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无锡直截了当，“舅舅，只要无飒跟我道歉，我就跟她和解。”


    舅舅跟舅妈愣住，舅舅试着劝道：“她毕竟是长辈，看在你姥姥…，”


    无锡耸肩，“那就怨不着我。你是她哥，姥姥是她妈，你们更应该劝她。我年龄小不懂事，又缺爹妈管教野生野长惯了，她何必跟我一般见识？”


    舅舅斥责道：“你说这话是打谁脸？”


    无锡油盐不进，“舅舅你别误会，我话就撂这了。无飒主动跟我道歉，这事就过了。”


    舅妈劝道：“都自家人，说出去让人笑话…，”


    “我跟你们是自家人，我爸妈早死了…，”


    舅舅拍她头道：“胡说什么呢？”


    无锡擡头问：“舅舅，我哪句话错了，你指出来我改正。”


    舅舅搪塞道：“吃饭吃饭，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无锡起身道：“我不饿，我先回学校了。”


    舅舅跟舅妈对视了眼，欲言又止道：“我问你两句话。”


    无锡耸肩，“问。”


    舅舅示意舅妈，“你先出去。”舅妈离开后，无锡走到书桌，抽了本无澜的书闲翻着。


    舅舅斟酌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无锡翻着书，“知道。”


    舅舅顿了下，扶着椅子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就说…我就说。”


    屋里静了片刻，舅舅试图挣扎道：“我是说别的事…，”


    无锡揉揉太阳穴道：“舅舅，什么事我都知道，估计她也心知肚明。我的亲人只有舅舅家，奶奶家，再无他人。以后碰到我也不躲不避，若要我说什么软话，更是别提。我生活中有很多重要的事，重要的人。我不会把精力花在从小无视我的人身上。”从包里拿出两盒进口药，放桌上道：“舅舅，我先走了。”


    舅舅问：“啥时候知道的。”


    “初中。”


    舅舅解释道，“这事是有苦衷的，以后你就…，”


    无锡点头道：“舅舅，不如咱先把姥姥扔大街上？等过几年换大房子了再找回来。姥姥肯定会体谅咱们，毕竟咱们是有苦衷的。”


    ………


    无锡经过生化楼，路遇一只头顶蓝毛的小黄鸭，撅着小屁股，唧唧唧唧的钻进了绿化丛。不消片刻，追过来俩师妹，四下张望着喊，“迪西，迪西…，”随后又跑过来俩人朝无锡问：“师姐，你有没看见一只小土鸡？头上染了撮蓝毛毛？”


    无锡摊手，“我不认识土鸡。”


    一位师妹急道：“这怎么办呀？我们养了一个礼拜的，头顶还刻意做了记号。”


    无锡指指食堂，“我刚瞅见只大野猫，嘴里好像叼了什么…，”话未落，几个人追到了食堂。无锡猫着腰扒着绿化丛，手抓着小土鸡就往实验楼跑。


    无锡找了个空箱子，戳两洞，把小土鸡放了进去。王峰默不作声的站在她身后，无锡转身吓了跳。王峰问：“你缺不缺德？人正急着找呢。”


    无锡抱着纸箱，嘎吱窝夹了份资料，示意他看桌上的钥匙，“明后两天师哥负责，我跟老师请假了。”


    “干嘛去呀？这两天正忙…，”


    “家里小朋友高考，明天四点前我会把资料传给你，注意查收。拜拜！”走到门口问：“师哥，我怀里抱的什么？”


    王峰识时务道：“快递。”


    梁灿在健身房练了会舞，关了音乐，大汗淋漓的走了出来。丁薇掀开锅盖看了看，打开冰箱瞅了瞅，拆开盒龟苓膏问：“今天怎么不复习？”


    梁灿喝口牛奶说：“明天就高考了。”


    丁薇问：“有冲突？”指着沙发上的手机，“无老师的微信。”


    梁灿两步跃过去，半趴在沙发上看微信。点开图片看了眼，一个箱子上写道：“汝弟在此！”


    梁灿晃着腿问：“老师，你回来了嘛？”又回复问：“想吃什么？”


    丁薇趴他身后道：“我想吃凉面。”


    “你看我微信！”


    丁薇一字一句道：“我要吃凉面，否则我跟舅妈说，你跟无老师谈恋爱！”


    梁灿磕巴道：“你…，你怎么这样啊！”


    “我…，我就这样，你昨晚还夜不归宿！”指着他锁骨的草莓印道：“证据。”


    梁灿红着脸道：“这前天就有了，过敏我挠…，”


    丁薇打个响指道：“我帮你说服舅妈！”


    梁灿摇头晃脑道：“我妈才不需要说服咧。”


    丁薇拿出手机晃道：“好吧，那我提前给舅妈个惊喜！”


    梁灿摇头道；“我自己的事，我会…，”


    丁薇揉着肚子，“半个小时内，我要吃上凉面。”


    梁灿在厨房调配料，丁薇挖了勺龟苓膏，趴在门口挑事，“表弟，不是表姐打击你，你压根不是无老师的菜。”


    梁灿切着青瓜丝，“她喜欢我。”


    丁薇噙着勺子说：“我不信。”


    梁灿回头看她，“真哒！”垂头切着胡萝卜傻乐。


    “她说喜欢你了？”


    梁灿抓了把花生米，丢进油锅里炸，“这事不需要说，我能感受到。”


    “此言差矣，这事…，”


    门铃响了，梁灿关了火小跑过去，拉开门道：“老师！”


    无锡抱着箱子进来，看了眼他的打扮，换着鞋问：“去哪了？”


    梁灿噘嘴道：“哪也没去啊，刚练了会舞。”指着箱子问：“这是什么呀？”


    丁薇直啧声，“表弟，你姿态不对，有点像泰迪犬。”


    无锡指着她微凸出来的肚子，“表姐，你胖了三斤。”丁薇揉揉肚子嘀咕着，去找体重秤。


    梁灿端杯水过来，无锡喝了口，示意地板上的箱子，“送你的。”


    梁灿蹲下打开“哇”了声，小心翼翼的捧出来，“老师，这小黄鸭好可爱！”朝着它“嘎嘎嘎嘎嘎”的叫。


    无锡轻踢他，“土包子，这是迪西，它是只土鸡。”


    “那也很可爱！”随即冲它，“唧唧唧唧唧”的叫。


    丁薇凑过来，“哇哇哇，这鸭子好可爱，头上还有撮蓝毛！”


    无锡蹲下道：“它跑起来更可爱！”


    梁灿把它放地板上，这小土鸡撅着小屁股，一颠一颠的跑到餐桌旁。无锡看着梁灿，“看见没，你跑起来就这样！”


    梁灿微噘嘴道：“那也很可爱！”


    无锡捏捏他脸，“都复习好了？”


    “复习好了！”


    丁薇拽着小土鸡过来，“无老师，我们灿灿说你喜欢他。”


    梁灿愣住，红着脸偷眼看无锡。


    无锡拍她手，“你个二炮，这么拽会死的！”丁薇赶紧松手，小土鸡扑棱了下翅膀，继续往餐桌跑去。


    无锡推推梁灿，“迪西饿了。”梁灿找了些糕点残渣，洒在地上喂它。


    丁薇追问：“你还没说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表弟？”


    无锡半躺在沙发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着什么急？”


    丁薇咋呼，“你承认了！你们居然真的在谈恋爱！我的天呐！真不敢相信。”


    “咋呼啥？”


    丁薇坐过来激动道：“多久了多久了，你们俩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多久了？”


    梁灿看了眼无锡，撅着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进了厨房。拿出西红柿热水烫了下去皮，片薄备用，又把小葱切碎，盛碗里备用。无锡晃进来问：“需要帮忙不？”梁灿傻乐着看她。


    “不需要？那我出去了。”


    梁灿拉住她，“要要要！”指着锅里的热水，“等会你煮面！”


    无锡点头，“行，水开了叫我。”


    梁灿晃她胳膊道：“你要站在这看着，我很忙的。”


    无锡勉为其难，“那行吧。”捏了粒花生米丢嘴里。


    梁灿拉她手道：“高考完，我就是你正式的男朋友了！”


    无锡推他，“站好，歪七扭八的，保持距离。”


    梁灿扭捏道：“昨晚就已经没距离了。我们都睡…，”


    “这话有歧义，别坏我名声！”


    “不管，反正我要转正，昨晚是你拉着我睡的，那是我初次跟女生睡。”


    “行，明天你把我床搬走吧，是它睡的你。”


    梁灿啄她唇，摇头晃脑道：“是你睡的，是你睡的！”


    无锡点他脑门，“讹上我了呗？”


    梁灿又啄她唇，“我不管我不管，是你睡的！”扫见探着头蹲在门口的丁薇，吓了跳道：“表姐你干嘛呀！”


    丁薇起身过来，拉起梁灿的手摸自己胳膊，又拉起无锡的手摸自己胳膊，搓着鸡皮疙瘩道：“秋风都没你们威力大！”摇头咂舌的走了出去。


    无锡摸摸鼻梁跟了出来，抓起地上的土鸡，放到体重秤上看。丁薇说：“别称了，最多三两。”凑过来问：“听说土鸡很好吃！”


    无锡点头，“肉质鲜嫩，口感好。”


    丁薇紧了下喉咙，“一般小鸡多久才…，”


    “少说三五个月。”


    “你说，它的基因是土鸡，我们圈在家喂养，能喂出土鸡…，”


    “不能，土鸡是满地乱跑捉虫子啄菜叶子吃的。圈养起来的肉质没嚼劲。野禽跟家禽到底是有区别的。”


    “我们老家有野地，可以把这鸡丢给我奶奶喂养，过几个月咱们拎回来吃。”丁薇道，“诶，你可以多弄几只，一只也是养，一群也是养！”


    无锡把土鸡捧起来，放在她眼前，“你细看它的神态，不像你表弟？你忍心把它炖了？”


    ………


    无锡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丁薇碰她道：“故宫这记录片挺好的。”


    无锡嚼着苹果道：“杏树挺好的。”


    “对对，那杏树的位置在哪？应该能吃了吧？”


    “差不多正熟了。”


    梁灿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杏不好吃，倒牙！”


    丁薇回头道：“要黄澄澄捏起来软软的，掰开里面果肉是黏的才好吃！”咂嘴道：“不说了，胃酸。”


    无锡道：“我会做黄桃罐头，下次买点杏试试。”


    丁薇点头，“好呀好呀，你会弄山楂罐头不？”


    无锡眯眼摇头，“倒牙，我不吃山楂！”


    “那你也不吃糖葫芦？”


    “我吃山楂糖葫芦，但我不吃山楂。”


    丁薇啧声，“你们都什么怪咖，一个吃榴莲不吃榴莲披萨，一个吃山楂糖葫芦不吃山楂。”


    无锡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影见楼梯拐角的墙上浮着颗脑袋，心“突”的跳到了嗓子眼。梁灿隐着身子趴在楼梯口，探出个脑袋看她。


    无锡朝丁薇道：“我上去趟，看梁灿准备的怎么样。”


    “上去吧，我表弟站楼梯口有一阵了。”


    无锡反应过来，自己心虚个什么劲？直步上楼道：“跟你说得找么我！”


    无锡进屋就踢梁灿，“哪来的臭毛病？脑袋不是在电梯口，就是在门口，藏起身子…，”


    “我没藏，我站那好一会了。”


    “站那干嘛？”


    梁灿憋屈道：“我想让你上来！”


    无锡瞥他一眼，“你嘴被缝住了？”


    梁灿跳到床上蒙住被子，“腰被你踹的淤青，还帮你打扫了半天卫生，一句好话都没有。”


    无锡扯掉他被子，“我看看？”


    梁灿跃起来跑进卫生间，“给我五分钟！”


    无锡骂道：“事精！”拿起床头的笔记翻了两眼，丢到桌上站在窗边，一阵微风迎面扑来，闭着眼站了会，嘀咕道：“楼层高果然有好处，虫不鸣鸟不叫，连风都没那么热。”


    梁灿湿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搂起T恤道：“你看，都青紫了。”


    无锡瞧着没大碍，放心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嗅了下问：“洗澡喷香水了？”


    梁灿红着脸说：“跳完舞没洗，满身的汗。


    无锡问，“考场的证件…，”


    梁灿从桌上拿出个文具袋递给她，无锡打开依次查看，准考证，身份证，几支黑色笔，橡皮，圆规三角板之类的。又翻了遍擡眼问：“2B铅笔呢？”


    “还没削…，”


    无锡抽他，“没削没削！”说完从仔裤口袋掏出盒清凉油，“知道怎么用？”


    梁灿笑道：“我又不傻！”


    无锡警告道：“千万别碰到眼睛。闻闻提神就好！”


    “清凉油带不进考场。”


    “尽管备着，让带进去就带，带不进去不带。”


    梁灿摇头晃脑道：“好。”


    “铅笔拿过来我帮你削。”


    梁灿屁颠屁颠的出去，从书房拿了盒中华牌铅笔，拿了个美工刀进来。无锡检查着铅笔问：“不会假吧？”


    “不假不假，去年高考我就买的这家。”


    无锡坐在椅子上，拿过美工刀，垂头认真的削笔，“笔尖要宽要扁平，不能过长不可太短。削笔是个技术活儿，你这蠢蛋也不定削的好。”


    梁灿半趴她身上环住她腰，下巴搁在她肩上。无锡削着笔问：“你不热？”梁灿摇摇头。


    无锡警告道：“欠揍？别乱动。”


    梁灿轻声道：“两支就好了，削那么多没用。”


    “我一支足矣，你得备十支。万一“挎挎”的都填断了…，”


    “我哪有那么笨！”


    “我们学校一男生，高考下笔太用力，两支笔尖“挎挎”的涂断了。”随手递给他支，“平常的力度填填看。”


    梁灿行云流水般的写了行字，竖大拇指道：“赞赞哒！”


    无锡抽他，“显摆什么？规规矩矩的涂…，”


    梁灿涂了两道题，竖大拇指道：“均匀哒！省时省力棒棒哒！”


    无锡把削好的笔戴上笔套，装进文具袋道：“明早准时六点半走。”


    “太早了，考场离这没多远！”


    “我先带你去喝粥，咱们7:45前到考场。考完试出来你直接回酒店，拿着身份证让前台帮你开门，进去先冲个热水澡…，”


    “你去哪呀？”


    “你洗完澡出来，我就带着饭回来了，你吃完饭就午休。”


    “好！”


    无锡起身进卫生间洗手，出来道：“早些休息。”


    梁灿拉着她手道：“早着呢。”


    无锡看眼手表，揉着太阳穴，“行，我躺会。”


    梁灿躺床上拉开夏凉被，无锡躺进去道：“今年热的出奇，明天37度。”


    梁灿笑道：“我不怕热！”


    无锡闭眼道：“天太燥热，会影响考生情绪的。”


    梁灿摸着她眉头问：“老师今天很累么？”


    无锡轻啄他唇，搂着他腰道：“嗯，很累，安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