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个月前 作者: 七英俊
    攻话音刚落,受就答应了。


    速度之快,俨然为五斗米转体七百二十度接托马斯全旋式折腰。


    攻的那点儿歉疚迅速灰飞烟灭。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子那德性,老子能好到哪里去?


    受早已不指望靠养子养活自己,所以保留一份混吃等死的工作还是有必要的。


    于是受又回去当他的会计。


    总裁大发慈悲不把他连坐,他表示感动,却也并没有因此而提高工作积极性。


    一个月后,攻偶然想起这桩事儿,叫来受的主管问了几句话,得知受那个底层岗位,同事都是毕业没两年的年轻人。


    而受在同一个岗位赖了这么多年,从没过出错,业务很仔细,却也从未获得过晋升。


    攻:“为什么不提拔他?”


    主管:“以前找他谈过,他资格比我还老,就说不愿意升职,只想当颗角落里的螺丝钉。”


    攻:“……”


    受只差把“咸鱼到退休”的人生计划刻在桌上了。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在人生巅峰站了几十年的攻痛心疾首。


    人生巅峰攻也是有烦恼的。


    比如儿女还是不待见他。


    攻的儿子在工作上兢兢业业,指哪打哪,然而每次遇见攻,就面无表情地半鞠一躬,唤一声:“父亲。”


    攻活到今天,从没见过第二个活人这么唤自己亲爹。


    他每次听到这声端庄肃穆、冰冻三尺的“父亲”,都觉得自己又减了1s。


    攻的女儿则将与他作对视为己任,一谈话就吵架,一吵架就拎包出门上飞机,去伦敦广场喂鸽子。


    一日,攻训斥女儿没上进心,女儿顶嘴时又拿他的娇滴滴女秘书说事儿,稀里糊涂吵了一架,拎包出门去了。攻猜测半个伦敦的鸽子都是她养活的。


    攻寂寞如雪,回望着自己的峥嵘人生,在公司里游荡,不觉间游荡到了受所在的部门。


    受正捧着一沓报表不知要送往何处,在走廊里迎面遇见了攻。


    四目相对,攻阴沉着脸。


    受想了想,端正了态度半鞠一躬,肃穆道:“老总。”


    于是攻的脸色更阴沉了。


    然而攻还记得上次拿受撒气之后的遭遇,不由得低头检查了一下地面。


    受已经与他擦肩而过,走远了。


    攻猛然间又想起了那张空白支票。


    攻:“站住。”


    受:“?”


    攻:“你……”


    总裁有总裁的矜持,空白支票已经给出去了,总不能追着问人什么时候兑现。


    攻拐弯抹角地提醒他:“你儿子现在还好吗?”


    受:“报告总裁,他在那家合作公司里勤勤恳恳,老实上班,没再勾搭谁家闺女。”


    攻:“……这种细节就不必报告了。”


    受看着攻的脸色,几秒后似乎恍然大悟,笑道:“一直没机会感谢您网开一面,我请您喝杯咖啡吧。”


    攻的公司占地很大,内部也设有咖啡店。


    咖啡店正在搞活动,受走去柜台,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折扣价15块8毛。


    攻:“……”


    攻找了张桌子坐下等着,想看看受还要找什么理由扣着支票。


    然而受端着那杯咖啡走过来,直接搁到了攻面前:“您慢慢喝,我还要去送报表。”


    攻:“……”


    攻眼睁睁地看着受捧着报表去远。


    15块8毛把攻打发了。


    攻坐在原地,把咖啡一口一口喝完,决定回去就炒了受。


    他丢了空杯子,打开手机,发现那张空白支票在两分钟前被兑现了。


    受一共取了15.8元。


    攻愣了一下。


    他隐约觉得受的人设有点崩了。


    不要钱?


    这是在嘲笑自己吗?还是想让自己觉得亏欠他?


    既然不要钱,当时为什么要讨走支票,又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兑现?难道是吊着自己,作为一种报复?


    攻想了很多种可能,然而脑中浮现出受那张惫懒的脸,又实在揣测不出他的内心活动。


    两个月后,下属向攻汇报:“您上次让我调查的那个小职员,在新公司又被辞退了。据说是因为男女关系。”


    下属是知道攻替女儿赶走那癞蛤蟆的事的,通报这个消息,用意在讨好攻。


    攻愣了一下。


    攻把女儿叫到办公室:“我一早说了那是个渣渣,你不信……”


    女儿:“我现在信了。”


    攻:“……嗯?”


    女儿:“我已经看穿他真面目了。谢谢你。”


    女儿表情十分别扭,说完就走了。


    攻心情忽然大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不容易,不容易。


    接着他又想起了受。


    攻又把受叫到办公室:“你儿子……”


    攻本来想问:你儿子失业,你又没拿我的钱,你这么点工资能活命吗?


    岂料受只听了个开头,就开始点头哈腰:“老总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儿子那点破事儿上午才出来,下午就被您老知道了,活神仙哪。”


    攻:“……”


    受:“我儿子的确是个渣渣,上次在这里怼您是我不对,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攻:“我本来就没计较……”


    受:“老总英明!老总这么宽宏大量,再把他招回来给一次机会呗?”


    攻眉头一皱:“你……”


    受歪在椅子上,露出死皮赖脸的微笑。他身上有很重的烟味,嘴角开裂了,眼角还有点发红。


    攻突然明白了。


    受以为自己把他叫来是为了羞辱他。于是他抢先跳进泥里滚一滚,借此堵上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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