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要你幸福
3个月前 作者: 月出云
又是一年春好处。满眼新绿,扑面的风里,夹杂着零星的花色。
去年,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令人们的心情隐晦了一冬,尤其是雪山圣女的失踪,更是令北朝子民的心无依托。然而,那场没有胜负的战争,说起来也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令南朝和北朝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协议,战争的阴云总算是从人们头顶散开。
随着春的回归,人心便也跟着这春风绿意复苏起来,心情也随着这五彩花色绚烂起来。
其实,对于一贯坚韧的北朝人而言,没有什么可以压垮他们的。他们将失去亲人的伤悲压到心底,坚韧地站了起来,又开始了一年的忙碌。
随着春风一起来的,还有一件轰动全国的喜事和一件盛事。
喜事便是烈影公主和那个南朝酸秀才的婚事。这朵草原上美丽多情的刺刺花终于名花有主了。那个幸运的南朝酸秀才,观其外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主儿,只不过生就了一副俊美脱俗的皮囊,便将他们的烈影公主迷住了。但是,据小道消息,他还是南朝皇室中人,如今南朝和北朝化干戈为玉帛,这一场婚事还起到了联姻的作用,听闻南朝还要派大臣亲自来贺喜呢。
盛事便是一年一度的勇士大会。去年冬天,由于一些令人伤悲的原因,勇士大会没有如期举行。如今,在老单于和阏氏的授意下,勇士大会便定在三月十八,那日也是公主婚嫁的日子。
提到勇士大会,草原子民的心中无不想起上届勇士大会上获得第一名的勇士。那个青袍裹身,青缎束发的少年,是那样风神俊秀飘逸潇洒,那次盛会,不知虏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也包括他们刁蛮的烈影公主的芳心。然而,他却自那次晚宴后神秘失踪了,再也没在草原上露过面。传说,他非礼烈影公主被当时的左贤王现今的单于一箭射死了。
传说毕竟是不可靠的,他们怎么也不相信那样仙一样的人儿会做出那样龌龊的事情,在他们在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再次见到那个俊美的少年。可是,他们也知道那是痴心妄想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不知今年的勇士大会又会是谁独领风骚。
日子便在人们的期盼中慢慢临近,草原上喜庆的气氛也一日浓似一日了。但是,完颜烈风独居的宣明殿里,却似乎永远也感受不到这喜庆的气氛。
宣明殿的院子里,只栽种着几株寒梅,没有一颗属于春天发芽开花的植物,别的地方早已是鲜花开放绿树发芽,热热闹闹的灿烂,这里却依然是一片清冷的寂寞,偶尔有开败的梅瓣从树上飘落,那抹残红透着凄凉和萧索。
站在殿内窗前的烈风明白,自从兮兮离去,便带走了他的一切,他早已没有了快乐的权利。
曾经以为,伤痛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淡薄,但是烈风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那痛楚好似烈酒,竟是愈沉淀愈发浓烈。心中常常是空空落落的,他知道,心中正有一条裂痕在慢慢扩大,总有一天,他的心会碎成两半。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知道,是老天在惩罚他。
没有了鲜花绿树,也没有了蓝天白云,只有记忆里那白衣飘飘的女子。风里淡淡的梅香,飘到了他的鼻端,他想到了兮兮以梅花裹腹的旧事,唇角一弯,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脸上浮现。其实,他宁愿自己永远这样看不见,那样他就可以躲在自己的黑暗里,回忆着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而不会因为眼前的其他事物受到干扰。
他缓缓从殿内走了出去,站在梅树下,忽然一掌拍向梅树,纷纷扬扬的落花飘零,他侧耳倾听,长袖一挥,落花便悉数卷到了袖中。
他从袖中取出一片花瓣,放到口中,入口一股馨香,味道是淡淡的苦味里透着一丝清甜。他细细品味着,如同在品味已逝的感情。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品尝,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烈影公主清亮的声音传来,“大哥,我找来一位神医,前来为你医眼!”烈影欢天喜地说道。
“神医?”烈风回首,唇角挂着一丝冷笑,这个世上还有神医吗?自从他目盲后,不断地有人自称神医前来为他医眼,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够医好他,他早已绝了希望。
“大哥,你不要不相信,她的医术真的很高,前几日,她医好了布答族一名失明多年的姑娘,我和二哥这才千辛万苦寻到了她。”
在烈影喋喋不休解释时,身畔被称为神医的老婆婆,正不动声色细细打量着烈风。
一身黑衣的烈风好似春日里的一抹幽魂,他似乎是故意避开暖阳的照耀,将那张如玉雕般轮廓分明的脸隐在梅树的阴影里,唇角微勾,一抹冷笑似有若无。似乎日光再暖,也照耀不到他的心里。他的黑眸深邃而清亮,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的眼睛其实是没有焦距的。
但是,目盲丝毫无损于他的俊美,他依然英俊潇洒如玉树临风,只是有些憔悴和苍凉。
老婆婆微微笑了笑,心中叹道,这么一个绝世无双的人,怪不得兮兮倾情于他。
“本单于不想治,你还是带神医走吧!”烈风甩袖向殿内走去,却不想老婆婆忽然从袖中拿出一面小铜镜,对着日光将光线反射到了烈风的黑眸中。
烈风一惊,急急腾身避过,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婆婆微笑道:“单于为何要躲开?”
烈风愣然地凝住身子,是呀,他为何要躲开,方才他似乎感到眼前一片灼亮,是幻觉,还是真的?
“单于的双眸好好的,并非目盲!”老婆婆笑吟吟地说道,十分慈祥的样子,一头银发在日光下闪着辉光。
“此话怎讲?”烈风忽然转首,黑深的眸深深望了过来,令老婆婆心中一寒,纵然是目盲,依然散发着凌厉之气。
“我方才只是将日光反射到你的眸中,你便有所感应,其实你的双眸没事。”老婆婆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可能,那为何大哥看不见?”烈影不相信地问道。
“那是因为他自己不想看到,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我是束手无策了,这就告辞!”老婆婆说罢,便转身离去。
烈影不甘地追了上去,在老婆婆身后不断追问道:“神医,你是说真的不能医好了吗?”
老婆婆边走边说:“也不是没有法子,单于可是遇到过极度伤心之事?”
“是!”想到兮兮的离世,烈影神色一片黯然。
老婆婆望着烈影黯然的样子,说道:“找到致使他目盲的原因,然后狠狠地刺|激他,双眸自然就会看到。”
刺|激,什么样的刺|激呢?也许只有令兮兮姐死而复活,大哥才会重见光明。可是,这么久了,她或许是真的不在了。那么,大哥真的要在黑暗中生活一辈子吗?
“不瞒神医,致使单于目盲的原因是因为心上人的离世,但是人不能死而复活,恐怕是无法刺|激了,不知神医可还有别的法子?”
老婆婆蓦然停住脚步,双眸闪亮,“没想到单于还是重情之人。”她从袖中摸出一盒药膏递到烈影手中道,“这个药膏让他每日早晚敷上,免得忽见光明,双眸承受不住。”说罢,飘然离去,毫不理会烈影的呼喊。
院内,烈风依然面无表情地凝立在梅树下,心中却好似巨浪翻滚。他承认方才那老婆婆说对了,自从兮兮离去,他真的就不想看到了。
“大哥,我……”烈影缓缓走了回来,见了烈风,欲言又止。
“影儿,就要做新娘了,怎么不高高兴兴的?”烈风感受到烈影悲哀的情绪,问道。
“大哥,我和二哥有一件事情其实是瞒着你的。”烈影公主踌躇着说道。
“什么事?”
“其实,那日在雪山,担架上的人并不是兮兮姐,我和二哥只是怕你在雪山无休止的挖下去,才会那么说的。”
烈风的身子一僵,其实,他原本是不相信韩珣的,但是没想到沉风和烈影都点了头,他才信以为真。事后细细一想,仍觉得不对,嘱托罗哈到雪山去,才知道,沉风代替他依然在雪山寻找。他这才知道,当日棺木中根本就不是兮兮。
他密令自己的侍卫到处寻找,却依旧没有她的消息,虽然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但是他却知道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了。
“影儿,大哥不怪你们,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快些去准备吧!”烈影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烈影和韩瑄的婚事多少令烈风有些意外,因为他惊异于痴恋着叶从容的韩瑄会这么快转变感情。但是,和韩瑄交谈后,他发现,韩瑄已经从那段无望的感情里摆脱了出来,或许是烈影的活泼解救了他,总之,在感情上,韩瑄这一次做的很果断,倒不似他那软软弱弱的性格。
慧剑斩情丝,其实是需要很大勇气的。烈风想,大概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韩瑄,因为,他斩不断对兮兮的情思。
他微微苦笑,其实他根本就舍不得斩断,他要在这段感情的陪伴下,度过此生。
“罗哈,南朝的使臣可到了?”想到后日的大婚,烈风问道。
罗哈不知从何处跃了出来,“禀单于,南朝使臣刚到,左贤王已经将他们安置在府中!”
“韩珣派谁来了?”
“武威将军叶启风,还有……采容公主叶从容也随叶启风来了。”
“她也来了?”烈风淡淡笑了笑,不知道韩瑄是否能够抵得住旧情人的诱惑。烈风心中有些担心,难道是韩珣让他们来搅局的?
“单于,南北客栈被一伙行踪神秘的人包下了,属下还没有查到这些人的身份!”
神秘人?是谁呢?难道……他也来了?
“速速查来!”烈风命令道。
南北客栈里,兮兮神色不安地坐在床榻上。
去年冬天的那场雪崩并非意外,是她请示圣师后,人为造成的雪崩。那场雪崩达到了她预料之中的效果,终止了那场战争。如今南朝和北朝终于建立了互不侵犯的协议,两国交好,形势一片大好。
这正是她们所期望的。
雪崩发生前,雪山所有的姐妹们都藏到了山体中的一处密室,密室中备有粮食和清水,足够她们维持几个月。
她们原本打算过几日就出来,可是,没想到,烈风和韩珣的人马在雪山搜寻了那么久。到最后明里虽撤走了,但双方却各有自己的秘密兵将驻扎在山巅下的各处要塞。直到这几日,因为烈影公主的喜事和勇士大会的举办,那些驻扎的兵将才稍有松懈,雪山的姐妹们这才陆续从密室中偷着出来了。再撑下去,她们就要断粮了。
从雪山出来后,圣师就将雪山姐妹彻底解散,她说“此生永不动情,除非雪山崩”,这是她们曾经所发的誓言。如今雪山已崩,誓言已破,草原上再也不会有雪山圣女了,她们都可以婚嫁了。但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依然要怀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
兮兮原本要说服娘亲下山去寻找叶启风,她已经看出,娘亲和爹爹之间还是有情意的,但是娘亲却固执地要留在雪山,她说,往事亦已,再不回头。
兮兮想留在娘亲身边,可是却听说烈风双目已盲,便央了圣师前去为他医眼。一想到烈风那么骄傲之人却目盲了,兮兮心内便忍不住难过。
圣师还未回来,院内忽有嘈杂声响起,接着便传来店小二的叫门声,“客官,请赶紧出来吧!”
“什么事?”兮兮开门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这客栈早在几日前便被一批贵客包下了,如今这批客人已到。还请客观另觅住处吧,小的这就归还了客官的银两,真是对不住了。”小二哈着腰不断地道歉。
“既是包给了别人,为何又让我们住进来,如今勇士大会将近,哪里还有别家客栈可以住?何况,我还要等人呢。”兮兮心中明白,这客栈不过是想做两笔生意,没想到人家订房的提前来到。
“客官还是搬走吧,我们真的对不住了!”店小二将银两向兮兮手中一塞,央求道。
小二的态度让兮兮很是为难,她此刻就离开,又担心圣师回来找不到自己。
兮兮所住之处正是二楼,很好奇是什么贵客竟然包了整座客栈,便转首向楼下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停着几辆马车,拉车的骏马一看便是宝马,不是寻常江湖人能够拥有的。院内凝立着一些家仆,外貌普通,但是兮兮却一眼看出这些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家仆,都是会武功的。
眼波一转,便看到他们的主人正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那背影莫名地有些熟悉。兮兮心内一惊,还来不及收回目光,那人已经转过身,黑眸似是无意般向这边望了过来。
兮兮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人都说冤家路窄,怎么他们不是冤家,这路却也这般窄了。
那人正是韩珣,南朝的皇上。
他一身灰袍,朴素到极点,却依然掩不住浑然天成的雍容贵气。视线无意胶着在兮兮这边,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
被他凌厉的目光一望,兮兮竟下意识要跃回室内,忽想起自己此刻是男装打扮,还易了容貌,想来他不一定能认出自己,遂将视线平静地调开,对店小二道:“我这就搬离,小二哥不必担心。”
却原来被这个煞星包下了,自己不搬离才怪。那店小二却以为是自己一番言语终于说动了兮兮,很是欣喜,口里一连串地说着对不住。
兮兮却悠然回身走入室内,将那一连串的对不住关在了门外,身子无力地靠在门上,一颗心这才反应过来一般猛烈狂跳起来,脑中也是晕晕的。
真不知是意外还是巧合,韩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忽想起烈影公主和韩瑄的婚事,这才猛然醒悟,纵然韩珣的江山是从韩瑄手中夺来的,但韩瑄毕竟是他的皇兄,昔日的南朝皇帝。如今,韩瑄大婚,韩珣自然不能无视,亲自来观礼,或许是为了收买他的心,让他安安分分在草原上做驸马吧。不管如何,韩珣对这个无意于皇位的皇兄还是很看重的。
想起方才韩珣眸中的疑惑,兮兮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认出她,那她岂不是白白假死了。她匆忙收拾好包裹,冲到窗前,便要破窗而出。但推开窗子,却发现不知何时,窗外已布下了韩珣的兵将。
这下子糟了,若是跳窗,纵然是敌得过这些侍卫,也等于是不打自招了,韩珣不怀疑她才怪,可是,要她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走出,终究有些踌躇。就在此时,走廊上嘈杂声渐起,是其他房中的客人开始陆续搬出。
兮兮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易容,又将头发打乱,垂下的发梢遮住了双眸,然后抱紧包裹,从室内走出,杂在人流中,慢慢向楼下走去。
听到人们窃窃私语说着不知是什么贵人,竟包下了整座客栈,兮兮透过发帘一瞥,发现院中早已没了韩珣的身影,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一走神,却撞在了一人身上,连声说对不住,却不敢抬头,可是耳边偏偏传来韩珣那清冷无波的调子:“这位小兄弟,听店小二说你还要等人,不如暂且住下吧,我们让一间房子给你!”
却原来早去店小二那里打听了她,是已经对自己怀疑了吧,兮兮粗着声音答道:“不用了,谢谢公子。”避过他继续前行,这次却连从发帘里偷看他也不敢。
“你连看也不看,怎知我便是公子。”韩珣目光灼亮地盯着她,步子也随着她移动而移动,巧妙地堵住了她的路。
不一会儿,其他客人都陆陆续续走完了,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归于平静。窄窄的楼梯上,只余两人僵持着。
兮兮心中着急,却不敢发作,只恨自己为何不生双翅膀,好从天上飞走。此时只能好脾气的哀求道:“谢谢公子好意,真的不用了,我还要赶路,还烦请公子让开。”
“我已经说了,让给你一间屋子,为何还要离去?如今去别处怕是找不到房子了。”韩珣依然不徐不疾地说道。
“那谢谢公子了。”兮兮只得接受,转身向楼上走去,心想不让过,只有回去再想办法。
韩珣似是没想到她会回转,一时有些怔愣,寂静中蓦然传来一个声音:“兮兮啊,我回来了,你快出来!”
原来是圣师婆婆回来了,被韩珣的侍卫阻着不让进,却在门口一眼看到了兮兮,便忍不住地喊将了出来。
兮兮虽然着男装,但是却没有另取名字,自然也是因为两人本没有料到会有需要喊名的时候,平日里,婆婆喊她丫头,如今看到她男装,想到丫头不能叫,便将她的真名喊了出来。
这一喊不打紧,那位正在疑惑的主,此刻双眸闪亮,灼灼生光。他快步走到兮兮面前,也不管眼前多少人看着,扯了她便向二楼而去,随意打开一间房门,便将兮兮带了进去。他的侍卫眼见皇上将一个陌生人带到了房中,遂四面八方飞跃而去,将那间屋子围得铁桶也似。
兮兮知道再装下去也没用了,索性听天由命。兮兮被韩珣拉到屋中,良久不见他说话,兮兮诧异地抬头看他,却见他明显瘦了,面色很憔悴,但幽深的黑眸中却翻涌着各种情绪,狂喜诧异外加感动,而他的视线又紧锁住她的眸光,带着说不出的某种执着,震颤着她的心弦。
想到这个男人在雪山不畏严寒和危险,寻了她一月有余,兮兮怎能不感动,只是想到最后一次在小孤村见他的情形,心中不免还有些胆寒。
韩珣好似窥到了兮兮内心的想法,柔声说道:“别怕,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说罢,一只手款款伸来,颤抖着拨开遮住兮兮面目的乱发,露出了兮兮面色微黑的容颜。
纵然易了容的,韩珣依然痴痴地望着她,永远看不够也似。就是这张容颜,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可是每当他要抚摸她,便忽然惊醒,这才发现,不过是黄粱一梦。暗黑的夜里,还是只有他,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独自思念着她。
如今,这张容颜,还是在梦中吗?他轻轻掐了掐自己,很疼,不是梦,是真的。
他双眸含泪笑了。
“你是怎样逃脱那次雪崩的?”良久,韩珣颤声问道。
其实韩珣本就不相信兮兮会在雪崩中离世,因为雪山圣女在雪山居住了那么多年,不会对雪崩一点防范也没有。所以他才会弄了一个棺木,说兮兮不在了,好让烈风失望,以便自己能寻到兮兮。可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却依然没有兮兮的身影,他以为兮兮真的不在了,多少次在梦里哭醒。
“我躲在了地室中!”兮兮轻声说道。
韩珣心中一片清明,看来那场雪崩不是意外,而是兮兮为了躲避他们,故意使出的招数。不管如何,只要她安然无恙就好,经历了这次生死事件,许多以前不太明白的事情,他都已经想通了。他也明白,完颜烈风也是真爱兮兮的。在失去兮兮的日子里,他曾多次在心中发誓,若是兮兮复活,哪怕她永不理睬她,哪怕她和完颜烈风双宿双飞,他也毫不介意。
这和他以前的想法如此不同,以前他不惜用卑劣的手段也要得到她,觉得自己若是得不到兮兮,别人也休想得到。
如今,他只要兮兮幸福,他只要兮兮快活。
门外忽传来厮杀声,兮兮明白是圣师找了上来,便对韩珣道:“那是我的婆婆,可否让你的侍卫住手。”
正说着,房门哐当一声被人踢开了,圣师悠悠然走了进来。韩珣那些侍卫经过一番苦战,也没能挡住她。
“兮兮,你没事吧?”圣师见到兮兮安然无恙,心中一松,这才注意到室内还有一个人。
“他是谁?怎么敢掳了你!”圣师好奇地问道。难道自己多年不曾下山,这世上美男遽增,怎么一日之内,见到两个绝世的人儿。
此人仪态俊美,衣着随性自然,但却不乏贵气凛人。这个人和兮兮也很般配啊!
“婆婆,在下冷月。”韩珣微笑说道,声音清冷如玉。
“婆婆,他是我的朋友,并没有掳我。”
“对了,我告诉你啊,那小子是因为伤心过度导致的目盲,大概也许是你害得吧!他双目没有受伤,却偏偏看不见,我是束手无策了。”圣师一耸肩,叹息道。
兮兮登时怔住,心如刀绞,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如果连圣师都束手无策,那么天下还有谁能治好他的病呢,难道他就这样一辈子活在黑暗里。
原来他的目盲是因为她,他竟对她深情若斯,这叫她如何承受。
兮兮那一颗颗泪珠,好似珍珠般晶莹圆润,但却比利剑还要凌厉,刺痛了韩珣的心扉。
他脸色忽苍白如雪,深邃的眸中满是决绝。
兮兮,她的心里终究是恋着完颜烈风的。
“傻丫头,我只是说我没有法子了,但是不代表你没有法子啊!”圣师没想到兮兮对烈风如此痴情,看来眼前这小子是没有机会了。
“婆婆,你是说,还有救?”兮兮急急问道。
圣师微微颔首,“心病还需心药医,他需要刺|激,这个恐怕只有你能做到了!”
“那要我怎么做呢?”
“需要我帮忙吗?”一直沉默的韩珣忽问道。
“自然要,如果你能帮忙,他复明的几率会更大了。”圣师望着韩珣微笑道。
兮兮不可置信地望着韩珣,他说要帮完颜烈风,是真的吗?
韩珣望着兮兮清澈的眸光,双眸一闭,狠狠抽了口气,似是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极慢地睁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兮兮,看在完颜烈风那小子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便将你让与他好了,不过,有个条件,你可要认我做大哥呀!”
这句话说的虽轻松,但是只有韩珣知道这句话说的如何艰难。
原来得不到是痛苦的,放手也是这般痛苦。但是看到兮兮幸福,他心里还是安慰的。
兮兮闻言,双眸盈泪,“大哥!谢谢你。”
“可是要如何做才能让他复明呢?”韩珣问圣师。
圣师道:“他这是心病,所以需要狠狠地刺|激他,令他有强烈的想看的欲望。”说罢,将计划向两人交代了一番,听得韩珣微微颔首。
“婆婆,怎么能这么做,这怎么可以?”兮兮望着一头银发满脸喜色的圣师。有些困惑地想到,圣师多大年岁了?怎么会有这般顽劣的心性。以前在雪山,怎么也没发现,威严肃穆的圣师是这样一个人啊。难道是寂寞清冷的雪山生活把圣师逼疯了?
圣师微微咳嗽了一下,沉下脸,神色凝重地说道:“兮兮啊,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只是可怜了那小子,要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之中了!”
“那,好吧!”兮兮只得点头,只要让完颜烈风复明,要她做任何事情,她都愿意。
白发老婆婆微微一笑,明日她就等着看好戏了。想到方才在宫里,那小子对她那般无理倨傲,心中一阵得意。
兮兮和圣师在韩珣的挽留下,住在了南北客栈。
夜色渐深,一阵笛声响起。
那是一首《明月光》。曲调婉转凄凉,如泣如诉,似落花随风飘,如明月随流水。
兮兮从榻上起身,缓缓走到窗前,隔着窗子,遥遥望向外边。
夜空澄清,一轮明月高悬,遥远而朦胧、皎洁而清冷。因为到了十七,那月儿不再浑圆,正如人间情事,不能时时圆满。但是它却依然高挂在夜空,清光四溢,明亮而高洁。
月光笼罩下,有一抹清影,临风而立,衣袂当风,飘飘若仙,说不出的潇洒,也有说不出的清冷寂寞。
“大哥,谢谢你的成全!”兮兮喃喃自语,忽觉脸上湿湿的,用手一抚,却原来不知何时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