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要问胡绫的流浪起因，大概分为三个章节，整个过程像是坐过山车，惊险又刺激。


    首先，第一章，叫《被骗》。


    胡绫挑了一个试播人选。


    当时她在资料里看了一圈，有一个人吸引了她的目光。此人名叫ViVer，是个英雄联盟主播，他发过来的简历非常简短，只介绍了自己自然情况——今年二十一岁，做主播已经一年多了，主打位置是辅助，分不高，只有钻石左右水平。


    按理说，一个辅助，还是个钻石辅助，网络里应该海海的全是，不值一提。但她去他直播间看，这个只做了一年，没有签约任何公会的小主播，热度却很不错。粉丝活跃度，弹幕数，还有礼物都很可观。


    胡绫仔细研究了一下，做了个总结。首先，这男生长得非常不错，是那种小女孩们特别喜欢的“白瘦幼”型。虽然已经二十一了，个子也不矮，但就是看着特别幼齿，主要是白白净净，说话也轻声细语，精致温柔，从来不骂人。胡绫看了几场都有点被圈成妈粉了。


    她决定，第一个试播名额就给他了！


    她把ViVer的资料拿给赵路东看，赵路东说：“辅助位置做主播，除非职业选手，否则热度都有限吧。”


    胡绫把自己泛滥的“母爱”说给他听，犀利分析道：“我告诉你，现在就吹这种风，这种软糯小奶狗特别吸粉！”


    赵路东一脸无语，说：“八成是假的。”


    胡绫不信，又看了几天直播，坚持要把试播名额给他。


    赵路东不关心这名额到底给谁，他马上要出门去外地，跟朋友谈俱乐部合作的事。


    在此之前，他想先把“同居”的事落实了。


    他跟胡绫商量，能不能一周先来住个三四天。因为虽然他们朝夕相处，但是毕竟没有跟店里公开，不能明目张胆做些亲昵的事情。一天下来，意犹未尽，尤其到了深夜，手机聊天，总有点隔靴搔痒之感。


    只可惜胡HR最近一直忙着招聘的事，各平台考察，没腾出时间跟家里说。


    她给赵路东的话是：“你先去出差，这事回来再说。”


    胡绫给ViVer定了车票，来的那天赵路东还没走，胡绫想让赵路东去接，赵老板说什么都不去。


    “你就去一下呗！他看着真有点柔弱的，还得自己带行李。”


    “不去。”


    “你不去我去！”


    “你也不许去。”赵路东瞥她一眼，“柔弱个屁！我告诉你，百分百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是是假的？凭什么空口下定论？”


    赵路东揽过她的腰肢，淡淡道：“就凭老子这双阅人无数的火眼金睛，我说是假的，他就是假的。”


    ViVer到底还是自己扛着行李来了。


    他来的时候，胡绫正在前台涂指甲油，突然大门开了，她一抬头，一名男生推门而入。


    胡绫花了好长时间辨认出这是ViVer，也不是说他直播间的摄像头开得有多变形，只是很多地方都差了“一点”——比如黑了一点，高了一点，壮了一点，主要是那迥然不同的刚猛气质，跟直播里看着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说他是阿津兄弟胡绫肯定秒信。


    胡绫试着叫了声：“ViVer……？”


    男生愣了愣，胡绫心里一喜，以为真认错人了，结果下一秒他马上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对对对对对！哎呦，生活里没人这么叫我，还不咋适应。”他嗓门也不小，拎着两个抹掉皮的大运动包过来，冲胡绫说：“姐，你还是叫我赵刚吧！”


    胡绫一阵眩晕。


    她被骗了！


    *


    流浪起因第二章，叫《惊喜》。


    原本被骗之后，胡绫是非常气愤的，想让赵刚包裹都别拆，直接滚蛋。她趁他上厕所的时机，来到一旁偷看热闹的赵路东身边。


    “我说什么来着？”他笑呵呵道。


    胡绫瞪他：“就你懂！”她压低声音，又说：“等会他回来，你去挑挑毛病，然后晚上请他吃个饭，直接送走！”


    “别啊。”赵路东说，“你这不是折腾人吗？好歹试个三五天，真不行再让人家走。”


    胡绫还想说什么，他拍拍她的手，说道：“第一个试播的，机器都没摸呢就给赶走了，往外一传，谁还来啊。”


    好像也有道理。


    胡绫就留赵刚播了几天。


    结果带来了巨大惊喜！


    这赵刚一开直播，状态秒变，摄像头和声卡调得特别好，突然就从抠脚大汉变成之前将胡绫圈成妈粉的ViVer了。


    第一天直播，他跟他的粉丝们说自己来了一个新公司，正在试播，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弹幕就问：“是哪家公司呀？”ViVer就说了WHYX的网吧名。弹幕有些经常看直播的，马上反馈信息。


    “是那个FCZ队的公司吗？”


    “那家公司的人口碑好像都挺极端的……”


    “你可千万别被欺负啊！”


    ViVer操着轻柔和缓的声音，说道：“完全没有啊，大家都挺好的，你们不要被随便带节奏啦。”


    胡绫在前台修指甲，心说这倒是句人话。


    第一天试播，ViVer正好打到大师晋级赛，先赢了一局，然后连输两局。他坐在电脑前，欲哭无泪。主要是第三局里，因为他失误了一次被击杀，那ad就开始骂他，各种人身攻击，喷爹喷妈。胡绫看着也觉得生气，忍不住在直播间里发弹幕：“你屏蔽他啊！”ViVer没有屏蔽。一局比赛打完，他将那人举报，然后就看着自己的失败页面发呆。


    那眼眶都有点红。


    别说，胡绫都有点被代入进去了，更别说那些不明真相的粉丝。大家狂刷了一波礼物，都在安慰他，还给他出主意，让他找个ad双排。


    ViVer就点开同平台，鼠标移来移去，最后点开了白明皓的直播间。


    非常巧，白明皓也在玩LOL，而且正好在打ad位。


    千分王者，ez优势局，那Q跟指向性技能一样，百发百中。


    胡绫看得真情实感，就想发消息让白明皓帮个忙，毕竟ViVer第一天试播，而且还是晋级赛生死局，她不忍看他落败。结果她手机还没拿出来呢，那边白明皓的直播间里直接飞了三发火箭，送礼物的人把id也改了——“大神能救一下新同事吗？！！！！”


    白明皓看这id觉得有些奇怪，问：“怎么了？什么意思？”


    弹幕粉丝开始疯狂刷屏说明情况，白明皓稍微看了一眼就知道了，笑着说：“哦，可以啊，你们叫他等我。”


    全程ViVer都挂在白明皓直播间，两边粉丝都看得清清楚楚，在白明皓答应的瞬间，他一改悲伤神情，鬼精鬼精地嘿了一声，说：“抱到大腿了！”他查了白明皓的游戏id，在等他的时间里仔细研究他喜欢什么辅助，弹幕纷纷鼓励他要好好发挥。


    过了一会，白明皓这局打完了，问弹幕：“把他id给我。”


    加上好友的一瞬，胡绫也跟着热血起来了，心说你们一定要赢啊！


    两人进了双排房间，ViVer在打字框里发了个：“～(T口T)σ”


    白明皓打字：“进语音。”


    直播间里的ViVer深吸一口气，进了语音，小心翼翼。


    “……喂？”


    “开。”


    胡绫也跟弹幕一起紧张起来了。


    排队的时候，白明皓例行打牌等时间。


    而ViVer的直播间里都在让他别紧张，跟大腿多说说话。


    ViVer小心开口：“那个，白神……”


    这一声给白明皓听笑了。


    “别这么叫我。”


    “可你就是大神啊。”


    “给我压力是吧，等会输了怎么办？”


    “输了肯定也是我菜，连累了你……”


    白明皓扯扯嘴角，专注打牌。


    胡绫看得都揪心。


    狗比白明皓！你装你妈呢！你倒是多跟他聊几句啊！你看他多拘谨啊！


    ViVer那边闭了麦，捂脑袋抓狂。


    “怎么办啊！我该说什么啊！”


    那弹幕跟下雨似地，刷得巨快。


    “聊聊日常！”


    “问他吃了没？”


    “胆子大一点啊ViVi！”


    “快说话！好尴尬啊啊啊啊啊啊！”


    好在这时，游戏进了，及时缓解了僵硬的气氛。


    ViVer打开麦，小声问：“白神，你想要什么辅助？”


    白明皓：“随便，你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


    最后ViVer选了露露，辅助白明皓的薇恩。


    打野上来二级抓下，ViVer保了白明皓，自己送了一血，他连忙道歉。


    “对不起！”


    白明皓说：“没，技能给的挺好的。”


    以白明皓的水平，在钻一分段打，基本跟杀猪没差。没用多一会，他跟ViVer说：“上去勾引一下。”ViVer套着加速就冲上去了，两边一波火并，死了三个，剩白明皓一人吃塔皮。


    他还安慰ViVer：“没事，我优势很大。”


    ViVer看着自己灰灰的屏幕，抿了抿嘴。


    “嗯……”


    弹幕纷纷发。


    “大神好冷酷啊……”


    “加油啊ViVi！”


    后来打野再次抓下，他们打了一波漂亮的配合，2v3赢了，白明皓说：“厉害啊。”ViVer在自己直播间偷笑，弹幕又开始疯狂刷，跟着他一起高兴。


    很快，他们拿下游戏，白明皓17杀0死8助攻，无敌数据。


    出来后，他们又排了一局，这是最后一局晋级赛。


    毫无悬念，又赢了。


    胜利的瞬间，ViVer有点激动地说：“我上大师了！”


    白明皓笑了笑，说：“恭喜，保持住，那我走了。”


    退了组队，白明皓回去自己玩了。


    他的直播间也很热闹，挂了十几道礼物的特效，大家都在感谢他帮忙。


    而ViVer的直播间里，弹幕也在狂刷。


    “大神好帅啊艹！”


    “谁嘴角上天了！原来是我！”


    “他怎么走得一点不留恋？？？ViVi你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魅力！”


    ViVer专挑最后一句念，然后说：“因为我是菜狗啊，我有什么魅力啊……”他又偷偷点开白明皓直播间，小刷了一发火箭，留言：“谢谢白神。”


    白明皓看见，道：“客气了。”


    一天的直播就要结束了，ViVer下播的时候胡绫依旧恋恋不舍，甚至想发微信让白明皓再去带他玩几局。


    直到推流停止，直播室的门打开，赵刚从里面晃出来时，胡绫才从这种上头的情绪中回过神。


    赵刚上了个厕所，出来后提提裤子，到休息区抽烟。


    胡绫看着他邋里邋遢坐在沙发里，恨不得冲他骂一句——你把ViVer还给我！


    他抬头看她：“姐，数据还行不？”


    胡绫沉沉地嗯了一声。


    何止是还行？


    今晚两个直播间热度都空前高涨，赵刚和白明皓加一起，一晚上礼物收了将近三万。这还是直播后期，他们只打了两局游戏。


    过了一会，白明皓直播也结束了，从屋里出来，也过来抽烟休息。


    “白哥。”赵刚冲他打招呼，“谢谢刚才配合我哈。”


    白明皓笑了，说：“说吧，兄弟，大号多少分？”


    “啊？”胡绫满头问号。“大号？你还有大号？”


    赵刚也笑了笑。


    “我打中路的，差不多也就王者600分左右吧。”


    “？？？？”


    胡绫这才知道，原来段位也被骗了！


    赵刚解释说：“我这分数不上不下，跟白哥这种没法比，当不了顶尖技术主播，还不如动动脑子。”他一边抽烟一边说，“这还是我妹给我提的建议，现在这些小丫头就喜欢看这些，我就有了思路。”他看向白明皓，“白哥，我事先也没跟你打好招呼，没膈应到你吧？”


    白明皓：“没啊。”他笑着说，“挺好玩的。”


    胡绫作为刚刚看得津津有味的“小丫头”，有点不满了。


    “炒cp是吧，这不是骗人吗？”


    “哪骗了？”赵刚在烟雾之中眯起眼，抠抠自己的腿毛。“做直播的，就得端正服务行业的心，观众爱看什么，那我们就播什么。人家放学下班，累了一天，就想看点自己喜欢的内容，为什么不满足呢？你不满足，那你就赚不到钱。你看那小说电影电视剧，有几个故事是真的，大家不还是花钱看吗？这玩意它就是满足一个心理需求！”


    有道理啊！


    观众看得开心，自己收米收得开心，这就是妥妥的双赢啊！


    胡绫很快绕过了这个弯。


    她看向白明皓。


    “老白，你能打配合吗？”


    白明皓对离奇事物的接受度也是离奇的高，靠在沙发里笑。


    “我卖身契都签了，店里要有需要，我随时可以献身。”


    胡绫大喝一声好！


    创收方案，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