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先婚后爱（六）
3个月前 作者： 青花燃
凤安读完账本那天，凤仙戴上围裙，亲自下厨捯饬了满桌好菜。
一家六口团团围坐，凤仙把珍藏多年的蝎子酒、蜈蚣酒和蟾蜍酒都抱了出来，一坛一坛排在案桌边。
秃毛崽激动得狂扇翅膀。
它的翅尖上已经长出了薄长锋利的飞羽，动作幅度一大，整只就浮了起来。
它探出凤爪，往前一抓，像个大鹦鹉一样抓在了酒坛子上。
凤安看得眼皮乱跳。
他果断上手捉崽，并趁机指桑骂槐：“下来下来，像什么样子！不会教那就不要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周围顿时安静了好几度。
凤安还想再骂两句，惊觉气氛不对，一擡头，发现凤仙和龙翎正用一种非常古怪而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
凤安：“？咋啦？”
龙翎啧了一声，扶住额侧。
凤仙伸出手指，指住凤安，上下一点一点：“放放放，还不放开它！口无遮拦，没大没小，不像话！”
凤安：“？？？”
低头一看，自己好好逮着秃毛崽的翅膀，它也乖乖蹲在自己的腿上。
怎么啦？怎么就挨骂了？
秃毛崽灵活地扭过头，歪着脑袋，和大舅视线相对。
它眨了眨眼，无辜地表示：我也不知道鸭。
凤安狐疑盯向封无归。
只见小白脸正拎着筷子，专心给凤宁挑鱼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见他这死样子，凤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装！
也不知道他给爹娘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这么偏心护着他！
凤安不服气，大声反抗：“没教好秃毛崽不就是当爹的责任！我怎么就说不得了！”
凤仙&龙翎：“……”
那你可得等下次上香的时候去找祖爷爷说。
秃毛崽悄悄从凤安身上溜走。
它高高擡起一只凤爪，扒开了坛子上的泥封，勾下脑袋，偷喝马王蜂泡酒。
小喙勾起一汪酒液，仰起脖子，滑进喉咙。嘴巴咂一咂，发出满意的“嘬嘬”声。
凤安急道：“哎——你这个崽！幼崽怎么能喝酒！”
凤仙微笑着阻止儿子：“这是你太爷爷当年亲手泡的酒，一直存到现在，让它喝吧！”
凤安：“？？？”
迷幻，真迷幻！
这个家里到底有没有一只靠谱的昆仑凤！
凤宁从碗里擡起头，眨巴着双眼偷笑。
全家除了凤安之外，人人都知道秃毛崽是太爷爷。而且太爷爷其实早就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它不说，大概是觉得现在这样相处就很开心。
做幼崽多好啊，可以在山雉窝里打滚，可以在整座山上嘎嘎乱飞，还可以没日没夜打电子游戏！
成年了就得“端”起来，还有忙不完的公务。
谁还不想做个幼崽了！
凤宁正摇头晃脑地乐呵，凤仙忽然用他那双通透的眼睛看住她，笑吟吟道：“所以我们阿宁也不想长大呀……”
凤宁仿佛被点穴：“。”
她嘿嘿傻笑着，低下头，吃小白衣挑好刺的鲜嫩鱼肉。
家庭宴会散席之后，凤宁耍赖爬到了封无归的背上，让他背她回屋。
“小白衣！”她左右摇晃身体，冲着他耳朵问，“你希望我长大吗！”
他脚步微顿，笑容真挚：“不想长大，那就一直不长大。”
像他这样的AI，个人意志其实是比较淡薄的——什么都好，什么都行，总是无条件满足她。
猛凤一通扭捏：“也不是不想……”
封无归嗯道：“我们阿宁成长进程被打断，受了太多委屈，需要补上很多很多的幸福时光。”
凤宁一怔，鼻子忽然就酸了。
半晌，闷闷道：“嗯。”
她把整张脸埋在他的背上，左蹭蹭，右蹭蹭。
心想：我真幸福呀。
回到床榻上，凤宁偎在封无归身边，准备打游戏。
他忽然收到消息：“苏小乖要死了。”
“啊？”凤宁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谁是苏小乖。
封无归微笑：“她被你安排的厉鬼吓到神智崩溃，即将脑死亡。”
凤宁点了下脑袋：“不知道这样的死法，能不能安慰到可怜的杨倩。”（杨倩：被苏小乖害死的女孩）
封无归神色微动，眸光略有迟疑。
凤宁猛擡头，敏锐地盯住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封无归：“……”
她眯了眯眼：“关于杨倩？！”
封无归：“……”
小傻子总是在不需要的地方爆发聪明才智。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那个世界’只是虚拟世界，亿亿众生其实正在地底沉睡。”
“嗯啊！”
“在虚拟世界夭折，会再次开启同样的人生，无限循环反复，直至真正的死亡来临。”
凤宁愣了好一会儿。
所以杨倩被苏小乖害死之后，将会一直一直重复不幸的人生。
凤宁恍惚道：“她好可怜哦。”
封无归微笑：“世上可怜人何止千千万万。”
凤宁沉思：“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却什么也不做，念头就会不通达——我想救杨倩。可以让天国给她换一个虚拟世界吗？”
“没有用。”封无归道，“那段人生困住了她，即便强行更换虚拟世界，她的意识仍然留在那里。”
凤宁懂了。
强行改变周围环境，只会让杨倩表现得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她的意识与周遭世界各行其道。
“我想救她。”凤宁目光灼灼。
封无归无奈叹气：“我其实并不建议……”
“想救。”
“行。”他从善如流，“给你安排一个角色，进入杨倩所在的虚拟世界。”
“好哦！”
“但是你必须遵守虚拟世界的规则和逻辑，不可以使用超自然能力。”
“嗯嗯嗯！”
“对于杨倩来说，外界干涉未必会有多少帮助。你就算在她面前杀掉苏小乖，也许只是将她从一个极端引向另一个极端。”
凤宁顿时瞪大眼睛：“我是守法公民！”
封无归轻笑：“行。”
“等等，”凤宁眯了眯眼，“苏小乖不是快要死了吗，把她也扔进来，一起解决。”
“行。”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凤宁被整整齐齐的读书声吵醒。
她晕乎乎擡头，发现自己趴在一张绿色塑料课桌上，手掌下面有一个用笔尖刻的“早”字，歪歪斜斜，很丑。
教室里光线明亮，深蓝色的硬布遮光窗帘卡在窗边，一团一团染着灰黑。
她望望那里，摸摸这里。
“哇……”
好逼真的虚拟世界！她变成了一个小学生！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下课。”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眼镜，抱起书本离开。
凤宁正在好奇地捏自己胳膊玩，忽然“砰”一声震响，她放在笔盒边的课本被震到了地上。
凤宁：“？”
擡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生踢翻了她前桌的椅子。
前桌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微微勾着背，低头站在一边，不吭声。
“杨倩！”凤宁一眼就认了出来。
杨倩下意识缩了缩肩膀，默默把脑袋垂得更低，听到有人叫自己，也没擡头看。
那个男生把杨倩的课本和笔盒扔到地上，跳起来踩了几脚。
四周传来几声不成调的口哨，还有人拍手大笑。
凤宁冷眼环视周围，没看见苏小乖在哪。
男生离开后，杨倩悄无声息地捡起课本和笔盒，用袖子擦了擦灰，然后放回原位。
凤宁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课本也掉了。
她一手扶着桌面，弯腰捡起课本。
拿在手里，发现自己的课本包了书皮，用的是普通的A4纸，但边角整齐得像个豆腐块。封面正上方用毛笔写了“语文”两个大字，下面是略小的字，三年（4）班，凤宁。
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比印刷的还好看。
规整至极的书封，有种一本正经的冰冷感。
再擡头一看，只见杨倩的课本没有包书皮，封面右下角被撕掉了好大一块，图案沾满了污渍，根本擦不掉。
杨倩默默坐在座位上，像个单薄的影子。
凤宁戳了戳她的背：“杨倩，杨倩，杨倩杨倩杨倩……”
厚皮凤开始魔音灌耳。
遗憾的是前桌同学并没有任何反应——原来不是影子，而是一只缩进壳里的小蜗牛。
凤宁试着在意识里呼唤小白衣：“小白衣小白衣小白衣……”
没反应。
“哦，我失去了我的超能力……”
转头一看，同桌女生用一种发现中二病的古怪眼神盯着她。
凤宁：“。”
上课铃声响。
第二节课还是语文。
老师似乎心情不太好，环视一圈，严厉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杨倩残破的课本上。
“某些人连课本都不爱惜，怎么可能热爱学习？我们班上有些学生啊，心思就从来不肯好好放在学习上！”
杨倩的身体缩得更低。
凤宁觉得她想把自己藏进桌洞里面。
老师继续不指名地训斥：“上课从不积极举手发言，叫起来三锤打不出个屁，这么惜言如金怎么不去聋哑学校……”
“砰！”凤宁猛一拍桌。
老师被吓了好大一跳。
“凤宁！”
凤宁眨了眨眼：“啊，老师你这不是听得见吗？”
老师：“？”
凤宁：“既然听得见也能说话，你没聋没哑为什么要去人家聋哑学校？”
老师气结：“……你给我出去罚站！”
凤宁：“。”
凤宁潇洒起身，昂首挺胸往外走。
路过杨倩书桌时，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凤宁回头，对上杨倩匆匆躲开的视线。
“没关系哒！”凤宁大声说，“像我这么爱学习的学生，站在外面也能把老师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哦！”
老师：“……”这死小鬼是在警告我吧？是吧是吧！
这一堂课，杨倩平安度过。
凤宁被叫家长了。
她迈着无所谓的步伐走进办公室，看到那道清隽的少年背影，整个呆住。
他转身看她。
阳光下，少年小白衣的帅脸会发光。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擡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
“事情经过我已经了解。”他微笑着说，“我认为我们阿宁没有做错，有错也是任课老师有错在先。哦，就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脾气走掉的那一位——我认为，身为师长，情绪的稳定性还是很重要。”
班主任一阵头疼：“……”
封无归微微地笑，笑容温和斯文，说出的话却十分无赖：“老师，我们没有其他家长，您还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我听着。”
他很有礼貌地把双手放在身前，微微交叠，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班主任满心疲惫：“……”
虽然你很帅，但是看着就叫人心烦。
一大一小被赶出办公室。
“我们的设定是孤儿。”封无归告诉凤宁，“你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凤宁开心：“我的书皮是你包的！字是你写的！”
封无归嗯道：“你的生活由我全权负责。如无意外，我们将一起在这个世界度过少年时期。”
“哦——”
凤宁心里飞速掠过一个想法：小白衣是不是假公济私骗我长大？
对上他清澈带笑的目光，凤宁瞬间打消了念头。
她家小白衣，绝对是个正正经经，纯良无害，没有任何私心的好A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