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敌会面

3个月前 作者: 月出云
    清风园的大广场上,燃起了冲天营火,映得沉沉夜色宛若白昼。营火四周还燃有许多小篝火,摆着一些木架子,上面烤着牛羊肉,散发出一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营火旁边搭着一个大棚子,地上铺着厚厚毡毯,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案。王府侍卫穿梭在篝火间烤肉,几个侍女接过他们烤好的肉,摆放在长案上。


    兮兮被侍卫领到篝火旁,主人还未到,侍卫也不知将她安排到何处?


    她望着燃烧的篝火,唇边勾起一抹轻笑。她不知完颜烈风为何让她参加这篝火晚宴?不知他会怎样为难她这个情敌呢?


    “王爷到!”有人高声喊道。


    兮兮抬眸望去,夜色里,完颜烈风带着一行人,穿过堆堆燃烧的篝火,缓步行来。


    他一身华贵的黑色长袍,在夜风里张扬,腰间的金带在火光下映照下,分外耀眼。一根金带束发,更显俊逸华贵。此刻的他竟没有一丝胡人的彪悍和蛮夷,挺拔修长的身姿,清俊冷逸的面容,从容优雅的举止,这是一个敛去了张扬和霸气的王。


    走在他身畔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身蓝衣飘扬,唇边勾着温和俊美的笑意,那是一张异常阳光、温暖、明朗的脸。此人能和完颜烈风走在一起,想来便是那个有客西来的客人了。


    北朝西部有四个小国,分别是:月氏国、宛兰国、古墨国和西丘国。不知今日这位来客是哪个王国的贵族。


    完颜烈风和蓝衣男子盘膝坐在主客席上,立刻有侍女为他们斟上了酒,酒香肉香在空气里开始弥漫。


    兮兮身边的侍卫走到完颜烈风身畔耳语了几句。完颜烈风转首望了兮兮一眼,唇边浮起一抹懒洋洋的笑意。


    兮兮在侍卫的带领下,坐在了长案的末位。在塞外,胡人是瞧不起汉人的,何况她目前的身份还是他的情敌,安排这样一个位子已是不错了。


    那蓝衣男子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出现很意外。


    棚子里挂着好几盏马灯,在明亮的灯光下,兮兮发现他的眸子不似纯黑色,而是奇异的深蓝色,映着灯光,如同宝石一般,吸引着人的视线。


    “王爷,不知这位仁兄是何人?”蓝衣男子蓦然开口问道,说得是月氏国的语言,看来他是月氏国的王子无疑了。


    完颜烈风冷哼一声,也用月氏国的语言答道:“一个汉人奴隶罢了。”


    草原上的几种语言,兮兮基本上都精通,她听懂了完颜烈风的话,心中虽有些不忿,但她只是微微冷笑,没有答话,她懒得说话,既然他们认准了她是汉人,不懂得这些语言,她也乐得装下去。


    “汉人奴隶?”蓝衣男子又打量了兮兮几眼,眸中满是好奇,他似乎对汉人并不歧视,还对她饶有兴趣。


    “容妃到!”又有侍卫高声禀报。


    兮兮顺着声音望去,叶从容在侍女簇拥下,身穿一身雪夷族的民族服饰,缓缓走了进来。


    容妃?南朝的和亲公主,竟连王妃也做不成么?只封了一个妃子?


    身穿异族服装的叶从容少了一丝苍白柔弱,多了几分华贵妩媚。她眉如弯月,眸若墨漆,红唇艳丽,淡淡的妆容,让她看上去更加迷人。只是再美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眉间眼梢的哀怨,她还在思念着她的瑜哥哥吧。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完颜烈风身畔。虽然不是完颜烈风的王妃,但是能够和他并坐在一起,看来完颜烈风是喜欢叶从容的。


    人已到齐,完颜烈风抬起左手,一个手势,场面立刻静谧下来。


    完颜烈风端起碗,微笑着说道:“今日是本王纳妃的日子,又值月氏国的王子乌亚苏来贺,本王今日高兴,我们同饮一碗。”


    众人举碗,一饮而尽。


    激烈的鼓声蓦然响了起来,一群赤脚勇士,背着弓箭,围着篝火,开始跳起草原上的狩猎舞。鼓声烈烈,舞步激荡,欢腾热闹。


    完颜烈风和乌亚苏推杯换盏,喝得很欢畅。他们关系很熟稔,不似一般属国关系。兮兮知道,草原上其他小国都是依附着大国而生存,月氏国自然也不例外。


    叶从容坐在完颜烈风身畔,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却有淡淡的忧伤缓缓溢出。在这一刻,兮兮可以确定,那个瑜哥哥在叶从容的心中,只怕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完颜烈风一直都察觉到叶从容的忧伤,他凌厉的目光却是朝着兮兮望了过来,他始终认为兮兮才是使他的容妃愁眉不展的罪魁祸首。他单手搂住叶从容纤细的腰肢,举起手中的酒碗,凑到叶从容的唇边,说道:“爱妃,喝口酒吧。”


    叶从容顺从地喝了一口,却被呛得连咳数声。完颜烈风还真不会怜香惜玉。


    兮兮一直在猜测着完颜烈风的心态,按理说,他认为自己是叶从容的情郎,也许早就应该将自己处死了。既然让她活着来参加这宴会,难道只是在她面前和叶从容做出卿卿我我的样子?也许是为了羞辱她,也许是为了打击叶从容,但不管是哪一种目的,他都没达到。


    鼓声慢慢沉寂,狩猎舞已接近尾声。


    乌亚苏沉稳柔和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这是个能让人心静的男子,就连嗓音也是。“王爷,小王也准备了一个节目,为王爷助兴。”


    完颜烈风点头黙允。


    乌亚苏击掌三声,清脆的掌声过后,一缕轻灵悠扬的乐音响了起来。


    是竹笛声。


    调子欢畅愉悦,节奏缠绵,是一首兮兮很熟悉的曲子。


    南朝名曲——凤求凰。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乌亚苏送上这么一首曲子,无疑是最贴切的礼物。在南朝,婚嫁之时,除了唢呐声声,一般都会奏上一曲《凤求凰》,预祝新人恩爱美满。完颜烈风精通汉文化,这一点应该是知道的。


    听了喧闹的鼓声,蓦然听到如此轻灵悠扬的乐音,人人心中宛若被洗涤一般,清新透彻。


    在苍凉高远的大漠,在北风激荡的篝火边,听到这么一首轻灵的乐音,兮兮的心也随着乐音的展开,开始莫名地波动。


    仿若是从大漠孤烟来到了烟雨江南。江南的和风,江南的飞燕,江南的小桥流水,江南的烟雨蒙蒙,在兮兮心中蓦然清晰了起来。


    曾经在南朝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那模糊的记忆在笛声的吹拂下,似乎是活了过来。


    不知那吹笛的人是何等人,竟能将南朝汉人的乐音吹得如此娴熟动听。


    兮兮顺着笛音寻找,终于,在火光的暗影处,看到一个白衣人。


    也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白衣人。


    面貌很普通,没有任何特色,白衣也很普通,不是什么上等的料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款式。然而兮兮看到他时,心中还是莫名一震。


    不知为何,兮兮从此人身上感到一种高雅,或者说是高贵,就如同高天流云、清风明月。


    雪后的天空极澄清,挂在天上的星斗很亮,一弯新月散发出很淡的光辉。


    很淡的月光照在白衣吹笛人身上,白衣长袍在风中流淌,如同披了一身流动的月光。


    这人是谁?仅仅是乌亚苏带来的一个下人吗?


    曲调在婉转回荡,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如同江南的细雨,绵绵不绝。


    在这绵绵不绝中,蓦然有一些不协调的音符出现,兮兮不仅一愣。那是在第四阙收尾处,凤求凰的调子蓦然转成长相思的调子。转得很自然,收得也很自然,若不是精通汉乐,兮兮绝对听不出来。


    这么高超美妙的笛艺,怎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差错,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有何目的呢?


    长相思。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说得是两个彼此相恋的人,天各一方不得相见。


    兮兮回首望了一眼叶从容,叶从容眸中的光华让她心中一跳,那光华是泪水在眸中萦绕,在灯光反射下,映出璀璨的光芒。


    很不对劲!


    兮兮猜测,这不对劲绝对和吹笛的男子有关。莫非,这个人便是日间那个灰袍假面人?就是叶从容的那个瑜哥哥?


    完颜烈风一脸的莫测高深,似乎也沉浸在乐音里。


    兮兮知道完颜烈风精通汉文化,但是曲子的错误他不一定能听出来,除非他和她一样,十分熟悉这首曲子。


    一曲而终,那男子从阴影里走了进来。


    他一身半旧的白衣,黑发在脑后梳成发髻,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兮兮这才看清他的面目,原来是戴了一张面具,表情很是僵硬,但是他眸中隐隐光华却让人不由自主想到高远贵气。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飘荡如一朵盛开的白莲。他低眉敛目,朝着完颜烈风恭恭敬敬深施一礼。


    “抬头!”完颜烈风深眸微眯,声音极是慵懒散漫。


    白衣人顺从地抬头,静默地望了一眼完颜烈风,便又垂首敛眸。


    惊鸿一瞥,兮兮还是看清,他黑眸中毫无生气,宛若古井无波。心内略有失望,只不过是个平凡的男子罢了,此刻毕恭毕敬跪在那里,方才的高雅和高贵好似自己的错觉。


    他不可能是那个灰袍人,那个灰袍人的凌厉眼神怎能这般毫无生气。可若不是他,那叶从容怎会这般激动?


    完颜烈风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掩去真容?”


    “小人貌丑,怕吓坏容妃千金之躯!”声音暗哑低沉,宛若压抑的痛苦。


    “我的妃怎会如此胆小!”完颜烈风修长的手指轻托起叶从容的下巴,深眸笑意盈盈地直视着叶从容。


    叶从容凄美一笑道:“方才的笛声甚美,勾起了奴家思乡之情,奴家还真想一窥真容呢!”


    完颜烈风含笑望向白衣人。


    “既如此,小人从命!”白衣人抬手缓缓揭去面具,一条纵横的疤痕便缓缓显露出来。


    兮兮一愣,没想到面具下的面孔更是丑陋,而叶从容却一声惊呼,玉手掩住明眸,似乎不忍再看。


    完颜烈风笑笑,挥手示意白衣人下去。


    月儿缓缓隐入重云,夜有些深了,完颜烈风半卧在座上,不知在凝眸思索什么,气氛有些冷凝。


    乌苏亚似乎为了打破僵局,蓦然望着兮兮,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兮兮一怔,正在思索该如何回答。身后的侍卫却以为兮兮不懂月氏国的语言,用汉话翻译了过来。


    兮兮一笑:“在下姓云名兮。”省去一个兮字,听起来添了一分英气,很像男子的名。


    叶从容睫毛轻颤,那两滴萦绕在眸中的珠泪终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接着她哀怨至极的双眸向兮兮望了过来。


    几许娇嗔、几许幽怨、几许深情,兮兮的心蓦地沉落,这般深情的目光只有在面对情郎时才会有的,叶从容这是要做什么?这般看着自己,难道不怕完颜烈风恼怒吗?


    果然,随着叶从容的注视,完颜烈风深邃的双眸向兮兮刺探而来,莫名的一丝冰凉寒意从心头升起。


    “差点忘了我们这位云公子,乌兄,你可知,他是我的贵客,今日我还不曾好好招待他呢。”声音冷魅如勾魂使者的叹息。


    完颜烈风终于想起她这个情敌了,接下来怕是一连串的刁难了吧。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状况,不该如此呀,她本该踏上征途,说不定此刻早已到了宛兰国,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婆婆。而此刻自己竟困在这里,和这些不相干的人纠缠不休,继续下去怕是会越陷越深了吧。


    兮兮才要说话,却见叶从容蓦然站了起来,向完颜烈风跪了下去。


    完颜烈风微微诧异,淡然一笑,搀起她道:“爱妃,这是何意?”


    “王爷!从容斗胆,还请您放过云郎!从容已做好和云郎决绝的准备,此生只服侍王爷。”


    兮兮脑中宛若惊雷滚过,在这一刻,蓦然明了方才叶从容为何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只怕,她是要让完颜烈风真的误会自己便是她的情郎了。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她的瑜哥哥。


    一瞬间,兮兮心如明镜。看来,那个白衣人的确她的瑜哥哥了。


    为了保护真正的情郎,便将自己这个无干的人推入了危险的漩涡。她却不知,自己只需一句话,便可揭穿她。可是,望着叶从容梨花带雨般的面容,兮兮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这北地的夜如此寒冷,兮兮轻拉头上雪帽,盖住自己微凉的双颊,唇边浮起一抹苦涩嘲讽的笑意。这是她欠她的,她应该救她,若不是自己,她早和她的瑜哥哥走了。


    “王爷!奴家想抚琴一曲,作为对云郎最后的决绝曲。”叶从容凄声说道。


    一瞬间整个会场寂静无声,只有火苗簇簇跳跃着、欢腾着,似乎是莫名的兴奋和悲凉。


    完颜烈风坐在明亮的灯光下,脸上却阴暗冷酷,他端起一碗水酒,缓缓品着。良久,他微微挥手,一把五弦琴便送到了叶从容面前。


    叶从容直视着兮兮的明眸,唇边绽开一抹绝美的笑意,很凄凉。她指尖一挑,轻拢慢捻,开始演奏。


    一段缠绵凄婉的调子过后,琴音转为哀怨激烈。


    果然是决绝曲!


    只是这决绝曲并不是弹给她云兮兮听的,希望那个真正的情郎听到叶从容的琴声能够知难而退。


    兮兮心中掠过难言的悲凉,叶从容何其可悲。


    蓦然,铮的一声。琴弦断裂,琴声戛然而止。


    叶从容玉指上一滴血珠缓缓滴落,滴在淡红的华裳上,晕开成一朵殷红的花,在暗夜里缓缓绽放。


    兮兮默默望着叶从容,整个人沉静宛如清风冷夜。完颜烈风眸中寒光闪烁,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股暗流弥漫开来,几欲令人窒息。


    一片寂静里,清风园的松枝上,似乎有野鸟扑棱着飞过,碰落的积雪,簌簌落下。


    良久,完颜烈风冷声道:“宴会结束!”


    兮兮再次被带到冷韵院。


    冷韵院里一切依旧,屋内烛火闪烁,屋外寒梅沁香。炉火烧得很旺,屋内荡漾着温情脉脉的暖意。一张极大的屏风将屋子隔成两间,屏风后是一张大火炕,此刻早已被侍女烧热了。


    一瞬间兮兮竟有了到家的感觉,她摘下雪帽,坐在炕沿上,心内思潮汹涌。她不明白,完颜烈风为何要如此待她,不是应恨她吗?况且今夜在这里的人不应是她呀,应该是叶从容吧。


    不知完颜烈风会怎样处置她,她如今连脱身也难。叶从容今夜的表现让兮兮心内生寒,但她不会揭穿她,反而还想要帮她。


    温暖的室内似乎多了一股诡异的气流,气温似乎下降了几度。


    兮兮不由抬头望去,惊异地发现,虎皮椅子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那个意料之中的男子,一身黑衣越发衬出他的冷冽狂肆,双眸黝黑深邃如漠北的夜空,带着令人心颤的寒意。


    兮兮一时无语,不知他是何时进来的,一向自诩武功不错的她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完颜烈风的轻功真是不可小觑,而自己那点功夫在他面前只怕是小巫见大巫。


    完颜烈风没有说话,两人隔着燃烧的烛火默默对视着、打量着,各自揣测着对方的心思。


    兮兮直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太平静了,这不是见到情敌应有的表现,他的眸中没有一丝醋意。也许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如此镇静冷酷的男子,或许他发火的前兆反而是平静吧。


    一个侍女端着盆走了进来,完颜烈风在盆中净了净手,在侍女的服侍下,宽去了外袍。


    “你要在这里睡?”看他一步步走到火炕前,兮兮不禁问道。


    完颜烈风冷冷瞥向她,“你以为本王该在哪里睡?”


    自然是在叶从容那里了,兮兮心内想道。


    完颜烈风凌厉的眸光在兮兮的眉眼唇缓缓掠过,唇边浮起一抹轻笑:“本王很好奇,你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么?她竟然为了你拒绝南朝的皇上!”


    兮兮一愣,“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若不是叶从容拒绝进宫,韩瑄那小子怎舍得将她送来和亲?啧啧,你们的真情真令人感动呀!”


    兮兮没想到叶从容这般痴情,为了她的情郎拒绝了南朝的皇上。


    “你爱她吗?”兮兮盯着完颜烈风的深眸问道。


    完颜烈风舒服地倚在被褥上,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爱?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南朝汉人才会问出如此可笑的话!”


    这样的回答出乎兮兮的意料。


    “女人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爱的。男人绝不能轻易动情,否则,就会变成地地道道的傻瓜。”完颜烈风悠然说道。


    兮兮微微一笑,早就应该想到,像他这样的人,怎会轻易爱上别人。


    “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为了她,竟然只身犯险,难道你就不怕本王么?”他睥睨着兮兮道。


    兮兮避过他冷冽的眸光,问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放过她!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你这又何苦呢?”


    “放过她,让你们双宿双飞?本王觉得让心中装满了你的她爱上本王,是个不错的挑战呢!”完颜烈风边直视着兮兮的眸子笑着。他优雅自在地躺在了炕上,盖住厚厚的羊毛毡毯。


    “你何时放我走?”兮兮问道。


    “你要走吗?你勾引了本王的王妃,还想走?本王还要留下你,让你的心上人好好看看,你是怎样败在本王手中的。”


    “我应该在哪里睡?”兮兮懒得再和他争辩下去。


    完颜烈风冷哼一声“随你,只要不出这间屋子!休想逃走!”


    兮兮环视一周,最终坐在了那把虎皮椅子上,离开暖洋洋的火炕,竟有几分寒意,兮兮恨恨地望了一眼床上的完颜烈风。


    兮兮灭了几盏火烛,剩了一盏,终不敢全部灭掉,毕竟和陌生男子同居一室,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禀王爷,容妃前来侍寝。”门外一个传来侍女的声音。


    兮兮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才有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无踪。方才还在奇怪他为何让自己睡在他屋中,却原来是早就传了叶从容侍寝!原来要当着自己的面要叶从容侍寝,原来他是这样打击羞辱情敌的。


    兮兮在心中瞬间对完颜烈风腹臆了一百遍,可恶的男人。


    “进来吧!”完颜烈风慵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厚重的门帘被打开,叶从容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披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看到坐在虎皮椅子上的兮兮,她的眸子蓦地睁大了。红唇蠕动,终没有说出话来。


    “爱妃!”完颜烈风邪肆慵懒的声音,透着无限缠绵,听得兮兮心头发颤,只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叶从容眸中含泪,缓缓步到屏风后,两个侍女即刻退出。


    不一会儿,屏风后传来叶从容娇弱无奈的声音,“王爷,求求你!请放过从容吧!”


    就算叶从容愿意侍寝,也绝不愿当着第三人的面,完颜烈风他不会真的强迫叶从容吧。


    “求我?”完颜烈风魅惑的声音缓缓从屏风后传出来,“放心,本王会让你满意的,定比你那个小白脸让你满意。”


    “王爷,不要!求求你!”叶从容哀怨柔弱的声音在室内凄凉的回荡。


    昏暗的烛火摇曳,兮兮清楚地看到屏风上,两个黑影纠缠在一起,听到衣帛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叶从容娇软的求饶声。


    兮兮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掀开门帘想要出去,可是门口两个侍卫将刀哗啦一声,架在她的面前。


    “不得王爷同意,出去格杀勿论!”侍卫毫不容情地说道。


    兮兮无奈地缓缓退回去,垂首坐在虎皮交椅上,耳边充满完颜烈风那磁性诱惑的喘息声,还有叶从容抑制不住的求饶声。


    无边春色似乎要穿越那薄薄的屏风,泛滥而出。


    兮兮直觉自己的脸颊烧成了一把火,她是一个纯真的少女,何曾见识过这般场面,就是听也不曾听过,更是无法想象出来。眸光无意瞥向屏风,两条身影依然在屏风上缠绕,好似声情并茂的皮影戏。


    兮兮实在忍无可忍,冷声喝道:“左贤王,请你放过她吧!”


    屏风后的戏码依然在继续,完颜烈风似乎根本没听到兮兮的话,反而更加销魂地哼了一声,摆明了就是让兮兮听的。


    兮兮在心中暗骂一声,色魔!下流!也许他认为此刻的兮兮已被他刺|激的妒火中烧,或是醋意十足,殊不知兮兮是被羞得忍无可忍,快要崩溃。


    哗啦一声。


    兮兮猛地拉开屏风。


    烛火即刻照亮了屏风后的大床。


    乱!一床的凌乱!散落的衣衫,散乱的被褥。


    完颜烈风抱着叶从容正在缠绵地深吻,屏风的开合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兴致。


    “云公子,你瞧,你的心上人正在享受呢。”完颜烈风声音带着诱惑的磁性。


    兮兮看到完颜烈风,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脸上更是烧得灼人。


    他衣衫半敞,露出结实的胸部,小麦色的肌肤在烛火下闪着诱惑的光芒,黑发凌乱披散在脑后,与高贵中透出一丝说不出的邪魅和诱惑,黝黑的眸子越发深邃。


    他幽深的眸光缠绕住兮兮的视线,邪气的一笑,道:“云公子,怎么,你是不是嫌看的不够清楚,既然如此,就把屏风全部打开吧。”


    兮兮清楚地看到叶从容眼角晶莹的泪滴颗颗滑落,她一定羞愤难当。


    “我让你停止!”兮兮眸中寒光乍现。


    完颜烈风实在太可恶了,明明知道叶从容不愿意,还要强迫她,而且还在外人面前,这让叶从容情何以堪,她还是南朝的公主。同为女人,兮兮对叶从容万分同情,她定要救她,就算是弥补自己的错误吧。


    完颜烈风邪气的闷笑缓缓溢出,他根本就不理睬兮兮,依然照旧。


    兮兮环顾室内,墙上一把剑吸引住兮兮的视线。伸手将剑拿了下来,刷地一声拔|出|来,一瞬间室内剑光萦绕,寒光闪烁。


    兮兮缓缓将剑指着完颜烈风的脖颈道:“你放开她,不然,别怪我无情!你这般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完颜烈风终于放开叶从容,饶有兴趣地回头望着兮兮。


    “你倒是有几分胆量,不枉她喜欢你,只是你真的敢动本王吗?”完颜烈风微笑着朝架在脖颈上的宝剑若无其事地轻轻吹了口气。


    兮兮的眸光扫过完颜烈风的胸部,脸颊又烧了起来。


    “将衣服穿好!”兮兮压抑着狂烈的心跳,淡然说道。


    完颜烈风微微一笑,竟然很顺从地穿上了衣衫。门外的侍卫听到声响冲了进来,完颜烈风轻轻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他压根就没有将兮兮放在心里,这个瘦弱的南朝弱男子,哪里是他的对手。在她的剑下,他竟丝毫不慌张,明明是兮兮的剑架在他的脖颈上,可在兮兮看来,倒好似自己被他擒住一般。


    “接下来呢?”完颜烈风穿好衣衫,半眯着星眸问兮兮,他那慵懒自在的样子,好似自己是在看一场绝佳的好戏,而兮兮便是那唱戏的主角。黑发瀑布般披散而下,为他平添一丝不羁和霸气,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暧昧,他距离兮兮太近了,身上的男性气息直袭兮兮。


    这陌生的男子气息搅得兮兮心中略有不安,黛眉轻颦,冷声说道:“把你的发束起来。”


    完颜烈风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顺手把发在脑后扎了起来,露出刚毅俊美的面庞。这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既有南朝汉人的俊美,又有塞北男子的刚毅和霸气。


    “接下来呢?”完颜烈风继续问道,唇边含着似有若无的慵懒笑意。


    兮兮心中暗恼,接下来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了,方才一时冲动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难道一直这样架下去?若是放了他,谁又晓得他会怎么做,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他可是北朝的左贤王,可汗的大皇子,自己有几颗脑袋可掉?心中正在踌躇,抬头看到完颜烈风唇边那嘲讽的无所谓的笑意,兮兮的眸光一冷。


    这个男人凭什么这般自负?凭什么刀架在脖子上还这般怡然自得?以为她真的不敢对他怎样么?别人怕他这个左贤王,她兮兮可不怕。既然做了那就继续做下去,何况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反正她在这王府里也待腻了,自己总要离开,不如今夜就走。


    兮兮想到这里,将剑微微向前一推,直到他脖颈上成功地渗出血丝。


    随着血珠缓缓淌下,叶从容发出一声娇呼,捂住了眼。随后,室内便陷入令人惊骇的沉寂。


    完颜烈风似乎对疼痛毫无感觉,微微侧首,微眯的双眸射出危险的光芒,他极其轻佻傲慢地打量着面前这张面孔。


    这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美丽面庞,肌肤虽说有些黝黑,但看上去却细腻滑润,在跳跃的烛火下闪耀着纯净圣洁的光泽。那双秋水明眸,在顾盼流转间,比皑皑白雪还要明净,比幽谷深潭还要清澈,这样一双清眸,怎会生在一个男子的面庞上,若不是知道他是叶从容的意中人,他会怀疑他是个女子。


    毫无疑问,他的美貌比叶从容毫不逊色,他和叶从容,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生一对吧。


    完颜烈风不禁有些嫉妒,尤其是看到这双明眸却恶狠狠地,毫不客气地直视着他,眸中满是鄙夷和厌恶,心中更是恼怒,这个小白脸竟然敢鄙视他,还划破了他的脖颈。


    “很好!好极了!”完颜烈风冷冷说道,同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争夺女人,会是个不错的挑战吧。


    兮兮看到完颜烈风眸中的寒光,就如同看到了草原上的苍鹰在看到猎物时的目光一样,心中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草原之鹰果然是草原之鹰,就连眸光也和鹰眼一样犀利。他完全符合草原上的传说,是个充满压迫又令人无限恐怖的王。


    就在兮兮以为完颜烈风要大发雷霆时,却听到他用极其慵懒的语调说道:“继续向下刺呀!”他的唇边还勾起一抹兴致勃勃的笑意,那笑容在兮兮眼中比看到他发怒还可怕。


    兮兮知道,完颜烈风根本就不怕她,纵然剑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以为然。他本就有自负的资本,他草原之鹰的名头也不是平白得来的,自己这般用剑指着他,或许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心念疾转,兮兮想到袖囊中那瓶“梅香倒”,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左手在袖中微微一动,同时口中微微叹息一声,一股寒梅的冷香在屋内缓缓弥漫开来。


    完颜烈风轻笑道:“想不到云公子吃了梅花,到了此刻叹口气还有清香溢出!真是……”他蓦然顿住,“你……你……”


    “梅香倒”是雪山特制的迷香,香气和寒梅的香气极为相似,完颜烈风还以为又是兮兮口中溢出的梅香,所以没有防备。


    兮兮灿然一笑,脸上梨涡若隐若现,“对不住了,左贤王!”


    完颜烈风最后的意识便是眼前兮兮那张微黑的脸庞,笑得如花开一般灿烂。


    “这个南朝汉子,竟然还有酒涡!”完颜烈风昏迷前气恼地想。


    兮兮将昏迷的完颜烈风放在椅子上,她不敢大意,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那些侍卫没有反应,或许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左贤王被她这个文弱的南朝人制住。


    兮兮明眸轻扫,看到叶从容也已昏迷在床上,拿出解药,放在她鼻端,叶从容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瞥见昏迷在椅子上的完颜烈风,叶从容花容失色地说道:“你将他杀了?”


    兮兮压低声音道:“没有,我只是将他迷昏了。请问公主,那个白衣吹笛人是不是你的瑜哥哥?他吹的凤求凰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叶从容双眸噙泪,微微颔首。


    兮兮黛眉微凝,“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演奏什么决绝曲,还来侍寝。”


    叶从容哀婉地说道:“公子,从容是担心瑜哥哥斗不过这个左贤王,所以才演奏决绝曲,还同意来侍寝,以绝了他的念头,不瞒公子,瑜哥哥的笛音里,就是暗示我,在四更天到容院围墙外等他!从容本不愿瑜哥哥冒险,如今公子既然把左贤王制服了,从容想跟瑜哥哥一起走。只是还请公子帮帮从容,不然从容怕是走不出这冷韵院。”叶从容银牙紧咬柔软嫣红的下唇,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


    兮兮点点头,天色应还不到四更。


    “若不是我,你的瑜哥哥或许早已将你救走了,放心吧,我会帮你的。只是,还要委屈你和我演一场戏。”兮兮说着,附在叶从容耳畔悄声叮咛。


    叶从容微微颔首,一张芙蓉面孔早已嫣红如火。


    门外的侍卫半晌听不见屋里的动静,一个侍卫轻声问道:“王爷!”


    兮兮向叶从容使了一个眼色,凄惨地呼道:“哎呀!”宝剑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叶从容声音颤抖地呼喊:“王爷,从容求你了,不要为难云郎呀!”边说边盈盈而泣,娇美悲痛的声音在室内萦绕,“王,不要呀,请你饶了从容吧,王!求你了!”


    叶从容的声音哀婉低柔,如同琴弦上最后的颤音。声音渐渐低下去,随后是一片沉寂,但是却给人无限暧昧的遐想。


    良久,兮兮做了一个手势,叶从容披上她的狐裘,披散着如瀑般的秀发,红肿着双眸,掀开厚重的门帘,拉开门,走向夜色里。


    很庆幸,那些侍卫没有阻拦她。


    待叶从容走后,兮兮回过头来,看着昏睡在椅子上的完颜烈风。他安然恬静地侧卧在椅子上,烛火的柔光照在他脸上,俊美的脸似乎也随着那清柔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墨发披散,剑眉傲然,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映出一道柔柔的光影,看上去如梦如幻。


    虽然昏睡的他是恬静的,但兮兮还是隐隐感到那股迫人的霸气还在。兮兮很庆幸自己是以男子身份得罪了他,她发誓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否则她云兮兮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在草原上立足了。


    兮兮抱起完颜烈风,将他放到床上去。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从未接触过男子的兮兮还是不免脸红心跳,在心里狠狠咒骂着完颜烈风。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走,若是现在就出去,势必会与完颜烈风的侍卫冲突,惊动了完颜烈风的铁骑兵将,铁定会对正在逃亡的叶从容万分不利。


    想到这里,兮兮坐到虎皮椅子上,闭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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