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安静的修德苑外传来阵阵吵闹声，显得格外刺耳。


    闵澜韬烦躁地皱眉，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看这架势莫不是步元敖又提前回来了，发现蔚蓝要走，以为他们俩又要私奔，大张旗鼓地追来了吧？


    蔚蓝似乎也这么想，静静地看着修德苑的门口。


    知道了这么多事，她真的很想见元敖，但她心里又明明知道元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来。


    吵闹的源头出现了，果然不是元敖，而是邢芬雪。她张牙舞爪地招呼着很多人，一脸愤恨不平，像是来伸张正义的。


    蔚蓝的眼睛无法置信地瞪了瞪，蔚紫竟然也在人群之中，闪缩着毫无维护之意。


    闵澜韬心情正极度败坏，看见邢芬雪这样嚣张地冲到修德苑来，脸色顿时冷上加冷，上前一步，挡在蔚蓝前面。


    很显然，这个讨人厌的邢姨奶奶是冲着蔚蓝来的。


    柴霖跟在邢芬雪身后，虽然邢芬雪大呼小叫，跟着来的家丁仆人还都是看柴霖的眼色行事，邢芬雪也知道，所以她拉着柴霖的胳膊，像抓到什么确凿证据一样指着蔚蓝和闵澜韬。


    “大掌柜，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蔚蓝毒害了殷小姐，现在携款要同闵澜韬私逃呢！”


    柴霖面色犹豫，显然不太相信邢芬雪的话，但眼前这一幕又似乎避不了嫌疑，只能支吾了一下，很焦急地说：“这些容后再说，先让闵公子解了殷小姐的毒吧。”


    毒？姝姝中毒了？蔚蓝骇然。


    “怎么还能让闵澜韬给殷小姐解毒？”邢芬雪气得跳脚，尖声大叫，“搞不好毒药就是他配的，让蔚蓝伺机放在殷小姐的食物里！”


    闵澜韬听明白了大概，刚才还一副怒容，现在反而变得冷漠，讥嘲地哼了一声，说：“既然我的嫌疑这么大，还真不便管了！”


    柴霖也迟疑着不说话。


    邢芬雪很奋勇地冲向蔚蓝，闵澜韬想拦却慢了一步，邢芬雪已经把蔚蓝的包袱扯散，里面厚厚一沓银票掉了出来。邢芬雪一个箭步冲过去捡起来，闵澜韬冷眼看着她的丑态，不屑开口骂她，只把险些被她拽倒的蔚蓝扶好。


    “这就是证据！”邢芬雪得意地抖着那沓银票，还塞在柴霖的手里，“大掌柜，殷小姐中毒晕倒后，她的房间也被盗了，你点点，是不是这个数？”


    柴霖匆匆看了几眼，沉默不语，数目的确相合。


    蔚蓝有些着急，恳切地向柴霖解释：“大掌柜，这是个误会！这钱是我大姐给我的。而且……我也不会逃走，我和闵公子是清白的，请你一定要让闵公子先救回姝姝啊！”


    闵澜韬冷笑，“你倒求着他们了？我还不愿意去救呢！”


    柴霖焦躁又无奈地说：“两位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待人，如今爷不在庄里，万事交托我打理，偏偏又出了这么大个事。无论哪方出了闪失，我都没法交代。闵公子，请您务必先救救殷小姐吧，无论这事谁对谁错，她是最无辜的。”


    闵澜韬的脸色有些缓和，蔚蓝也连连点头，“请您一定要相信闵公子，我愿意做为人质，闵公子若是救不回姝姝，怎么处置我都愿意。”


    闵澜韬双眉一挑，又不怎么高兴了，“你倒对我有信心，万一是回天乏力的剧毒呢？”


    柴霖听了蔚蓝的话，很合心意，再没了顾虑，只催着闵澜韬，“闵爷，快请移步吧，情势紧急啊！”


    闵澜韬被蔚蓝眼巴巴的哀求眼神看得心软，只悻悻地说：“拿上我的药箱！”


    柴霖连声答应，差心腹下人找来闵澜韬的药箱，心急火燎地同闵澜韬一起走了，只吩咐手下的王泰留下善后。


    “不能对这个女人太大意！”邢芬雪见柴霖走了，立刻又张狂起来，指手画脚道。“她也说了，她是人质，不看好了，万一跑了，闵澜韬肯定不再尽心救治殷小姐！来人哪，把蔚蓝给我押到地库去！”


    王泰为难，有些拿不定主意，一来是大掌柜没有明确吩咐，二来邢姨奶奶他也不敢得罪，只能支支吾吾地不肯发话。


    “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跟着邢芬雪来的两个姨奶奶也跟着叫嚷起来，“你要是轻放了偷盗下毒的贼人，爷回来肯定会重重罚你！”


    几个女人吵得王泰头昏，邢芬雪已经吩咐几个壮硕的家丁：“快把这女人押进地库，谁也不得探视！”


    王泰只得点了点头，看着大汉们把默不作声的蔚蓝拖走。


    蔚蓝没有挣扎，她并不担心，闵澜韬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的，她的心里有太多的事情要想，都太重要了，一时都顾不得自己陷入何等恶劣的环境。


    蔚蓝躺在地库的枯草堆里，简陋的木栅门外只点了盏昏黄的油灯，总好像要熄灭，她的头有些疼，五年来以及到了攸合庄后的一幕一幕不停地浮现，她有些累，不想再想了，却停不下来，终于全想通了，人也精疲力尽。


    地库的石阶响起脚步声，很轻，是个女人。


    那女人提了盏很亮的灯，晃得蔚蓝眼前一片白，索性也不去看是谁了。能进这地库的，无非也就是邢芬雪一伙。


    “四姐。”


    听见蔚紫的声音，蔚蓝慢慢睁开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似乎仍旧在无限的黑暗中。


    “四姐，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毒，可我说的话邢芬雪她们全都不信，一口咬定是你！”蔚紫哭泣起来。


    蔚蓝轻而又轻地笑了笑，自从蔚紫主动要来攸合庄，她就开始有些疑惑，蔚紫一直就是这样，还是生活把她逼迫成这样？


    蔚紫继续哭诉道：“你放心，元敖回来了，我一定替你求情。”


    蔚蓝不忍听她再继续撒谎，心中的妹妹始终还是善良可爱的，不应该如此满嘴谎言。“邢芬雪怎么知道我有三千两银票？”她问，示意蔚紫她已经什么都猜到了。


    蔚紫愣了一下，神色闪过一丝仓惶，“那我就不知道了，姐姐，你好好保重，一有消息我就会来告诉你。”说完转身离去，走得比来时快很多。


    蔚蓝又苦涩地笑了，这个让她好好保重的妹妹，竟连一口水都没带来给她喝。


    邢芬雪和蔚紫毕竟年轻，还想不出太过周全的毒计，所以她们的计划很直接，想用一石二鸟之计，一下子除掉她和姝姝。污蔑她和闵澜韬是同伙而阻止闵澜韬救治姝姝。


    幸好元敖出门前留下了柴霖，不然姝姝恐怕真的难逃这一劫。


    现在只要闵澜韬肯出手，姝姝应该安然无恙，她相信闵澜韬的医术。而且……如果他失败了，此刻她早就会被邢芬雪等人借机除之而后快了。


    相比之下，元敖的计划就周密得多了。


    蔚蓝笑了，一直以为她的步三少爷丢了，原来他一直都还在，而且一直都没变。坏脾气，但心很软，总想装出很霸道冷酷的样子，却总是对自己束手无策。


    知道真相的他，重振声威后没有立刻来找她，还是不忍心了吧，想拖一年是一年，他并不愿意面对这场老天爷安排好的恶作剧。


    等她爹爹找他索要血引，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宿命的结果。她来攸合庄后的一切，不过是他想恨她，也想让她恨他，露出他想看见的“丑恶”一面，这样他才能忍心用她的生命交换自己的生存吧？


    她一直以为自己输了，输得一无所有，没想到，她才是最大赢家。


    她从未失去过元敖的心，他最终的决定……竟是舍弃自己而成全她吧？


    他留下蔚紫，就是想逼她离开，然后在她毫不知情的未来默默死去。


    他努力挣来的家业，他锦绣光耀的将来，甚至姝姝的心意，为了她，他都放弃了。


    元敖……


    蔚蓝笑了，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这个阴暗恐怖的地库，对她来说算不得桎梏，她的心已经飞到他的身边，前所未有的轻快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