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侯爷

    早上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叶小舟艰难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摸到手机，按掉闹钟。五分钟后，闹钟再次响起，再次闭着眼睛按掉。起床困难户最大的折磨就是每天早起上班，尤其是昨夜熬夜画图到凌晨两点才睡的社畜。


    两分钟后，闹钟第三次响，这是最后通牒！


    叶小舟这次一秒都没磨蹭，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自来卷的头发，睡了一晚上像个小狮子。


    站在逼仄昏暗的卫生间里，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涂上保湿精华，保湿面霜，嘴上也涂满护唇膏，然后裹上薄羽绒服，飞奔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早饭。


    马上就是四月了，晨风依旧刺骨，戴上挡风帽，叶小舟顺势擡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树，光秃秃的树梢上，一点春天的动静都没有，这北方的都市啊。


    卖豆浆的队伍里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压着声音嘀嘀咕咕的在吵架。


    女生气呼呼的，“老家现成的新房，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平方，干嘛非要在这里住破房子，动不动停电，烦死了。”


    男生细声细气的哄着女朋友，“我也住的很难受，可是回老家找不到工资这么高的工作啊。”


    女生哼道：“工资高有个屁用，一半都交房租了。攒到猴年马月能买个厕所啊？”


    男生怂怂的说：“我这不是一直坚持买彩票嘛。”


    叶小舟没忍住，噗了一声，小情侣听见了，一齐扭过脸来看她。


    叶小舟有点窘，弯着大眼睛，笑嘻嘻说：“我昨天也买了，七星彩。”


    两个小情侣忍不住被她逗笑，架也不吵了，和叶小舟一起吐槽B市这要命的高房价。


    吃完早晚，三人分道扬镳，各自奔赴地铁站。


    正值早高峰，地铁站人山人海，密密麻麻，一张张睡眠不足的脸，像是带着一幅幅没有画上表情的面具。


    叶小舟忽然一个激灵，自己不会也是这样吧，马上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


    还好，毕业不到一年的她依旧朝气蓬勃，英姿飒爽，两只大眼睛神采奕奕，闪着“财迷心窍”的光。


    这是好友苏苏的话，“你就是被恽家瑞开的高薪给糊住了眼，财迷心窍，所以才不惜抛弃友情和亲情非要留在B市……”巴拉巴拉控诉她一个小时。


    其实，所谓的高薪在B市根本不经用。很丢脸的说，她现在过得比上大学时还拮据，那会儿吃住都在学校，爸妈还给生活费，她自己又接商稿挣钱，几年下来攒了十万块。现在倒好，上了班，反而成了月光族。


    ***


    最近公司接了一个项目，要在月底前交工，还有一周时间就到了甲方规定的截止日，全组都加班熬夜的赶进度。组长李大维是一如既往来公司最早的人，坐在茶水间里吃早点，万年不变的鸡蛋饼和一杯据说可以补肾的黑豆浆。


    叶小舟端着杯子路过，悄悄瞟了一眼组长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和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心脏一颤，OMG，我将来不会也变成这样吧？！还好，喝茶可以美容养颜，减肥防辐射，提神醒脑。叶小舟一边泡茶一边自我安慰。


    吃完了鸡蛋饼和豆浆的李组长去扔垃圾，一扭脸看见公司里最年轻水嫩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杯绿茶，脸上立刻堆起慈祥的微笑，用关爱下一辈的语气开起了玩笑。


    “小小年级就喝茶养生啊。”


    在他的思维中，喝茶是中老年人的爱好，比如他的老丈人，每天茶不离口，壶不离手。


    叶小舟回忆了一下自己喝茶的历史，挺认真的说：“这么说的话，那我三岁就开始养生了。”


    李大维愣了，“三岁？”


    叶小舟点头：“对啊，我家是种茶的，从小我就开始喝茶。”


    李大维恍然大悟，“难怪你笔名叫不夜侯了。”


    叶小舟端着杯子笑了。


    李大维又问：“你这喝的什么茶？”


    他平时没少孝敬老丈人，所以对茶叶也略微懂得一些。叶小舟手里的这杯茶，一看就是好茶，枪旗舒展，白毫显露，叶如凤羽，汤色清通明靓。


    “这叫龙芽雪针。”


    “龙芽雪针？没听过，哪儿产的？”


    “这是我们家乡特产，一种异化绿茶。早春时叶芽是白的，到了盛夏，气温升高，叶片才转为碧绿，氨基酸含量是普通绿茶的三倍，曾是明代贡茶。”


    李大维被勾起了好奇，笑吟吟说：“没喝过，给我泡一杯尝尝。”


    叶小舟挺大方，直接给了他一小包茶叶。她老爸心细，快递来的春茶都分成小包装，每天带两包来公司够喝一天，剩下的放家里的冰箱里保鲜。


    不到两分钟，李大维跑到她工位上，笑得一朵花似的，“小舟，你家的茶挺好喝的。我想买两斤送人。多少钱一斤啊？”


    “对吧！我就说我们这茶喝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叶小舟一高兴，没经过老爸同意就直接给组长打了个八折。“这是第一波春茶，对外都卖两千多，给您便宜点，一千八吧。”


    “一千八！！！”李组长两眼瞪得溜圆，沙哑浑厚的男中音当场被金钱刺激的尖细起来，“这茶又不是十大名茶，我以前都没听过，居然这么贵啊？”


    叶小舟的表情冷淡了一秒，反问：“那您听过金坛雀舌，顾渚紫笋，白毫银针，凤凰单枞吗？”


    李大维摇摇头，为了挽尊马上说，“我知道西湖龙井，信阳毛尖，六安瓜片。”


    “茶叶少说也有几千种，我说的全是商业部获过奖的中国名茶。”没听过没喝过不代表不是好茶。


    李组长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反正有点贵。”


    “不贵啊。如果每天泡两克，一斤可以喝二百五十天，等于每天只需7.2元钱，而且一杯茶可以泡四水，那等于你喝一杯绿茶仅需一块八，比你的黑豆豆浆便宜。”


    李大维哎呦一声，“你这账算得挺利索啊。”


    “那是。”叶小舟一挑眉毛，“我文化课全系第一考上美院的，数学是我强项。”


    李大维毫不怀疑叶小舟的话。如果不是高材生，老板恽家瑞也不会三顾茅庐的去美院请她来公司。叶小舟肯来云端动漫，也是看在老师肖教授的面子上。恽家瑞即是肖教授的外甥，又是美院的校友，算是她大师兄。


    李大维到底还是嫌茶叶太贵没舍得买。


    叶小舟也不介意，反正龙芽雪针物以稀为贵，她家的茶叶从来不愁销路。同事陆陆续续来齐，她打开电脑正准备干活，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恽家瑞叫她去他办公室一趟。


    叶小舟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叫声了进，轻轻推开门。


    没想到办公室里并不是恽家瑞一个人，沙发上还坐了位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和恽家瑞差不多年纪，剑眉星目，颇有风度。


    叶小舟礼貌的冲着他点头微笑了一下。


    见惯了漂亮姑娘的肖东航被笑的心里一咯噔。


    眼前这女孩肤色白皙，眼神澄澈，明明是一副清纯如水的甜美长相，却有着一头深棕色的长卷发，而且卷的十分自然，额角的绒毛都是卷的，将一张小脸衬的妩媚生动，但是这妩媚却带着一股又甜又萌的少女气息，十分特别。


    恽家瑞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票，“昨天和舅舅吃饭，他叫我把这个捎给你。”


    叶小舟接过来一看是传统服饰文化展的票，眼睛一亮，露出喜色，不过，唇角笑容还未浮起，就被她收了回去。


    她不动声色的把票递了回去，“您替我还给教授吧。”


    恽家瑞愣了下，“怎么了，你不是对这个感兴趣？”


    叶小舟一副遗憾的表情，“我是很喜欢，可是没时间去啊，恽总您一天到晚的叫我们加班，周末也不放过。”


    肖东航在旁边噗嗤一笑。这小姑娘有意思，胆子不小，敢和老板叫板。


    恽家瑞被激将法搞得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说：“周日不加班，去吧去吧。”


    “谢谢恽总。”叶小舟拿着票走到门口，唇角扬起一个使劲憋着笑的小弧度。


    肖东航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关上门，这姑娘有点意思。


    恽家瑞注意到肖东航视线半晌才收回来，不禁打趣，“怎么，看上这小姑娘了。”


    肖东航倒也不否认，笑笑的问：“有男朋友吗？”


    “没有。但是我劝你别想。”


    肖东航听恽家瑞这么一说，反而勾起了好奇，问了句为什么。


    恽家瑞一本正经的说：“这小姑娘在美院有个外号叫侯爷。”


    “侯爷？”肖东航愈发起了兴致，“什么来历？”


    “她进校没多久交了个男朋友，比她高两届，是她同乡，长的英俊潇洒，还是个富二代，可惜花心，脚踏两只船。小姑娘发现他劈腿也没声张，有一天拎了个颜料桶去食堂，男朋友正在吃饭，她兜头给他淋了一桶……”


    恽家瑞买了个关子，肖东航接着问：“颜料？”


    恽家瑞摇头，“不，在校外小饭店定制的一桶冰镇海带汤。绿莹莹的海带丝，浇了男生一头，整个食堂安静如鸡，你可以想象那个大场面。”


    肖东航又吃惊又好笑，“这么火爆？”


    “对，这下可是在美院一举成名。没多久，有人把她高中时的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也被扒了出来。”


    肖东航愈发好奇，“高中还有什么事？”


    “高中念的省重点，学校管得严，不许烫发不许染发。她头发是自来卷，开学的时候，老师非让叫她去医院开证明是自来卷。”


    “自来卷怎么开证明。”


    “医院没法开这个证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恽家瑞微微一笑：“她第二天剃了个光头去学校了。”


    饶是肖东航见尽惯了大场面，听到这儿也大吃一惊，脱口说了个卧槽，“这么飒！”


    恽家瑞一副你服不服的表情，“她笔名叫不夜侯，所以在美院就有了个外号小侯爷。”


    肖东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要不说，可真瞧不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人不可貌相。”恽家瑞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肖东航，“所以，肖总我劝你慎重，别等那天被浇了一头海带汤成了弟兄们的笑柄。”


    肖东航笑着骂了个滚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