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爷爷去世

3个月前 作者: 南宫狗蛋
    闻清音和闻老爷子年轻时很像,一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里头燃烧着安静的火,亮的慑人,充满希望的样子。


    “是个大帅哥。”严景淮说,“颜值担当。”


    老爷子怀念的摸摸照片,“只剩我啦,只剩我啦。”


    年少的闻八达懵懂的看着年老的闻八达,年老的闻八达也凝视着年少的闻八达。


    厚重的时间凝结在泛黄的照片里,也凝结在他们眼中。


    严景淮突然被岁月压得喘不过气。


    他想,当他老去时,谁会陪他回忆一生。


    而他的一辈子,又有什么值得怀念。


    闻清音从老爷子的病危通知中觉察到什么,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把病房当成第三个办公室。


    闻老爷子依旧不跟她说话,偶尔还怂恿严景淮把人赶走。


    严景淮不知道这爷孙俩置什么气,经常做和事佬:“您就跟她聊聊呗。”


    闻老爷子那股傲娇劲又来了:“我才不和她说话。”


    过了很久,他自言自语一般:“我和她说什么。”


    “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孩,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的规划。是我,逼着她放弃一切,从头开始,接手这份家业。现在又……”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闻清音从不抱怨,但闻老爷子问心有愧。


    晚上严景淮把这事告诉闻清音,闻清音也是沉默。


    祖孙俩仍旧不说话。


    又过了几天,闻清音小爸贺一泓来了。


    他是个很注意形象的人,这会儿胡子拉碴的,衬衫上还有干涸的咖啡渍,乍看像个流浪汉。


    他冲进来,气都没没喘匀:“老、老爷子,成了!”


    “做、的、好。”


    严老爷子调整床垫坐了起来,缓慢地说:“叫,小钱,过来。我的,遗嘱,可以,签名了。”


    小钱,也就是钱律师,负责老爷子的遗嘱的。


    闻清音开会途中被叫来医院,一同来的还有闻裕明。


    他们进来时,闻老爷子正在窗边抽烟,严景淮陪在一旁。


    闻裕明火了,冲严景淮骂:“他现在什么情况你还让他抽烟,你是傻逼——”


    不等闻清音说话,闻老爷子先瞪闻裕明:“你老子还没死,用得着你耍威风。”


    他精神变得很好,那层灰败不见了,整个人都松弛了。他眼睛重新亮起来,好像燃烧了整个灵魂。


    闻裕明很不服气,但有小辈在场,他不好跟自己老爹顶嘴。


    老爷子摩挲着海的照片,慢慢说:“我死了之后,把我骨灰扬海里头。”


    闻裕明很听不得这话,大喊一声:“爸!”


    老爷子缓缓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又好像通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良久之后,他说:“下一次,不要救我。”


    三人皆是一愣。


    闻裕明又激动起来:“爸,您瞎说什么呢!”


    “老子今年九十二了,就是下一秒死,也是喜丧。行了就这样吧,别折腾了,我难受,你们也不好过。”


    闻老爷子重新把目光看向窗外,“我让你妈等了这么多年,也该下去找她了。”


    他总是这样,他的话从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闻裕明大步走出病房,难过得几乎要落泪。


    “出什么事了?”趁保镖不注意,王矣之溜了进来,“闻清音呢。”


    “在里头呢。”闻裕明十分失落,“反正老爷子疼她。”


    王矣之怀疑他们这趟是商量老爷子的来了,试探道:“老爷子都说什么了?”


    “他骂我!”


    闻裕明再忍不住了,泪扑簌簌地掉,“他从小就看不上我,现在人都要走了,也不愿好好跟我说句话。”


    “他还骂我!”


    病房里。


    老爷子看着窗外,依旧不肯说话。


    闻清音固执地盯着他。严景淮陪在她身边。


    老爷子走得那天,阳光很好。


    白天他怂恿严景淮偷自己偷去海边未果,又跟他要烟抽。


    这次他试了三支烟减压大法,然后给闻清音撞个正着。


    闻清音夺走烟,塞进自己嘴里,替他吸完。


    老爷子默默放下床垫,躺了回去,不知道是真睡着,还是假装的。


    闻清音在小客厅办公,抽空去病床前看他。


    一切似以往一样。唯一的不同是,那天,在闻清音离开前,老爷子叫住她。


    闻清音惊讶的回头,看见爷爷扯着满脸皱纹,冲她笑了:


    “间间,你做的很好。”


    像预感到什么,闻清音回到床边,紧紧握住爷爷的手。


    闻老爷子仔细端详她:“我们公主陛下都成大姑娘了。我得告诉你奶奶,我们间间特别好,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子。”


    闻清音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


    这是她有记忆后,第一次经历死别。


    她不知所措。


    闻八达最后一次指点自己孙女。


    主动放开手:“走吧,忙自己的事去。被你闹腾大半辈子,该让我清静了。”


    闻清音这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她重新握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闻老爷子看着她,目光里有说不完的温柔和不舍。等看向严景淮,他目光重新凌厉起来,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他没说话,严景淮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把自己的手覆在闻清音手上:“我会对间间好的,我保证。”


    老爷子终于满意了,吃力的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离开闻老爷子病房,闻清音坐到老位置上,就是那个正对病床的位置。


    严景淮在一旁陪她。


    大概等了半个钟头,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医生护士冲了进去,几分钟后,医生出来通知他们,闻老爷子走了。


    他是在睡梦里走的,走的十分安详,嘴角甚至带着微笑。


    闻清音还不能接受爷爷离开的事实,声音全是愤懑:


    “他为什么笑,他在高兴终于能离开我们吗?”


    严景淮告诉她:“他只是,梦到了那个跟他撒娇要糖吃的公主陛下。”


    闻裕明在洗澡时接到通知的。


    他来的很着急,头发上有没洗干净的泡泡,一只脚穿着皮鞋,另一只脚穿着拖鞋。


    他盯着病床,对闻清音说:“你、你先出去一会。我再,再看看我爸。”


    他忍得很难受,声音里全是哽咽。闻清音和严景淮还没出门,就听见他嚎啕的哭声。


    严景淮有些担忧。


    从医生宣布闻老爷子去世那刻起,闻清音没落一滴泪。


    但她明明那样悲伤。


    舒助理也来了。


    自老爷子住进ICU,他的后事就演练了无数遍,现在只剩下细节闻清音签字。


    闻清音确认了棺椁和遗照,在核对完葬礼流程后,又处理了几份棘手的文件。


    严景淮以为她会休息,可接下来,她又给亲属打电话,通知他们参加葬礼。


    闻裕明的痛哭声还没停止,只有她来做这一切。


    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冷静又专业。但不知为什么,严景淮就是觉得她快撑不住了。


    他站在闻清音身边,问:“还有多少人,我帮你打。”


    闻清音却摇头:“他们是很重要的商业伙伴,你不行。”


    严景淮这才想起来,需要闻清音亲自通知的,应该都是很大的人物,他确实没资格。


    但他又真的想为她做点什么。


    他问:“我能为你做什么?你口渴吗,我去给你买饮料。可乐好不好?”


    闻清音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他。


    她眼睛里带着疑惑和审视。这眼神严景淮很熟悉,她经常这样看自己。


    过了好一会,闻清音说:“家里的亲戚,你来通知。”


    闻清音给严景淮拉了一长串名单,俩人占据走廊两端,一左一右打着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的玻璃又开了,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急匆匆进来了。


    胖的那个像只龙猫,有张很亲切的脸,是她姨夫钱律师,也是负责爷爷遗嘱的律师。瘦的那个满脸书卷气,看着不太好接近的就是她小爸贺一泓。


    闻清音跟他们打招呼:“姨夫,小爸。”


    不给两人说话机会,她又问:“你们在做什么,爷爷撑了这么久。”


    这一刻她是小闻董,也是闻八达的孙女。于公于私,他们都不能隐瞒。


    两个男的莫名心虚起来。


    她小爸贺一泓甚至不敢看她。


    他轻咳一声:“等公布遗嘱,你就知道了。”


    闻老爷子的葬礼在两天后举行。


    那天并没什么征兆。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暴雨倾盆,只是这一年的三百六五天中很普通的一天。


    闻清音在早晨五点四十五分达灵堂,不知是天还没亮透,或者本来就是这种风格,灵堂里暗沉沉的,看着就叫人心情不好。


    闻老爷子的遗照已经布置好了,就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这张照片是老爷子自己选的,是他头次进福布斯照的。


    备选照片的是他年轻时穿水手服那张,老头犹豫许久,还是定下这张。


    闻清音盯着照片,小声嘟囔:“……奸商。”


    差五分钟六点时,严景淮也到了。


    严景淮等了两天,以为闻清音不打算让自己送老爷子最后一程,心里难免有些不爽,没想到昨晚接到她的通知。


    和他约定的时间是九点,他这么早出现,闻清音很惊讶。


    严景淮说:“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其实有些尴尬。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嫁入豪门,任何事都有能花钱请专业人士搞定,根本不需要他过来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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