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天台虽有风，但闷。烧烤师傅穿着厨师服，专业且有条不紊的烤着羊肉串。丁薇拿着串土豆片，站在旁边蹭火，嘴里还“吧啦吧啦”的跟师傅套近乎，学手艺。


    无锡坐在餐椅上，手拽着片生菜叶子，眼睛频频望向烧烤炉。梁灿幽怨的看她一眼，端了盘樱桃给她，无锡捏了粒问：“哇偶，红灵灵的好可爱，我们家宝宝买的嘛？”


    梁灿咧嘴笑道：“哼，有些人真浮夸！”


    无锡把樱桃盘推开，托着腮道：“这…，这樱桃像极了宝宝的红脸脸，伦家不要吃。”


    梁灿半趴在餐桌上，“哎呀讨厌，不可以学我说话！”


    梁爸端着生蚝上来，“梁灿，你欠修理了是不是？”回头看着陈美人，“爸说的没错，就应该让他去念军校。”


    陈美人摆手道：“去去去，现在去念也不晚。”顺手拉开椅子坐下，瞥了眼梁灿，看了眼无锡。


    一个站的笔直，一个坐的端庄。


    陈美人指着樱桃问：“伦家可以吃嘛？”


    梁灿红着脸道：“哎呀妈…，”


    陈美人吃了粒樱桃，“好好说话。”吐了核出来，挤着眼轻飘飘道：“酸，倒牙。”


    无锡摸摸鼻梁，没话找话道：“咱们这么烤没问题吧？不会招来城管跟消防…，”


    丁薇诧异道：“傻了吧你，大晚上的…，”


    “我意思是被人举报。”


    陈美人问：“你举报？”


    ……………


    梁灿端着盘“滋滋”冒油的羊肉串过来，无锡舔了下嘴唇，挑了两串肥瘦相间的递给陈美人。梁灿也挑了两串肥瘦相间的，用筷子一粒粒的捋到碟子里，挪过去给无锡。


    陈美人瞥了眼，嘴里的肉瞬间没滋没味。


    丁薇拿着串土豆片，坐过来问：“表弟，你录取结果还没出来？”


    “没啊。”


    丁薇没心没肺道：“这两天再没结果，指不定是滑档…，”


    陈美人拧眉道：“会说话不？你们梁家真是根里的事。”


    梁爸端着盘烤素菜过来，示意无锡道：“都照你口味买的，快尝尝！”朝着陈美人问：“我们梁家怎么了？”


    陈美人摆摆手，不想跟他说话。


    丁薇捋着钳子上的金针菇，言辞凿凿道：“我这是理性的分析，高校肯定是第一批出结果，这两天再没信，怕是凶多吉少。”


    梁爸不在意道：“莫急莫急，有结果自然就通知了，我也没见身边人…，”


    陈美人不轻不淡道：“老黄的儿子被人大录取了。”


    “哪个老黄？”


    “管他哪个老黄，重点是人大已经通知…，”


    梁爸大咧咧道：“急啥子，早晚要有结果…，”


    “舅舅你心真宽！”丁薇看了眼切着香菇丁的梁灿，啃着玉米说：“网上都有晒北大的录取结果了。昨天参加同学会，别人家的弟弟考了730分，人拒绝了北大，选择了清华…，”


    梁灿把香菇丁给无锡，喝了口果汁说：“我们学校目前有三被北大录取的，都是下午查到的结果。”


    无锡小口嚼着香菇丁，不疾不徐道：“不急，没结果就是好事，八成是院校在阅在筛选。”


    梁灿点了点头，切着莲藕没作声。


    无锡看了眼梁灿，没什么胃口的夹了粒香菇丁，喝了口闷酒。


    丁薇看看无锡的嘴角，又瞅瞅梁灿切的莲藕丁，了悟道：“我就说，灿灿一个劲的切切切，无老师吃东西也秀气的紧。”猥琐的笑道：“嘿嘿嘿…，伤口是不是蜇的慌？”无锡臊着脸，托着下巴遮住嘴角。


    丁薇拍拍梁灿的肩，话都还没说出口，陈美人夹了豆角给她，“吃吧吃吧，就你有双眼！”


    梁爸桌底下踢她，丁薇干笑，“呵呵呵，灿灿在公司还好吧？”


    梁灿偷看了眼无锡，点头道：“好…，好得很！”


    无锡起身道：“卫…，卫生间。”


    梁灿起身道：“我…，我陪你。”


    无锡急道：“我…，我知道路！”


    丁薇诧异道：“结…，结巴也能传染？”


    陈美人看着一前一后，扭捏着下去的俩人，心里比青柿子都涩。


    梁爸拍丁薇头道：“榆木疙瘩，怪不得是大龄剩女。”恨铁不成钢道：“不争气的玩意，亲个嘴都不会，祖上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无锡恼道：“臭不要脸，你跟着我下来干嘛？”


    梁灿红着脸说：“我撒尿。”


    无锡指着卫生间，“尿尿尿，尿去。”


    梁灿问：“你不尿？”


    无锡恼的踢他，“滚蛋，脸都被你丢尽了。”


    梁灿揽着她腰，来回晃着道：“不滚蛋！”指着她嘴角道：“有孜然…，”


    无锡伸手要擦，梁灿看着她眼睛，“我帮你。”低头一下一下的轻舔她伤口。


    无锡双臂环上他脖子，梁灿轻启她朱唇，舌尖勾上舌尖，追逐嬉戏。


    灿趴在无锡肩头平息。


    无锡手指摩挲着他后颈窝，“你先上去…，”


    梁灿晃着她摇头，“不要，再待五分钟。”


    无锡想说什么，梁灿擡头吻住她。


    丁薇经过道：“生蚝扇贝烤好了。”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看了眼梁灿横劈着的腿，面不改色的上了天台。


    无锡摸摸鼻梁，指着卫生间说：“你去洗把脸，三分钟后再上去。”转身就要走。


    梁灿扯住她手，一字一句道：“宛如渣女。”


    无锡捏捏他脸，啄了下他唇，“你妈要怀疑了。”


    梁灿托着腮，歪着头，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可以叫伦家宝宝嘛？”


    无锡伸手袭他胸，轻轻柔柔道：“作妖。”


    梁灿捂住胸，嗲声嗲气道：“不叫算了嘛，抓咪咪干嘛啦！”转身，屁股一扭一扭的进了卫生间。


    ………


    无锡吁了口气，拍拍脸，故作轻松的上了天台。


    陈美人托着下巴看她，喝了口酒问：“宝宝呢？”


    无锡脸上红云一片，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楼道：“应该卫生间吧？”


    陈美人晃着酒杯不接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朝她举了下酒杯，示意道，“cheers。”


    无锡看懂了陈美人的眼神，腆着脸皮子坐下，端起酒杯道：“这天太燥了。”


    陈美人轻飘飘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心燥，哪都燥。”


    梁爸坐过来问：“你们俩聊啥呢？”


    丁薇插话道：“她们聊天气呢。”


    梁爸看了眼夜空，“明天应该是多云。”转身倒了杯酒，朝无锡言辞诚恳道：“这段日子太辛苦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梁叔先干为敬！”


    陈美人一语双关道：“谢什么？自个院里的金丝楠，何谈辛苦？”


    丁薇被生蚝烫了下，吐着舌尖道：“舅妈，刚舅舅还说灿灿是榆木疙瘩，怎么你嘴里就成了金丝楠？”


    陈美人打断她，“你是榆木疙瘩，我儿是金丝楠。”


    “精心养护了二十年的金丝楠。”


    梁爸拍拍无锡的肩，语重心长道：“锡锡，我儿梁灿，他虽说笨了点…，”脑筋忽的一闪，掷地有声道：“我儿是梧桐！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朝陈美人拍着胸口问：“我这话水平高吧！”陈美人喝着酒，懒得搭理他。


    无锡不急不缓道：“研究表明，优秀的孩子出自于更优秀的家庭。”


    梁爸鼓掌喝彩，拍着丁薇脑袋，“这就是博士跟榆木疙瘩的差距。”


    丁薇竖拇指，“对，拍起马屁叹为观止！”


    梁爸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


    梁灿一脸雀跃的蹦哒上来，丁薇放下筷子，直步到他面前，双手攀着他肩，双腿横劈着叉，回头朝梁爸说：“舅舅，你家梧桐会劈叉会扎马步。他就是这么扎在凤凰面前，头贴在凤凰的肩头，小鸟依人的撒着娇，足有五分钟！”


    梁灿酡红着脸，无锡涨红着脸。


    丁薇坐回位置，扒了一大口的烤茄子，嚼着道：“我撒谎我是狗！”


    梁灿磕巴道：“我…，我…，我们是情侣！你管我是小…，鸟依…，”


    “结…，结…，结巴的梧桐。”


    梁灿气死了，坐在无锡旁边道：“好…，好男不跟女斗！”


    丁薇吐着舌头，“听…，听不懂，听不懂…，”


    梁灿问：“我哪惹你了！”


    “你妈嘲讽我，你爸打击我，你女朋友也不是个东西，父母债子偿。”


    无锡回头跟梁灿说了句话，梁灿立马被安抚，朝着丁薇做鬼脸，摇头笑道：“随你说什么，我才不在意呢！”双手轻击着桌子，唱道：“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呜呜呜。”


    梁爸抽梁灿脑袋，帮无锡拿了个生蚝道：“趁热吃…，”


    “已经凉了。”


    无锡摇头道：“没事，凉的…，”话未落，梁灿把生蚝放进烤盘，端着去了烧烤炉加热。没片刻，端着生蚝回来，捏着滚烫的壳放进无锡的餐碟里，两手摸着耳朵道：“小心烫。”


    无锡咬了口，舌头尖烫的慌，梁灿递给她冰啤酒，“我就说吧，很烫的！”


    无锡不在意道：“生蚝要烫的才好吃。”


    梁灿问：“还要吃什么？”


    “鱿鱼豆角土豆片。”


    “好咧！”屁颠屁颠的跑走了。


    陈美人异常的沉默，看着围着烤炉打转的梁灿，一会拿串土豆过来，一会端着盘扇贝过来，自己没吃上几口，尽顾着伺候人了。喝了口酒，压下酸涩道：“峋峋，我们去看电影吧。”


    “这个时候？”


    “不去算了。”


    梁爸道：“行行，你不是想吃鱼，马上就好…，”


    陈美人摇头，“不吃了。”


    无锡不明状况，丁薇也茫然，好好的怎么要去看电影。


    梁灿端着鱼盘过来道：“麻麻，香喷喷的烤鱼好了，伦家亲手烤的呢！”陈美人本来要走，踌躇了下没动，看梁灿怎么分鱼。


    梁灿把整个鱼头拆解开，依次取出鱼脑，鱼眼，腮下肉到餐碟里，递给陈美人道，“麻麻，香香哒！”


    陈美人推开道：“我不稀罕。”


    梁灿问：“你不是最爱吃鱼头？”


    “不想吃了。”


    “那好吧，等会放进冰箱里，明早上煎给你吃。”随手拿了梁爸的餐碟过来，折断酥香的鱼尾放进去，指着尾巴尖的黑焦处，“我不小心溅了油到碳火上，小火苗蹭的上来，尾巴就着火了！”话落，嘿嘿傻乐。


    梁爸咬了口鱼尾，称赞道：“这烤鱼没话说，一口鱼尾满口酥！”


    无锡喝着酒，眼睛围着餐桌转了圈，在陈美人脸上稍作停顿，手拿起支烤签闲玩。


    ……


    梁灿送了烧烤师傅下楼，回来凑到梁爸身边，“爸，你不是要带妈看电影？”


    陈美人道：“太晚了，不看了。”


    梁爸说：“这才九点多…，”


    梁灿符合道：“早着呢早着呢，电影都是这时候看的…，”


    陈美人一语不发的看着他。


    梁灿已知被看穿，嘿嘿直笑，晃着陈美人胳膊道：“麻麻，不要这么严肃嘛。”


    陈美人没好脸色道：“滚蛋，我在这碍着你了？”


    梁灿挠着后脑勺道：“哎呀不是！”


    陈美人冷笑了声，梁灿急道：“妈…，妈你别生气！”


    陈美人拍掉他手，“滚蛋，小心我揍你！”梁灿老实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的看着她。


    陈美人轻叹了口气，喝了口酒问：“梁灿，我们家门禁清楚吧？”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剔牙的梁爸，“你儿子都赶你了，你还赖着干嘛？”


    梁灿跑到陈美人面前，晃着她胳膊不知说了什么，随即朝着胸口比了个爱心，陈美人笑骂道：“滚蛋！”


    天台上剩下梁灿，无锡，丁薇。


    三颗脑袋六只眼，来回的转啊转。


    丁薇剔着牙说：“我天生不识相，别指望我能腾地。”


    无锡耸肩道：“随你。”闲晃着下了天台。


    梁灿也耸肩道：“随你。”擡脚就追过去。


    丁薇喊道：“跟屁虫，请把餐桌收拾了再走。”


    梁灿不情愿的折回来，打着商量问：“表姐，我给你二百块，今晚你帮忙收拾…，”


    “起步价一万，少则伤和气。”


    ………


    梁灿在厨房洗碗，无锡舔着支甜筒，闲倚着厨房门，装装样子的问：“要不要帮你？”


    梁灿咬口她甜筒，“不用，几分钟的事。”指着簸箕扫把，“可以帮忙把天台…，”


    “不要，天台好怕怕，我怕出现UFO。”


    梁灿噘着嘴道：“哎呀讨厌，你又学我说话！”


    无锡轻踢他，“好好说话。”


    梁灿嗡嗡嗡道：“爸说的没错，你们女人的心思就是风一阵雨一阵！我妈莫名其妙，表姐也莫名其妙…，”


    “我跟你妈掉河里，你救谁？”


    梁灿回头“嗯？”了声。


    无锡重复了一遍，梁灿笑的跟野鸭子似的，嘎嘎嘎嘎嘎。


    “很好笑？”


    梁灿条分捋析道：“想想看，你跟我妈掉河里？我救谁？这句话细思极恐！这种情况需要我们三个同时在场。”


    无锡咬了口脆筒，“嗯，然后呢。”


    梁灿揉着太阳穴，“请问，你跟我妈为何在水里？哼哼哼哼，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掉到了水里，你跟我妈在救我！嘎嘎嘎，请叫我福尔摩斯·梁！”


    “说人话！”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除非桥塌了或我掉进河里，你自己说，你跟我妈怎么可能……，”


    无锡擡手打断，“我们在海边度假，我跟你妈在游泳，我们俩离你位置一样近且同时腿抽筋，你救谁？”


    “我跟我爸…，”


    “你爸不在。”


    梁灿瞪着眼道：“不可能，我们都是全家度假，我妈撇不开我爸的！”


    无锡一字一句道：“你爸去拉屎了！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选择。”


    “一分钟太久了，你们会淹…，”看了眼无锡的脸色，识相道：“我妈，我应该会先救我妈。”


    无锡点头道：“洗碗吧你，啊。”


    梁灿琢磨她神色，低头亲她一口。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