起身,“从现在开始再不用强颜欢笑,难过就哭出来,即便是在伯母面前,也没关系。”
程潇拿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之前才教训过萧语珩,转身打自己脸的事,我才不干。况且,我现在是程机长了。”
“傻丫头。”顾南亭拥抱她,“飞机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医生确认伯母的身体情况适合飞行,你就带她飞。”
程潇仰头望向蓝天,看着上面涌动的云层,坚定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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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顾南亭的电话,程厚臣眼前瞬间模糊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因为那是程潇为之努力了八年的结果,他作为父亲,仍然感动到无以复加。他告诉肖妃,“程程通过二检了。”
肖妃脸上有欣慰的笑容,眼泪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想女儿了吧?”程厚臣搂住她纤瘦的肩膀,“晚上她带顾南亭回来吃饭。”
肖妃点头,半哭半笑着说:“那我要打扮漂亮点,免得被她比下去了。”
程厚臣像对待女儿似地,语气温柔地说:“穿我昨天给你买的那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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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潇返回g市时正是傍晚时分,她没有回宿舍换衣服,直接和顾南亭回市区。程家别墅外,她站在门口许久,一次又一次做深呼吸。最后是顾南亭牵起她的手,推开了家门。
肖妃换下了病号服,换上漂亮的新衣,戴着程厚臣给她准备的漂亮的帽子,坐在沙发上等她。
四年了,从来程潇进门,除了父亲,只有一室冷清。现在,妈妈回来了。
破碎过的家终于完整。然而——
回来的路上程潇演练了无数次,提醒自己要微笑着告诉肖妃,“我可以带你飞了。”可当她看见明显瘦了很多,连精致的妆容都无法遮掩憔悴脸色的母亲,和她头上的帽子,别说微笑,程潇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就那样怔怔地,傻傻地站在原地,迈不开步上前。
还得是母亲。
这个时候唯有肖妃最坚强,她注视着心爱的女儿,故作轻松地问:“好久不见,不认识妈妈了吗?”
压抑了三个月的情绪几乎是在瞬间爆发,胸臆间顿时涌起的尖锐的隐痛让程潇再也忍不住,被她强自锁在眼眶中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滚下来。她走过去,蹲在肖妃膝前,用颤抖的手抚摸妈妈削瘦的脸,更咽到那么脆弱无助,“怎么变成这样?还能变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