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阿松

3个月前 作者: 红摇
    第300章阿松


    郑十七转头望向那棵树。卢含雪手忙脚乱地,从脖子上摘下一只金丝楠木观音坠,遥遥地举着:“这是你的东西吗?你是阿松吗?”


    郑十七漠然的眼底突然震颤,哑声道:“此物,为何在你手中?”


    卢含雪急忙地解释:“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我师父姓梁,他是你的……”


    郑十七没有听完,突然转向白不闻,用刀指着他,吼道:“此物,为何在她手中?!小蝠……小蝠呢?!”


    白不闻眼中黯然:“小蝠她……”没有说下去。


    郑十七猛地明白了。他眼中烈火骤起:“钟馗,你欺骗我,你欺骗我!”


    他纵身而起,钢刀朝着白不闻头顶劈去!


    一道青光横扫,郑十七的身体在半空被突然断作两截,血泼了白不闻一身。郑十七坠地,两半身体分落两边。


    卢含雪尖叫一声,顿时疯了,想要跳下树,被宋明汐死死抱住!


    郑执锋提着滴血的重刀,站在断尸前,腥红的脸扭曲着狂笑:“敢背叛老子,不得好死!”


    血珠从白不闻脸上滑下,他站在原地,像一尊染红的泥雕木塑,怔怔看着郑十七死不瞑目的脸。


    郑执锋浸在血里的独目一转,挥刀欺到白不闻近前,白不闻失魂落魄,不知闪避。


    锐风破空而来,郑执锋刀锋忽转,击飞背后射来的一支箭。是沈星河射出的箭。郑执锋已受重伤,竟然还如此敏锐,着实可怖。


    郑执锋盯着沈星河,话音中滔天恨怒:“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都杀了!”


    杀手们刚要行动,白不闻身后突然跃起一个巨大的灰白身影。郑执锋本能举刀,刀锋朝上,一条扑来的巨狼被剖肠破腹,血将他淋透。


    狼群如洪水般袭至。


    群狼从白不闻身边掠过,但他只要老实站着,狼压根儿不理他。中了整整一瓶的郑执锋实在太具备吸引力了,狼群的目标只有郑执锋,企图阻拦它们的人,才会被撕碎。


    杀手们瞬间陷入与狼的搏斗中,一时间腥风血雨。


    郑执锋嘶声下令:“撤向大院!”


    方小杞等人站得高,可以望见西边林中耸立的高墙,浑似一座堡垒,大院就在那处。


    杀手已经像他们手中的刀一样,没有感情,只会屠戮,意识中唯有奉命行事一个念头。他们一边以刀锋和肉身抵挡着群狼,一边簇拥着郑执锋朝西撤去。


    这段距离并不远,撤退的路上却一片腥红,铺满狼尸和杀手的尸体。杀手们剩下一半的时候,这群人撤到大院门前,郑执锋命令他们守住大门,自己一个人退进大门,竟然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杀手们对郑执锋的决定没有发出半声异议,继续沉默地厮杀。大门关了很久,杀手的数量不断减少,狼也被斩杀许多,但因数量庞大,竟看不出消减多少。


    方小杞张望着,感觉惨不忍睹,难地置信地说:“郑执锋一个人逃进大院,就把手下这么扔在外面送死?”


    沈星河蹙眉:“他在里面忙活什么呢?”


    最后一名杀手倒在撕咬之下,瞬间淹没在狼群里。然而,大门仍然紧闭。这座大院的院墙建得很高,平时既可以防里面的人出逃,也可以防备野狼跃入。狼群即使杀死了所有杀手,也进不到院中,急得围着大院团团转,啸声震天。


    然而很快,它们就开始使计谋了。狼们叼住同伴的尸体拖行,拖到院墙下,一层层地叠起来,在墙根摞出一座尸山,然后踩着尸山往院内纵跃!


    有几头狼翻过墙头进入了院中,里面顿时传来郑执锋的怒吼声。


    大门突然打开,郑执锋骑着一匹马冲了出来,高高纵马而起,飞跃群狼的头顶,落在狼群后方,奔驰逃去。


    群狼齐声啸叫,汇成一道银灰色的急流,追随郑执锋而去。片刻之间,一人一马和一群狼,消失在夜幕之中。


    留下林场中的血流成河,一片死寂。


    过了一阵,腥气浓重的沉寂,被卢含雪的脚步声打破。


    她跳下树去,跌跌撞撞跑向郑十七的断尸,又害怕得不敢走得太近,膝一软跪在血泥里。


    她怔怔看着眼前一幕,无法接受。师父遗嘱中托她照顾阿松,她找了阿松那么久,为什么阿松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含雪,含雪……”宋明汐跪在她身边抱住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胡乱喊她的名字。


    卢含雪满脸泪湿,从胸腔中发出绝望的悲鸣:“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我骗了他。”白不闻沙哑的声音破碎。他的白袍被血染透,一身沉滞腥红。


    卢含雪止了哭声,擡起头茫然看着他。


    白不闻走上前,弯下腰,拖动郑十七从腰断开的下半身,费力地与上半身合在一起。他跪进暗红的泥泞中,看着郑十七圆睁的双眼,说:


    “郑十七,那次你抓住我后,以放我走为条件,要我保证,保于九九一生平安无虞,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平平安安过一生。当时,我答应了你。”


    白不闻伸出手,徒劳地整理着尸身断处破烂的衣服:“你把自己瞒着郑执锋藏下的一个小小观音木坠,挂在于九九的颈子上。”


    卢含雪不由攥紧了手中木坠。


    白不闻从怀中找出一块帕子,去擦郑十七脸上的血:“你能有此举,让我知道,你与郑执锋训出的其他杀手不同,你悄悄地,藏住了一分人性。那时,我便将你列入我的计划当中。去年,我又找机会见了你一次。这一次,我是以钟馗的身份见的你,但是,我并没有给你施神仙眼,在你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我问你,想不想成为钟馗神将,干掉郑执锋。”


    白不闻染血的嘴角浮出笑意,笑容堪称温柔:“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说,从在大笼中杀死第一个同伴起,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着如何杀死郑执锋。可是郑执锋是个身手极高,又极为警觉的人。除了你,他身边的所有杀手,对他都极度忠诚。他虽待你与别人不同,称你为儿子,但也从未完全放下戒备。你从来没有机会。你暗暗抱着这分杀心,抱了十数年。”


    他理着郑十七的乱发,试图把郑十七的鬓角抹整齐:“那天我告诉你,我找到了你的生父。你们都是我的神将,在行动之前,你们可以相认。”


    他无奈叹息:“可是,你不愿意。你说,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我便也欺骗了梁木匠,跟他说,他的儿子变成了琉璃人。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见一面,你便向郑执锋请命,揽下去京城送金丝楠木的活儿。你陪你父亲喝了一壶茶,却不曾开口相认。”


    卢含雪把观音坠捂在心口,发出一声痛极似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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