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睛的主人

    “格格！格格！”梓晴睡都好好的，被丫鬟惊喜地大叫着摇醒，梓晴头痛不已，这顺王府的丫鬟怎么都疯疯癫癫的。”快起来打扮，承毅贝勒来了！”


    梓晴木然看着她好像过年得着大红包的欢喜表情，呆呆地答了声：“哦。”她失忆了呀！哪知道谁是什么承毅贝勒。


    丫鬟青青没有得到她的响应，十分不甘心，启发说：“不是别人，是承毅贝勒啊！”这样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喜事，就算格格摔傻了也该心花怒放吧？之前格格多盼望承毅贝勒能上门拜访啊？！


    梓晴十分无语，这丫头指望她说什么呢？双手托腮做花痴状说“耶”吗？


    梳洗过的梓郁从门外走了进来，年轻的脸十分俊朗。


    “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好事吧。”他有些刻薄地说，虽然经过昨天的事，他没再那么痛恨她，可是要说亲近哪还差得远。


    “梦寐以求？”梓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完全没进入状况。


    “格格快下来，让奴才们给您好好打扮一下。”那个伶俐的丫鬟不由分说地把梓晴拖下床，一群捧着铜盆衣物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丫鬟一哄而上，梓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被吓到似的任由她们摆布。


    魏嬷嬷也含笑走了进来，对丫鬟们做着各种各样的指示，大家都一副喜悦的样子。


    洗过脸的梓晴清醒了些许，一边被丫鬟梳头，一边问坐在椅子里喝茶的梓郁，”承毅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呆了三秒，又立刻若无其事地各忙各的。


    梓郁冷笑了几声，“我先不告诉你，一会儿见着他说不定什么都想起来了。”


    “就知道卖关子，就知道卖关子！”梓晴翻了他几个白眼低声唠叨。一回眼，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她呆住了。


    丫鬟已经为她梳好了复杂的发型，装饰了精美绝伦的钗环。她竟然能这么美？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细腻的皮肤比活在现代时的她好了太多，无一丝瑕疵，应该是不吃有农药化肥的东西才保持的吧。因为还是少女，脑后披散了些乌亮的长发，摸上去宛如电视广告中宣扬的发质。


    纯天然真好！


    换上快要拖到地上的华贵衣物，梓晴长长呼了口气，好重！是啊，不是金线就是银线，那么多图案，不重才怪。在她的坚持下，她没有穿”花盆底”，那可比高跟鞋难控制多了，没经过练习就只剩走几步一个狗抢屎的份！


    她被带到花园的小厅里，梓郁不停催促她快走，连风景都没来得及看。


    顺王爷也在厅里，看见她来催促地招了招手。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原本在看窗外新开的花，顺王爷在他面前竟然十分恭敬，好像还微微的弓着腰。


    男人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梓晴如遭雷击般呆愣看他，腿还不争气地一软，人向后一踉跄，撞上背后的门框。


    那双眼睛！那双记忆里的眼睛！


    奔腾的时间从她的血管潮汐一样涌过，整个人都被卷走了一般。


    原来她穿越数百年时光，来到一个与自己长相相同的少女身体里，就是为了遇见这双眼睛的主人？


    难道……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故事的前世？


    他俊俏的五官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是了，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那双眼睛吧！怪不得她为那双眼睛配过那么多五官都觉得不合适。


    看清了他的全貌让她心底的某个结豁然被解开了，好像思考了多年的谜题被解开了一般。


    她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是谁？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的出现让她好像解开了一些谜又好像更迷惑了。


    他……为什么也这么冷漠地看着她？难道是因为“梓晴格格”也做了很无礼很过分的事？看顺王爷对他的态度，应该不太可能。


    这种眼神她觉得熟悉，梓郁也这么看她。可是，他的眼神让她更觉得冰冷，除了厌恶还有不屑。


    光是他冷冷地看着她，她就已经觉得很委屈。


    “我不是来探病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这丫头痴迷的眼神真是让他厌烦到家了。这次她没摔死真是他的不幸！


    她没说话，心里的震惊混乱让她又陷入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物而不能思考的状态。


    “听说你装做失忆，很好。这样也不失为解决现在混乱局面的好办法。只要你能认识到继续闹下去对谁都不好，就算你没混蛋到家。”他不留情面地说，她直直地看他，忘记反驳。


    “太皇太后让我来看看，是希望我能传达她老人家和皇上的意思，因为你们这点破事没必要闹的不可收拾！天下大事堆了那么多都还没顾过来，继续闹下去，吃亏的肯定不是别人，是你们自己！”


    他略含鄙夷地扫了眼垂着头听训的顺王爷，这个可悲的窝囊废，他听人教训都成习惯。“明白了吗，顺王爷——”他讥嘲地拉长语调。


    顺王爷赶紧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好，告辞！”他对这家人的不屑和蔑视到了他都不愿意稍加掩饰的地步。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等到他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她，那双她刻骨熟悉的眼睛讥诮地看着她，俊美的五官那么明晰，好看得让她一时说不出一句话。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要问，可是没有一句能说的出口，都乱糟糟地塞在她的脑子里，理不出一句。


    “还有什么吩咐？”他故意殷勤地问，脸上的嘲讽让她感觉十分难堪。


    梓晴被他话里尖锐的鄙夷刺得一颤，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绝对算不上愉快，他的态度实在够恶劣，可是……她分明在心底有种说不清的亲密感和激动，大概是因为对这双眼睛的眷恋带来的感受。


    见她又呆呆地不说话，他冷笑一声：“或许你脑袋真要是摔傻了反而是件好事，还能有点儿人味儿。”


    梓晴听清了他的话，心底的委屈和羞辱感更浓了些，还没等开口，他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沉默的顺王爷，皱着眉的梓郁，没人对他的无礼站出来说一句话。


    他，总是这么放肆吗？


    回房的路上，梓晴心情沉重得直想叹气，嘴巴也不自觉地说出心里所想：“为什么连他都这么对‘我’？这里就没个喜欢我的人吗？”


    她甚至没察觉梓郁一直跟在她身后，听了她这样的自怨自艾，他有点儿泄愤似的直截了当说:“因为你不讨人喜欢！”


    “……”梓晴正脆弱，听他这样刻薄，忍不住委屈地瞪他一眼，“你就没有这么难过的时候吗？”


    一句话把梓郁问得一愣，是啊，刚入府的时候，他也暗自这样问过自己，这里就没有真心喜欢他的人么？


    梓晴一直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太感兴趣，一心想回现代去。可这么多巧合出现后，她也认命了，看来这趟来老天爷是有用意的。那……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不太喜欢她的承毅也登门来看她，还暗示了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孝庄和康熙？她又开始觉得心惊肉跳，那可都是书本里让万世敬仰的人物呢！她到底惹了什么事，惊动了孝庄和康熙，还让大公主那么震怒？那天她只顾看大公主骂人，她说的那些人名事件她都没注意听。


    她本想问问梓郁，可看他垂头沉思的样子这才惊觉，刚才她那句无心的话可能又伤到这位孤傲又叛逆的少年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她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


    梓晴后悔起来，对梓郁抱歉地笑了笑，可他自顾自想心思，看都没看她，梓晴觉得挺没面子。


    魏嬷嬷已经在房间里准备好早餐，梓晴一进门就闻见扑鼻而来的香味，王府的食物真是令她惊喜不已啊。


    “格格，你还好吧？”青青胆战心惊地探问。


    “啊？”梓晴想了一下才明白，原来厅上发生的事这么快已经传到这儿了，丫鬟们怕她心情不好拿她们出气，一个个脸色发白。“还好，还好。吃饭吧。”梓晴说完也觉得自己实在太丢脸了，闻见香味的那刹那，她的确是忘记在承毅那儿受得一肚子气。


    梓郁看着饭桌还是有点儿犹豫，梓晴为了将功赎罪，补偿刚才的失言，主动拿出姐姐的范儿，亲切地拉他的胳膊，把他拉到她身边一起坐下，殷勤狗腿地给他夹了个小笼包。


    梓郁愣愣地看着碟子里的包子，表情像嗓子里卡了根鱼刺。


    “你还不肯原谅我刚才的那句话吗？我是无心的！”梓晴有点儿受伤了，嘟起嘴巴说。好歹她也是姐姐吧，都主动赔罪了，还感觉热脸贴了冷屁股。


    梓郁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夹菜，之前你说……我不配与你同桌用饭。”


    啊？之前“她”说了这么过分的话啊？梓晴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魏嬷嬷出来圆场，“都是过去的事了，快用饭吧，凉了不好吃。”


    “嗯，嗯。”梓晴赶紧点头，“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梓郁没回答，好像没听见她说话，只慢悠悠地夹起包子默默地吃。梓晴也不敢再惹他，边偷眼看着他，边吃着自己的饭，总觉得他的表情缓和下来了。


    吃好了饭，丫鬟们各自忙各自的去，周围不剩几个人。


    梓晴踱到梓郁旁边，笑嘻嘻地问：“梓郁，麻烦你件事。”


    梓郁瞥了她一眼，自从她摔坏脑子，像彻底变了一个人，这副心里装着小心思，有点儿撒娇又有点儿讨好的模样……人虽然可恨，毕竟是美貌少女，这样子算得上可爱。


    “什么事？”


    “你不要添油加醋，公正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从马上掉下来？”


    梓郁沉吟了一下，想起这件事让他刚产生的那么一丁点儿好感顿时消失无踪，冷冷地说：“若鸿想用箭射杀你，你躲得挺快，逃过一劫，但从马上摔下来了。”


    梓晴嗔目结舌，不是吧？这是谋杀啊？


    “若鸿是谁？”她锲而不舍地问，这叛逆少年的叙述也太简洁了点儿吧！”你能不能一次把事情说清楚，别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啊！”她被他打败了！


    “这事说起来，恩怨就久了！你不喜欢定王府若鸿若羽兄妹俩，趁若羽进宫给老祖宗请安，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若鸿出了名的疼爱妹妹，能不找你算账？”


    梓晴张着嘴巴看着他，这也太劲爆了！从楼梯上把人推下去？！


    “你想不起来算你走运！过去你造下的孽可不只这几桩！看在你额娘是大长公主，你是和硕格格，皇上也不好出面干涉，你才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毕竟……”梓郁倒有几分钦佩似的说，“像若鸿哥那么有血性的人也不多。”


    “……”梓晴无语，敢于杀她除害就是有血性啊？“大长公主是什么意思？”她历史学得一般，这些称谓更是了解得一塌糊涂。


    “哈！”梓郁冷笑，“这是你额娘最引以为豪的，要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彻底忘光，还不得活活气死！”


    梓晴忍受他的毒舌。


    “你额娘是顺治爷的姐姐，当今皇上的姑妈，所以被封为大长公主。因为你有个这么显赫的额娘，所以被封为和硕格格，是最尊贵的格格，只比皇上的公主低一级。”


    皇亲国戚啊！梓晴有点儿暗自窃喜。


    “下次见到若鸿，你还是诚心道歉为妥。”梓郁毒舌完，又少年老成地来了这么一句。


    梓晴这就不服了，“就算我把他妹妹推下楼梯，他一个大男人就喊打喊杀，介入女孩儿间的恩怨，也够没风度的了！干嘛我还要道歉？顶多算扯平！”


    梓郁哼哼讽笑几声，“这个怪我，没把事情说清楚。你推若羽摔断手臂，若鸿哥只是找你理论，结果不知道你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招数，把他迷昏，让侍卫们打了他一顿，受了不轻的伤。他好了自然要找你报仇，他那么好的身手却中了你的圈套挨了下人的打，这口气是个男人就忍不下吧。”


    梓晴瘫坐在椅子里，不是吧！简直超出她的想象极限了！


    梓郁说得生气，有些幸灾乐祸地继续道：“之前老祖宗还向皇上提你和承毅贝勒的亲事，现在也没法子开口了，你眼巴巴盼了那么久的好事落空了！”


    梓晴茫然地看着他，和承毅的亲事？落空？


    那双眼睛的主人对她那么不友好，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恐怕也不会愿意娶她吧？


    梓郁看她失落的样子，心里竟有一丝不忍，他很不愿意承认但嘴巴还是自动自发地说：“过去的事……总归过去了，只要你改过自新，也不是毫无希望。”


    梓晴感谢地看着他，其实梓郁心挺软的，过去“她”对他那么过分，只是这两天她小小的善意相待，他就愿意说安慰她的话。


    “谢谢……”她诚恳地说。


    梓郁被她的眼神撞了下心脏，有种说不出地感觉。“谁要你谢！”他嘴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