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跳楼

    妻子也说：“就是，法律都判人家小姑娘是受害者了，他们整天嘚嘚瑟瑟干啥，真是显得，他们比法律还牛逼啊。”


    赵瑞禾非常赞同，立即和摊主夫妻说起这群记者坏话。


    格子里锅里翻滚着红色的底料，蒸发出白蒙蒙的雾气。顾小絮吃了一颗墨鱼丸子，冰冷的身体突然感觉到些许温暖。


    这时，摊主又问：“赵大夫，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我看你那店经常关门啊，昨天老孙家的狗不吃饭，想找你看看，结果你锁门了。”


    他调侃，“咋，最近中彩票了，不用上班了。”


    赵瑞禾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擦擦手，问摊主要了支笔，在餐巾纸上写了自己的号码：“回头您遇见孙大爷，让他给我打电话。”


    摊主叮嘱，“回头你搞个大牌子，写上你的电话号码，回头你人再不在店里，你就摆上。”


    赵瑞禾点头，说自己回去就搞。


    顾小絮知道，赵瑞禾虽然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对自己工作很负责。之前整夜泡吧，都不影响他按时上班。


    照顾自己，已经影响他的生活了。


    赵瑞禾发现她的失落，离开麻辣烫摊后，他说：“你别多想，我冬天本来就想上班，被窝多暖和呀。”


    顾小絮点点头，冲他微笑。


    她不自觉靠得他更近。


    真的太冷了，她想得到一点温暖。


    等电梯时，两人正好遇到那个小年轻记者。


    小年轻本来满脸苦涩，看见赵瑞禾后，像看见救星似的。


    他问赵瑞禾，“你那间房子，是从谁那里租的？”


    赵瑞禾警惕起来，“中介啊，怎么了？”


    小年轻问：“我们打听过，那个顾小絮就是和你住同一层的。”


    小年轻狐疑的看着他，“你真的没有邻居，或者你方便能把中介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顾，小絮？”


    赵瑞禾惊呆了，不知该怎么圆自己的谎话。


    小年轻往四周看看，确定没人，小声说，“我和你说，是顾小絮的邻居告诉我们的。”


    他抱怨：“这个女人真有手段，我师父说，他们都打听不到她的消息。”


    他有些恼，“我真搞不懂，她到底躲什么。”


    “就算报道冤枉她了，她找我们做个澄清不就完了，搞得这么复杂，我猜她八成想火。”


    小年轻崔赵瑞禾：“诶，哥们你快帮我想想——”


    顾小絮突然打断他：


    “是隔壁街的房产公司中介帮我租的房，电话号码不方便给你，你自己去问吧。”


    “不过，中介说，当初退租的房客是个男的，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顾小絮已经摘了围巾和口罩。


    她就安静的看着小年轻，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不知为什么，小年轻被她看得心虚，不自觉移开视线，低声说了句：“谢，谢谢。”


    顾小絮问：“你们为什么，非找到顾小絮不可。”


    小年轻随口说，“因为钱。”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不止是钱，还有我们报社和记者的知名度。”


    他觉得自己越说越错，又说：“主要是，读者喜欢看。”


    顾小絮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一开始，读者并不认识顾小絮，是你们把她送到读者面前的。”


    小年轻有些心虚，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他嘟囔：“干嘛把我说的像坏人一样，我也是为了工作啊。”


    他叹气，“算了，还是先去物业打听吧。”


    两人依旧是在其他楼层下来，步行回顶楼了。


    赵瑞禾问：“房子的事，没关系吗。”


    顾小絮平静的说，“没事的，当初是妇联的叔叔阿姨阿姨帮我租的房子，他们找不到我。”


    赵瑞禾觉察她情绪有些奇怪，小心翼翼的问：“你，你别理他们——”


    顾小絮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她问：“我今天想上网，可以吗。”


    赵瑞禾问：“网上的人，很喜欢胡说八道。”


    顾小絮微笑着看他，“我是要买东西啦。”


    顾小絮说谎了，她就是要看自己在网上的新闻。


    没翻几条，她便知道了顾依明爽约的原因。


    林嘉乔最近把所有精力用在阻止‘寻找小絮’的报道上。


    崔柏兴和副社长不方便出面，除了暗中提供帮助，还给她发了个‘实习记者’的工牌。


    林嘉乔最近天天带着摄影师等在何幼薇办公楼前，只要何幼薇一出现，她就把话筒凑到她嘴边，问她“如何看待所谓媒体的‘第四权’”“是不是想利用舆论干涉司法”。


    虽然何幼薇竭力否认，但林嘉乔死咬着她不放。


    照林嘉乔的计划，何幼薇要精力用来对付自己，就没法对顾小絮下手了。


    崔柏兴和《有闲读报》也很给力，找来知名法律学着，每天发表“不能为翻案就鼓励舆论去干涉司法，如果媒体记者只对案件一方单方面报道，这不是还原真相和捍卫正义，而是在滥用媒体的监督权去绑架法律”之类的专题报道，誓要锤死‘薇观新闻’挑拨是非，操纵舆论。


    这系列操作，确实困住了何幼薇，让她损失惨重。


    她已经开除了几个跟着她跳槽的人，搞得老同事人心浮动。但她又没培养出新的值得信任的下属。也不知是为了报复，或者做顺水人情，她把顾小絮的地址给了其他部门，让他们想去‘寻找小絮’。


    可何幼薇毕竟不是吃素的，她忍了几天，就在今天下午，终于忍不住了。她特意带了好几个保安，在林嘉乔又把话筒递过来时，和她发生了冲突。


    顾依明一直跟在林嘉乔身边，也受伤了。


    “顾依明伤的不重，只是些皮外伤，他怕你担心，所以才不来看你。”


    赵瑞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我就知道，你不老实。”


    他没有责怪顾小絮，而是坐到她身边，给她找了个视频，“既然看，就看全啊。”


    “这是林嘉乔暴揍何幼薇的视频，你看看，可过瘾了。”


    视频是路人拍的。


    视频里，何幼薇躲在保镖身后，尖声喊：“都上去，给我打死林嘉乔，快打死她！”


    林嘉乔知道自己体力不行，也不硬刚。她仗着自己灵活，几步闪到何幼薇身前，把人拿下。


    何幼薇知道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继续叫嚣着要保安给林嘉乔好看。林嘉乔便坏心眼的用她阻挡保安的攻击。


    这时何幼薇还是走知性主播的人设，当着众人的面给揍成个猪头，没了半分体面。


    赵瑞禾问：“过瘾吧。”


    顾小絮其实已经体会不到任何情绪了，她还是强撑着笑了一下。


    这时，弹窗里推送一条新新闻，何幼薇晒了自己的报警回执，表示要告林嘉乔。


    赵瑞禾不屑的说：“她哪来的脸。”


    顾小絮轻轻皱起眉头，并不说话。


    这天晚上，顾小絮又一次失眠了。


    半夜的时候，她从卧室出来，发现厨房的灯是亮的。


    是赵瑞禾，他正吃药。


    见顾小絮来了，他本能把药藏起来，顾小絮却认出来了，那是安眠药。


    她这才发现，赵瑞禾的黑眼圈已经很重了。


    在不知不觉间，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已满是疲惫。


    他看见顾小絮眼睛里的心疼，笑着说：“没关系的，再熬几天就解脱啦。”


    顾小絮沉默的看了他许久，轻轻的抱住他。


    后面几天，顾小絮不常在家里。有一次，赵瑞禾竟然在桌子上看见那些记者的名片。


    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他问顾小絮，“你最近，在做什么？”


    顾小絮只是笑着岔开话题，两人一起去顶楼看夕阳了。


    这天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普通的和过去的每一天没有区别。


    这天赵瑞禾起床，顾小絮已经起来了。


    她穿了条裙子，甚至画了淡妆。


    赵瑞禾问：“今天，要去哪里吗。”


    顾小絮笑着说：“帮我倒杯水吧。”


    赵瑞禾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想等倒完水再和顾小絮详谈，但水倒了一半，大橘便发出凄厉的叫声。


    赵瑞禾忙冲过去，屋子的门开了，大橘对着冷风尖叫。


    顾小絮不见了。


    像是某种预兆，赵瑞禾来到天台。


    顾小絮就坐在天台边上。


    赵瑞禾害怕了，他问：“小、不是，乐乐，你别坐在那里，危险。”


    听见他的话，顾小絮站了起来。


    她最近瘦得厉害，天台风大，赵瑞禾很担心她被吹到楼下。


    顾小絮转过身，看着赵瑞禾，“赵瑞禾，我们，运气太差了。”


    如果运气好一点，在高中时，我们也许会在补习班遇到彼此，彼此支撑着走过那段岁月。


    如果运气好一点，我该早点遇到你，我们去环游世界，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如果运气好一点，我也许，能撑过这个冬天。


    顾小絮说：“赵瑞禾，就是顾小絮啊。”


    我没做错任何事，我为什么，要遇到这一切。


    顾小絮说：“赵瑞禾，我不想死，我只是，活不下去了。”


    我好像被困在那间屋子，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顾小絮说：“赵瑞禾，保重。”


    她始终平静，最后也平静的像一片枯叶，飘落在冷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