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3个月前 作者: 李尾
出看了眼,随后朝梁明月歉意道:“姐,我回个电话。”
“你回。”梁明月站累了,直接在路边的隔离圆柱上坐下。
李天水举着手机站去一侧,原本像山一样沉默挺拔的背,随着和对方聊天的过程慢慢坍塌,逐渐呈现出了疲态。
这种疲态是梁明月第一次在李天水身上看见。无论什么时候见他,李天水都腰杆挺拔,说话不疾不徐,办事张弛有度,好像全世界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她侧耳倾听,很寻常的聊天,他说这边没事儿,过两天就回去了,回去给她带好吃的。短短两分钟,电话就挂了。随后瞬间又恢复成一座山,朝着一辆出租招手,拉开车门,回头喊她,“姐。”
不是明月姐,而是熟稔如亲人般,简单利落地:姐。
梁明月摁灭烟头,阔步而去。
??为了自己心里踏实
姐——一个小女孩,晃着两条羊角辫,头从门的破洞里伸出来,满脸欢喜,声音嘹亮地喊:“姐!我给你买了烤红薯!”
班里学生哄堂大笑!老师喊:找谁的,自觉起立!
慢慢这些嘈杂的声音都没了。同学没了,老师没了,破了个洞的班级门也没了。她的妹妹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烤红薯,说怕她晚自习饿,所以提前在校门口买的。
姐——姐——
梁明月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时间,不过凌晨四点。嘴里干,她一面去烧茶,一面回忆刚刚的梦。
那一年她才读初一,刚来例假,整天感觉饿,还没放学就饿到心慌。而那时候工厂出现了危机,梁母总是早上就炖好一锅肉或一只鸡,交待她们晚上回来自己热了吃,吃完写作业喝牛奶,刷牙洗脸领着妹妹睡。
大概有小一年,她每天都是机械化地吃饭、写作业、喝牛奶、刷牙洗脸、哄妹妹睡。那时候她早已懂事,也能听懂大人的闲言碎语,说他们工厂借了银行钱,可能要还不上了。
她那一段饭量大长,吃了肉和鸡还不够,就一个劲往汤汁里泡馍。家里也才用上煤气罐,但由于梁母老怕煤气泄漏,再三叮嘱她们不许拧煤气罐。
炖肉用的是电饭锅,她们就想法把肉捞干净,直接在汤汁里下干面条。但结果往往是面还是硬心,汤汁都快熬干了,最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时妹妹是个小机灵鬼,提议往锅里兑暖壶里的热水,这样最后有面有汤汁。
而且她有缜密的逻辑,不能兑凉水,耗时不说,煮出来的面也不好吃。
梁明月想到这儿就笑了出来,从小梁巳在吃上就无师自通,没有她捣鼓不来的东西。她裹了羽绒服出来阳台上抽烟,眺望城市的夜色。
过五点,刷手机看见梁巳发的朋友圈,吐槽小姨养的公鸡因为整夜打鸣,被左右邻居投诉到了物业。小姨去后院逮公鸡的时候,公鸡跳墙飞了出去,而就在此刻,凌晨五点,零下二度,她们全家围着小区找公鸡。
梁明月直接打了过去,问怎么回事?梁巳在那头气喘吁吁地吐槽,“昨天下午小姨买回来一只家养的大公鸡,足有十八斤重,光那顶油亮血红的鸡冠都得两斤,扔锅里八年都炖不烂!”
“然后呢?”梁明月笑问。
“咱妈说她脑子不精,买一只这么大的公鸡,熬不熟煮不烂。小姨就说这不是让吃的……哈哈哈哈,说让我们供起来,等过完年放生!”
“小姨说……说大鸡大利!大鸡大鸡……就得买一只最大的鸡!”梁巳笑岔了气,半天才缓过来,“她说一眼就看中了这只鸡,尤其是它那顶不同凡响的鸡冠。”
梁明月听她碎碎念,又点了根烟,问道:“这么大只怎么飞出去的?”
“因为小姨撵它,狗也撵它,狗急了都能跳墙,更何况鸡了,咱家这两天真应了那句……鸡飞狗跳!我总感觉小姨像是带了一支八国联军驻扎过来!”梁巳说着,手机里传来小姨的大嗓门,“小幺儿!快截住它快截住它!”
“挂了挂了!”梁巳慌慌张张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梁明月也掐了烟,回床上睡回笼觉。这回很神奇,闭上眼就入了梦。梦里一家人在别墅区的坡道上,围堵拦截一只鸡冠两斤重的大公鸡,眼见为实,那只鸡确实非同一般的大!
——
这一晚同样没睡好的还有李天水,夜起撒尿,忽然灵光乍现,他可以申请调监控!仓库附近前前后后统共四个监控。
“我怎么这么笨……“当刷手机看见梁巳的朋友圈,他找到了最终原因,原先他还是很聪明的。这时思维一涣散,他开始查孩子的智商遗传谁?
查完,他发微信给梁巳:儿子智商百分百遗传妈,女儿智商各一半。
梁巳一头雾水,正忙找鸡,没空回他。
李天水也就心情舒畅了一根烟的时间,当慢慢回到现实,想到天亮后将要面临的各种问题,心中就杂乱纷纷,各种压力密密麻麻、无孔不入地往身体里钻。
昨天仓库的房东见了他,说仓库院里出了这种事,将来仓库是不好再租出去,问他有没有意买下。出事的那辆货车是当时招聘,对方连人带车加入的,昨天司机见到他犹犹豫豫,估计想提,没好张嘴。
想到死者的两个孩子和回头的赔偿金、想到春节买房的计划要搁浅、想到各种各种的后遗症……再睡不着。
他穿好衣服出卧室,看看另一个房间熟睡的李天云,轻轻关了门下楼。天还黑,完全没亮的迹象。他毫不在意,沿着宽敞无人的马路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蒙蒙亮,直到睫毛上结了层薄薄的霜花,直到陆陆续续有清洁工开始工作,直到街上出现晨练的人,直到有载满孩子的校车,直到云开日出。他这才返身折回,一路慢跑着回公寓。
而就在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巳正三步一跳跃,两步一大走,欢快地去早餐店打包豆腐脑。十根手指头,六根勾着早餐袋,又一路小跑回别墅。
梁父拆开打包盒,看着烂成糊的豆腐脑,嘟囔着咋会成这样?梁巳拿着勺子完全给搅得稀碎,说豆腐脑要这样喝才过瘾!
梁母说她赖心眼,原本想喝两口,看了看,没丝毫胃口。梁父吃着说着,说他想喝平整光滑的豆腐脑。梁巳吃着油条狡辩,说今儿的豆腐脑一桶都这样。
李天水回来公寓已经九点了。他先把衣服烫好,随后剃须洁面,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穿好西服,又外穿个及膝的黑色羽绒服,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他先去吃了早饭,然后又去了仓库,仰头找不同角度的监控。坐在一侧晒太阳的奶奶同他搭话,问他这次回来还要不要走了?
李天水跟这位奶奶熟,早年帮她家装过马桶,偶尔也会帮着修些物件。她儿子儿媳在大巴扎附近开餐厅,只有她和爷爷住这儿。
李天水在她旁边坐下,也晒着太阳同她小聊。奶奶聊着聊着就说到去世的那个装卸工,说早就劝过他,要他少喝点酒。
李天水好奇,“奶奶见他喝过酒?”
奶奶随手一指,说就出事那天中午,他跟其他装卸工还在这儿喝。三个人,地上扔了两个空酒瓶子。她觉得瓶子好看,还捡回了家。
李天水跟着奶奶回去拿出白酒瓶,心里有了数。仓库里外都有展厅的监控,他们为了避开就来这喝。刚奶奶说,他们还拎了几兜下酒菜,说是他亲戚家摆喜酒,这些都是从饭店酒席上打包回来的。
众所周知,那位装卸工是喝了酒,被呕吐物呛没了,所以奶奶说话也没避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天太冷,梁明月就简单看了市场,考虑着订机票回去。她来这边预算最多三天。主要也是探李天云情况。
下午跟李天云在办公室谈公事,外头熙攘,陆续来了七八个家属谈赔偿的事。李天云正要给李天水打电话,就见他推门回来,脱着身上的羽绒服,引着众人去会客室。
还没落座,家属就七嘴八舌,说你们再找,关系也没我们硬,我们家哪个亲戚,在哪哪哪儿。有理走遍天下,我们不怕!
李天水喝着热茶暖身体,没接话。那边仗着人多,气势足,你一句我一句。李天云顶了句回去,对方嗓门更大,李天水看了李天云一眼,他闭嘴,忍住再不说。
李天水任对方说,一句话不接,只等着双方请来谈事的长者。门外展厅正在做生意,也都是员工,说什么都是激怒对方,没一点必要。
他坐下烧了茶,一杯杯沏好,示意大家喝。对方见说什么他都不回,也慢慢歇了,没再说。
十分钟后,双方找来的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