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喜脉

3个月前 作者: 盛晚风
    时节已至六月,草木繁盛,清晨时分,外面雾气未散。


    谢韫醒来时,桑窈还在睡着。


    她的腿亲昵的搭在他的腿上,窝在他怀里。她比刚嫁进来时丰腴了点,成亲前瘦的那点,在成亲后好像又养了回来。


    但谢韫还是不太满意,因为她看起来仍然很纤细,他一只手就能毫不费力的搂起来。


    他睁着眼睛没有出声,也没有着急起身,而是就这样看着身边这个睡着正香的少女。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手臂,嫣红的唇因为脸颊被挤压而轻轻嘟起,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她轻轻皱眉,继而舔了舔干燥的唇。


    谢韫眸中带着几分温和,他就这样盯了半天,然后没忍住伸出手,手指虚虚的落在了她脸颊。


    外面响起一声轻咳声,是净敛的声音。


    谢韫原本弯起的唇角迅速垮了下来。


    那个狗奴才又再催他起身了。


    两人成婚以后,桑窈很多时候会跟着他一起起身。她做什么都很认真,忙起来的时候根本顾不上他。


    但是这个月起,不知为何,她格外的贪睡,每次他起来的时候桑窈都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甚至有时候他不慎发出些声音都没能吵醒她。


    谢韫想着想着,原本悬在她脸颊上侧的手指轻轻一落,碰到了她。


    还没动两下,外面的那个狗奴才又开始咳了。


    “……”


    谢韫木然的收回手,冷峻的面庞一片不耐之色。


    他掀开薄被,替桑窈盖好后,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便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净敛连忙站直身体,偷偷瞅了他一眼。


    男人果然面色不善。


    他迅速低下头去,


    谢韫回身关了门,净敛感受到男人身上沉沉的压迫感,心虚的道:“公子,再不走该迟到了。”


    谢韫睨视着他,一时并未回话。


    净敛盯着男人的鞋尖,忐忑中听他漠然开口道:“谁给你的胆子催我的。”


    真的搞笑。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自己啊这个狗东西!


    有两回这男人因为沉迷温柔乡差点错过了正事,逮着他狠狠骂了一通,说他不提醒他。


    男人真的很善变。


    少夫人可真倒霉!


    谢韫懒得听他辩解,他冷着张脸,步子迈的大,净敛得费劲些才能追上他。


    他当然不敢和谢韫争论,遂而只能熟练的道歉:“属下知罪。”


    谢韫推开偏房房门,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随口道:“杨温川到了吗?”


    净敛招呼丫鬟进来送水,空闲时回应道:“回公子,两月前就到了。杨大人那边的情况不好处理,三年之内他一定回不来。”


    他想了想,又投其所好的加了一句:“公子您且放心。”


    谢韫拭过手后,将帕子随手扔在一旁,冷眸看向他:“我放心什么?”


    净敛:“……”


    男人神态自然,继续道:“他回江南是他自己的选择,跟我有关系?”


    净敛低着头,面色复杂。


    真亏他说得出口啊,这的确是杨大人自愿的没错,关键是你给人家其他选择了吗?


    当初不就是因为杨大人当面挑衅了他一句,道是他使了不光彩的手段才让少夫人甘愿嫁给他。


    人家也没说错啊。


    这厮不会以为他当初能跟少夫人在一起,是两情相悦的结果吧。


    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至于这样千方百计的把杨大人弄回江南吗。


    还不承认。


    他恭敬道:“跟您没关系。”


    他暗哼一声,不无讽刺道:“是属下,是属下小肚鸡肠,瞧不惯杨大人这种对少夫人居心不轨的人留在京城,杨大人走了,属下就可以放心了。”


    谢韫已经洗漱完,他将桑窈给他修的香囊绑在革带上,然后从他身边走过,瞥他一眼道:“知道就好。”


    *


    桑窈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就算如此,她仍然觉得昏昏沉沉。


    怀梦进来给桑窈送衣饰时,桑窈还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感觉自己怎么也睡不醒。


    怀梦瞧桑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轻声道:“少夫人,您若是觉得困,不如再睡一会吧。”


    “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


    桑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成天都在睡觉啊。”


    以前她晚上如果跟谢韫睡了,弄个两三次时她会累的昏睡过去,第二天也会晚起,但问题是这两天她跟谢韫根本就没怎么睡,她还是觉得好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春困


    怎么就没见谢韫困呢,一天到晚都生龙活虎的。


    桑窈道:“怀梦,下回我若是过了时辰还没醒,你就直接叫我吧。”


    怀梦劝说道:“少夫人您平日劳累,多睡一会也好。”


    桑窈下了床,念叨道:“那我这睡的也太久了。”


    这春困莫不是只针对她一个人。


    她也不好意思问怀梦,便道:“叫人送早膳进来吧。”


    刚醒就饿,好几天都是这样。


    说她是病了好像也不太对,哪有人病了脑袋里不是吃就是睡的。


    她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膳食的香味很快就飘了过来,桑窈下床洗漱,还没梳妆就坐在了桌前,非常满足的喝了一口浓香的甜粥后,她同怀梦道:


    “怀梦,昨天中午的那盘蜜炙笋鸡味道挺好,你叫小厨房的嬷嬷今天再做一份。”


    怀梦应了下来,桑窈吃过早膳后,原本想去虞枝那里看看她那可可爱爱的小侄女,可等她梳妆完,已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谢韫已经回来了。


    他正好赶上和桑窈一起用午膳,谢韫推门进来时桑窈已经动了筷子。


    桑窈瞧见他时,脸颊鼓鼓的,一时半会出不了声。


    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已经把意思表达的非常清楚。


    谢韫脱下外衫,坐在了她对面,解释道:“下午没什么事。”


    桑窈把口中东西咽下去,道:“那你这般提前走,也不大好吧,会不会落人口舌?”


    谢韫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桑窈碗里,道:“不会。”


    桑窈看着他的动作,然后低头盯着碗里新增的一大块鸡肉,突然不动了。


    这是个稀松平常的动作,没什么大不了。


    但她在一刻,看着自己碗里这半碗饭,心绪敏感,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谢韫给她夹菜好自然,难道是知道她吃得多又嘴馋吗?


    谢韫缓声道:“怎么了,不喜欢?”


    桑窈摇了摇头,然后伤心的看着谢韫道:“谢韫,我是不是长胖了?”


    谢韫坚定道:“没有。”


    桑窈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分明比以前软了一点,她道:“你看不出来吗?”


    谢韫面不改色道:“我什至觉得你瘦了。”


    “那你喜欢我瘦一点还是胖一点?”


    谢韫道:“都喜欢。”


    其实他喜欢她胖一点,因为听太夫说女子若是太过纤细不是什么好事。


    桑窈心里那股子伤心被缓解了些,她重新动了筷子,然后低下头一边偷笑一边道:“你好腻歪哦。”


    谢韫道:“这就腻歪了?”


    “我还要更腻歪的,要不要听?”


    桑窈捏紧筷子,心想老夫老妻了,这男人胡说什么,她道:“我才不听。”


    谢韫低头道:“那好吧。”


    桑窈吃了会饭,又悄悄瞥了他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道:“……那你要是非要说的话,我肯定也不会拦着你。”


    谢韫早有预料,他目光含笑,看着桑窈道:“那我说了。”


    桑窈挑了口米饭,道:“说呗。”


    谢韫悠悠道:“其实下午事很多。”


    “是我想你想得受不了,特地回来的。”


    “……”


    桑窈捏紧筷子,羞耻极了,她瞪了谢韫一眼,道:“谢韫,你真的好腻歪啊。”


    她装模作样的吐了吐舌头,故意道:“恶心。”


    谢韫不信,他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道:“口是心非。”


    桑窈低头吃饭,随口道:“就是恶心。”


    她把谢韫给她夹的那块鱼肉放进嘴里,不知为什么,以前尝起来鲜美可口的鲈鱼今日那股腥味在她口中明显起来。


    她眉头皱了皱。


    谢韫还在道:“乱说——”


    话音未落,桑窈便忽然侧过头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


    谢韫:“……”不是吧。


    一时间房内安静非常,只能听见桑窈的干呕声,谢韫匆忙站起身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等到桑窈有所缓解的时候,他站起身来给她倒了杯茶,递给她的唇边。


    桑窈就着他的手漱了漱口。


    谢韫没想到她是真的觉得恶心。


    谢韫轻声道:“我不说了,你好些了吗窈窈?”


    才说完,桑窈又低着头干呕起来。


    谢韫:“……”


    他默默的闭了嘴,然后扬声喊了怀梦进来,让人去叫大夫。


    等到桑窈吐完,少女的脸色已经略显苍白,她接过谢韫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看向了此刻皱着眉,沉默不语的男人。


    她喘息着道:“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韫道:“怕你恶心。”


    桑窈这会已经缓过来一些,她拍了拍胸口,然后垂眸看着这一桌饭菜,再没了食欲。


    她猜测道:“我可能是吃太多了。”


    桌上饭菜已经被悉数撤下。


    谢韫不太想面对桑窈可能是太嫌弃他这个事实,没有细问,只是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桑窈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也不用叫大夫的。”


    不然待会说是因为她吃太多把自己吃吐了,那得多丢人。


    事与愿违,大夫很快就进了西行苑,是净敛亲自去找的。


    桑窈挣扎道:“真的不用。”


    没见过哪个病人能吃又能睡的。


    挣扎无用,谢韫站在桑窈身边,他的手落在桑窈肩膀,目光一刻不离落在正在诊脉的大夫身上。


    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不过片刻,两鬓发白的大夫便收回手,然后站起身来。


    谢韫道:“如何?”


    大夫笑着同两人道:“恭喜两位,少夫人脉象有力,圆滑如珠,是为喜脉。”


    “夫人已孕有一月余。”


    ……


    一语如惊雷,房内一片死寂。


    谢韫落在桑窈肩膀的手陡然紧了紧。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门口时刻关注他俩的净敛,他面色空白,后退半步,然后捂着唇热泪盈眶。


    若是人多,他怎么也得跪下跟老天爷磕两个头。


    简直比他自己有孩子还激动。


    他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对着屋里喊了一句:“恭喜少夫人!恭喜公子!”


    但除了几个附和的丫鬟外,一时没人搭理他。


    桑窈的手不由自主的从桌角滑落,然后碰了一下自己小腹,愣愣的啊了一声,继而然后道:“这…这不可能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同样尚未反应过来的谢韫,低声同他道:“你不是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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